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宁翊寰有些羞恼:“大姐姐说的这是甚么话,就爱打趣我。”不过立马又被肥白陆士衡的啊啊哦哦吸引了,道,“衡哥儿乖极了,平日也不常哭闹,只要喂饱了身上弄干净了,就高高兴兴自己玩,前些日子已是会坐了。”说罢伸出手来,逗弄着陆士衡。
宁翊宸看着她道:“你也成亲了,这般喜欢小孩子,不若赶紧自己要一个,你才好日日玩小娃娃。”
宁翊寰听了,立马脸红到耳根,张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少女的面庞瞧着格外可爱。宁翊宸见她这样,不禁笑了出来:“都多大了,怎的还这般孩子似的爱脸红。”
宁翊寰抬手想拧她大姐姐,奈何她手里抱着衡哥儿,她怕伤着孩子,又想了想自幼她俩互相拧时她就没赢过,只好悻悻作罢。
天上一直黑压压的一团,光郁结着,压抑地扑在所有人身上,这样的天气不由得令人郁郁,但这样调笑起来,似乎又开朗起来了。
到底何时落雪……
憋了许久,竟是所有人都开始盼着落雪了,或许这一场雪下来,天就放晴了。
正当这“下不下雪”这事儿压在所有人心上时,忽然就起了大风,周围就全都瑟缩料峭起来,昭军一干人等大都是西北人,无论是宣平的还是朵干的,亦或是河西肃州甘州的,都见惯了这样的大风,皆是不以为意。
谁知这风吹着吹着,就落起雪来。
入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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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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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冥之高声道:“怎么回事”传话那个兵士摇摇头,道:“后头之传话来说有人不见了……”后半句话飘在风里,陆冥之听不清了。
陆冥之还想开口再问,却灌了一嘴风,夹杂着几片雪,他啐了几口,还要再开口,却见后面滚来一个雪人,从挤成一团的兵士中间挤过来,顺着风喊他道:“将军!”他好不容易挤到了陆冥之身前,与他道,“陈把总和秦把总那两队人不见了。”
陆冥之艰难的咬出几个字来:“陈奕和秦天何时不见的”那兵士道:“陈把总和秦把总那两队伤兵多,落在后面,等听到传令说立即止步,背山避风的时候,白毛风已经刮起来了,等我们的人朝后传令的时候,那两队人已经找不见了。”
他喘着粗气,尽量让自己不在这种情况下被风雪冲的昏厥,他开口又道:“我从后头过来已然花了许多功夫,怕是已不见许久了。”
两个把总麾下八百八十人,这么大一群,就这么在白毛风里凭空消失了
陆冥之道:“可派人去找了”
那兵士答:“找了,去找的人也没回来。”众人齐齐安静了半晌,不见昭军儿郎语切切,只听风卷大雪鸣呼呼。
白毛风吃人。
众人心里皆是道的这一句。
陆冥之扭了扭头,尽量让自己不迎着风,再次艰难的开口道:“先不找了,先熬过这一阵子再说。”
耳边白毛风呜呜的哀嚎,众人心上都笼罩这那八百八十人的生死,刀光剑影不是没见过,血流成河也不是没见过,甚是上了火器时血肉横飞,残肢遍地的时候也常见,可到底是真刀真枪的拼杀,杀红眼热血沸腾之时连有了伤,淌血淌得和流水似的,也不会怕。
那时的生死都是可以看得见的,活着的人是热的,会跳动的,鲜亮的,死了的人也是能摸得到的,身上还残存着方才拼杀时流动的热血的余温。
可这般情况,却让昭军一众着实怕了。
活生生的人,在风雪里面找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平日里死了兄弟还有机会抓着尸体哭天抢地一通,好好用热血和烈酒送他们上路。
可这一回,伸出手来,甚么都抓不住,也再摸不到那些人的影子,那怕是尸体……
害怕,没有人敢说不害怕,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害怕了,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白毛风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众人缩在山窝里,除了恐惧一点一点填满整个心房,众人也都感觉到身上的血一点一点变冷了。
宁翊寰小小声哭腔道:“我脚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冻得没有知觉是常事。
燕齐谐在她耳边道:“不许哭,眼泪流出来结冰了也不怕把脸冻裂。”丝毫无平日里调笑戏谑的语调,只是把宁翊寰楼得更紧了。
一旁的宁翊宸陆冥之看起来相对无言,其实已经用眼神的动作吵了好一阵了,原因很简单——乳娘不在跟前,现下在哪儿也不知道,衡哥儿要吃奶,哭了半晌了,宁翊宸要给他喂奶,但扯开衣服显然要冻死。
陆冥之不让。
宁翊宸力气小,被陆冥之紧紧箍着,挣不过他,又被风吹得张不开口,瞪了他好一阵,眼睛里面火星四溅。
