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燕齐谐用袖子把嘴边的血抹掉,又“嘶嘶”抽了抽气。
陆冥之仄了他两眼,道“有那么疼吗”
燕齐谐道“那可不是,我又不跟你一样,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我好端端一张俊俏的脸,栽这么一下,岂不是要毁了。不紧嘴上疼,心里也疼的要命。”
陆冥之正又要开口道些什么,忽然耳朵动了动,整个人怔住了,道“放箭了。”
陆冥之“嚯”地就站起身,要往城头上冲。
燕齐谐一把将他按回了椅子里,斥责道“你来之前答应我甚么了你若是出个三长两短,明年开春还要不要北上京城了。”
陆冥之坐在太师椅上,扁了扁嘴,不说话。
燕齐谐朝他手里塞了一个“之”字型的中空玩意儿,口中道“你在这儿坐好了,瞧得见,我替你上城头。”
说罢转身,朝着拱辰门方向去了。
陆冥之看向手里的东西,把玩了两下。
这精巧物什是作“潜望术”用的。
唐代路德明在《经典释文》里的注解《庄子天下篇》时说“鉴以鉴影,而鉴以有影两鉴相鉴,则重影无穷。”而《淮南万毕术》中记载又到“取大镜高悬,置水盆于下,则见四邻矣。
这物什是将那水盆也换成了镜子。
陆冥之叹气道,罢了,不上城头就不上罢。
燕齐谐方才上了城头,就觉一阵天旋地转,城头上震得几乎站不稳人。
燕齐谐低头暗骂了两句娘,心道,这是直接开大炮轰了
他站在城头上,下令道“大将军、红衣准备,威远灭虏先开炮!”
昭军神策军的神机营炮兵的金银甲从炮楼里闪了闪,黑洞洞的炮口从里头伸了出来。
神策军没用过威远炮,是以第一轮开炮的的是昭军神机营。
几枚实心铁球打出去,在黑夜里响得震天裂地。
手持火铳的神机兵,无论是昭军的,还是神策军的,在邢符的指挥下在开炮的间隙下轮番打了几铳。
三轮火铳过后,准备期极长的红衣终于开炮了。
红衣射程远,炮弹一跃,少则一里多则三里,直落进了吴渐青军阵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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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回:水墨
陆冥之猜的不错,果真是到了将近黎明之时,吴渐青下了撤退的命令,龟缩回十里之外的营中了。
燕齐谐从城头上下来,被烟熏了一脸黑,身上的银甲胄也熏得乌漆嘛黑,随手拆了护臂,用袖子抹了几把脸,而后又蹭了一袖子黑。陆冥之本想上去拽他,见他这动作也收了手。
陆冥之今日着了件牙白过肩蟒贴里,他可不想燕齐谐那随便乱蹭灰的家伙也蹭他一身黑漆嘛唔。
他只站在原地,问燕齐谐道“情况如何可受伤了不曾”
“受了。”燕齐谐大言不惭地答道。
陆冥之疑惑道“你这是哪儿受伤了”
燕齐谐道“哦。先前城上开炮的时候离得太近,没站稳,震倒了,擦破了块皮。”
陆冥之“……”他满面无奈地问道,“你看要不要给你把颜初找来,好好地瞧一瞧,免得给你留个疤,是不是。”
燕齐谐大笑了几声,道“唠叨大夫又不在,你找不来他。”
陆冥之又翻了两个白眼给他,旋即问道“墨韵和邢符如何”
二十万神策军,十七万天盛卫,这神策军的风向,大都是掌在墨韵手里。
且墨韵也是心中最不平的那个。闪舞www
