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北上,归冥为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懿儿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
第三十八回:淡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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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萱堂里病人来往如梭,汉人也有,胡人也有,虽说大多都面露痛苦之色,但除了还不晓事的婴孩,鲜少见有人呻吟,都道彦大夫喜静,便无人高声喧哗,总角舞勺年纪的小药僮儿脸上带笑笑意,青衣青带,和声细语,包药递药动作皆是轻缓。是以,进了这瑞萱堂不但没有旁的医馆中那般感觉世道艰难,反而生出一种身心愉悦之感,着实不易。
众人都忙活着自己手上的活儿,瑞萱堂内一片和谐之景,这时,堂中进来两个少年郎,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剑眉纤长,凤目微挑,极长的眼线斜开来去,长身玉立,气质出尘,另一个虽说肤色微黑,但却生了一双桃花眼,眼中水光潋滟,自带着三分笑意,二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上却有些旁人没有的气质。
因着他二人周身气场和朵干当地人实是不同,瑞萱堂中好些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俩,只内堂那位青衣上绣着忍冬的那位大夫不动声色,只知是有人来了,开口道:“淡竹。”那唤作淡竹的药僮儿圆脸圆眼,十一二岁模样,清脆应了声儿,便上前去,还未对那两位少年郎道些甚么,其中那位生了桃花眼的少年郎便现行开口:“在下燕齐谐,这是我哥哥陆四郎,我二人要寻你家子始先生。”淡竹道:“二位若是只看寻常微疾,淡竹便成,若是先前已有了现成的方子要抓药,找我苍术师兄便成,若是重疾,我便把师父寻来。”另个凤眼的少年郎也开口道:“我弟弟寻了许多大夫都不曾治好,还真得找你家师父。”淡竹一笑,圆脸上露出两颗酒窝,道:“二位瞧着身体康健,不似有重疾的样子,可别只是仰慕我家师父在朵干的名声而来,这会子我家师父正忙着给赛娅阿婆瞧眼睛呢,若无大碍,淡竹给瞧就成了。”
陆冥之笑笑道:“你先瞧着也成,我这弟弟两年前肩上受了重伤,膀子教人捅了个对穿,虽说伤口愈合了,但左臂却也使不利落了,不知淡竹小哥儿可否能治。”淡竹听闻,忽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是淡竹的不是,淡竹学艺不精,看不了这位哥哥的病,淡竹这就带二位寻师父去。”说罢领着他二人去内堂外候着,他二人坐下后,淡竹又沏了茶给他二人端上。
不多时,他二人就被唤了进去,那彦子始道:“方才淡竹说有人来治身上旧伤,不知是哪位。”陆冥之扯了燕齐谐到身前:“是他。”旋即又笑道:“那唤作淡竹的药僮儿怪是伶俐。”彦子始道:“伶俐是伶俐,就是悟性差了些。”陆冥之燕齐谐二人心中皆道:怕是你自己悟性太好,旁的人看谁都像是蠢材罢。
彦子始让燕齐谐褪下上衣来,露出左肩,伤口狰狞,除去那处大伤,还并有其他许多小伤,彦子始问道:“何时伤的,是何物所伤。”燕齐谐道:“两年多了,马刀所伤。”彦子始一边观察伤口又问道:“官话说的倒不错,半点朵干口音也无,怕不是本地人罢。”燕齐谐笑道:“在下宣平人。”彦子始面色变了变:“宣平来的还受过这样的刀伤”他又道,“近日宣平有支队伍进了朵干,你们可知。”陆冥之答话:“知道。”
第三十九回: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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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萱堂还是那个瑞萱堂,昭军那群人还是昭军那群人,只是今天去找彦子始的人从陆冥之燕齐谐换成了陆冥之送宁翊宸去瑞萱堂。
