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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莺梭忆江南

    莫小奴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确实。从前我是真怕您呢,今后终于可以嚣张一点了!”

    闻絮咏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莫小奴笑道:“六小姐是不是忘了您手上有我的把柄呢!只要您揭穿了我从前的身份,我就死定了!”

    “你记得就好!”闻絮咏仍然盯着她,并未掉以轻心。

    莫小奴神色谦卑,笑得很小心:“我经历过的事不多,所以桩桩件件记得格外清楚。一些该听见的、以及不该听见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闻絮咏急得站了起来。

    莫小奴偏偏故意不急,维持着若有所思的姿态,一直等到了闻絮咏眼中几乎冒火,她才又悠悠地说道:“邵明庭。”

    闻絮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莫小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慌不忙地说道:“前日,邵明庭帮了我和玉真一个大忙,我心里十分感激;六小姐您当时虽不在现场,却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同样感激。那天我拿您的名字撒谎了,您若是对外人说出去,我只怕又要遇上一个大麻烦。——所以闻六小姐,如今我有两个很大的把柄在您手上了。”

    闻絮咏扶着桌角缓缓地坐了回去,脸色阴沉。

    莫小奴拉长了声音叹道:“有把柄在旁人的手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一旦说了出去,谁也讨不到好,说不定还要人头落地!”

    “所以呢”闻絮咏咬着牙问。

    莫小奴重新笑了起来:“好难啊!灭口是灭不掉的,所以只好求您开恩,与我同流合污好不好其实本来也没多大事,不必闹得你死我活的嘛!”

    闻絮咏眯起了眼睛,冷冷地审视着莫小奴。

    “你,究竟……”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追问。

    莫小奴揉了揉自己的鬓角,作无可奈何状:“大选前夜,小园假山后面的那件事,我真不是故意的啊!那时我忙着去见我的情郎,走得急了些,实在无意冲撞您呐!”

    闻絮咏先是一惊,随后很快便镇定下来,低低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原来……”

    原来,是你啊。

    莫小奴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所以,我如今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求六小姐您开恩!”

    把当面威胁说成是求人的,她也算是独一份了。

    闻絮咏留心观察着莫小奴的神色,许久才咬着牙问道




102.查问
    离开听香馆之后,闻絮咏紧接着就被程暄妍派人叫到了昭阳宫。

    她进去以后才知道,除了楼充仪之外,宫中所有的嫔妃都来了。

    闻絮咏见状不由得有些紧张,与众人见礼之后便怯怯地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只是事到临头,却不是躲一下就能躲过去的。

    吴婕妤看着她,阴阳怪气地问:“闻姐姐这是刚从听香馆回来如今那一位正当盛宠,她的屋子可比咱们的住处暖和些”

    闻絮咏微微一顿,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盛宠楼充仪什么时候又得宠了不是说皇上一直冷待着她吗”

    “不要乱说话,”程暄妍皱眉道,“皇上对后宫一直淡淡的,咱们姐妹不都是一样”

    “是啊——”闻絮咏拉长了声音,“咱们姐妹都一样,进宫都几个月了,仍旧只有吴妹妹一个人升了位份!像我们这些人啊,只怕全都被皇上抛到脑后去了!”

    吴婕妤低下头不敢再说话,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却又不像是羞怯。

    程暄妍低头喝茶,默然良久才沉声说道:“今日偶然得闲,想请众姐妹聚一聚,就听说你去了楼充仪那里。——今儿早上恍惚听见她病了,如今情形如何”

    闻絮咏欠了欠身,恭敬回道:“妾也是听说她病了,闲得无聊就过去看看。倒不严重,就是着了凉,这会儿正捂着发汗呢,我跟她也没什么话说,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程暄妍点点头,又问:“她那个大着肚子的婢女,见着了没有”

    闻絮咏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了几分厌憎的神色来:“见着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恶,楼充仪身边四五个丫头,哪个也伶俐不过她!”

    此话一出,众人连连附和,吴婕妤更是忍不住啐了一口:“那模样,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大着肚子还要四处招摇,定不是个安分的!”

    程暄妍的脸色沉了沉,冷声斥道:“她再招摇也只是个奴婢,哪里就碍着你了你一个做主子的,为了个奴才背后嚼舌根,也不嫌寒碜!”

    吴婕妤悻悻地道:“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副没规矩的样儿!”

