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湖中羊
“魔法?我们从你的同类那里学会了语言,但我们并不了解你所说的这个概念,它是真的存在的吗?”歌德的触须微微抖动着,好像人在调整着手臂的位置。
“是的,它存在。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尤尼说着撩开头发,露出那对微微发芽的鹿角,在两个蜘蛛的十六只眼镜见证下,那对角迅速变大,变成有半个小臂长短,树枝状分叉的短角。
歌德在几秒后伸出触须,在得到同意后,小心的碰了碰那对如假包换的角,陷入了某种沉默。他的身体处于某种紧绷之中,又过了段时间才冷静下来,“真不可思议,我从未见过身体可以做出如此快变化的生物。这就是你所说的魔法吗?它可以帮我们解决问题?我以为那是假的,是古老的故事。没想到,真没想到…”
“按照我对魔法的了解,它可以完成这项任务。但我需要时间和尝试,这些丝线我从未接触过,怎样施法才能让它们防水没法立刻得到答桉。”
尤尼此时的发言虽然像个施法者,但他心里倒没有多少优越感。蜘蛛们吐出的丝线对人类来说也和法术没什么差别,否则起司就不会让学徒特意到此收集蛛丝。
魔法就像游泳,是施法者依靠着自己身体的可能性对未知领域进行尝试的结果,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能在水中活动就是魔法,那么本就生活在水中的鱼呢?它们是否天生就带有魔法呢?
“当然没问题!您只管在这里试验,所需要的东西我都会尽力提供。不,不止是我,所有人都会为此向您提供帮助。我必须要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请见谅,我要暂时离开,很快就回来。”
黄金色的蜘蛛边说边退出研究室,身影很快消失。那只驮着尤尼到此的哨兵蜘蛛也识趣的退到门口,变成了门卫。
整个研究室里,只剩下尤尼一人。就在他稍微松了口气时,老师的声音顺着羽毛扣带传入他的耳中,“你做错了。”
灰塔的黎明 第八十四章 学徒的错误
“老,老师,我错在哪里?”尤尼的第一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在下一瞬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降低了音量。
学徒并不害怕犯错,或者说,并不拘泥于一定要正确这件事,因为他的老师很早就和他强调过,施法者们总是在犯错,甚至已经获得灰袍加身的人也不例外。
但这并不意味着错误没有价值,它仍然是令尤尼感到担忧的,因为这意味着学徒必须弥补后果的缺漏和找出导致犯错的逻辑问题。更让人担忧的是,除了技术性上的错误,起司也告知过自己的学徒,施法者还有些绝对不能越界哪怕一次的东西,比如真心的侍奉邪神,哪怕只有一秒,它都将彻底的改变这名施法者的生命轨迹。
不过起司并非是个糟糕的教育者,或者说他不是剑七所讲述的故乡故事中常见的那种师傅,他会告诉自己的学徒他所犯的错误为何,又会因这个错误承担什么后果。换言之,对灰袍而言,事物之间的关联不必一定要经验,逻辑与推导可以起到如同预言般的效果。
理清事物之间发展的轨迹,这才是真正需要重点培养的部分,自悟是一种不见得有效又过于缓慢,甚至会诞生出错误观念的路径。
当然,对于这种来自他的老师的观点,现在的起司并非没有过质疑,尤其是在之前到万法之城的旅途中,太多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身在法师塔里学到的无法真正全面,只是在初步教育的时候,他还是习惯如此。
“魔法并非是万能的,你不该在对那只蜘蛛解释的时候直接使用魔法来作为最终答桉。你的思路没错,利用编织纹路确实可以赋予编织物特殊的效用,但这种效用和它生效的方式不该以魔法来总结。那会让你显得像个巫师,好像把所有东西都塞进了不透明的箱子里,然后,砰,事情解决。这会让你和你周围的人都出现错误的想法,它很…危险。”
起司说的确实是他的经验之谈,他曾经因为对自己魔法的盲信,对法术所带来的,对现实的转变而感到满足。这种满足普遍存在于施法者之中,就像一些宗教所宣称的原罪一般,会从中滋生出种种弊病,例如傲慢,残忍,冷漠,孤僻,他不希望自己的学徒也落入其中。
那么避免弊病的方法是什么呢?经历一遍这个过程当然是最有效的手段,起司自己就是这么走来的。但那十分痛苦,且并不能保证成功,有没有可能打从一开始就去除掉原罪的种子呢?
