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莺梭忆江南
看着那道门帘垂下,林珵便转身扑过来抱住了莫小奴:“你不是父皇的女儿,一定不是!”
“好嘛,”莫小奴安抚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两下,“你说不是就不是!”
“小奴!”林珵的两条手臂勒得紧紧的,铁索似的缠住了莫小奴的肩:“你不是!你母亲怀你的时候,父皇已经病了,他不可能见过你母亲!你母亲说‘贵不可言’,只是就她当时的身份而言……也许你父亲是来宫中侍疾的皇亲、或者是某位王爷——不,王爷也不行……小奴!小奴,我害怕……”
莫小奴还想安慰他,无奈双臂已被他勒得动弹不得,只得老老实实地任他抱着。
林珵伏在她的肩上,浑身发颤。
莫小奴叹息着,用脸颊蹭了蹭他:“阿珵,别这样啊!你怕什么呢就算我爹是先帝或者是什么王爷,那又怎么样我还是我啊!”
“你不是!”林珵嘶声低吼,“你不是!你不能是!小奴,你不明白……如果你是,咱们就万万不能……”
“真的会遭天谴吗”莫小奴不解,“若有天谴,就冲着我来好了!”
“朕说了你不是!”林珵猛然放开了她,“莫小奴,你是马夫莫忠儿的女儿,与林家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你听懂了没有!”
“好啊!”莫小奴被他吼得有些害怕,看见他紧张得额头冒青筋的样子又觉得挺有趣:“你是皇上,金口玉言嘛!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连老天都不能不听你的!”
“对,就是这样!”林珵又将她拉了过来,“你是小奴,你只是朕的小奴,不是旁的什么人!”
莫小奴轻轻地在他的后背上拍着,像哄孩子似的:“我知道了,我只是你的莫小奴。金嬷嬷说的那些话不必当真的,过去那么久,也许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是,小奴……”林珵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哭意:“先前咱们那么难,好容易过来了,怎么会……老天不会叫咱们分开的,你只能是我的……”
“是,”莫小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背上拍着,尽量把语气放柔:“我只是你的,一直是你的……我出身卑贱,母亲也从未跟我提过什么‘贵不可言’,更没有留过什么信物给我。我身上不会有传奇的,不论从哪儿看,我都只是个奴婢……只要阿珵不嫌弃我,我就一直陪着你……”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慌张,渐渐地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林珵忽然将她拥紧了些,按着她靠在了太师椅的靠背上。
这原是以前常做的事,莫小奴立刻便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她知道他此时极需要安慰,倒也愿意如他所愿。只是如今不比从前,她纵使再不忍也只能狠心拒绝:“阿珵,不要伤着孩子!”
林珵一僵。
莫小奴伸直双臂搭在他的肩上,叹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今后的日子还长。我一时是你的女人,这一世都是你的女人。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小奴,”林珵忽然哑声道,“咱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
“你说什么!”莫小奴呆住了。
林珵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肩,不许她抬头:“小奴,咱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以后都不要孩子了,只你我两个人!我会封你做皇后,这一世、下一世,我们生生世世都做夫妻,只这一世不要孩子,好不好”
莫小奴许久都没有出声。
林珵伏在她的肩上,无声落泪。
良久之后,莫小奴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好啊。”
林珵抬起了头。
莫小奴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不要就不要!现在,你捏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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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毒杀
莫小奴是被楼四小姐从弘德殿中接出来的。
出门的时候,她昂首阔步气势很足,但在回到听香馆之后,所有的气势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其实,很没有底气。
可是她能怎么办如果金嬷嬷的猜测是真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她要跟林珵一起悬梁自尽,以死谢罪吗!
既成事实,哪怕再接受不了,也得咬咬牙跺跺脚,面不改色地认了!
畜生就畜生了,天谴就天谴了,还能怎么样!
莫小奴死死地咬着牙,坐得端端正正,脊背比椅背还要挺直。
楼四小姐狐疑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莫小奴昂着头,神色坚定:“什么事都没有!”
楼四小姐低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还嘴硬呢我都知道了!”
莫小奴一惊,脸色立时变了:“你怎么会知道!”