二人僵持着,衡哥儿的哭声越来越小了。
忽的,有一团东西抖了抖身上的雪,站起来了。昭军众人的外围卧着的是马群,大家的战马,卧在最外围勉强挡了挡风。
来的是陆冥之的马,摇摇晃晃到他身前,舔了舔他的手,他想唤它一声儿,却忽的想不起来它叫甚么名字了,他愣了愣——他就没正经给他起过名字。
这匹马是当年在宣平抢的那一拨儿胡马的其中之一,他当年年少清高,这也不算是多么上好的马
第七十四回: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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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军一行还未走到巩昌,便于河西遇大风暴雪,白毛风不知吞噬了多少冤魂。
陆冥之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燕齐谐念统计:“死亡军士一百四十七人,随军妇孺三十二人,战马二十一匹,生死未卜八百八十二人,战马八十三匹。”
陆冥之低着头,道:“可有派人去找陈把总和秦把总那两队人”
燕齐谐道:“找了。”
陆冥之:“情况如何”
燕齐谐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未果。”他看了看陆冥之,见他不说话,又开口道,“怕是已经……”语气沉重,重的人透不过气来。
未有人动一兵一卒,仅仅是白毛风,就让他们这样损失惨重。
陆冥之叹道:“怪我。疑虑太重。见那安江缅凯尔露过些杀意,便说甚么都要离开。”他深吸一口气,“该开了春再走的。”
燕齐谐似乎想翻翻眼睛,但终究没翻出来,他道:“等到开春,少说也得四五个月,你待到那时候,不说安江缅凯尔会不会对咱们下手,其他部族会不会看出端倪来去引镇安王。就算没人引他过来,小半年的时间,他早就找过来了。”
燕齐谐叹气道:“是形势所逼,怪不到谁的头上去。倘若不走,怕是要死更多的兵士了。”
天地之间,苍生皆白,死在河西的一千余人,魂灵不朽,英魂长存。
昭军众人在河西立了衣冠冢,陆冥之领头第一个以酒祭魂,一杯烈酒翻腕向下浇在了地上,昭军众人跟着也将手中的酒浇在了地上,烈酒祭地,浇在雪里发出声响,回荡许久。
另一杯烈酒灌给自己,灌得太猛,呛着了喉咙,甚至呛出了眼泪,他不是没喝过酒,甚至比起常人算是酒量甚好(除了燕齐谐那个怪胎),还没哪一次把自己呛成这样。
不单是亡故了许多兄弟的缘故。是他第一次感觉,他争不过。
他争的过人,却争不过天。
这想法在脑子里一晃而逝,被他拼命压了下去,他开口,沉声道:“祭天,祭地,祭英魂。”
身后的一众军士跟着道:“祭天,祭地,祭英魂。”
昭军还未行到巩昌府,还未踏进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儿,镇安王温杉还在西安府,冷眼瞧着昭军一众,在河西的地界儿艰难前行。
不知是温杉生性喜欢封闭还是怎的,总爱待在封闭的室内,点灯也只点极暗的一盏,叶斯波勒死后,这个习惯由甚。
“小王爷,京里派的那位新经略,您还是去见见罢,就算不议事,好歹也与他们饮宴一番啊。”阿克克烈道。
“不见。”温杉头也不抬,只细细擦拭着手中的色布孜克,那夜吹过一次之后,他也再不曾将这东西吹响。
阿克克烈面露忧色:“这传到上头去,怕是不好罢。”
温杉哼了一声:“谁传上去,陕西经略不好好带兵打仗,就顾着朝上传闲话,和言官学的甚么臭毛病。”
见阿克克烈又要开口,温杉瞥他一眼,道:“他们京里来的人,我最是瞧不惯,你瞧瞧那个薛廷璧薛小将军,在京里西郊大营的时候都快被吹成霍去病再世了,还不是埋在朵干了,在西北埋了一个薛廷璧不说,还又弄一群人过来。”
“是当我的兵都是吃干饭的吗”温杉不屑极了,“他们京里来的将领,譬如薛廷璧罢,也不过就是打打老进关内抢抢劫的鞑靼。只是抢粮食而已,又不是要进京杀皇帝,喂饱了照样是天朝顺民,和宣平来的那起
第七十五回: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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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燃着碳,地龙也烧了起来,纵然外面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屋里人竟是冒出细细的汗来,喝下一口热汤,更觉汗如雨下。
“王爷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怕给经略大人过了病气去,是以今日便由老夫作陪,老夫先干为敬,聊表歉意。”阿克克烈仰头灌下一杯酒,在座的卢道升和廖明远也回敬。
卢道升率先开口,道:“我原先一直远在京城,不曾尝过这西北地方的吃食,今日一尝,果真不同凡物。”
阿克克烈道:“我们小地方,招待不周也请见谅。”
卢道升笑道:“西安府十三朝古都,怎能说是小地方,这位大人过谦了。”