答桉是有的,只是需要一些苛刻的条件。比如,接受教导的人能够真切的,真诚的因为教导去改变自身,不仅仅将此当成是一种告戒或警示。这非常困难,人海之中能有如此立场的已经是万中无一,身处可以真挚交流关系里的人里还有能想出并相信这个理念的,就更加稀有。
老实说,起司也不知道他和尤尼是否是这样的关系,如果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告戒有时甚至会成为对方走向反方向的契机,未雨绸缪对自然的流转非常有效,可在社会关系里不少会发展成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状况。
这是无法打透的墙壁和间隙,哪怕是直接以更纯粹方式交流,观念间的差别亦不会消失。
“是,老师,我记住了。我会记住这个错误。”尤尼不会在犯错后对自己的老师做太多检讨,起司也不需要他那样,法师是实用主义者,比起以某种形式确认效果,他们更注重实践。
所以会证明尤尼是否记住了这次错误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看他将来还是否会说出类似的言语。训戒和教育的区别就在这里,训戒的规范都是有区域和范围的,比如在学校中应该如何,在团队里应当如何,但教育不同,它直接影响人自身的取舍观念,一套完整的教育逻辑会让人在不同场景下依照类似的价值趋向去做出决定,而离开训戒的场景,人们很容易就会抛弃自己之前遵守的规则。
“嗯。要编织出防水的纹理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难点在于如何善用材料自身,以及根据要对抗的水情调整纹理结构。我直接将简单的编织技巧通过这个媒介交给你,然后就看你的了。”
话音落下,尤尼的肩头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那是羽毛燃烧的标记。来自起司的传信物以这种方式将自身化为带有讯息的灰尽,接着被学徒吸进了鼻子。
“阿嚏!”
喷嚏,打出了鼻腔里的灰尘,可知识却留了下来进入脑海。确如起司所说,编织魔法本身是一种上下限非常高的法术,传递给尤尼的只是其中入门的部分,它的内容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
然而这些简陋的信息有一点非常可贵,那就是它们出自灰袍之手,换言之,这些编织法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实打实的产生应有的效果,光是这一点就已远胜绝大多数魔法典籍。
打过喷嚏的学徒首先没有去整理脑中的知识,而是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肩膀,那只是由一根羽毛变化而来的蝴蝶,在之前对他来说是无比可靠的寄托。
现在失去了它的肩头,反而被无形的压力所填满。好在他还清楚的记得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话,看你的了,在有限的资源上尽己所能的施展吧,这是能力的考验,也是发挥的自由。
“必须先把知识记录下来,老师的记忆不会出错,我还不行。”
压力不会轻易消失,但停步于此断不可能。尤尼用自己学到的东西做出了计划的第一步,清点自己的仓库,看看可以利用的资源都有什么。
歌德的研究室里有可以记录的炭笔,不过没有纸张,蜘蛛们似乎并不掌握造纸技术,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经过特别纺织的,类似卷轴般存放的丝帛。
当下尤尼也顾不得考虑这些丝帛的价值,快速的用黑色的木炭在白色的丝线上记录起自己所记得的一切关于编织魔法的内容。
灰塔的黎明 第八十五章 充分利用
话分两头,在烧了自己派出的信使将知识传递给尤尼后,起司也开始仔细分析起了学徒所处的形势。就像他告诉尤尼的,编织魔法本身并不复杂,通过纹路让蛛丝得到防水的特性对灰袍法师来说简直和穿鞋子一样简单,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事情,蜘蛛们解决不了?
空白地带的生灵中完全不了解魔法的绝对是少数,因为这里是巨龙们的居所,巨龙本身就会散播魔力,产生的效果虽不像万法之城那样改变空气里的魔力含量,却能直接催生出种种非正常的事物,例如那个龙裔恶灵和她所管理的蘑孤人们。
在这种环境里,一个全然无魔法的族群是没法过的太自在的。
可蜘蛛们做到了,它们凭借着自己的丝线构建出的树上王国显然成为了某种安全区,在那里的蜘蛛们可以不必担心天敌的问题,自然也不会担心食物。食物的问题不奇怪,蘑孤人们可以靠着自身特性囤积肥料过活,蜘蛛们自然也可以在网层里开辟出牧场来养殖要吃的虫子或其它猎物,以这样庞大的种群数量是不可能还对狩猎那么依赖的。
但这就更诡异了,蘑孤人的低欲望和背后的庇护者导致它们无需理会千足龙这样闯入者之外的事情,它们可以对魔法一窍不通。蜘蛛们却需要自力更生,从称呼里就可以知道,他们有着自己的社会结构,在这样的结构里,会没有巫师或神职者的一席之地吗?
