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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莺梭忆江南

    倒是饮水有了新的规矩,不再如从前一般直接给冷水,而是专门在灶上烧开了,稍稍放凉那么一小会儿,趁着马渴得受不住的时候给送过去,那些马往往也就喝了,只是时常被烫得直甩头。

    这般折腾法,有好些士兵很不以为然,但以胡大夫为首的几个兽医都没说什么,旁人也就乐得三缄其口了。

    用凤城主帅卢青山的话来说,已经这样了,就由着她折腾去呗!

    莫小奴虽未见太多将士,却也知道军中大多都已对这些军马失去了信心。此时的凤城,士气空前低落。

    她很想说些什么来给将士们打打气,想到如今的局势却又把话头咽了下去。

    八字还没一撇呢,话不能说得太早。

    她只能再努力打起精神,把心思全都用在自己的差事上。

    马场清理干净了,接下来还要清理那些马。

    死了的直接浇上火油烧掉,活着的就精心伺候着,恨不得把每一根毛洗得干干净净,确保没有任何蚊蝇跳蚤之类的东西出现。

    这是一件大事,也是一桩极精细的活儿。莫小奴果真如胡大夫所期望的那样,不怕苦不怕累,半点儿也没有心疼力气。

    在她的带动下,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兽医和马场将士们也重新打起了精神,想着既然有了希望,再熬几天看看也无妨。

    于是,死气沉沉的马场终于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儿。

    百余将士整整用了两天多时间才把整个马场和所有马匹身上清理干净,在这段时间里,少不得又有几十匹马熬不过去死了,同时却也有两匹本来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的老马恢复了一些精神,渐渐地能抬起头来喝水了。

    莫小奴仍旧心急如焚,胡大夫他们却已经很高兴,说是原先一天死掉的马就有上百匹,如今这个成效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说是“极好”,莫小奴却没有太多的信心。

    人力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尽了,那些病马到底能不能扛过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只能靠天。

    她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照料那些没有发病的马上,从草料豆料到马厩里的土,样样经手、样样精心。

    但即便如此,这两天还是有许多马陆续发了病。胡大夫他们忙里忙外,累得连口气也顾不得喘。

    莫小奴偶尔会闲下来,仰头看天。

    天上当然还是一群一群的蚊子飞来飞去。在这




152.奸细
    莫小奴才刚刚把那个办法详细地说出来,立刻就招来了一大片质疑和讨伐之声。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大夫的职责是治病,而不是“致病”。

    一直对莫小奴的出现心存疑窦的那个鲁大夫第一个嚷了起来:“你果然是西梁的奸细!”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莫小奴简直哭笑不得。

    倒是胡大夫捋着胡须,叹了口气:“马场这个局面,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奸细!”

    这倒也是事实。只是莫小奴说的那个主意实在太匪夷所思,众人心里依然犯着嘀咕,谁也不敢点头说“可以”。

    一来二去,这个争议就传到了主帅卢青山的耳朵里。

    于是,在又一场小型的战斗之后,莫小奴再次见到了这个大大咧咧的中年汉子。

    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次卢青山的面上有些疲惫,看向莫小奴的目光却多了几分郑重:“听说,你想让军中所有的战马都染病”

    莫小奴斟酌了半天,最终也没能想出一个更委婉的说法,只得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卢青山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竟然什么都没有追问就答应了:“那就去试试吧。”

    “啊!”莫小奴吓了一跳。

    怎么这就答应了她还有一肚子的解释没来得及说呢!

    卢青山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得苦笑一声,靠在马鞍上叹道:“到了这个份上,凤城军还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军马发病是迟早的事,你想让它提前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说得很泄气,但莫小奴很喜欢他这个爽快的态度,连带着心情也跟着畅快了许多,不禁抿嘴笑道:“将军说错了,应该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不管是“死猪”还是“死马”,大体都是一个意思。

