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莺梭忆江南
作为不速之客,林珮倒是全无半点儿不被欢迎的自觉。他微微低头,向二人拱手一揖:“臣,恭王林珮,拜见……二位娘娘。”
杉儿立刻气得红了脸:“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哪有两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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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不留
“当然不敢,”莫小奴半点儿迟疑也没有,“我从不与任何人打赌。”
林珮有些不甘:“我还没说赌什么,你就忙着拒绝”
莫小奴站起身来,抬脚便走:“不管你赌什么,总之我不赌!”
“若我一定要跟你赌呢”林珮跟着站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楼四小姐忙也跟着起身,同莫小奴站在了一起:“恭王,你不要太放肆了!一会儿我喊人来——”
“不会有人来的,”林珮笑道,“这会儿筵席已经散了,该走的都走了。除非——有人特地躲在这附近等着你们”
清晨的昭阳宫内,寂寂无声。
当朝皇后唐玉简端坐在妆台前,手中捏着一张纸,已经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那是战报,三天前的。
反反复复看了几百遍,纸上仍然只有一句话:仅余千骑,被困落云山。
仅余,千骑。
唐玉简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巨大的画卷: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成群的秃鹫在低空中盘旋……
昔日三万将士慷慨悲歌出京师,当朝皇帝长揖拜别,痛哭失声。
如今,三万枯骨埋荒草,也算是报了君恩了。
唐家的每一个人,生下来就要有战死沙场的觉悟,这没有什么好伤感的。
落云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此番父亲被困在那里,已经断无活路。
“现在,轮到我了。”唐玉简手指用力,狠狠地将那张战报攥成一团,摔在了地上。
站起转身,从墙角的花架上取过长枪,握紧,迈步。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宫女雁儿飞扑进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刚好跟准备出门的唐玉简撞了个满怀。
唐玉简扶她站稳,随即放开了手,漠然地问:“今日的战报来了”
雁儿连连点头,泪珠子成串地掉了下来。
唐玉简看得厌烦,皱了皱眉:“战死是意料之中的,不许哭。”
雁儿后退两步倚靠在博古架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不是战死……是兵败……兵败降敌!”
“不可能!”唐玉简脸色大变。
雁儿慢慢地滑到地上坐了下来,双手捂脸,“呜呜”地哭出了声:“是真的!逃回来的士兵说,只剩最后几百人的时候,晋王忽然派人向将军喊话,说等他做了皇帝一样也封小姐做皇后……将军他、他就缴械投降了!”
唐玉简怔忡许久,忽然将手中长枪往地上狠狠一杵,咬牙骂道:“黎昶那个王八蛋!若不亲手剁了他,我唐玉简枉生为人!”
“小姐,如今您的名声、唐家的名声,全都毁了!大家都活不成了!”雁儿摇头大哭,眼泪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唐玉简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没有理会小丫头的哭声,径自攥紧长枪快步走出门去。
日光下,一身银色甲胄寒光闪闪。
比这身银甲更亮的,是交叉在眼前拦住去路的两柄长戟。
持戟的士兵面无表情:“娘娘,请回!”
唐玉简攥了攥手中的长枪:“我要见皇上。”
士兵没有答话,甚至目光也不曾落到她的身上,不言不动宛如雕塑。
唐玉简骤然抬手,长枪与长戟重重地撞在了一处,火花四溅。
两名士兵忙握紧长戟回身招架,唐玉简却并不与他们缠斗,身子如水蛇般灵活地一扭,从二人之间的缝隙中钻了出去,直奔弘德殿。
弘德殿,其实与昭阳宫相距不远。唐玉简从前是常来的,自从住进昭阳宫以后,反倒再也没来过了。
此刻,那道明黄的身影正在龙书案后面安静地坐着。
他的身旁是一个穿鹅黄纱裙的美人,唇尖一点樱红,眉间三分轻愁,娇嫩得如同二三月里初绽的桃蕊。
唐玉简低着头走进去,目光落在黎旸的身上:“皇上。”
黎旸只管盯着手中的奏章,头也不抬:“你还有何话说”
唐玉简昂然而立,定定地看着他:明黄的衣袖、细长的手指、宽厚的双肩,以及……那张曾经令她百般痴迷的脸。
殿中的寂静持续了许久,唐玉简终于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顿,单膝跪了下来:“臣,请战!”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死寂。
许久许久之后,唐玉简迟疑着,慢慢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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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路滑
莫小奴的神色有些为难:“这……不是什么好话,恐怕不方便说。邵侍卫请见谅。”
“姑娘,”邵明庭神色严厉,“今日之事,只怕少不得要传到上头去了。万一皇上和皇后娘娘问起来,难道臣等也可以回奏‘不方便说’吗”
林珮脸色铁青,怒道:“这个贱婢是我——”
他迟疑了一下,想到事情牵连甚广,终是没敢把“是我府中逃奴”几个字说出来,生生改口道:“是信口开河惯了的,你们也不必问,本王愿同她到皇后娘娘处对质!”
