折柳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犬猎狐
日前唐秀临时出京公办,唐秀宝贝女儿唐姀的保卫任务就是由唐七一力承担的,唐秀对唐七的信宠,由此可见一斑。
连日来,唐七心情颇为不豫。
有道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唐姀小姐在老爷外出的节骨眼上遇袭,虽说祸事源起小姐私自出阁游玩,但门内有暗探潜伏、外泄了他二人行踪才是正经的根由,唐七的家长兼上司唐秀胸中忿恼非常,唐七自然感同身受。
京城别业里起了家仆被人下药的风波,唐七受尚文诏连连鼓动,此刻是铁了心要借此事打开局面,将细作、暗探彻查到底。
尚文诏向唐七建议,应该巧立个合情合理、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的名目,为即将展开的“内部审查工作”正名遮掩,防止深藏于“队伍内部的敌特”对“己方工作安排”有所察觉,继而影响缉捕。
尚文诏提出的名目是“羽林卫各部腊月封闭作训,预练对凉虏军情探查诸事”。
尚文诏的一系撺掇与建议都稳稳站在唐家立场,细细考量后才发出,唐七哪能分辨得出尚文诏另有图谋
唐七与尚文诏商议了一阵具体办法,便要只身前去内卫司衙门汇报工作,临走前告知尚文诏,唐秀大人已向缉事监提督公公递去了充尚文诏为羽林卫的文书,与其一并递上去的还有擢唐七为百总的升迁文件。
羽林卫人事任免本该由天子亲领,怎奈陛下的案头堆积着一大堆悬而未决的军国要务,平日里精力基本放在批阅六部呈上的奏折,以及与宰相所领百官周旋等事上。
于是乎,这芝麻绿豆般不值一提的百总人事任命,顺理成章由司礼监秉笔公公与缉事监提督太监来代劳了。
唐七微扬嘴角,对尚文诏道:“多仰大人抬爱,这回两级连跳(跳过了从六品,试百总)哥哥亦是欢喜得紧。说起来,咱武人需要积功累绩,做些实在成绩才有得升,想来唐大人是将某的辛劳都看在眼里了,哥哥幸甚,幸甚呐...吾弟当勉之,日后当好生为大人效力,大人自不会亏待了咱们。”【!… ¥最快更新】
尚文诏闻言,立马半跪撑膝,尊敬道:“卑职谢过百总大人提点,定不负百总大人厚望,只求肝脑涂地,为指挥使大人、百总大人效犬马微劳。”
六郎心中敞亮,礼数做全,俨然已经将唐七当作正儿八经的百总了。
想来唐大人亲自递去文书,诸监的公公们与羽林卫人马皆系天家近臣,那是铁磁的同党同派、蛇鼠一窝,羽林卫前几任指挥使是经常的被朝臣骂作阉党鹰犬,提督公公们哪里有驳自己人面子,损至亲关系的道理批准是一定的啦。
尚文诏虽是初来乍到,雏客一员,但是在人情、官场的道道上,却颇有天赋,唐七升迁一节他心底自然通透得很,只不过尚文诏听着那勉励之辞,心中不是个滋味,晋王殿下他老人家,在书信里提过此类话,还称事毕论赏呢。
“也不知哪边的赏格更值钱点”尚文诏暗觉好笑。
唐七搀扶尚文诏起身,微笑道:“吾弟哪来恁多虚礼,咱们兄弟连心,只消通力协作,勤勤恳恳,时刻将大人放在心中便是了...”
唐七倒好,心中只知唐大人,不知还有朝廷百官、皇室宗亲、黎民百姓,对尚文诏提前喊他千总大人也不予阻拦,看来尚文诏这般作态,老唐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百总乃正六品武官,羽林卫系统的武官比之一般边军、卫所的同级官僚更加尊贵,只因一为京官,二不归大都督府管辖,那是正二八经的位卑权重,级别低能耐大。
日后唐七行走在外,不管是京城地面,还是地方各省州县,只需亮出闪瞎人狗眼的素云银牌,子子孙孙们纳头便拜不说,该孝敬的孝敬、该打点的打点,巴结拉关系自是少不了的。
几日前唐七送给尚文诏的牙牌,便是某个已过世属下的,牌上刻“缉事旗尉悬带”几字,那晚尚文诏三人喝多了酒晚归,遇到五城兵马司巡夜的士兵阻拦索贿,尚文诏将腰牌一亮,兵士们赔笑开道,手足打颤,莫敢再有半点为难行径...
