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迟未想不到他年少时向往的宣平陆家,如今竟被逼的成了这副模样。
皇天向来不怜我,苍生皆是可怜人……
迟未叹息:“可惜,道不同,只能兵戈相向了。”
陆冥之要推翻大越,杀进大同;而他偏偏要护着大越,守住大同,没法子推心置腹到拱手让山河的程度。
个人有个人的苦衷罢。
迟未下令道:“快快快,回城回城,赶紧把门修了,顺带着看看那祖宗李大人如何了。”
李大人口上也缺了门不是
再说那边厢陆冥之,他策马朝前走时,身边几乎无人敢近他身侧,全军几万人马安静的如同夜里三更。
燕齐谐策马狂奔至他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唤他道:“哥哥!”
陆冥之回过神来,愣愣地瞧了他两眼,想对着他扯嘴角笑一笑,却见燕齐谐神色哀哀,不似平常。
燕齐谐又唤了一声:“哥哥……”音都颤了。
陆冥之更奇怪了,我脸上是有啥。
他摸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一片,他本以为是血,正疑惑,见血不是常事吗,不至于这般神色的罢,等伸在眼前看了看,才知不是血。
透明的,是泪。
他是何时哭了的
燕齐谐心几乎缩成了一团,他陆冥之除了见宁翊宸生衡儿又急又怕哭过一回,宁翊宸身死后哭过一回,何时还曾掉过泪,甚么事儿都掩在心中,哪里这样大悲大恸过。
那混蛋迟未究竟给他说了些甚么
陆冥之看了燕齐谐一眼,眼中血光退去,显出一片颓然的灰败来,原本凌厉的凤目中的精气神尽数抽空了一般。
他开口轻唤了一声:“小五。”
本还想说甚么,却又凭空扼住了。
他无端吐出一口血来,眼神涣散,就要往马下坠。
燕齐谐一伸手一把捞住了陆冥之,口中大喝道:“轻骑斥候先行,立即回营将情况报给子始先生,让他在大营门口候着,我要是回去没见到他人,你们几个就全军法处置!”
那几个斥候赶忙应了,策马狂奔起来。
几个兵士帮着,燕齐谐把陆冥之捞上了他的马,伸手探了探陆冥之鼻息……
还好,没一下子闭过气去。
等回了大营,颜初果真候着,神色严肃得不似平常。
陆冥之与颜初在帐中,燕齐谐帐外立着,眉头轻轻锁了锁,忽然觉得有人拽他的衣摆。
燕齐谐有些奇怪,他套着甲胄,谁还能把他的衣摆从甲胄里拽出来。
他低头一看,衡儿在底下拽他的衣角,唤道:“姨父。”
燕齐谐挑了挑眉毛:“衡哥儿啊。”
陆士衡伸了伸短胖手指,指指帐中:“爹爹。”
燕齐谐道:“你那混账爹病了。”
陆士衡表示存疑:“为何”
燕齐谐随口答:“嗯,不乖,不听话。”
陆士衡:“”
燕齐谐道:“大抵就是些吃饭不吃绿叶子,该睡觉时不睡觉,没事干啃啃手指头,把口水滴在各种东西上之类的。”
陆士衡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成了个馅大汁多的蟹黄汤包,这……这……他说的这些不是自己常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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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回:两方
陆冥之进了房中,便瞧见宁翊宸了,绾着弯月髻,髻上缠着一串南珠,插一支赤金红宝累丝华胜,一颗红宝珠子晃在耳畔,细长上挑的眉眼,眼中尽是他,唇瓣仿若三月樱花的颜色,下颌尖尖,消瘦,清明。
着了件杏色云肩通袖的交领琵琶袖短袄,下头系着深赤色五谷丰登织金马面裙。她葱管似的手指正一颗一颗剥着葵花籽,指尖上染了浅浅的蔻丹,凤仙花的颜色。
她道:“回来了?快过来,给你剥了好久了。”
陆冥之赶忙过去。
宁翊宸把手伸给他,柔声道:“手疼。”
陆冥之笑道:“我给你吹吹。”说罢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吹气,还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
她手怎的这般凉。
陆冥之道:“也不是冬日,手这样凉,我给你暖暖。”他把宁翊宸一双手攥在自己手心里,小小的,冰凉。
宁翊宸道:“废那心思做甚,又暖不热。”
陆冥之混混沌沌,暖不热……体寒这般重吗……
陆冥之环顾四周,没见着陆士衡,便开口问道:“衡儿呢”
宁翊宸道:“衡儿不在此处。”
陆冥之道:“臭小子去哪儿玩儿去了。”
宁翊宸瞧了他一眼,眼瞳内带着浅浅的血色,道:“衡儿本就不该在此处。”
陆冥之心下一惊,背后透出薄汗来,又道:“许久不见小五了,也不知那兔崽子跑哪儿去了,招呼也不打一个。”
宁翊宸陡然从他手里把手抽出来,盯着他道:“四郎,你是宣平侯府的小爷,太平顺遂,富贵泼天,又怎会认识商贾人家的庶子燕齐谐?”