去请皇后娘娘裁决当然是对的,可是邵明庭有私心,当下便冷着脸否决了,仍旧看向莫小奴:“还请姑娘如实说来!”
黑袍人放下手中酒盏,微微一笑:“无事,适才夸了那琵琶伎两句,我家娘子吃醋了。”
伙计闻言忍俊不禁,附近几桌食客也不约而同地轰然笑了起来。
唐玉简气得脸色铁青,下意识地反手向身后去摸自己的长枪,却摸了个空。
她怔了一怔,忽想起长枪早已被黎昶收走,不免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这时那伙计已经笑嘻嘻地退下去了,旁边那桌上的一个汉子却端了一碗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常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当着夫人的面夸赞别的女子,这不是自找晦气吗”
黑袍人微微一笑,站起来拱手道:“是,受教了。”
“够了!”唐玉简怒气更盛:“谁是你娘子”
黑袍人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是与我一同自客栈那边走过来的,若说不是我娘子,怎么解释咱们昨晚共宿一室这件事”
果然,没等唐玉简反应过来,那汉子已经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常爷您……您竟然还没给这姑娘名分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他的嗓门极大,话音未落已引得附近几桌食客齐齐侧目。
黑袍人攥住唐玉简的手腕强拉她坐下,微笑道:“我们会成亲的。等战事结束——”
那汉子立刻会意,忙举起了手里的酒碗:“既这样,在下今日先敬常夫人一杯,改日二位大喜,可不要忘了赏在下一碗喜酒!”
“好说。”黑袍人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四周团团致意,站起身来一饮而尽。
唐玉简只气得眼前发昏,黑袍人却牢牢攥着她的手,不许她起身离席。
附近几桌上的食客齐齐把盏道贺,笑声轰然,震耳欲聋。
酒楼伙计也凑趣,急冲冲地跑去向那些伶人吩咐了几句,不过多时那帷幔后面铮铮淙淙,居然弹起了一曲《凤求凰》。
唐玉简恨不得即刻便冲出去杀人,那黑袍人居然还有脸对她笑:“怎么样,我的人缘不错吧”
唐玉简终于甩开了他的手,站起来转身便走。
先前那敬酒的汉子立刻拍巴掌大笑起来:“哟,夫人害臊了!常爷,这可坏了事了!您今晚回去怕是只能睡屋檐底下了!”
黑袍人起身追出两步,重新将唐玉简抓了回来:“这个时辰,军营那边只怕已经派人来城里搜查各处客栈了,你不能离开我身边!”
唐玉简心中恼恨,站在原地同他僵持着,不肯回来。
看热闹的食客们见状再次哄笑起来。
酒楼伙计笑道:“看夫人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样儿,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常爷今后可有的愁咯!”
稍远些的地方,一个食客接着这句话向同伴笑道:“那伙计虽是玩笑,说的话却很有些道理。你瞧常爷今日这没出息的样儿——娶个女杀神做夫人,只怕十天里头倒有八天要被踢到床下睡;日后他若是敢纳妾,腿都能给他打折喽!”
