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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柳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小犬猎狐

    唐七有点不耐烦,只道:“老弟怎么净问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晋王殿下昨日一早,辰时未到便点起所有部曲回辽东去了。”

    “所有部曲”

    “那当然,哪有主帅离去兵卒留下的道理,便是想留,缉事监的监军太监也不允啊!老弟你怎么了”唐七瞧着尚文诏脸色不大正常。

    如果唐七所言不虚,晋王果真带了全部人马一早离去,那么,他收到的这书笺便不大可能是晋王属下亲信送来的,因为那样时间不符合,而且晋王的手下,怎么会熟悉唐家别业的情况,又怎么会知道他住在哪个卧室...

    尚文诏清清楚楚记得唐七所言,知道他身份




第三十章 密织罗网
    裕昌十八年冬月初三,飞雪初落寒气陡生,北国千里一夜间粉妆玉砌、银装素裹,大雪时节已至,京城周遭人家纷纷着手料理起腌菜腌肉,以供冬季里贮藏食用。

    俗语云,“大雪不寒来年旱”,“大雪飘雪,来年雨不缺”,眼下顺天府附近雪景怡人,适得农闲的百姓赶上这当儿,皆是欢欢喜喜、阖家老小前往封冻住的江河边上,赏景玩雪、滑冰嬉戏。

    一些闲不住的则挑起扁担,扛着货品零口往城里去贩卖,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在农闲时节里变着法积极创收。

    唐家别业里,尚文诏头戴内里加了兔毛的**瓜皮帽,穿着胖子杨士奇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天策武官走兽袍,打扮十分荒诞,不似武官倒似个乡间财主。

    尚文诏人模狗样端坐在正厅中,这几日间,他的官架子在实战锻炼下端的是大了不少,颇有几分高太尉高俅大官人的做派气场,此时正与藏在屏风后的婢女接见唐七领来的第三批羽林卫士。

    尚文诏左手端一碗热乎莲子红枣粥,右手捏匙搅拌,不时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吧咂吧咂、吐出枣核,可把进来谒见行礼的军校力士们馋的直咽口水,几个没吃早食的家伙见状,肚子咕咕叫唤起来,屏风后那两个使女,直被这些肠肚不大争气的家伙逗得咯咯笑出了声。

    这两名使女,分别唤作山茶、山枣,尚文诏得知二人芳名时,不禁猜测唐府里是否还有山炮、山药蛋之类的角色。

    半个时辰后,经两位婢女细细辨认,这批人里依旧没有那个送蔬果上门的小校。

    唐七与尚文诏稍稍寒暄几句,告知尚文诏本月初五着手“捕蝉”,并告诫尚文诏好生休养,不要因伤误了大事。

    唐七依旧留下毛兴护卫,随后便带着军校力士们离开了。

    所谓“捕蝉”,乃是由尚文诏、唐七献出,后经唐秀本人完善而形成的锄奸方案。

    唐秀与唐七都是“老地下”,唐七与上级唐秀素来是单线联络的,尚文诏将方案呈给唐七,只要唐七不裂了嘴巴胡乱对外人讲,他也不怕会被第四个人知道。

    尚文诏心底怀疑唐家大公子唐铮与晋王沆瀣一气,但他又不敢跳出来调查发难,那只会叫人家警惕起来,通知给晋王要他好看,所以尚文诏只得借助唐秀铲除奸细的布置,从中加力施展,以图使其露出马脚。

    “捕蝉”计划,旨在选定六个目标、制造事端,将“削藩”、“换相”、“倒韩”三样直指晋王、房志用、韩不岐要害的舆论,透露给三派中,每派两名官员得知,使这三家每家都分别对另外两家出手,嗣从被选定的目标官员手里赚出满共二三得六,六封弹劾奏折,再由羽林卫截留奏章。

    再来便是控制那六人,防止舆论扩大。

    最后一步,羽林卫腊月作训,封闭内外沟通后,巧妙在内部给特定人员展示奏章,传出混乱的消息,暗示唐秀会对某一方或多方发难,等着那奸细自己跳出来或偷、或抢、或销毁奏章时,将其一举拿下。