!!!
陆冥之心中一股凉意冲上了天灵盖,七窍中仿佛要喷出寒霜来,他生生打了个冷战。
宁翊宸抓起一把葵花籽,放在他手心里,笑道:“特特给你剥的,吃完了便回去罢。”
陆冥之扯住她的手,急急道:“我不走。”
宁翊宸眉目浅浅的,仿若虚幻一般,口中吐出那一句话也虚虚的:“回去罢,你不该在这儿的。”
陆冥之浑身都战栗起来,他怕极了,一把拉过宁翊宸,将她拥入怀中,口中道:“我不走了好不好,咱们一辈子,就这么太太平平顺顺遂遂的,甚么事儿也没有,我就窝在府里做个蒙祖荫的废人,守着你,守着侯府,哪儿也不去。”
都在,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几近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陆家。
他紧紧箍住怀中的人,只感觉一松手人就会化烟散去,他搂的死紧,仿佛要把宁翊宸揉进他骨子里去。
她人是冷的,好冷,不带一丝热气……
宁翊宸道:“走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冥之后脊梁发凉,冷得生疼,疼得他几乎抽搐起来:“别让我走……咱们一辈子……太平……长安……不好么……”
宁翊宸虚虚地道:“我的一辈子……早就过完了……而你的还长……”
“回去罢……衡儿还在等你,小五也在等你,还有长冬,贺戎,整个昭军都在等你……你不该在这儿的……”宁翊宸的声音飘在空中,怎么都抓不住,也按不进耳朵里,只轻飘飘地略过耳畔。
“走罢,别回头,从这里出去,你就再不是宣平陆家的四爷……”
和六年前她在祠堂摔丹书铁券时说的那句话几近一模一样。
六年了……
“阿婴!”陆冥之大喊了一声,回了回头,陆士衡扒在塌前,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那眉眼依稀就是宁翊宸模样。
陆冥之抬了抬胳膊。
怀里是空的。
口里苦的要命,全都是药味,纵使颜初爱配甜药,现下这味道在口里却是苦得不能再苦。
他听见燕齐谐的声音:“可算醒了,明明没多重的伤势,怎的不省人事了这么些时日。”
陆冥之开口道:“睡了几日了?
第一百一十八回:守家
李大人不知自己在迟未心中被夸了脑子好使。
等到昭军大军又压在城下的时候,李大人依旧豁着门牙,抱着他那把才开刃的剑,立在迟未身旁。
迟未:“仲彧你就剩一颗门牙了。”
李元文道:“一颗门牙退敌一回,不亏。”
迟未心道,搞得好像是你的门牙退的敌一般,他道:“总之,别再磕掉一颗门牙。”
李元文点头应了。
清远门下陆冥之开了口,朗声道:“迟未,今日我也不便与你多言,你我二人谁也没资格评说谁。伤天害理也罢,犯上作乱也罢,人行至此,早无退路。”
李元文道:“你且放马过来!我定然教你过不了大同城。”
迟未其实一直不能理解骂城门的习俗。
要是唾沫横飞高声叫骂也就算了,还算是振一振全军士气,若是污言秽语市井粗词,也还算是解一解心头之恨。
那他两个斯斯文文的骂城门算个甚么事儿
真是想不通。
陆冥之果真不再言语,高声下令攻城。
一时间,云梯、攻城车,全都备好了,神机营也速速地调至了前方,弓手和弩手的弦子一抖,发出破空而去的声音。
大同城又陷入一片箭雨。
李元文在城上抱着他才开刃的剑,手上狠狠用力,向一个朝上冲的兵士身上狠狠扎去,那兵士一躲,李元文扑了个空。
那兵士闪过身,便朝着李元文杀去,李元文正要拿剑去挡,却听好大一声。
金属碰撞之声穿云裂石一般,李元文抬头一看,是迟未用刺星枪生生接住了杀向他的兵器。
迟未口中怒道:“让你拿个手把口,你不拿,手把口不比你这剑好用许多!”