陆冥之:“那彦子始脾气古怪,免不了会说些不好听的话,阿婴你切莫放在心上,只左耳进右耳出便好了。”宁翊宸只笑道:“难听话听得多了去了,哪还有人有我大哥说话那般难听的”陆冥之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额前没了软软的刘海,揉起来触感却还是从前那般,他道:“总之万事小心。”宁翊宸听闻,“噗嗤”笑出了声儿:“又不是去豺狼窝里。”说罢转身朝前走去,两步路后回身瞧了他一眼,一弯嘴角,回过头去,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身后一支折枝樱桃,葛妈妈的手艺,成了一抹亮色。
瑞萱堂中青衣青带的彦子始瞧见宁翊宸,也不多言语,上来就要“望闻问切”宁翊宸瞧了他一眼,道:“彦大夫的官话听着是京腔的,可是京城中人”彦子始抬了抬眼皮子:“幼时在京城待过些时日。”宁翊宸也笑道:“年幼时的口音是最难抹去的,是以一听就知道了。”彦子始听闻,也道:“听夫人的口音,怕也是京里的罢。”宁翊宸笑笑,对他道:“建平三年的时候,京中神医贺梓推门下弟子,那位号称‘杏林神童’的颜初便再也没了消息,如今瞧着彦大夫,倒颇有当年那位的风采,不知彦大夫可听说过此人”彦子始眉头颤了一下:“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怎么还有人记得那么清楚。”脸上细微变化被宁翊宸尽收眼底,她看着彦子始:“旁人不记得就罢了,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建平元年的时候,我还不满周岁,众人皆说我活不成了,只那位颜初说还有活路,他当年也不过十一二岁大小,却也能镇定自若问诊看病了,硬生生将我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也是那一回,颜初的名声第一次在京城里传开。”
彦子始陡然抬起头来:“你是谁”她抬头:“京城齐威侯宁家,宁翊宸。”彦子始忽的苦笑了句:“都过去这么久了吗连你都这般大了。”宁翊宸窃笑,抬眼,星子一般明亮:“我都这般大了”彦子始一愣,宁翊宸接着道:“初者,始也。子始先生怕就是颜初罢。”彦子始脸上忽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不知什么颜色闪过,忙道:“不是。”宁翊宸见状,也不朝下问,只叹息道:“贺梓推都年纪都这般大了,身边连个养老的人都没有,你也不回去瞧瞧他。”彦子始眉头一皱:“我凭什么回去瞧他他有着朝廷养老不就得了”宁翊宸又一笑:“还说不是颜初,除了他谁还和贺梓推那老头儿镇日的置气。”
彦子始听闻,只冷笑两声:“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宁翊宸旋即敛衽下拜,几近垂膝到地:“倘若真是颜初,便当得阿婴一拜,若不是,我便只当自己是朵干百姓,替大家谢谢子始先生。”彦子始道:“你不过一人,又怎能替整个朵干说谢我,要领谢,我也只说敢领前一句的罢了。”宁翊宸笑笑:“所以,先生这是认了自己是颜初了”彦子始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她的话。
宁翊宸道:“先生长久不出谷了,现下可知朵干之外是个什么情形”彦子始回:“我只听说昭军来了,起义也罢,替天行道也罢,
第四十回: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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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子始手中茶盏“咣当”跌在地上,顷刻间摔了个粉碎,里面茶水全都洒在地上,原以为是滚烫的,连忙去避,等真落在脚上,却发现是凉透了,他忽的笑出声儿来:“小丫头你可莫诓我。”
宁翊宸笑道:“我诓你作甚么?不过说个故事罢了,子始先生既说自己不是颜初,也说自己不认得颜初,那这事儿就和你毫无干系,且当个故事听听罢了。”宁翊宸站起来,朝外走去,“信不信就看子始先生自己了,翊宸就此别过。”
淡竹和苍术守在外头,淡竹话多,叽叽喳喳个不停:“师兄,我还从未见过生的这般好看的夫人呢,娶她那位端的是好福气,你说师父怎的就不娶妻呢”