尚文诏心中暗暗摇头,羽林卫威风八面,晋王幕府亦是不差分毫,对于开了府的晋王殿下来说,封官赏爵只在大笔一挥间,那是多么随心所欲,直如他的皇帝老爹一般,尚文诏这典签一职是如何来的半天不到就赏下来了...
尚文诏与杨士奇、毛兴二人送唐七离去,大伙即有说有笑商量着如何干活,其实主要是尚文诏与杨士奇两人商量,毛兴不怎么插话提意见。
三人都不敢自恃高位僭领头目,互以
第二十八章 另辟蹊径
甲夜将临,暮色昏沉,没上值巡夜的羽林卫士们都聚在正厅前的大院里,大伙三三两两扎堆围坐,美美地饮着小酒,有掷骰子的,有戏双陆的,场面好不热闹。
尚文诏与杨士奇也起了玩兴,两人撤下酒桌喊来两名力士,四人凑成一桌马吊,打得不亦乐乎。
“尚,尚兄弟,令弟、令妹,某替兄弟领,领到了。”毛兴出去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会儿终于回到大宅。
尚文诏这把正赶上坐庄,被三闲家群起狠攻,桌上独剩了四张牌,尚文诏手里缺“二万小李广”与“四索双珠环”两门,上一手却摸到了“九钱三叠峰”,眼看大势已去,三家气候将成,听到毛兴回来,尚文诏心中暗喜,“子盛乃东风也,时机真是恰到好处。”
尚文诏一副喜不自胜,盼来及时雨的模样,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撇,池里剩下的牌和他的牌顿时混成一团,尚文诏装作没看到势要发作的三位牌友,急急起身道:
“哎呀呀,可把毛兄弟给盼回来了!毛兄弟快快坐下,喝口茶,歇息歇息。”
尚文卿、尚文姝两人本不在城南医馆,尚文诏见毛兴将人领了来,那就说明师叔李谦已经照他信中的指示行事了。
毛兴摇头拱手,示意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他自知口舌不太便给,没多说话。
毛兴身后尚文卿、尚文姝两个少年现身出来,两人各喊一声大哥,随后便规规矩矩藏到尚文诏身后站定。
尚文诏托毛兴带去的信中,告知李谦找个正在为尚文卿施针施术之类的借口,拖住上门这人,同时火速派双喜去芦草坊把弟弟、妹妹两人接到医馆,给上门之人,造成兄妹二人常住在医馆里的印象。
尚文诏在信中指示,一定要告诉上门之人:尚文卿的伤势不轻,每日都需要到医馆里复验、换药。
尚文诏如此安排,只因为芦草坊已经被晋王监控,不能轻易回去,唐家别业里又有羽林特务扎堆、耳目众多。
这种条件下,若想瞒着两方、不声不响地去做些事情,只能依靠外援。
郁牧川、刘栋、徐善生等人逃不过晋王眼线,倭人石二又与唐七认识,那么李谦和双喜,就是眼下仅有的外援了。
尚文诏要尚文卿、尚文姝与自己同住,并非想念得紧或者怕四哥郁牧川照顾不周,若不是尚文诏自己被双方束缚得太紧,施展不开,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弟弟妹妹蹚进这浑水里。
李谦与双喜身在外围,尚文诏受困于重重监控底下,两头根本无法顺利联络,此时,便是需要有人替尚文诏传递情报、沟通李谦的时候了。作为患者,手部受伤的尚文卿,就是现下最合适的情报员。
尚文诏叫尚文姝这少女同来,一则是为了协助尚文卿,二则能够更加减轻一分唐家人的防备之心,尚文诏初来乍到,弟弟妹妹两人陪他住在唐家别业,便如同人质一般,如此举动是在向唐大人表示,他尚文诏没有藏私,家人在此处待着,他不敢胡搞乱搞。