邢符年过而立,最是识时务,也是神策军中最遵循“只听符节调配,不看人面”这一规矩的人,不足为忧。而萧晚,虽说是嘴有些碎,还颇爱到处打探消息以外,并无太大出格之处。况且暗影卫更像是一个独立的组织,并不在前线作战,也不存在同昭军配合等一干问题。
于是只剩下一个年少的墨韵。
燕齐谐道“邢提督没甚么,昭军的神机兵和他自己的神机兵一样用,几近要将他自己的兵并到昭军中了。”
陆冥之点了点头“邢符此人,是个将才。那墨韵呢”
燕齐谐思量了一阵,道“不好说。”
陆冥之不禁疑惑了起来“哦”问道,“如何个不好说法”
燕齐谐道“若说是抗命,也着实是并未有如此行为,但他在此次守城中,也不曾指挥天盛卫做些甚么。”
安静得像个透明人。
陆冥之沉吟了一阵,道“找人盯着他。”
墨韵自幼受的便是神策军思想教导,未必会背叛手掌神策令之人,但倘若他心里一直别别扭扭的,那神策军和昭军在战场上的配合就会出现极大的问题。
那十七万天盛卫就不是化龙之物了,而是会处处掣肘昭军。闪舞www
墨韵还是太年少了。
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虽说世家出身,先天带着许多过人之处,但到底是一路顺风顺水过来了,成熟得太晚。
像陆冥之,宁翊宸,燕齐谐这些过分少年早慧的人,哪个不是经历了好一番苦楚,才被岁月抽筋扒皮,挫骨削肉,硬生生掰开了个少年的躯壳,往其中安了一颗成人千疮百孔的心。
所有的镇定自若云淡风轻,杀伐果断雷厉风行,都是被一桩桩常人难忍的事,磨出来鲜血淋漓的伤口,又结成了的疤。
熬过去了,世人称之为“成长”,若熬不过去,那就是毕生最大的劫难。
一夜之间要从少年长成大人,必然要付出代价。
墨韵还在成长的瓶颈口上卡着,别别扭扭进不去出不来。
燕齐谐应了下来时候,道“我去睡会儿,没非我不可的事儿的时候,就别叫我了。”
陆冥之笑了两声,道“去罢。”旋即又补了句,“颜冰鸿当是给咱们备水了,你洗洗再睡罢。”
还没到那种顾不得干不干净的危急时刻。
燕齐谐摆了摆手,当是应了。
陆冥之心道,我也去小憩一阵,便也回了自己屋中。
第一百六十六回:渐青
是夜,吴渐青卧于主帐之中,却并不能安眠。闪舞www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他家中原是普通耕读人家,与张信比邻而居,还一同在同一个学堂读过书。
他二人年少相识,情谊非比寻常,一同打拼,后遭不测,遇天灾,家中钱财尽失。
走投无路之时,那张信便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辈当效仿陈胜吴广。”随后他二人便“顺天下大势”揭竿而起。
自然也打劫了不少官府粮仓,好歹是能养活自己。
顺军众人多是普通耕读之家出身,虽拼尽全力但也不过是在齐鲁之地盘踞,尤是在遇上了李为梁之后。
与李为梁周旋的这些年里,顺军和李为梁最终是谁也没把谁怎么着。
李为梁虽然还卡在胶东没让顺军出去,但也没彻底灭了顺军,张信起先还觉得是李为梁力不足以灭顺军后来才发现——他这是靠吊着顺军攒军功。
他猫抓老鼠似的拖顺军一天,他就有一天的战功,日日递折子上朝廷表功,就是不把顺军彻底掐死。
着实是让人难受。
张信前段日子正难受得抓耳挠腮,派人跟李为梁谈判,只说要不咱们就归安,不出齐鲁,只求朝廷随便给个册封,我们年年上岁贡了事。
吴渐青哪受得了这般,他当即怒斥张信道,当初要揭竿而起逐鹿天下的是你,如今弟兄们都跟你走到这一步了,哪能说降就降。
简直是半分骨气也无!