“傻丫头,”楼四小姐怜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谁看不出来啊成宝来报说金嬷嬷抓了你去见皇上,我就明白了——你还是偷偷去见那个陆景清了,是不是”
莫小奴看看她的神情,见她不像是知道太多的样子,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楼四小姐温柔地笑着,握着莫小奴的手安慰道:“你也别想多了。他生你的气,恰恰说明他在乎你啊!吵一架没什么的,过几天就好了,你可千万别难过,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吧!”
莫小奴放下了心,低声道:“我不难过。会过去的。”
楼四小姐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我看你啊,还是被他宠得太久,总觉得心里有些傲气。可他如今毕竟是皇帝了,怎么还能与从前完全一样今日的事也算是给你提个醒吧,你若是不能适应,以后只怕要吃大亏呢。”
“是,多亏你提醒我。”莫小奴勉强笑了笑,默认了她对于“吵架”的猜测。
楼四小姐低低叹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能想通就好了。”
“娘娘,”桂枝走进来禀道,“尚仪宫的金嬷嬷叫人送了一盅亲手做的梅花汤饼,来给芸娘赔罪。”
“咦!”楼四小姐大为惊奇:“她怎么要赔罪”
桂枝笑道:“奴婢不明白。那丫头在外面等着呢,娘娘亲自问她吧!”
楼四小姐忙唤了人进来,见是一个娇怯怯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只瓷盅,进门就低着头:“奴婢替尚仪宫金嬷嬷给充仪娘娘请安。”
“罢了,”楼四小姐忙摆手,“快说说,你们嬷嬷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低头禀道:“嬷嬷说,先前的事是她冤枉了芸娘,不想竟害得芸娘被皇上责罚,都是她一时不察的错,因此特地亲手做了梅花汤饼,命奴婢送了来给芸娘赔罪。”
楼四小姐板起面孔,假装生气:“这老妇不会做事,本宫可不依!她亲手做了梅花汤饼,竟然只送给芸娘,没有我的吗”
那宫女很不会说话,只管低着头,木然地道:“嬷嬷说,是特地送给芸娘一个人的。”
“真是……”楼四小姐对着这个嘴笨的丫头,连气也生不起来,只得向莫小奴道:“你快吃吧,特地给你一个人做的呢!”
小宫女将汤饼奉了上来,莫小奴双手接过,看着盅里袅袅的热气,面沉如水。
旁人不知道内情,她自己却是有数的。
如今金嬷嬷知道了她的来历,给她赔罪确实说得过去。
但,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莫小奴低头轻嗅着盅里的梅香,努力挤出笑容:“我竟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金嬷嬷的手艺很不错。”
那小宫女低着头道:“金嬷嬷嘱咐了,命奴婢亲眼看着姑娘喝完,拿瓷盅回去复命。”
楼四小姐闻言脸色
96.问罪
这一晚,莫小奴彻夜未眠。
林珵没有来,就连管叔也没有来。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嘉懿太妃和皇后一起来了。
楼四小姐迎出去,嘉懿太妃开口便问道:“逼死金嬷嬷的那个奴才呢”
莫小奴躲不过,只好走了出来。
如今她行动已经颇有些不便,一时跪不下去,柳儿便在旁边扶了她一把。
嘉懿太妃见了,立时便冷笑起来:“难怪有本事逼得金嬷嬷悬梁自尽,原来竟不是个寻常的奴婢——你算什么身份,居然行动都要人搀扶了”
柳儿忙要解释,莫小奴急急地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嘉懿太妃眯起眼睛,盯着莫小奴上上下下看了一阵,皱眉问道:“这怕不是胖,是有身子了吧”
这件事瞒不住,莫小奴只得低头答“是”。
嘉懿太妃便向程暄妍皱眉道:“嫁过人的年轻媳妇是不许带进宫来的,皇后怎么不管”
程暄妍低声道:“她说是寡妇,且将来孩子不养在宫中。当初宫里的管事嬷嬷们都无异议,我来得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就是你过于仁慈的坏处了!”嘉懿太妃沉声道,“这女子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她又年轻、又是嫁过人的,多少龌龊事都是她这种人闹出来的,岂能容她在宫里!”
程暄妍审视着莫小奴,许久没有说话。
嘉懿太妃又冷笑道:“皇后还觉得不忍她今日能逼死了金嬷嬷,明日或许就能逼死她的主子,再过些日子更未必不会把算盘打到你的头上来!你别以为她大着肚子就不会作恶了,卑鄙小人是没有底线的!”