马吊牌桌上除了杨士奇外,另两名力士都是白天时,给尚文诏见过礼、磕过头的,两人见尚文诏这上官耍赖逃跑,心中不快倏生,但终究不敢发作,只远远退到一边去了。
尚文诏与毛、杨二人闲聊了片刻,期间,尚文诏对毛兴旁敲侧击,试探了好一会儿,认定毛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便领着弟弟、妹妹去歇息了。
回到卧房,尚文诏支开尚文姝,叫尚文姝帮忙看看他的靴子是不是开线了,尚文姝走开后就将尚文卿拉到角落处,低声问道:
“文卿,双喜去接你们时,是怎么跟郁哥他们说的”
尚文卿答:“大哥,双喜说,叔父给我与姝妹弄了两副养身体的上好方子,必得趁热用了,请我与姝妹过去喝药。”
尚文诏又问道:“你郁哥是如何说的”
尚文卿这少年人记性极好,答道:“郁哥说,不如他和其他几位哥哥一同过去拜见叔父,待我与姝妹用完了药,大家一同回芦草坊,不用特意再去接了。”
尚文卿没等尚文诏再问,直接道:“双喜又说,叔父要留我与姝妹几天,教一些医理手法给我二人,以后他不在时,我兄妹二人也好自己处理伤势。”
尚文诏点点头道“嗯,双喜答得好,你也记得好。文卿,你可知大哥为何要你来此”
尚文卿道:“叔父说,大哥你不便四处走动,需要俺和姝妹两人照顾你。”
尚文诏嘿嘿一笑道:“是了,大哥挨了官人的板子,屁股疼得很,走不老远的就腿疼,只能由你代大哥去行孝道,每日去给叔父他老人家问安问好。”
尚文卿回以笑容,点头示意他明白。
尚文诏又问了在赐园酒席上,他走以后又有什么事情发生,尚文卿一一道来,说有人来通知他们,尚文诏被上官点了将去办公差,一时半刻回不去芦草坊,剩下的,就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尚文姝抱着尚文诏的白底官靴过来,告诉尚文诏这靴子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尚文诏叫外间的力士们端些糕点、小菜进屋里,告诉弟弟、妹妹他们三人要一同住在这里个把月的,两个小的表示没意见,住在哪里都成。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用了宵夜,用完宵夜后,尚文诏招呼外间新换来的两位婢女伺候着几人沐浴更衣。
尚文诏、尚文卿两个爷们没啥问题,被人伺候着沐浴正是舒坦的不得了,而尚文姝这丫头可是闹了好大的别扭,硬是不叫婢女伺候,婢女远远站着听候使唤都不行,连烧水这活计都非要自己来做..
——
翌日清晨,唐七早早登门,在外间院里见到尚文姝、尚文卿两个娃娃,想起头一回请尚文诏喝酒时,尚文诏说过自家有一对弟弟和妹妹,便给两人分别赏了一两银子,两人第一次得了数目如此巨大的“零花钱”,反应大异。
尚文姝直言数目太大不敢要,尚文卿则笑嘻嘻揣进了衣服里放好。
尚文卿不知道怎么称呼唐七,他看唐七年龄不小,便连称“多谢老爷”。
唐七见状,指正尚文卿道,“你家大哥,叫我大哥,你该叫我什么呀”
尚文卿摸摸脑袋道,“大哥的大哥,那便也是大哥,可是俺若跟大哥一样叫您大哥,俺岂不是跟俺的大哥平辈了小子得叫老大哥!多谢老大哥!嘿嘿!”