苍术向来懒得理他,只道:“小孩子休得多嘴。”
淡竹不高兴了:“我都快十三了!哪儿小了”正说着,宁翊宸就过来了,淡竹瞧见,赶紧闭嘴。
宁翊宸瞧见淡竹,过去和他道:“晚上看着你师父些,今儿晚上,有的他煎熬的。”
淡竹:“……”
待宁翊宸回昭军中时,大家团团围过来,问情况如何,宁翊宸道:“该说的都说过了,疑虑的种子已然种下,便由它生根发芽罢,待过几日咱们再去瞧瞧,但凡有丁点儿起色,这事儿便成了。”
她又同陆冥之燕齐谐二人道:“今日我不过是凭着在京中待过,又听夫子隐约说过些庚辰之乱的事儿,七拼八凑,大概猜测了事情的原委,揭他伤口也是点到即止,后面说动他加入我们,还得靠你几个。”
彦子始夜里思忖,当年皇上若真是制止贺梓推的人,也就是说他明明看到了颜末被凌辱,并非完璧之身,却仍要封她做采女,可颜末,显然是无法通过入宫验身的。除非,那事儿就是皇上自己做的,末末怀的是龙胎。还有,自庚辰之乱后,贺梓推就被护在宫里,被皇上保护得密不透风,自己再没能见上他,皇上既看上了颜末,又怎会留着个凌辱自己女人的人日日在自己身边,还一路高升,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当年自己只顾伤心,不曾想到这些,如今被宁翊宸这么一点,却推出这么些疑虑的地方。
难道,害死末末的,是皇上
颜初那儿纠结不堪,昭军这边却比他好太多了。
当然,除了宁翊寰。
宁二姑娘最近很郁闷。
某天,宁翊寰开心的跑出来玩耍,接着,她看到了陆冥之和燕齐谐。
陆冥之很正常,拿了个不到两指宽的小杯子浅酌;燕齐谐很不正常,他抱了一坛酒往下灌,宁翊寰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张大的几乎可以塞下一枚鸡卵。
可能是见她表情太过惊悚,燕齐谐朝她走了过来,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挥了挥,朗声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宁翊寰一脸懵:“甚么”
“老子。”
宁翊寰当即恼了:“尽浑说些甚么撒酒疯呢吗”
燕齐谐看了她一眼:“我说《老子》”
宁翊寰:“……”
小姑娘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扭头就跑,几近能算是落荒而逃。
燕齐谐满面疑惑:“不是,我说错甚么了”
陆冥之瞥了他一眼:“可能是没听懂尴尬罢。”
接下来,燕齐谐为了让宁翊寰小朋友听懂自己每天都和她在说甚么,决定每天捉住她,给她讲课,希望宁翊寰小朋友
第四十一回:大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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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单方面吵架的宁翊寰和燕齐谐,昭军一众打算再去找一回疑似颜初的子始先生。
这一回,不仅宁翊宸去,陆冥之燕齐谐去,连霍三元也一起去了,颇有种兴师动众之感。
宁翊宸甫进瑞萱堂,登时觉得不对了。淡竹坐在瑞萱堂门口,一脸萧瑟,瞧了宁翊宸一眼,道:“师父今日不看诊。”
宁翊宸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师父怎么了”
淡竹蔫蔫的:“师父不愿见客,这几日的病人都是我和几个师兄弟看的。”
宁翊宸问他道:“是不是我那日走后,你师父就这样了”
淡竹思索一阵,疑惑点点头。宁翊宸一边和淡竹说话,一边朝身后使眼色:“让我们去瞧瞧你师父可好,兴许我们能知道他出了些甚么事。”
淡竹一向喜欢这位生的清丽的少年夫人,见她和声悦色对自己说话,不禁心生欢喜,下意识便点了头。宁翊宸心下得意,嘴角一弯,回头招呼身后几人。
四人鱼贯而入。
为首踏入的宁翊宸看见眼前之景不由得一顿,后面一脑门子官司,没看路的陆冥之直直撞在了她身上。陆冥之立刻反应,一把将宁翊宸捞进怀里,宁翊宸不禁嗔他道:“走路也不知看着些,到底前头是我,若是换了小五,岂不绊你个跟头”
面前彦子始瞧了他二人一眼,面如死灰,丧家之犬一般:“你二人倒是恩爱。”手中酒坛子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是伤着这位没娶妻的了
