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第一百零九回:大道
陆冥之带着衡少爷带头修堤坝的场面果然很蛊惑人心,再加上最近一直举着“赈灾”大旗的是昭军,偏头关临县临城的地方,人心浮动,想跟着昭军走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天气渐渐热了,再热下去就要入夏了,夏日的浪潮滚过,只怕要有疫情,是以,昭军一众只想速速解决了流民问题。
许多流民拖家带口的进了昭军。眼下昭军气焰正盛,跟对了队伍指不定日后就能封侯拜相,能有些实打实的军功拼出来,总比没饭吃要饿死强,况且,进了昭军就不是大越百姓了,又不用纳税。
似乎是个很好的选择。
等到初夏,昭军一众便又要一路行军,往大同府方向去了。
骑在马上,陆冥之问燕齐谐道:“何时能行到大同府。”
燕齐谐道:“不多时就要到了,前头那几个州县,都是大同府境内的。”
陆冥之道:“问你何时能到大同直隶府。”
燕齐谐想了想,道:“倘若一路顺利,加上路上打下几个城池,入秋之前便可。”
陆冥之沉默不语。
燕齐谐问他:“你总问我路做甚么,这路也是斥候去探来回报的,咱们也并非当地人,其中话语未必详尽可信,问何时到大同府作甚。”
陆冥之道:“我有些……这如何说……入秋便能在大同府称王,立即就能挥师入京,我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燕齐谐道:“怎的”
陆冥之望着前方,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大越的气数难不成就这么尽了就算京师疲敝,那朝中的皇帝是个混账,那各地藩王呢”
他道:“各地藩王难道不会趁着现在的乱象,借着‘勤王’的名头,既解决各地起义军,又结果了那混账皇帝,他们温家人坐自己江山,可不比我一个姓陆的坐起来名正言顺的多”
燕齐谐思索了一会儿,道:“想‘勤王’藩王需要一个时机,前提在于,要么张信,要么是咱们,逼近京畿重地了,起码得入了直隶,他们能有足够的借口去‘勤王’。
无名之师,自然要以谋反论处,名声不好听不说,那混账朝廷虽说可能拿不出将领领兵,只能向地方求援,但是,他们玩儿点阴谋诡计的力气还是有的。”
陆冥之接道:“而我虽过了偏头关,可还有大同府屏障,张信的顺军又仍在齐鲁一带和李为梁纠缠,陈天泽领的湖广水师还不成气候,藩王们还寻不到由头‘勤王’,但倘若我一旦过了大同府,京师好说,将领都快打空了,但那些个打着‘勤王’名头的藩王就会立即乘虚往京师里进,这些个人却未必好对付。”
燕齐谐道:“正是这个道理。”他又嬉皮笑脸道,“我昨晚夜观天象,紫微星黯淡,当今帝王不久矣,你何须担心。”
陆冥之叹口气,道:“先不说你装孔明,只听你刚说的话,我便更担心了。”
燕齐谐:“为何”
陆冥之道:“昨晚天阴着,你又是如何看见紫微星的。”
燕齐谐:“这……这乌云盖了紫微星嘛,看不见了,那可不是紫微星黯淡……”
陆冥之笑道:“得了,说正事,我可不信你看的那劳什子天象。”他敛了笑容,又正色道,“倘若我们在大同府受阻,你心中可有计较”
燕齐谐也敛了嬉皮笑脸神色,道:“大同府称王,是速战之计,咱们不远万里奔袭而战,虽说背后大抵已无敌军,可粮草辎重未必跟得
第一百一十回:空城
大同府全境颇广,果真是没行多少时日便入其境内,日子也渐渐热起来,只穿一件单衣,也觉得有薄薄的汗浮了出来。
昭军一众埋伏在朔州五里之外,静候指令。
陆冥之策马走在前头,问燕齐谐道:“前头是朔州罢。”
燕齐谐道:“是了。”
陆冥之道:“我遣几个斥候前去看看。”
说罢传令下去,那几个斥候是昭军用惯的人了,方向感奇好,摸路子也清,善藏匿,溜门撬锁也不在话下。
