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宁翊宸回了礼道:“方才眯着了一会儿,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刻了。”李长冬道。
宁翊宸忽道:“小将军还不曾来”
李长冬道:“不曾。”
颜初接话道:“怕是路上遇着了些事,耽搁了。”
宁翊宸思忖一阵,忽的道:“李参将,快领着咱们的人隐蔽起来,将兵器都拿在手上,做随时出击的准备。”
李长冬听她语气,颇觉此事不小,连忙领了众人隐蔽起来,才开口问道:“夫人可是觉得出了什么事”
宁翊宸道:“小将军一行走的是条再近不过的道路,且如今这军况,便是要尽快入了陇中,上玉门关,断不会被旁的事情耽搁的,就算被耽搁着了,也只会有一件事。”
李长冬问道:“何事”
宁翊宸几近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遭了薛廷璧的伏。”
李长冬忽的倒抽一口凉气:“那道上山高路险,倘使遭了埋伏,那可不是……”
那可不是凶多吉少嘛!若是小将军那边遭了埋伏,自己这边也怕是难以安然。
颜初一巴掌拍在李长冬背上,瞪他一眼,让他快别说了,眼中意味分明,夫人何尝不知若是遭了伏会有何后果,如此镇定下来,安排妥当已是不易,还偏偏要当着面说出来,这若是忧极伤肝,怒极伤心,这可就……
不等颜初想完,前头来了个人,斥候打扮,边走边左顾右盼,宁翊宸等人离得稍有些远,看不清那人样貌,李长冬张了弓就要射杀那人,箭尾的翎羽一颤,却被宁翊宸拦了下来,她道:“切莫轻举妄动。”
李长冬想也是,这都见了斥候了,后头肯定有更多的人,若是此时一箭过去,确是能将斥候射杀了,但也会暴露了自己一行的行踪,的确得不偿失。
那斥候兜了一圈,宁翊宸李长冬一行人压低了气息,大气都不敢出,斥候一圈也兜完了,没察觉出什么来,朝后边儿打了个手势,紧接着就渐渐看到了马蹄扬尘,又过了一会儿,轻轻踩土踩落叶的声音传来,窸窸窣窣的,李长冬身后的士兵猫起身子,蓄势待发,两边全都畏畏缩缩的互相试探着……
忽的,李长冬身后有一名兵士神情有些激动,并未站稳,忽的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吧”一声脆响,来的那一队人马一惊,霎时间张弓搭箭,剑拔弩张,李长冬一看,一声令下,身后的兵士尽数冲出,双方眼看着立即就要厮杀起来!
只见来的那一只队伍,为首的枪法使的颇是漂亮,枪身一亮,银错金嵌绿松石就露了出来,闪着光彩。李长冬惊道:“小将军!”
陆冥之动作猛的一顿,险些滚下马来。李长冬扯了罩在身上乱七八糟的树叶树枝子,扯了蒙脸布子,抹掉脸上泥土姜汁,边摸边喜道:“小将军!是小将
第五十六回: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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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初扳着燕齐谐的嘴,给他补牙,燕齐谐叽里呱啦的叫唤:“我膀子还没治好,这会儿又没了牙,怎的每次倒霉的事儿都摊上我”
颜初大叹:“甚么叫每回倒霉的事儿都摊上你,小将军是不曾受过伤是吗上回偷袭朵干指挥使司时小将军还不给那狼王咬穿了腿,谁像你似的到处嚷嚷!早知我就不该给你使麻沸散!”
燕齐谐哼哼一声,道:“那是,四郎他自有嫂嫂心疼照看着,我除了有人踹下马,还哪里有人管啊。”颜初再次大叹。
一旁那位把人踹下马的宁二姑娘干咳两声,哼道:“没把你另一颗虎牙磕掉算是好的。”
燕齐谐看向颜初,给她使眼色:“这丫头怎的这么不解风情。”
颜初也眼神回给他:“她还没开窍,不是人人都夫人似的少年早慧。”二人齐齐叹气,正巧来了一阵风,卷了沙子就刮进燕齐谐嘴里,燕齐谐立马啐了出来:“呸呸呸,甚么东西。”
颜初立马面部扭曲,斥道:“你作甚么把我给你做的,全吐出来了!”