    “是啊,”张昭仪放下茶碗,叹道:“那丫头我也见过一两次,总觉得怪异,却说不出哪里不对。你说她不懂规矩吧,那规矩分明是不错的;你说她嚣张跋扈吧,她分明又不曾欺压别人,实在……”

    “这么说,众姐妹竟是都认识她了!”程暄妍沉声总结道。

    几个嫔妃互相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惊愕。

    一个不招摇、不起眼、不常出门的小婢女,居然人人都认识她,这还不够奇怪吗

    程暄妍向众人环视一周,又问:“你们谁是从前跟楼充仪熟识的可知道她这个婢女的来历”

    众嫔妃面面相觑,吴婕妤便说道:“楼玉真性情怪诞,从不同我们一处游玩;偶尔在外面遇见,也极少见她带婢女在身边。这个芸娘,先前还真是从未见过。”

    “你们呢”程暄妍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没见过那个婢女”

    众人都摇头。

    张昭仪总结道:“第一次见她就是大选前一天,皇后召见的那一次。”

    程暄妍攥着帕子,脸色愈发难看了。

    闻絮咏迟疑着,心里不住地在回想着莫小奴的话。

    有人会查问她的来历——她知道有人会查问她的来历!

    闻絮咏原本以为,那个芸娘实在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她一个小小婢女的来历,谁会认真查问

    没想到真的会有,更没想到是皇后亲自查问,而且就在今天。

    那个婢女,究竟是能未卜先知,还是手眼通天!

    程暄妍放下帕子,向身旁的一个婢女招了招手:“既然大家都没见过她,那就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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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不弃
    在听香馆中安静度日的莫小奴并不知道自己忽然成了宫里的名人。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未必肯放在心上。

    宫里的什么位份、品级,她一向并没有搞清楚,也不觉得自己使唤一个正二品的女官端茶倒水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自从这日开始,金嬷嬷便在听香馆的耳楼之中住了下来。莫小奴考虑到自己行动越来越不便,就吩咐了金嬷嬷每天负责去领她的一日三餐,给她送到楼上来。

    除此之外,她却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可以吩咐金嬷嬷去做。毕竟她自己是当奴婢惯了的,还是自己做事情来得顺手。

    金嬷嬷看莫小奴的眼光仍旧充满着敌意,好像随时会扑过来掐死她似的。但是莫小奴吩咐她做事的时候,她又总是做得很好,甚至往往连莫小奴自己想不到的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真是个矛盾的所在。

    莫小奴知道金嬷嬷心里拧着,也不知该如何说她,只能暂时抛开,只当看不见她凶光毕露的眼神。

    于是这一天和后面两天都这样寡淡无味地过去了,莫小奴觉得有人帮自己下楼拿饭的日子实在太舒服了,简直一点儿烦恼都没有。

    没想到,第三天的晚上,林珵却来了。

    当然名义上是来看望生病的楼充仪,实际上一入夜,他便又悄悄地溜进了莫小奴住的耳楼。

    金嬷嬷听见动静,不放心,便又跟了上来,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莫小奴没忍住,随手将一块栗子糖糕塞进了她的嘴里:“嬷嬷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还是吃点宵夜赶紧去睡吧!”

    金嬷嬷含混地应着,却不肯走。

    林珵纵然揣着满肚子心事,见状也有些哭笑不得:“嬷嬷去歇着吧,朕同小奴说几句话就走,不做别的。”

    莫小奴闻言气得够呛:“你跟她说这个做什么我偏要做别的,她管得着吗她厚脸皮在这儿赖着不走,那就给她看呗!”

    金嬷嬷没法子,终于揣着一万个担心退了出去。

    莫小奴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余怒未消:“真是个多管闲事的老婆子!”

    林珵叹口气,隔着一张桌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爱操心——这两天她有没有为难你”

    莫小奴摇头:“她倒不敢为难我,就是时常明里暗里的劝我去死。”

    林珵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向这边伸了伸手,之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莫小奴注意到了,抬起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林珵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本来是觉得你行动不便,想让她来照应你。如今看来,这个决定似乎草率了些。如今不但后宫,就连朝中也有人谏言,说我此举坏了宫里的规矩。”

    莫小奴满不在乎地道:“以后坏规矩的时候还有,借着这件事先试探试探他们的立场和底线,也挺好。”

    “你的意思是,仍叫她留在这儿”林珵有些意外。

    “当然!”莫小奴惊诧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把她放回去吧尚仪宫又不缺人,你都把她赏给我了,又那么小气要收回去那样一来,我岂不成了宫里的笑话了我不依!”