几个斥候得令,便向前方去了。
陆冥之不知从哪儿摸出个算盘,只手掌大小,精致的不行,整个东西也不知是甚么做的,透出玉样的光泽。
燕齐谐伸头一探,啧啧不已:“哪儿来的东西”
陆冥之道:“温杉私库里扒拉出来的。”
“我怎的没见过这玩意儿”燕齐谐一时间觉得自己脑子升天了,明明温杉私库,是自己清点的啊,他怎么没见这东西。
陆冥之一边在手掌心里打算盘,一边道:“后来我又去翻了一遍,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嗯,还翻出些碎银子……”
燕齐谐嘴张了老大合不上:“我说将军……你……穷疯了”
陆冥之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是我穷疯了,是咱们穷疯了,不是我说,你一个商贾人家的孩子,怎的对钱没甚么概念”
燕齐谐表示他只对酒有概念来着。
陆冥之忽然大叹一口气:“不行。”
燕齐谐霎时精神紧绷:“怎的”
陆冥之叹道:“不行不行,咱们军费还是紧张,到了朔州还得抢。”
燕齐谐叹道:“哥哥,我说你可真是……你掉钱眼儿里了……”
陆冥之神色严肃:“吃饭乃大计。”言下之意颇有些“你个兔崽子懂甚么”的感觉。
燕齐谐仰天长叹一声。
不多时,那几个斥候便回来了:“禀大将军,我几人自文德门探去,虽说文德门紧闭,但那朔州城内防守空虚,城内松散。”
陆冥之长眉蹙了蹙,道:“不对,再探。”
朔州城自晋时起,便是重地,胡人南下侵晋时便是先攻朔州再入雁门,便可直取晋阳。
这文德门已然关了,显然得知昭军东行的消息,已是备战之态,可又怎会“防守空虚,城内松散”连自己都知道朔州重要,难道朔州自己人不知道么
显然不对。
那两个斥候听见说再探,便知事态不对,赶紧再探去了。
朔州城还无朝廷派兵,城内皆是朔州卫的卫所兵,朔州卫指挥使名叫苟代,此时正伏在文德门上一角。
他暗暗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暗骂道:“娘的……又来了……”
苟代双手合十胡乱念了两句佛:“阿弥陀佛啊,元始天尊啊……”
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信佛还是信道。
昭军的斥候探了一圈,实在是没发现有何不妥,他不禁有些疑惑,这朔州城内,到底有何蹊跷
他不敢迟疑,赶紧打马回去报。
陆冥之听闻竟还是甚么都未曾探出,一双凤眼眯了眯,眼中露出捉摸不透的神色来:“这朔州的水,到底是有多深。”
燕齐谐思量一番,手里扇子也不摇了,凝眉细想:“朔州水深,不敢贸然前行,倘若弃朔州,那就只有绕道而行了。”
陆冥之道:“不成……如今辎重本就告急,唯有急战,倘若弃朔州而绕行,要如何入得雁门,又如何速速东进京师,岂不是将时间拖得更长。”
燕齐谐道:“那就唯有再探了。”
 
第一百一十一回:差错
苟代在城头上拉胡琴拉得愈发起劲,那一首《汉宫秋月》似乎是刚找到了调儿,终于稍稍那么可堪入耳了一点。
正当他拉得高兴,低头一看,手上一个颤音几乎惊上了天。
陆冥之的箭已经搭在弦子上了,电光火石之间那一点儿银色的箭头就只冲着自己来了。
苟代心下惨然,眼睛一闭,本以为那箭是要取自己性命,谁料那一箭却是穿了自己的胡琴,堪堪停在自己身前,戏谑似的,一箭将胡琴射了个稀巴烂。
陆冥之收弓,嘴中念念有词:“拉了个甚么玩意儿,简直是焚琴煮鹤!”
想效仿诸葛孔明的苟代想不通,自己难不成是败在胡琴拉得太难听上了?
其实也不尽然,纵使苟代想唱空城计,他陆冥之也不是司马仲达,再有疑心也记得,如今之计,唯有速战,耗在朔州城举足不前只有落入被动一个结果。
况且,想效仿武侯,也得问问一天到晚自比武侯的燕齐谐答应不答应!
陆冥之高声下令:“攻城!”