楼四小姐在旁听着,急得脸色发白:“太妃,芸娘她不是……”
“住口!”程暄妍打断了她的话,冷声说道:“楼充仪,先前你因宠爱这个奴婢,执意要将她带进来,本宫也不曾多说什么。如今偏偏是这个奴婢做了错事,逼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嬷嬷,这一次本宫可不能再纵容你们了!”
“娘娘,”楼四小姐跪上前来,急道:“金嬷嬷的事,妾本来也要惩罚芸娘的,只是皇上特地叫人传话过来,说不是芸娘的错,不许责罚!”
“是吗”程暄妍的脸色瞬时难看了许多。
嘉懿太妃在旁冷笑道:“这就是扯谎了!处置奴婢的事,皇上一向从未干涉,怎么这次就偏偏开口为这婢子说情了莫非——楼充仪,你家这个婢女有甚特别之处么”
楼四小姐本待解释,看看程暄妍的脸色,忙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如今这个局面,解释清楚的后果只怕比不解释还要糟糕!
但,即便不解释,程暄妍也已领会到了嘉懿太妃的言外之意。
她的目光一直凝在莫小奴的身上,此时更添了几分不善。不待楼四小姐想出法子来,她已面色冷峻地开了口:“芸娘,昨天在弘德殿到底发生了什么金嬷嬷究竟为何自戕、皇上又是何故要为你说情你若不肯说,本宫恐怕只能去问皇上了。”
莫小奴咬咬牙,抬起了头:“昨日金嬷嬷受了小人的误导,误以为我犯了宫规,因此捉了我去皇上面前告发。后来经我说明情由,金嬷嬷知道冤枉了我,事情便过去了,皇上也并未责罚,我不知道她为何要自尽。”
“这样啊”程暄妍发出一声冷笑,“太妃,您觉得呢”
嘉懿太妃摇摇头:“金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除非受了难以忍耐的奇耻大辱,否则她不会自戕。更何况,听说她在自尽之前,还派人给芸娘送了一盅毒汤饼这分明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了,若非有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97.求情
嘉懿太妃本来还想说什么,看看程暄妍的脸色,便又悻悻地住了口。
楼四小姐紧张地握住了莫小奴的手。
莫小奴安抚地向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宫中的安宁,必定不会为难我的。说不定金嬷嬷很快就醒了,到时候真相大白,皇后娘娘自然会放我回来。”
“那……”楼四小姐迟疑了一下,向程暄妍行礼道:“芸娘就拜托皇后娘娘代为照顾了。”
程暄妍点点头,神情温和:“芸娘若当真无辜,本宫自不会为难她。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忧了。”
楼四小姐再三谢过,亲自过来扶了莫小奴起身,低声嘱咐道:“虽然今日受了冤枉,你也不要怨怪别人。安分些,皇后娘娘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的。”
莫小奴点头应下,毫无怯意地跟着昭阳宫的奴婢走了。
见人走远,楼四小姐立时惨白了脸色,跌坐在榻上:“怎么办成宝,快想办法去见皇上……”
莫小奴被安置在了昭阳宫中一处偏僻的下人房里,火盆自然是没有的,连棉布门帘也没有,关上门之后,风仍然从门缝里灌进来。
程暄妍并未同她多言,命人锁了门之后便走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莫小奴知道自己先前的话触动了她的心思,但那点儿手段至多只能让自己暂时避开暴室,却远远不够保自己平安无事。
只要程暄妍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有罪,最后的刑罚她仍是逃不掉。
楼四小姐在盼着金嬷嬷能醒来救她,可是莫小奴自己知道,金嬷嬷是不会救她的。
若是金嬷嬷醒了,她只怕会死得更快。
如今只能盼林珵——可是林珵能不能救她,甚至……肯不肯救她呢
时近正午,莫小奴已冷得蜷成了一团。
这屋子里是有棉被的,只不知是什么年代、什么人留下来的,冷得像石块一样,还漏风,裹在身上完全不能保暖。
莫小奴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虽说当了一辈子奴婢,甚至经历过数次逃亡,其实却并不算是吃过苦的。
有些苦,当真会让你觉得还是死了舒服。
可她不能死啊。
莫小奴努力地蜷缩着身子,听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心中暗暗叫苦。
林珵是傍晚时分才来的。
莫小奴听着门外一声响亮的通传,几乎立刻便要哭出来。
可是之后又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已经黑了很久,才有人来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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