李元文还待说话,迟未便一把将那手把口塞进了李元文手里:“祖宗!你给我拿好了!你这会儿要是死了!我连给你收尸的功夫都没有!”
李元文忙将手把口攥在了手里,迟未又道:“又不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战场上短兵器吃亏,你不如用火器。”
李元文脑中闪过一句“我的剑不短”,就又见刺星架住了个兵士,将他挑飞起来,跌下了城。
迟未大喊道:“用手把口啊!”
李元文立即将手中的手把口对准了昭军,一火铳打下去,一个兵士应声惨叫跌了下去。
迟未道:“行了祖宗,自己的命自己看好。”说罢又前线拼杀去了,在去之前,给身旁亲兵使了个眼色。
那亲兵心领神会,不离这位祖宗李大人左右,生怕他自己丢了命。
迟未站在城头上朝下望去,大喝道:“开炮!”
大同城上的炮楼中伸出了无数根黑洞洞的管子,震天动地地开了第一炮。
所到之处,尽皆糜烂。
城下的昭军也不闲着,红衣灭虏神飞佛郎机,能拉上来的炮全都拉了上来。重炮轻炮一齐开炮,一轮又一轮的轰上清远门。
因着主攻在清远门,清远门在西,是以,防守最空虚的,便是东侧和阳门。李长冬贺戎领着另一队人马,绕过大半个大同城,才在两军齐齐开火,打至白热化之时堪堪赶到了和阳门下。
李长冬手一挥:“攻城!”
和阳门城上守军虚而又虚,一见城下千军万马,吓得腿哆嗦了两哆嗦。
有人高声嘶喊道:“快去清远门报告指挥使大人,和阳门求支援!!!!”
支援的尾音还没消散,就被李长冬李
第一百一十九回:退守
此时莫说是大同城上,城下的昭军也拚了命,两面夹击。抠门儿大将军陆冥之也不敢心疼军费了,指挥着神机营和其他兵士疯了一般地攻城。
日头西斜了。
李元文用他那漏风的嘴,问迟未:“你说你已与蔡文联系,让他今日前来支援,他怎的还不到!”
斯文的李大人扯着嗓子咆哮得声嘶力竭。
迟未骂骂咧咧起来:“老子他娘的怎知那王八蛋这会儿了还没到。爬也该爬到了!”
蔡文是大同左卫指挥使。左卫辖地在云左县,离大同城也没个太远。迟未怕顶不住,是以便趁乱传了书,去云左朝蔡文求援。
李元文心道,也别骂蔡将军了,谁知是你那传书的鸽子被射下来了还是你那趁乱从永泰门出去求援的兵被结果了。
不知是战火纷飞忘了时间还是怎的,今日日头沉得极快,没过一会儿天色就暗下来。
如今这状况,不是清远门破,就是和阳门破!
众人战得正酣,昭军众人却听见后方有人惊叫起来。
陆冥之朝后一望,密密麻麻的火把从昭军之后涌现了出来,一面大旗在空中猎猎作响,看不清上面是何字。
陆冥之陡然一惊,这是哪儿来的队伍?
城头上李元文眼睛尖,几乎要跳起脚来唤迟未了:“迟大人!迟大人!你看那是不是蔡将军的人!”
迟未刚从肩背上拽下来支箭,倒钩带下来一大块肉,正流血流得头晕目眩,闻言便也抬头望去。
那飞扬的旗子在空中招展,定睛看了老半天才看见一个“蔡”字。
迟未心道,嗯,左卫的那帮混蛋来了。
他口中叫道:“我要罚蔡文这混蛋东喝一整坛酒,他是龟吗?”
怎的这会儿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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