不待阿克克烈回话,廖明远先开了口:“不知你家王爷何时病好,我们何时才能见上他的尊面。”
阿克克烈神情微微一滞道:“这……王爷这病有些不好说……”
廖明远冷哼一声:“甚么病王府里的太医都看不好,要不要禀了万岁,遣个宫中太医过来”
阿克克烈闻言一顿杯子,笑道:“二位大人来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是为了清剿逆贼的,王爷的私事就不必过问了罢。万岁遣二位大人过来,不过就是觉得您二位领兵比我们王爷领得好,与其在此处问我们王爷甚么时候病好,甚么时候能和大人您一同饮宴玩乐,不如现下就去寻寻昭军的下落,想想怎么讲逆贼一举歼灭了才是。”
廖明远眼睛一瞪,还待开口,卢道升赶紧打着圆场:“廖大人也不过是担心王爷病体,说话急了些,望王爷莫怪才好。”
阿克克烈道:“现下看二位大人吃得差不多了,我早为二位大人收拾好了下榻之处,二位大人不如早些休息罢。”
说罢唤了僮儿进来,要带他二人去歇息,自己先行走了。
廖明远“哼”了一声:“也不知这镇安王是个甚么意思,自己不见我们就算了,还弄个胡人来接待我们,哪有如此蔑视天恩的。”
卢道升似有些瞧不起他:“那阿克克烈是镇安王的心腹,王爷本就是个胡姬的儿子,这样也无可厚非,再者说。”他瞥了廖明远一眼,“万岁的天恩甚么时候担在咱们,不,担在你身上了。”
廖明远忿忿看他一眼:“一个胡姬生的杂碎也做王爷了,不过是个小妇养的。”
卢道升额头上青筋都跳了起来,怎的,他自己就是个庶子,就是个小妇养的,但他也是自家最出息的儿子,如今廖明远说这话,也不知是个甚么意思!
廖明远见他有怒意,道:“黄口小儿。”说罢拂袖就走。
廖明远大步踏出去,没一会儿就没了影子卢道升立在原地,手上握着杯子,捏了好一阵,捏得骨节都发白了,终于忍不住,酱那杯子砸在地上:“你廖明远一个领水师的,上西北来瞎掺和甚么!就算我是个姨娘生的,我是个刚及冠的小子,我也是你廖明远的将首!”
那杯子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温杉在室内,听完阿克克烈的话,不怒反笑,笑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道:“哎呦呦,现在能拿得出手的,都是这般货色了吗这万岁手里的人,竟是还不如我们那几个地方上的藩王。”
阿克克烈道:“这……虽说他几人有些毛病,但到底打起仗来,还是有一番能力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坐到了这样的官职。”
温杉摆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是打过鞑靼的人,都是霍去病在世,哈哈哈哈,可这几位格局眼界儿也忒小了些,当真是京里望族出来的吗,怎的全都一副暴发户嘴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止不住,“我现下觉得,这薛伯琮是真的不错,太不错了!简直就是京中世家子弟的典范!”
温杉好不
第七十六回: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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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安王遣着阿克克烈,极为热情地请卢道升卢经略和廖明远廖副将留下来过年节,还没等两方客套完,镇安王的请安折子和巩昌知府城上英勇就义的折子,先后递上了皇帝的桌子。
万岁震怒了好一阵儿。
朕连过年节想建行宫同仙人们一同玩乐共求长生都不行,还得听一群老头子瞎叨叨,你们就留着昭军在巩昌,舒舒服服的过年节门都没有!
瞎叨叨的老头子言官也震怒了好一阵。
巩昌知府都死守城门英勇就义了,你们还想在镇安王那儿吹吹打打过年节简直罪该致死,罔顾天颜!
总之,这两人赶紧得从西安府滚出去,越快越好,赶紧扔到巩昌府去对付昭军!
温杉听了这话,笑得简直快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最后终于忍不住,翻倒在地,笑得直抽抽。
正巧遇上个被廖明远给了一锭银子,过来打探消息的丫鬟,见王爷滚倒在地,吓得“唰”得就蹿了出去。
她表示王爷快不成了。
廖明远:难道真的病的很重
腊月三九天,卢道升一众一路向西,朝巩昌府去了……
巩昌……
燕齐谐进城好容易寻了酒,赶紧卖了几坛,如今正抱在手里,欢喜了好一阵:“终于进城了,我都不记得待在城里是个甚么滋味儿了。”
巩昌在大越时,也算是西北繁荣的大城市了,昭军一众在山林草原待久了,进城也不过待在乡野,已经许久没有进过城市之内了,好容易到了巩昌,早就想留下来补给补给。
这回是一拨一拨人装作良民进到巩昌城来的,在那位倒霉知府英勇就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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