陆冥之笑道:“进了陇中这气候反倒和宣平有些相似了,一刮风就扬沙子。”
颜初道:“关外大概只有吐蕃和朵干是不同的,别处都是黄沙漫天的样子,等到了关内就好了。”
“从前京里有时春日也扬沙的。”宁翊宸如今身子重了,只坐在一旁浅浅的笑,“如今也是快开春了。”
陆冥之揽过她,笑道:“你明日好生在帐里呆着,莫要出去吹风,也莫思虑过甚。”如今昭军一众已是退开玉门关十里扎营,明日便要攻城了。陆冥之道:“路上被薛廷璧阴了一招,终究还是让他们先上了玉门关。”
“不过这一回,他回不了京了。”陆冥之声音轻缓,然而坚定异常。
“前越建平十五年二月,昭军围玉门关,适时,朵干经略杨岑败逃,入陇中,守关隘。岑有伤,不得当敌于阵前,托大军于其副薛廷璧。廷璧年少,方双十有一,矜骄傲然,苦守玉门关一月余,尝突围者三,未果。昭军截其粮草,斩其援兵,月余,关内粮尽矣。”
——《昭史太祖本纪》
早春三月,沙洲卫漫天扬沙,迷的人睁不开眼,薛廷璧俯身趴在城头,朝下望去,面有土色,两颊微凹,眼眶瞧着愈发深了,眼底发黑,深赤色的斗牛纹曳撒深一块浅一块,似是血迹斑斑,上面套着甲胄,有刀剑砍杀过的痕迹,靴子是才补过的,城里情况不好,军中不敢再留妇孺,是自己补的,针脚稀疏,仿佛有要裂开的迹象。他朝远望着,昭军的营帐以挪到了五里之内,上一回攻城,两方厮杀了三天三夜,砖墙都成了血色,滚油泼下去,砖上深深浅浅,还粘着些人的脂膏和头发,石灰在砖上烧过也留下了痕迹,像一只狰狞的巨兽盘在墙上。门上的铜钉倒刺七零八落,落在地上无人敢捡,墙角有一处补的是新砖,原先哪儿炸了一处大洞。
薛廷璧回头,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个兵士,他撑着拐杖,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裤管空空荡荡,他忽然眼眶一酸,唤他道:“长关。”
长关勉强行礼道:“少爷。”
薛廷璧声音恍若飘在天外:“咱们降了罢。”
长关瞪大了眼睛:“少爷!”
薛廷璧咬了咬嘴上的死皮,道:“我去同舅舅说。”昭军不两日就能修整好,再一回攻城了。
杨岑怒目圆睁,一巴掌扇在薛廷璧脸上,薛廷璧头偏过去,道:“到时长关以手捧匣,内置头颅,只说是舅舅你的,立于门前引昭军过来,等开了城门,舅舅只管领亲信冲出去,去肃州,去肃州找郭
第五十七回: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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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昭军大将军霍三元,在玉门关前,被薛廷璧一箭穿了喉。昭军众人还不曾反应,原本就是开着的城门里忽的斜喇喇冲出一大队人马,为首那人使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少说有百十斤重,拿在手里轮转如飞,竟是无人敢挡!
陆冥之气急,一枪捅了洛长关个心口对穿,把人像破布娃娃一样惯在地上,他手中匣子滚落在地,里面掉出来的,竟是一大块涂了猪血的木头!陆冥之当即大呼:“把杨岑截住了!”
昭军兵士左围右拦,竟是挡他不住,那杨岑大喝道:“我腾蛟将军扬名之时,你们这群娃娃还在娘胎里呢!”一路冲过皆是昭军兵士惨叫连连,竟是半点瞧不出他是个有腰伤的人!昭军兵士阻拦他不及,玉门关城头上万箭齐发,雨点子一样的密,众人皆是忙着抵挡箭雨,愣是让杨岑朝突出重围,朝肃州方向去了。
陆冥之一咬牙,怒声道:“莫追了!攻城!”手下兵士得令,立即动作起来,城上城下皆是万箭齐发,云梯圆木也是从后方调了来,一拨儿一拨儿的人往上杀着。今日玉门关上守城的人杀的格外凶,一个一个不要命了似的,身上砍伤了也不顾,掉拉着半边脖子也要把自己手里的兵器往敌人身上砍,各个都杀红了眼睛!