    尚文诏提出,整个行动不能由羽林卫里寻常的军校力士去办,不然会有被细作探知的可能,他建议唐秀本人置身事外,只借出他的亲兵给唐七与尚文诏驱使,再授他二人招揽外人、便宜行事之权,剩下的事情,便一律交由他二人操办,指挥使大人只消坐观其成。

    尚文诏如此建议,实际上是要杜绝大公子参与进此事。

    二来,尚文诏不能因为他自己怀疑大公子,就只瞄着大公子,一味发难天策一系,毕竟那是唐秀自己的儿子,如事情不顺,不仅拿不掉细作,还会被唐秀怀疑他的用心。

    适当扩大打击面,既可避免唐秀心中生疑,又是将所有潜伏者一举抓出的最好方案,毕竟,桩子极可能不止一个,且细作有可能不只出自晋王一方。

    尚文诏不敢想象,如果大公子唐铮真是晋王一伙,指挥使唐秀得知后,会如何发作

    另一方面,尚文诏需要拿捏好分寸,行动开始前书信联络晋王一下子,表现出自己是在尽力为晋王殿下办事的,只不过因为级别太低,得不着关键消息,帮不了他老人家大忙。

    假使大公子真的被抓个现行,如此高级别的眼线栽了跟头,晋王哪里会高兴到时晋王怨他尚文诏办事不力、有事不报,未及过河便拆他的桥,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尚文诏思量,他得先摆脱自家的干系,既把随时能害他、监视他的大小沙子筛出来,又尽到职责稍加通报,叫晋王不疑是他在中间作梗。

    尚文诏送走唐七,即进书房里奋笔疾书,写下一封翰林院大学士、世间博学鸿儒也等闲瞧不懂的鬼画符,塞进尚文卿身上松松垮垮的胖袄里,目送着尚文卿由两名羽林卫士“护送”,或者说监视着离开,便又被人拉去推马吊赌钱了。

    ——

    冬月初五戌时二刻,大雪稍停,夜间寒风刮骨,寻常百姓是决计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来遛弯的,但鬼天气却阻不住达官显贵们声色犬马的**。

    胭脂巷乃烟柳八大巷之一,数十间行院小班、教坊勾栏坐落其中,每日晚间,这条巷子便成为香车络绎、鼓瑟婉转,士子过客纷至沓来、清倌红倌莺莺燕燕的风月欢场。

    一着大袄披裘皮,头冠乌巾的中年人,携健仆两员向胭脂巷里驰名京师的红花馆踱去。

    一行三人刚到馆外,巷里一众狎司、龟公便迎上前来,其中一人道:“啊哟,李相公来了,请进,请进。”

    这李相公神情欢欣,仿佛认得狎司,稍一点头,随从左右的健仆便为迎上来的龟公们封上碎银打赏,李相公不作停留,熟门熟路晃荡进布置有茶座的厅上。

    厅中茶博士见到熟客光临,忙不迭请安奉茶,收了赏钱的狎司小跑进后院,不一时便与红花馆的鸨母一同出来。

    这鸨儿似有一定年纪,可依旧形容妖冶、风韵绰约,其人沐香涂脂、膏头粉面,身披绒毛莲蓬,大冬天的,莲蓬内里仍穿青丝罗裙,衣裳下肌肤隐约可见,甚是勾人心魄,馆外那些私窠子窑姐,竟也比之不上。

    鸨儿上前福一福,面有难色道:“贱妾有礼,唯中相公,今儿个好不讨巧,有一位贵客点了咱们鸾姐儿,相公若是来找紫鸾的,贱妾只好请唯中相公稍候了。”

    这李相公单名一个珅,字唯中,年三十又二,乃从五品大理寺寺正,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赵穗同年,两人座师同为当朝宰相房志用。

    李珅对红花馆的清倌人紫鸾最是喜爱,得空便前来听紫鸾弹琴唱曲,欲加梳拢之心馆中诸人莫不知晓,此间常客也等闲无人敢叫紫鸾作陪,就是怕得罪了这李寺正,要知道,这大理寺相当于现代之最高法,而寺正这官职则实掌审案、监斩之权。

    鸨儿一番话,叫李珅心里大大的不痛快,堂堂李大官人,哪里肯当绿毛老乌龟,当下喝问道:

    “鸾儿如今在何处汝好狠心,汝收了那人多少银两速速带我去见鸾儿!”