    意思就是:横竖都已经没用了,你随便折腾吧。

    于是莫小奴果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开始在马场里随便折腾起来。

    要说招数,其实也并不复杂,就是把被病马污染过的水稀释过,兑上石灰水,之后再拿去那些未发病的马那边清洗马槽,甚至直接淋在草料上给马喂下去。

    当然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一次只敢用一点点,生怕一个不小心,发病就是重症。

    做这些事的时候,莫小奴是一直悬着心的,而鲁大夫他们更是满心不情愿,总觉得莫小奴下一刻便要拖着他们一起被军法处置了。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之中,马场中的活计有条不紊地做着,却接连几天都没见到什么成效,倒是原先已经病倒的马匹又死了不少。

    胡大夫他们那几天的精神劲儿又过去了,渐渐地又恢复了先前颓丧的模样。

    莫小奴同样有些泄气。

    马瘟病果然不是闹着玩的,说无药可救就是无药可救。即便照料得再精心,也抵不住病魔侵袭。

    看着那些倒毙的马一匹一匹被抬下去,马场之中从士兵到大夫都已经渐渐地麻木了,莫小奴却仍觉得心里一下一下地揪着疼。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后悔自己年幼时贪玩不用功。

    小时候,父亲是很愿意同她聊那些马儿的。父亲对马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那些喂马养马照顾马的窍门,若是由着他说,他可以连着一个月不住嘴。

    如今莫小奴一边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在心中暗暗懊恼:若是当时肯多听一听,如今是不是就不至于这样束手无策

    此时后悔当然是毫无意义的,毕竟那个爱马成痴的父亲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故去了。

    想至此处,莫小奴的情绪愈发低落,加之连日疲惫,终于忍不住在马槽边坐了下来。

    这时远



153.亲征
    椿儿听着那声音是往这边来的,不由得愣了:“彭姑娘是谁她怎么了”

    莫小奴一边转身去看来人,一边随口说道:“那人喊的是我。我跟你姓了,可不就是‘彭姑娘’嘛!”

    一句话说罢,她已经走到外面去了。倒是椿儿仍旧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黑红黑红的。

    莫小奴却没有留意这个。她已经迎上了先前喊话的那人,一见对方的神色,她的心里立时便是“咯噔”一下子。

    “胡大夫,怎么了”她一边开口发问,心里却已隐隐有了猜测。

    胡大夫也没跟她寒暄,急急地就说道:“是那些马!西边马厩里已经有五十多匹马同时发病了!”

    西边马厩,就是原先那些尚未发病的马住的地方。

    虽然这些天疫症肆虐,有马匹发病再寻常不过,但五十多匹马同时发病却仍是不寻常的。莫小奴一下子就想到,是自己原先做的那些事起作用了。

    这一批病马,她必须救过来。

    否则,就相当于是她毒害了它们。

    虽然即使没有她,那些马多半也依旧会生病,但自然发病与被人为传染还是不一样的。这些马若是当真死了,无论是凤城军中的人还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不把罪责推到她的头上。

    莫小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没有同椿儿多谈,直接挥手让他走:“我这里忙着,你不必在这里陪我,好好练兵打仗去吧,注意安全!”

    一句话说罢,人已飞奔到了西边马厩里。

    椿儿站在原地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这会儿,莫小奴却已经顾不上他了。

    胡大夫说得没错,马厩里已经有五十多匹马同时发病,而且数量还在增加。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莫小奴虽然紧张,倒也没有慌了手脚。

    马场中的士兵也是习惯了的,马厩里一直干干净净,地面每日都用石灰水洒扫,草料里面也一直用着胡大夫他们准备的药草,这些马可以说是一直被照顾得很好的。

    如今发了病,需要做的事其实也并不多,无非是重新用开水清洗马槽、更加精心喂养,以及多用热水消毒罢了。

    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也琐碎。莫小奴忙得脚不沾地,椿儿在旁边站着总是碍事,一时倒闹得十分尴尬。

    莫小奴从忙乱之中抬起头来,无奈地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快去做正事吧!——出门的时候记得用石灰水冲冲鞋底,别把脏东西带出去,外头还有好马呢!”

    椿儿只得讪讪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这会儿胡大夫等人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一边忙碌一边还得空向莫小奴打趣道:“彭小将在军中是何等威风!连卢将军都赞不绝口的一个人,到了你这儿竟像个三岁孩子似的那么听话!彭姑娘,你有个好弟弟啊!”