燕齐谐咬牙道:“这是要鱼死网破啊!”话音刚落,从上头开始没了命的朝下丢万人敌,半点儿也不怜惜火器。陆冥之大喝道:“把神机营调到前面来!大炮也拉上来!”
“咣当”一声宁翊宸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葛妈妈大惊失色:“夫人怎的了!”
宁翊宸道:“不知,只是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宁翊寰眉头皱了皱,心悸都说夫妻连心,别是燕齐谐、大姐夫那边儿出了些甚么事,她低下头去,忽的惊呼道:“见红了!见红了!葛妈妈你看大姐姐见红了!”
葛妈妈也是一惊,道:“算着日子,不该还有十多天呢吗怎的今日就发作了”她一拍大腿,“将军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宁翊宸面上也是惊惧交加,难得镇定了下了来,颤声道:“看日头将军怕是已上了玉门关了,这会子还不回来,只怕是出了差错打起来了,教他回来也无甚作用,先叫子始先生啊。”
葛妈妈一拍脑袋,镇定下来,道:“二姑娘,咱们把夫人扶到榻上去,姑娘您跑得快,快去找子始先生!”
宁翊宸有些慌,但还是笑道:“这两步路我还是走得动道儿,小寰子你快跑去罢。”
宁翊寰跌跌撞撞,冲出门去,一路大喊着:“颜初!颜初!颜初你在哪儿!”葛妈妈将宁翊宸扶上榻后,指挥着下人烧热水,一边安慰道:“夫人莫怕,妇人家都要过这一关的。”宁翊宸撇嘴微笑了一下,没说话。
薛廷璧一刀一个兵士毫不手软,他方才教陆冥之射中了了眼睛,眼前一片血色,自己硬生生把箭拔了下了来,带出了眼睛珠子,掷在地上,恍若只是个器物,虽说强弩之末,但竟生出了一鼓作气愈战愈勇的气势。陆冥之蹬了云梯,一枪抡过去,险些把他从城头上带下来,却被身后人扯住,薛廷壁趁势推了陆冥之一把,陆冥之大力向前,躲闪不过,仰面朝天跌下去,心里大叫不好。
等落了地,却没怎么感觉到疼痛,身下有人“哎呦呦”叫唤起来,他定睛一看,竟是燕齐谐和李长冬给他垫了背,燕齐谐啐了一口,却是一口鲜血,道:“你咋这么重!快从我身上滚下来你个混蛋东西!!”
陆冥之自知是他眼见自己要跌下来才来接住他的,心中感激,也不顾他骂骂咧咧,赶忙从他身上滚了下来,问道:“神机营的火器可都调过来了红衣大炮呢
第五十八回: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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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营帐的兵士今年才十四岁,是莫参将的大侄子,他抱着一杆枪,枪杆是木头的,自己刷了漆,涂得黑漆嘛唔,他正把枪杆杵在地上,半抱半倚着,慨叹为何今日受降不让他跟着去看,正惆怅着,忽的看见有人骑马飞驰而来,刹那间就要到眼睛跟前了,他如临大敌,立刻把杵在地上的枪拿了起来,只见眼前那人浑身浴血,身上的衣裳几近都看不出甚么颜色,脸上也是血乎拉碴的一团,他认不出是谁,只得举枪抵挡,却不料那人轻轻一拨就把他手中的枪拨在地上,那姓莫的小子骇的面色发白,这时他却听见那个血人道:“是我!”
那姓莫的小子楞了一下,心道:“这是小将军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陆冥之进了营,一路打马直到帐前,帐前守着随军妇孺看他满面血污,没认出是谁来惊得张大了嘴,斥他道:“快下马。”陆冥之意识有些混沌,听闻觉得有道理,赶紧往马下跳,跳下来又站不稳,一跤摔在帐前,挣扎半天起不来。
陆冥之仰起头,抹了一把脸,似乎瞧见面前是个中年妇人,他晃了晃头,终于认出她是谁来了,他唤:“葛妈妈!”