前头的轻骑尽数迅速退至两翼,露出后头神机兵来,云梯锵锵几下搭上了城头,神机兵举着火铳就往上爬,每个神机兵左右配两个冷兵器步卒,一齐护着往上,霎时间势如破竹。
方才苟代忙着唱空城计,城上原本就没甚么人,被忽然蹿上城的昭军险些折腾了个溃不成军,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补上来,死死抵挡。
陆冥之策马立在城下,抽出第二支箭来,搭上弦子。
开弓——
放箭——
唱空城计的朔州卫指挥使苟代,一箭被穿了喉。那箭还朝前冲着,卡进了城墙的砖缝里,就那样把苟代钉在了城头上。
苟代衣裳穿得素,钉在墙上像一面白旗。
陆冥之见城上折腾得差不多了,跟燕齐谐打了个眼色,燕齐谐心领神会,呼喊着神机营调炮。
陆冥之下令,城门附近的兵士全都退开来,让出一条坦途。
红衣大炮和佛郎机一齐轰鸣,几声炮响,朔州城的文德门在震天动地的炮响之中炸成了碎片。
昭军铁骑立即长驱直入,文德门前再无阻碍。
陆冥之扯了扯缰绳,轻声道:“行了,咱们也进城罢。”
苟代依旧钉在城上,今后无人知晓,这个天下之中藉藉无名的指挥使,在大军压境的情形下,在城头上,拉过一曲《汉宫秋月》,唱过一场空城计,装过一回孔明……
这一战解决的太过迅速,甚至都没耗上一两个时辰,传令兵急急朝后传令过去,大军全都拉过来,在朔州城内修养。
陆冥之策马在城中转了一阵,忽然偏头唤了燕齐谐一声:“小五”
燕齐谐道:“怎的,你是也瞧出不对来了”
陆冥之道:“对。方才人去查朔州卫的卫所兵,清点了一阵,不对劲得厉害。”
陆冥之策马缓缓地走,口中道:“朔州卫下辖左、右、中、前、后五个千户所,可这刚才连俘虏带死人,统共,不过有一个千户所的兵力,剩下的人,都去哪儿了”
燕齐谐道:“是,我也见了,现下这城中人也少,且看着都是些‘管他朝廷姓谁,我自岿然不动’的性子,见了我们连些反应也无。”
燕齐谐没那么大自信,昭军来了新的地界儿还没开始造势,总不会大部分的民众,全都立刻猜到了“昭军帐,发稻粮”罢况且现下昭军能不能发出东西来还得看运气。
究竟为甚么朔州卫所中兵那么少,甚至要难为朔州卫指挥使唱空城计少了的这些人总不能是被吃了啊。
燕齐谐轻声唤道:
第一百一十二回:失魂
宁翊宸支着下巴,笑道:“你其实心里早有打算了罢?难为我废了半天口舌。”
陆冥之笑而不语。
宁翊宸见他神色:“果真是,那你今天究竟是来做甚么的?”她一双柳眉挑了挑,佯怒道。
还不是特特来瞧你的,能多见一面是一面。陆冥之心道。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柔声唤她道:“阿婴……”
……
“哥哥!哥哥!”燕齐谐的声音。
陆冥之恍恍惚惚地抬头:“嗯?”
燕齐谐道:“你在想甚么?我唤你你也不理。还有,你刚刚在叫谁?”
陆冥之觉得头有些疼:“呃……没甚么……”
燕齐谐侧着脸,神色些奇怪:“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陆冥之捏了捏眉心:“方才走神儿了,燕师爷,我对你不住成吗,您大人有大量别怪我,劳烦您再说一遍。”
燕齐谐沉默了一会儿。
陆冥之:“怎的?你还不乐意说了?你哪来的那么大气性。”
燕齐谐终于开口:“你别是大白天发癔症了。”
陆冥之有些恼:“没有,我好的很。”他扯了扯缰绳,“我道歉也道了,好话也说了,你怎的还东扯西扯,到底要怎样。”
燕齐谐朝上吸了吸气,似乎在平复心情,然后他道:“我方才同你说,既然已知朔州城有何不对,那便赶紧整队理辎重,尽早离开。”
“我知道了。”陆冥之道,他扯了扯缰绳,回头朝前走去。
燕齐谐看着他,忽然大喊道:“哥哥!”
陆冥之回头看他:“何事?”
燕齐谐看着他,叹了口气:“罢了,你若是想自己走走,你便先去罢,我……我先回去了……”
陆冥之看了他一会儿,脸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下来,道:“去罢……”
燕齐谐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扬手就给了胯下的马一鞭子,飞奔而出……
他分明就听见了,陆冥之走神儿的时候自言自语了半天,还唤了宁翊宸的小字,可他……为何又说自己没说甚么,也谁都没叫。
燕齐谐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自然不相信他是撞着鬼了见着魂儿了那一套,那这……这混蛋东西还真不让人省心。
他飞身从马上下来,就往颜初那儿跑,在进门之前站住了,定了定神儿,才敲门道:“子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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