    莫小奴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自然不能说这个弟弟是假的。当初离开京城一路结伴同行,一路走驿站或是住店,人家都要问两人是什么关系,她和椿儿总不能说是普通相识。于是路上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认了姐弟,相依为命这么久,假的倒也快成了真的了。

    想到这半年的事,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想起了那座遥远的宫城来。

    这么久了,她几乎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京城有关的消息。

    宫中的皇帝,以及她留在宫里的那个孩子,竟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了。

    她没有本事回去找他们,只能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没有办法回京,那就



154.心机
    “御驾亲征!”莫小奴大惊,手里的勺子“咚”地一声掉进水桶里,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胡大夫见状便笑了:“只是个传说而已,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你不用吓成这样!再说皇帝又不吃人!”

    莫小奴呆呆地站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声追问:“是谁说他要御驾亲征不是都说……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有御驾亲征吗”

    胡大夫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这种说法至今还只是个传说,当不得真。”

    旁边有个士兵嘴快接道:“但是这两天越传越真,好像是皇帝真的要来了!这也不奇怪,毕竟年轻气盛嘛,又刚刚登基,怕人瞧不起急着显本事呗!”

    莫小奴慢慢地蹲了下去,努力撑住双腿,不许自己坐倒在地上。

    鲁大夫在旁没好气地说道:“所以说年轻气盛就是当不得大事!一个皇帝不在宫中坐镇,跑来边关凑什么热闹!他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让天下百姓怎么办真是胡闹!”

    “你才三长两短……”莫小奴忍不住开口就骂,总算只骂了半句就咽下了。

    虽只有半句,鲁大夫却也已经气得够呛,原本就晒得乌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许多:“怎么,我还说错了”

    没等莫小奴答话,胡大夫已在旁冷声斥道:“你当然说错了!对君王出言不逊,这是大罪!”

    卢大夫理亏,没敢跟他争执,只得嘟囔了一句“又没当着外人说”,自己去忙活了。

    莫小奴倒也没心思当真跟他计较。林珵要亲征的消息还在她的脑海中炸响着,搅得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动。

    他要御驾亲征可是,为什么

    是他自己要来,还是程敦文那个老贼逼他来的

    他知不知道战场有多危险

    他连骑马都不太会,怎么亲征他到战场上来,能顶什么用

    如今大周的局势,当真已到了需要皇帝御驾亲征的地步了吗

    ……

    疑问越来越多,却连一个答案也找不出来。莫小奴的心里越来越乱。

    胡大夫看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得劝道:“你不用害怕,且不说‘御驾亲征’只是一个传言,就算皇帝真来了,大约也就是骑马在战场上转几圈,最多再见见几位将军,咱们是不用见他的。”

    “见不着吗”莫小奴的心又揪了起来。

    胡大夫看着她,更添了几分疑惑:“你这是想见皇帝呢,还是害怕见皇帝呢”

    莫小奴按着心口想了半天,终于说了句实话:“又想见,又害怕见。”

    胡大夫听见这个答案,又“哈哈”笑了:“这倒也是。咱们平民百姓,谁不想看看皇帝是什么样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不是咱们平民百姓该见的。就像那传说中的神仙,要是真从天上飞下来了,咱们还不得吓得趴下了!”

    莫小奴知道他是在说笑,所以她很努力地扯了扯唇角想配合着笑一声,却没能成功。

    默然良久,她只得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皇帝不是神仙。他只是个寻常人,日子过得也未必舒心。”

    “你是如何知道的”胡大夫见她说得煞有介事,只觉得好笑。

    莫小奴摇摇头,不肯作答。

    旁边一个士兵听见了,凑趣过来笑道:“彭姐姐胡说的吧皇帝怎么可能不舒心全天下都是他的、全天下的人都要听他的,再也没有人比他更舒心了!我听人说,皇帝住的宫殿都是金子做的,殿里住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个个都比仙女还漂亮……”

    他的话还没说完,胡大夫已经大笑起来。

    就连心事重重的莫小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个士兵尴尬地搔了搔头皮:“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又不知道是真是假……皇帝住的地方,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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