唐七笑得肚痛,只觉着这小子挺是油滑,暗道此子果然与尚文诏有当兄弟的缘分,两人是一模一样的鬼机灵。
唐七家里有个比尚文卿小几岁的儿子,只不过他那儿子调皮捣蛋,万万没有尚文卿这般讨人喜欢,于是叫尚文卿前头带路,说是要找尚文诏谈事情。
尚文卿以为唐七没来过此处,听到要他带路,好嘛,那模样是神气的不得了,指点江山仿佛这宅子是他自己家一般,唐七由尚文卿领着,一路格格直笑,眉毛便没有放平过。
尚文卿将唐七领到大卧房门前,道:“老大哥
第二十九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我兄弟二人与小姐在齐仙楼被歹人围攻那日,指挥使大人恰巧离京办差,到蓟州去捕拿一批夹带盐茶铁料、硝磺炮药,到处私贩的辽籍行商。这批人胆大妄为,干的都是大宗买卖,跟船帮、水师间的关系端的是不浅,亦与不少京官关联甚密。”
唐七手托瓷盏,轻啜一口使女奉上的松萝茶汤,继续道:
“咱们安在蓟州各处钞关税关的暗哨,配合京师人马,侦察将近一年,损失了数名手足同僚,才有了这次收网的良机。指挥使大人亲去督阵布置,最后自然是人赃并获,奸商和其手下强人被咱们指挥使大人一网打尽。”
尚文诏与唐七交谈了足有一个时辰,期间一直由唐七主讲,老唐不免口乾舌燥,只得一边不停饮茶润喉,一边缓缓再叙。
“赐园会武宴时,晋王殿下拜访指挥使大人,便是商量此事该当如何收尾。晋王暗示指挥使大人,这伙行商供应了不少辽镇所需军资粮饷,应当从轻处置,遂请咱们唐大人高抬贵手。”
尚文诏不知自己的老板唐秀,对自己另一个老板晋王的态度如何,这关系到他如何破局脱身、计策有效与否,尚文诏自然听得十分用心。
“咱们指挥使大人料想,竹林党一系与晋王素有龌龊,平日里是寻间抵隙的找麻烦,是将拨付给辽镇的辎重粮饷打了不少折扣的,不然晋王殿下也不至于暗地里沟通私人采买军资。”
尚文诏缄口点头,等着下文。
唐七喝好了水,继续道:
“但指挥使大人怀疑这伙人与小姐遇袭有关,暂时不想放人,便将想法如实告知晋王,如此一来就顺势谈到了老弟你。当时在场的指挥使大人、大公子与哥哥我无不惊诧,晋王殿下竟然识得老弟,还说老弟你有几分急智,指挥使大人听晋王如此说,再加上老弟你救过小姐与哥哥我,自然对老弟青眼有加,这便有了后来的种种事情。”
尚文诏听完这来龙去脉,不免暗自摇头,正想要作一番感慨,脑中却如有惊雷炸裂般捕捉到些许蛛丝马迹。
“等等,在场的指挥使大人、大公子、与你...”
尚文诏想要确认些什么,开口问道:“大哥,前日里,晋王殿下他,是在赐园里找到指挥使大人的之前没有提前联络指挥使大人”
唐七不知尚文诏为何问这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回答道:
“是在赐园,之前晋王派人到我卫通知唐大人会面时,已是宴前一个半时辰的事情了,那时唐大人不在衙门,还在回京的路上,唐大人到赐园时晋王已经到了,所以安排了人,来通知指挥使大人园中相会。”
尚文诏心想:“刚刚才抓到案犯,前脚还没到,后脚就有人来求情了...晋王如何知道唐秀大人去抓人的又是如何知道人落网的”
尚文诏又开口问道:“大哥,指挥使大人这回出去办案,事前可否知会过朝廷、皇上或者其他人”
唐七答:“未曾,何必知会朝官至于皇爷,这些事情没必要惊扰皇爷,大人这回出去只告知了哥哥我一人,不仅出去办差的力士们不知道是要办什么事,连大公子都是不知情的。”
尚文诏努力抑制住激动和颤抖,心想:“大公子不知情,这伙辽人便被拿住了...晋王为这伙人说话,若这伙人本来就是晋王的人呢”
尚文诏又问道:“咱们大公子可识得晋王殿下”
唐七道,“如何识不得咱们大公子与晋王是极熟稔的,前日哥哥陪你和那倭人喝酒时,指挥使大人忙着亲审刘三炮,晋王殿下点了大公子去禁城用御膳、陪他喝酒。”
尚文诏心底一颤,回忆起唐七说过的话:“只有晋王殿下,唐大人、唐大人手下亲兵、杨毛与你我......”
尚文诏急急再问:“大哥,那晋王殿下,殿下他回辽东去了何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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