    鸨儿为难道:

    “这,这,唯中相公,并非奴家有惜财之心,鸾姐儿实际也不愿委身相陪,只因那豪客,是奴家不敢轻易推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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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新晋总旗
    裕昌十八年,冬月初七申时过半。

    “就是那三人”廊坊集市街上人流之中,一圆脸白衣郎中对一少年道。

    “是,师傅,正是文卿哥指给徒儿认下的几人,绝对没错,他三人每日都来附近采购新鲜蔬果、剁几斤肉,采买完后还要去喝几两小酒,才甘心折回唐府交差呢。”

    说话的少年人是双喜,被他唤作师傅的,则是尚文诏的师叔李谦。

    李谦炯炯神光穿过人群,锁定双喜所指目标,随后将那几人样貌体型一一记忆,稍加思索片刻,沉声对他的小徒儿嘱咐道:

    “双喜,虽说你年龄尚小,不易引人察觉,但终究不可大意了,若不是你师兄溺陷危局,这等阴损勾当,为师是无论如何也不允你做的。”

    双喜闻言,面色惶恐点头应是,口称谨记师傅教诲,心底却是挺乐意帮尚文诏、尚文卿兄弟俩的忙,干诸如跟踪偷窥这类趣事调剂他乏善可陈的学艺时光。

    少年人向来急公好义,喜欢寻刺激事情来做,何况双喜还是与尚文卿交情极好的小哥们,他师兄尚文诏更是常在背地里给他塞些银钱零花,双喜只感觉这趟他义不容辞,却没有体会到事态中暗藏的风险。

    最近,尚文卿日日不辍,频繁由羽林卫校尉力士护送着来城南“善济春”医馆看手疗伤,外人瞧不透其间蹊跷枝节,但接连收到尚文诏求援密信的李谦,却对种种隐情了然知悉。

    尚文诏在书信中,将他的艰难处境以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交待给了李谦。

    尚文诏作为江陵师门后辈,如今置身漩涡中心已是命途倒悬,此外尚文诏一人性命还攸关不少人的身家,作为同脉同门的长辈,李谦岂能忍心在自家子弟身陷危局时冷眼旁观守望相助实在是情理之中。

    李谦性本淳厚仁慈,不然也不会有行医济世的抱负和行径,不过其在战场亲历的无数生死瞬间,却也把他那几段柔肠磨砺得坚毅益加上几分,现下碰上这事,也不至于视为畏途缩手缩脚。

    李谦依尚文诏所言行事,并非是对徒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只是出于妥善考量,相信尚文诏不会拿大伙的性命开玩笑,因此目前他按照尚文诏的指示,与双喜、尚文卿协作摸到了唐家府邸里火房仆役的行踪。

    尚文诏只提到要跟紧这几人,摸清几人作息规律,并未作出更进一步指示,所以李谦换下了双喜,亲自上阵去充当哨探...

    ——

    冬月初八一早。

    天色未亮,尚文诏就被小妹尚文姝摇醒,搞定盥洗刷牙等事,便由小妹帮衬着穿戴上了公服。

    尚文诏身穿夹棉曳撒一件,腰间佩有柄镌麒麟金纹的柳叶弯刀,头冠乌纱脚踩白底黑靴,正可谓鲜衣怒马、威武抖擞。

    尚文诏如此打扮,原因无他,上官点卯,得去应卯。

    前一日晌午,尚文诏的任命文书由一名唐秀的亲兵转送过来,尚文诏被封为“羽林亲军燕山中后所总旗官”,填了唐七升迁留下的缺,一跃成为毛兴、杨士奇的现管上级,是为正七品武官,按燕太祖时规定,月俸为七石五斗,毛、杨二人再也不敢对尚文诏兄弟相称了。

    指挥使唐秀初时考量,冀图叫尚文诏假冒天策府人员,探查细作的计划,终究赶不上事态变化。

    那日别业中闹了一回下药风波,唐秀根据尚文诏的口供笔录推想,闯入别业之人已经见过了尚文诏的面貌,所以这不成熟的方案是必定是要下马的。

    现今尚文诏与唐七又献出新策,唐秀对这屡屡使出奇巧手段、又救过自己宝贝女儿,同时又被晋王所赞的晚辈大有好感,是



第三十二章 些许赏赐
    尚文诏与几名属下分别应了卯,那位被甲士们簇拥而出的上官扯着嗓子逐一点完人头,吩咐书吏将缺勤、迟到人员的姓名以朱笔另录一册,又对官衙小院里的将校们简单勉励了几句,便头也不回返身转踱进官厅内里。