    她的考虑也不无道理。林珵想了一想,叹道:“我只怕你为难。如今宫里议论纷纷,一下子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何况她待你又不好。”

    莫小奴靠在椅背上,连连摇头:“不行,我不放人!而且她也没有待我不好,做事可勤快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有可能会给我下毒——我又不怕下毒!”

    林珵一时无言以对。

    莫小奴看见他的手搭在桌上,便试探着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林珵像被火星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回去,藏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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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献计
    林珵重新拉她坐了下来,欲言又止。

    莫小奴也不追问,自己坐得累了,便斜靠在软榻上,眨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良久之后,林珵摇摇头,苦笑道:“朝中的事,说起来不外乎‘倾轧’二字而已。这一次是为了晋中赈灾的事。”

    “晋中”莫小奴先是听到了这个地名,之后又忙追问道:“是什么灾”

    林珵叹道:“说是夏天里先是闹了旱灾、又是闹了蝗灾,虽然灾后补种了秋稻,但收成又不好,如今已经有许多灾民流离失所。程老贼的意思是要朝中派人前往赈灾——当然,他举荐的都是他自己的人。”

    “这种事也举荐他自己的人”莫小奴不解,“赈灾不是苦差事吗”

    林珵摇摇头,冷笑起来:“是苦差还是肥差,还不是人自己说了算他要朝廷拨下百万粮款赈济灾民,你猜猜这个数字能有多少落到灾民的手里”

    莫小奴自然猜不到这个。

    林珵也猜不到,但这不妨碍他看透程相爷的心思:“让他的人去赈灾,拿着朝廷的钱粮中饱私囊,事情办不好,再引着百姓骂皇帝……到时候百姓揭竿而起,他又要说是皇帝失德才引起民乱!总之事情都是他在办,骂名都是朕来背!”

    莫小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朝廷有钱吗”

    林珵看她一眼,苦笑起来:“你真不愧是替朕管了这么多年账的,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伪帝和那个妖妇窃国这么多年,大兴土木极尽奢靡,早已耗得国库空虚,哪里还有余钱都是拆东墙补西墙!”

    莫小奴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灾情有多严重不赈灾行不行”

    林珵忽然笑了。

    莫小奴吓了一跳:“喂,这不是多大的事啊,你别气傻了啊!”

    “我没傻,”林珵敛了笑容,“是那个老贼在把我当傻子耍!你想得完全没错——晋中是有灾,但倘若那样程度的灾都要朝廷大张旗鼓地去赈灾,那么如今需要赈灾的地方可不止晋中一处,只怕十处八处都有!”

    莫小奴听罢,黯然良久。

    林珵也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许久才叹道:“你没上朝都能把事情猜到个大概,那帮老狐狸岂有看不透的可他们不是跟程老贼沆瀣一气就是在看朕的热闹,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明白话!”

    莫小奴摇头苦笑:“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若是说了明白话,就死了。”

    这倒也是。

    林珵攥紧了拳头:“所以,老贼就这样在朝堂上一手遮天,非要把这件荒唐的事定下来不可。等他的人带着钱粮出了京城,朝廷今冬也就彻底无钱过年了。到时候各地的赋税若再出点什么差错,朕就只能去求他!”

    “这可不行!”莫小奴忽然坐直了身子,“一次这样、次次都这样,你的手里一直没有权柄,将来拿什么跟他对抗,总不能一直这么被他压着吧!”

    “不错,”林珵咬牙道,“所以这一次朕不打算松口。他要磨牙,朕便跟他磨着,最多不过这样耗下去罢了!”

    莫小奴用指尖乱七八糟地敲着桌角,忽然说道:“耗一阵子也好。等他没了耐心,你就跟他各退一步——你同意赈灾,但是要把钦差换下来一两个,他若不答应,你就继续跟他耗着!他总不能为了这件事废了你吧”

    林珵看着她,摇了摇头。

    莫小奴知道自己说了蠢话。仔细一想,却又发现最先开始说蠢话的并不是自己。

    其实,林珵说这件事要耗着,本身就是气话了。

    朝中的事那么多,若是件件都由老贼一手把持,难道件件都耗着

    关系到老百姓的性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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