吴渐青斥责之后,张信果真是摆出一副痛定思痛,痛改前非的模样来,好言安抚顺军众人,顺带着给他些许诺封赏。
而后,陆冥之称王了。
那日张信找自己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那昭王和李为梁沆瀣一气,顺军将两面夹击腹背受敌,他恳请自己南下中原,袭击昭军以解顺军如今腹背受敌之惨状。
吴渐青想也没想,念及他二人年少相识的情分,当即便应了。
如今走至这商丘,他才回过味儿来。
昭军若要北上伐京,直入直隶便是,为何要来山东蹚顺军这么一趟浑水就算是要与李为梁沆瀣一气,直接同时动作,昭军北伐,李为梁只需用些力气,拚命一搏,就弄死顺军了。何必要大费周章的造一个“两边合围之势”,岂不是费人费力
而张信既然要找李为梁求和,必然要先表表忠心才好。而吴渐青和他麾下的十万兵士,正好就是张信“表忠心”的牺牲品。www
他若降了李为梁,降了朝廷,又何须这十万兵马。
他算是明白了。
他那日一番不让张信求和的言论,已然使他二人生了嫌隙。
张信这是要借昭军的刀自己死。
他张信果真打的好算盘,这一入商丘,就连连受挫,只听说那昭王陆冥之亲自坐镇军中,这他吴渐青哪里挡得住
好一招借刀杀人!
吴渐青心里一阵冰凉。他念及与张信年少相识的情分,可这张信却半分情谊也无,当真是无情无义。
吴渐青啐了一口,心里暗骂了张信一阵,心中道,他张信找了个靠山,我吴渐青难道就不会吗,待下一回攻城再进不了商丘,他就找昭王求和。
管他卑鄙不卑鄙!
吴渐青这么一想,似乎也畅快了些,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去。
他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做起梦来。
可巧不巧,梦见昭军夜袭大营。
他环慌乱地四下奔走,周身兵士却全成了鬼影,一个都不帮他,反倒听从了昭军的号令,转过头来朝着自己。
忽然一箭射来,正中心口。
……
吴渐青陡然惊醒。
外头有个兵士慌慌张张冲了进来,一跤跌倒在自己面前。
吴渐青斥
第一百六十七回:青卒
虽说顺军不敌昭军和神策军勇猛,但吴渐青好歹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一旦局势回到他手上,他就由不得墨韵这等黄口小儿造次。www
况且他手里头的人,还多那神策军两三万,大量的人马反扑开来,刹那间就扭转了局势。
吴渐青将手持火铳的神机兵调至前方,另选一大排兵士手持盾牌,密不透风地挡在神机兵之前。而那神机兵的火铳口,就从这盾牌之间露出来。
一轮鸟铳一轮连子铳,如今是近战,大炮拉不出来,也来不及拉出来,神机营最大的作用就在于这群手持火铳的神机兵。
墨韵出来的急,自然不可能和邢符打声招呼借神机兵出来,就算他要借,那邢符也是最听号令的人,又怎会将神机兵借与他。
墨韵霎时间就慌了神,他只顾“抢占先机”,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却全然没想到变数会这么大。
这是他第一回指挥人上战场。
墨韵怒道“全军支起盾牌,不许后退。”天盛卫听令,死死压住阵型,不要命地朝前推进着。
神策军无令不得后退,这样朝前压下去,无非就是用这两万人再耗死吴渐青两万,可还剩下的两三万人呢该怎么办
墨韵后背直冒冷汗。
“虽前路未定,也不该落入被动。先遣少量人前去探查,若遇圈套,倘使尚且能一搏,便拼死归来,倘使力不足以一战,便丢车保帅,及时止损。”
前两日他自己说给陆冥之的话犹在耳畔。
丢车保帅,及时止损……这话是自己说的,果真是要一语成谶吗
墨韵几近疯狂,再次发动冲锋号令“杀!”
吴渐青的神机兵后,一排劲弩,再后一排强弓,万箭齐发,箭矢交织成了一片明亮纷乱的大网。
吴渐青那方阵型,稳稳朝前推进着,相比起来,墨韵这一边的阵型几乎要支离破碎了。
墨韵狠狠一咬牙,大不了今日就拼个鱼死网破,就算身死,他也不能丢了神策军天盛卫的颜面!
墨韵金甲一闪,爆喝出声“神策出,天下合;天盛起,五岳平!”身旁兵士听了这鼓舞,也跟着山呼,平白爆发出一股气势来。
就如同……回光返照……
墨韵眼睛一闭,心道,死就死罢。
陆冥之远远瞧着,口中道“时候差不多了,再不上前,这孩子就该交代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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