这番话说得实在有些不好听。
旁边人正要七嘴八舌地呵斥他,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纳妾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怎么就管着常爷纳妾了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们这群蠢货都没听说过不成”
是个挺年轻的女声。
这个声音一响起,在场众食客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勉强。其中一部分人甚至讪讪地缩回了自己桌上,假装喝酒吃菜,或者飞快地找到别的话题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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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待月
走出程暄妍的视线之后,楼四小姐便忽然加快了脚步。莫小奴在她身后紧赶慢赶,走得一身是汗,才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听香馆。
“关门,快关门!”楼四小姐连声叫嚷,吓得不明就里的杉儿脸色都白了。
莫小奴稳住杉儿,笑道:“没什么大事,别怕。”
杉儿反身关了门追上来,欲言又止。
莫小奴扶着她的肩,笑道:“娘娘只是看见恭王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些害怕,没别的。你先去小厨房叫他们做几个小菜,再熬一碗热热的姜汤来祛祛寒,也就没事了。”
杉儿忙答应着去了。
楼四小姐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跟着莫小奴进了耳楼,在宽大的软榻上躺了下来:“芸娘,今天的事,是冲着咱们来的,还是冲着我爹来的”
莫小奴苦笑道:“前朝后宫本是一体,冲着咱们来的,也就是冲着楼大人来的。不过,依我看林珮没道理在这时候跟咱们过不去,八成是程老贼吩咐他——那就是冲着楼大人来的了。”
楼四小姐点了点头,惊魂未定:“我也这么想。所以,我爹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也未必。”莫小奴给她倒了牛乳茶,安慰道:“老贼既然拐弯抹角让他女婿从咱们身上下手,就说明他没抓到楼大人的什么把柄,一时不会有事。”
楼四小姐捧起茶碗一口气喝干了,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小贼突然发难,可把我给吓坏了!他先前一直纠缠的是你,我只当他是在王妃那里受气,忽然想起了你的好,所以才来赶着犯贱,没想到先前那些都是障眼法,他倒耍得好手段!”
莫小奴在她身边躺着,叹息良久:“可笑我先前还真当他是个好人。”
“你不错了!”楼四小姐白了她一眼,“你这也算是遇人不淑。幸亏没有当真被他占了便宜去,否则岂不是要腌臜一辈子!”
莫小奴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好好的姑娘家,跟谁学的这种混账话!像他那样的混蛋,认识他就够腌臜一辈子了,哪还用得着被他占什么便宜!”
“是啊,真恶心!”楼四小姐重重地在软榻上捶了一把,余怒未消:“还好你机灵,否则咱们今日还不知有没有命在呢!”
莫小奴苦笑着摇了摇头:“机灵不机灵也不好说,过一关算一关吧。”
楼四小姐忽然又来了精神:“你怎么知道那个什么邵侍卫会帮咱们你认识他”
莫小奴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我想,在宫里当差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世家子弟,家里人一定嘱咐过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太可能去找闻婕妤对质。只要我扯的那些谎话不被揭穿,咱们就不会有事。”
楼四小姐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这也有理。而且,你居然能想到利用闻絮咏先前的那些烂事——我看你也是个狠的!”
莫小奴讪讪地笑了笑:“我也知道这样不厚道,可是生死关头嘛,反正是人尽皆知的事,利用一下又何妨!”
楼四小姐笑着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记,莫小奴慌忙侧身避开,顺手从桌上抓过一碟鹅油卷,吃了起来。
面上只管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她的心里其实却并不能如此轻松。
邵明庭和闻絮咏之间的事实在骇人听闻,她不好跟楼四小姐说,因此那一层忧虑就只能独自揣着。
一个侍卫当然不太可能跑去向一位嫔妃确认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但如果这侍卫与嫔妃之间有些不为人之的隐秘关系,那又该另当别论了。
此时她非但要赌邵明庭不会去找闻絮咏确认,更要赌即使他确认过了、知道她是在说谎了,也不会揭穿她。
凭着闻絮咏的聪慧,若是知道了自己曾经在邵明庭的面前拿她做幌子,她便一定会猜到,某些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件事有了暴露的危险,邵明庭会怎么做,闻絮咏又会怎么做
莫小奴只能祈求他们沉得住气,不要轻举妄动,不要随随便便想到什么“杀人灭口”之类的解决方式!
楼四小姐从莫小奴手边的碟子里抢了几块点心吃了,心里终于比先前松快了些,之后就又想起了旁的事。
他猛然扑过来,抱住了
87.败家
好说歹说地送走了楼四小姐,莫小奴立刻打开了窗。
果然是管越如一只巨大的黑鹰一般落在窗口,飘然飞了进来。
“管叔。”莫小奴打声招呼,关上了窗。
管越走进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低声道:“皇上本想来看你的,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让我来走一趟了。这是你从前爱吃的果子,宫里倒不多见;还有福宁殿小厨房新做的几样点心,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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