大家定睛一看,不过几日没见彦子始,原本一头如瀑青丝,如今两鬓却有些斑白,也不束发戴冠,脸色青灰,眼中满是红血丝,嘴角翻起皮来,整个人憔悴不堪,全然不是前几日见的那般淡然超脱的模样。燕齐谐看了看他身旁的酒坛子:“没喝多少啊,怎的醉成这样”众人齐齐对他一个白眼。
你以为谁都是你吗
“子始先生。”宁翊寰唤道。“末末还在时,一日读了书,便嬉笑说,等我及冠以后,就取字子始。”彦子始自顾自的道,“还没等我及冠她便不在了。”
“颜初”他颓然笑笑,“杏林神童又有何用到底是我不曾护好她。我的人生,末末的人生,就那么毁在帝王之手上。”
他盯着宁翊宸几人,眼神凄然:“让我怎么报了她的仇去我能怎么办区区虫蛇要如何同蛟龙抗衡。”
“你说……你告诉了我,又有何用”彦子始脸色灰败,“颜初就是个废人。”
陆冥之开口道:“颜初也许是,彦子始未必。”
彦子始忽的抬头看他,陆冥之道:“宣平侯家的陆冥之,眼见着昏君奸臣屠尽满门忠良皆无能为力,但陆四郎就能抵死反抗。你想要的东西,只能你自己争来。”
燕齐谐接过话头:“若不去抗争,你永远就只是君主脚下踩着的蝼蚁。可哪怕你是蝼蚁呢?殊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算是蝼蚁反抗起来也会有惊天的结果。”
彦子始惨然一笑:“我如何不知不是我自己惜命,只是末末她终其所有就只想让我好好活着……”
话不曾说完,就被宁翊宸打断:
第四十二回:廷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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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桌那少年郎反应快的惊人,原是比陆冥之他们还差出几步去,却几近和陆冥之同时擒住了那小贼,二人对视一眼,几把扭了那小贼,那小贼动弹不得,那少年郎随手寻出手中绳子来,将那小贼缚了,丢到那店家面前,笑道:“你们做生意也是不易,这厮就揪着到知县那里报官去罢。”言语之间颇是爽朗。
陆冥之拱手笑道:“这位哥哥好身手。”
那少年郎也笑道:“过奖过奖。”这时几人才细细瞧起他来,只见那少年生的虽不若陆冥之那般好颜色,但端的是明朗康健,眉眼线条刚毅,瞧着倒也俊朗,着一身石青鹤啸云天纹的曳撒,足上蹬了双粉底皂靴,不饰纹样,清朗一笑,风姿不同于一般人也。
陆冥之又道:“不知哥哥如何称呼”
那少年郎笑道:“薛廷璧,表字伯琮,路过此地办事儿来的,不想倒还能遇上个颇有身手的人物儿。”言语之间颇是自豪,想必自幼便是事事求最优的那般人。
陆冥之道:“到底是长我几岁,便称哥哥一声伯琮兄罢,我还不到取字的年纪,伯琮兄唤我一句四郎便是。”
说罢招了燕齐谐,又道,“这是我弟弟小五。”旋即把宁翊宸宁翊寰二人也跟着介绍了一番。
大越民风虽说不算太开放,但却是在朵干这般胡风浓厚的地方,加上宁翊宸宁翊寰二人都是些不拘小节之人,五个少男少女坐在一起谈天说笑倒也不算甚么大事儿,就算是想揪出些礼法的错处来,在朵干这般地方倒也没那般闲人想去揪出错处来。
那薛廷璧虽说言语之间不经意就流露出一种不经意的自豪之感来,但好在见识确实颇广,言谈也颇是风趣,到也算是好相与,几人相谈甚欢,却不料那薛廷璧中途忽的有了甚么事儿,只好告辞,只余陆冥之宁翊宸几个在那里吃酒。
这会儿众人也都有些微醺,迎着大窗吹些风也是凉爽,宁翊宸支了脑袋,道:“今日正好无事,咱们便也立个誓罢。”
陆冥之饶有兴致:“甚么。”
宁翊宸举杯,朗声道:“初心不改,年少永驻。”
燕齐谐听得这话,只道:“嫂嫂这话我就不懂了,初心不改倒是还能做得,年少永驻怕是不成,总不能求长生不老药去罢”
宁翊宸瞧他一眼道:“这你就不知了”她道:“失了初心,便不再是少年,这世上,只有少年最美好,只有少年人的故事永垂不朽。”
她双颊微红,看在陆冥之眼中分外可爱,便问她道:“所以呢”
宁翊宸看向他,笑道:“所以,少年人说的不是容貌,说的是心性,说的是初心,若是初心永存,便能少年永驻。”
陆冥之笑道:“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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