那葛妈妈方才听见外面喧哗,急忙出来瞧,还没站稳就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郎摔在他,刚想说些甚么却发现这少年郎是陆冥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怎么伤成这样”赶紧吩咐,“还不快快唤个子始先生的徒儿来给小将军瞧瞧。”
陆冥之从地上爬起来:“先别管我,阿婴如何了”
葛妈妈皱了皱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陆冥之急道:“快说呀!”
葛妈妈见他焦急也不好再隐瞒,只好道:“日子早了十多日,夫人又自幼体弱……是以有些凶险……”看他面色狰狞又忙补充道,“不过子始先生在哪儿看着,应当是出不了甚么大事的。”
陆冥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里冲。
葛妈妈忙拦他道:“小将军进不得啊!”
慌乱间扯到了伤口,陆冥之龇牙咧嘴:“有甚么进不得的!”
葛妈妈急得跳脚:“啊呀!你个男人家的不能看女人生孩子,这不合礼数!况那里头血腥气重,小将军进去怕是要撞了晦气!”
陆冥之的伤口还在淌血,方才又是骑马狂奔又是争执拉扯,这会子头晕眼花,葛妈妈的话全是在耳边嗡嗡嗡的响,烦躁不堪:“甚么礼法不礼法的,我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揭竿起义的人了你和我讲甚么礼法!如今阿婴这般,我若不在她身边那才是最大的晦气!”说罢撇开葛妈妈,抬脚就往帐子里进。
葛妈妈在后面跳着脚:“那你起码把脸上的血擦擦干净呀!”见他已然进去了,后一句话也变得无力气来,“没得吓着我们夫人。”
先看见陆冥之的是颜初,他骇的直直跳了起来:“甚么人!”看清来人之后大骂道,“你进来添甚么乱!伤成这个鬼样子也不去止血,这儿是缺你一个还是怎么的难道要我给你处理伤口吗!”
陆冥之顾不得颜初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只上去看宁翊宸,她这会儿脱力昏了过去,两缕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几个接生的婆子用帕子细细给她擦着汗。
陆冥之上去就要握她的手,又被颜初大骂:“你别把我施的针碰掉了!”紧接着继续絮絮叨叨。
陆冥之脑子嗡嗡,只想这颜初不是淡然洒脱的很吗怎么是这么个絮絮叨叨的样子,老妈子一样,他抬起头来,问道:“她怎么了”
颜初见他神色,语气缓和下来,道:“脱力昏过去了,给她灌了参汤,再施两针就能醒来。”旋即又道,“我可顾不上你了,你自个儿撑着罢。”又唤他徒弟道:“白果过来!给小将军止血!
第五十九回:瓜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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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越建平十五年三月,霍三元卒,昭军随尊太祖为大将军,长宁王亦任总兵衔,然长宁王擅文职,遂有众称其‘师爷’,适时,长宁王少,方十七,恃才放旷,扎羽扇,戴纶巾,自比武侯。”
——《昭史长宁王世家》
燕齐谐半倚在马车里,晃着手中扇子,嘻嘻笑道:“大约孔明也就我这般风姿了罢。”
陆冥之策马在外走着,冷笑道:“河西这月份还用不上扇子罢”
燕齐谐正得意,忽的扇子脱了手,砸在脸上,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陆冥之在一旁忙道:“活该,就该不管你伤成甚么样都骑马去,没得坐了马车空着手,胡乱折腾。”
燕齐谐哼了两声:“呵,你就算不骑马也不会空着手的,你得抱你儿子。”
陆冥之眉毛一扬:“那可不我有衡儿抱,你可没有。”小陆士衡才满月,生的可爱,也不常哭闹,到有不少人争着抱他。燕齐谐气得撇嘴,扇子也不摇了。
陆冥之凑近了问他道:“怎的也想要。”
燕齐谐把头从马车里伸出来,朝后头宁翊寰她们的马车望过去,悄声道:“那可不”
陆冥之哈哈笑了两声:“你想着罢。”
燕齐谐道:“嚯,陆四郎,你别以为你成了将军我就不敢打你了,甚么叫我想着罢我和小寰子可是定了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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