    “子盛,这位大人怎地装束、说话都不大寻常”尚文诏凑到毛兴耳边压低音量,悄悄问了一句。

    目前尚文诏只敢在这个比较实诚的结巴下属面前露怯,若换成另外几名小旗,尚文诏是打死也不会从嘴里吐出如此跌份、有失领导颜面威望的问话。

    毛兴扭过头瞧了尚文诏一眼,眼睛眨巴几下,想通了他面前这位年轻上级破格升任平步直上,对卫里诸多情形都不甚了解,尚文诏问这种问题,说明尚文诏对他毛兴比较信重,故此也凑近尚文诏耳朵低声回道:

    “大人,那,那位乃是缉,缉事监的公公。”

    尚文诏闻言嘴巴张圆,面呈一副要说“哦,原来如此”的表情,脑袋轻微一点表示会意。尚文诏心底生出些疑问,又一次凑近毛兴,正待问一问为何是内使监官在衙门里行这等庶务时,却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名字。

    “燕山所总旗尚大人,指挥使唐大人有请。”

    尚文诏转身,见到说话之人,正是几日前唐秀遣来他面前听调,随他一同绑架、诈唬大理寺寺正李珅的一名亲兵。

    尚文诏客气回应,浅笑道:“请兄弟前面引领”,随即在几名属下与同僚们充满讶异、猜忌,又夹杂几许羡慕、嫉妒的咄咄目光里,随着那亲兵进到内卫司官厅。

    可知平日里,身份地位一般的校尉力士,等闲有机会面见内卫司镇抚使、指挥佥事这等级数的上官,便算是极幸运极有面子的事情了,到处吹嘘声张一番乃是情理之中、绝少不得的。

    尚文诏只是初出茅庐的小校总旗,第一回正经来衙门听差,素未与在场诸位同僚们得缘谋面,亦无惊天动地的事迹被同僚们所知悉,却在上班第一天,被单位一把手点名入见,羽林卫里做事的个个是人精,大伙免不得将尚文诏划入了关系户的范畴里。

    尚文诏由人领着步入正堂,一路百折九曲,穿过后堂与数段走廊,来到衙门后方廨署里一间偏室,进屋时尚文诏迅速偷瞄一眼,室内满共两人一坐一立,侍立之人是尚文诏的结义老兄,新晋百总唐七,那么座上的就只能是指挥使唐秀唐大人了。

    尚文诏行礼如仪,规规矩矩恭恭敬敬,高声拜道:“卑职尚文诏,拜见指挥使大人、百总大人。”

    唐秀任羽林亲军指挥使,掌卫事及内卫司堂印,授昭武将军,虽在品级上未能够着一、二品,但却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乃当朝数一数二的实权人物。

    唐秀在羽林卫干了多年的一把手,做过不少骇人听闻的事情,不论是朝官还是百姓,都对这位特务头子怀有极重的畏惧,市井风传,唐秀其人白脸尖腮、灰发红眼,身长九尺面目骇人,唐秀之名嗣有能止小儿夜啼之威。

    “起来吧。”

    唐秀声音深沉沙哑,口气不容置喙。

    尚文诏应命起身,随后低头站定,眼角余光扫过上首安坐的唐秀,发觉这位顶头上司比之在赐园相见时更显苍老,唐秀两只眼球里布满红丝,面色青黑,全然一副疲累困乏之态。

    “尚子谕,奏章本官已掌握数封,交待与汝的事情,都办得很不错。”

    唐秀开门见山谈公事,尚文诏俯身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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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食客再临
    尚文诏听闻唐七所言,顿时心惊胆颤,回忆起与唐秀见面时,唐秀指示尚文诏往后无权插手抓捕细作的事情,再接下来就是面蕴怒色、端茶赶人,尚文诏心中不禁猜测道:“除了晋王,谁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逼得唐秀放他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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