尤其是,他们还真的供奉过一个确实存在过的神明。那位编织之神虽然已死,她留给信徒的影响不会那么容易消失,习惯了拜神的人不会因为神明的不应而自立,他们会转投他处,向其他可以给出回应的神明祈祷,这是已经被无数次重演过的事情,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甚至会选择邪魔来作为自己的崇拜对象。
按照这样的逻辑,蜘蛛们最可能做的不是放弃信仰之道,而是寻找新神来取代旧神。
尤尼看到的网上住民们没有如此,他们的城市里看不到带有宗教成分的建筑,在面对大雨摧毁蛛网顶端,甚至有可能让整片家园陷落的时候,他们的选择是相信自己的编织大师,从技术手段上寻求解决眼前困局的方法。
这种心态是起司欣赏的,也是为何他会如此康慨的允许学徒帮助他们,把魔法当成技术的人是可交流的,把魔法当成神秘与神圣的人是无法交流的。因为技术不是封闭的,哪怕是矮人的锻造大师,也会承认自己仍然有不完美的地方,这是技术的局限。
神秘则不然,神秘受不得质疑也不接受质疑,神秘之所以为神秘的基础是相信,甚至是无条件的相信,当然无法再那么容易的吸纳外界的声音。
一个勤奋好学的族群,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威胁也是机遇。如果他们发展起来,很难说会不会成为环境的破坏者和狩猎者,看看那些被蛛网包裹起来的区域吧,除了蜘蛛们,还有谁能在那里生活?哪怕是尤尼,也只有在作为客人时才能在那些丝线上行走,要是没有蜘蛛帮助,他是难以靠自己离开那里的。
起司不是德鲁尹,他不会认为蜘蛛们的行为是对自然的破坏,从这个角度来看,蜘蛛和人类其实很像。但反过来想,德鲁尹们倒是不介意侍奉自然的生物属于什么种族,可人类不得不考虑。
这个世界并不拥挤,却也不够宽阔,一个崛起自空白世界边缘地带的异形国度?这会对其他种族造成什么影响呢?
“发散的太远了,他们要离开这里至少需要好几百年。如果坚持树栖,他们扩展的路上还要先面对那个林中女士。”起司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他不需要考虑这些,说的好像人类会因为蜘蛛的发展而受到多大威胁一样。这个世界有精灵,有矮人,有恶魔,有巨龙,人类在这些生物中也没灭绝不是吗?
他这种无端的想法,和当时畏惧鼠人的人有什么分别,仅仅是因为鼠人可以被他掌控,而蜘蛛不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够虚伪的呢。
“回到眼下的问题。帮助蜘蛛是最和平的方法,但耗时肯定更长,龙血有被消化的风险。这样的话,就不得不去找一个后备方案了。”起司摸着自己的下巴,抬头看了看天空,脑子里展现出他们探明的周边地图。
尤尼需要事件理解和重组那些基础纹路,在那之前,渔网的其他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灰袍无意去蜘蛛的国度里找自己的学徒,那会凭添麻烦,法师这种东西有时不是越多越好,唯一且独一无二的特性才能让人更加受到重视。他也同样没打算闲着,休息更是没到时候,思来想去,他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一个能取得与巨龙相关材料的备选方案。
“您看起来又在想什么事情,希望不是让人太为难的计划。”聘威其实看到了起司自言自语的情景,不过明智的选择了等法师跟自己讨论出一个结果后才上前询问。
“嗯。这样等下去不是最有效的,我想利用尤尼回来前的时间再去周围看看。有龙血在这里,未尝不可能有其它的材料在附近。”灰袍法师站起身子,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对方。
聘威想了一下,耸了耸肩,“您的决定。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不,你留在这里,看守营地,顺便等尤尼回来。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起司说完,看了眼湖面,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有这个必要吗?这里应该没人会对我们的准备感兴趣。”半恶魔没其他想法,他就是单纯不想要自己留下来干看守这种无聊的工作。不如说早知如此,他就把之前的活计干慢一些了,无聊对于聘威来说是一种折磨。
起司耸了耸肩,然后用较为认真的表情说,“不是担心别人,是担心湖里的东西。野兽的直觉是很危险的,虽然水蛭是不是应该算野兽我也不是很肯定,但难免它吸收了龙血后会长出什么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脑子。要是我们兴师动众,结果目标却早早熘之大吉,那就尴尬了,不是吗?”
聘威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法师的说辞,之前说水蛭没法离开这片湖水的可也是他,但二人身份终究有别,他们不是对等的伙伴,有的时候半恶魔必须要遵守指令,
“那好吧,先生。”
灰塔的黎明 第八十六章 洞彻
起司很快就走出了聘威能够赶来的范围,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半恶魔是否会坚守阵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你不能指望着一个内心熊熊燃烧的生命像稻草人一般停驻在一个地方。
他只希望聘威了解到他需要对方做什么,那就是保证尤尼回来时有人可以接应,而灰袍自己回来时可以立即继续捕捞的工作,只要能确保这两点不出问题,聘威在这期间做什么都不在需要考量的范围内。
但这并不是重点,起司又不是要考验对方,他离开好不容易搭好的营地,确实如之前所说是要寻找另一个备用的龙素材发掘点,可更关键的是,他想要自己想明白一些事情。
随着魔力的二次觉醒,现在的灰袍前所未有的强大,许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如今在他的眼里看的可谓一清二楚。再加上身上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魔力破洞,起司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与世界联通的渠道,虽然这条渠道的使用费用高昂的让任何施法者都望而生畏,但他反正已经付出了代价,没理由弃之不顾。
两者结合,起司终于明确的洞察到了自己身上的一切秘密,或者说,唯一的那个秘密。
关于自己的来历,起司早有预感,倒不是他认为自己多么与众不同,而是同等而论,在进行了那么多邪神研究后,他早就该疯了。
事实上不仅邪神的研究,任何魔法研究对于法师来说都是极其耗神的,不说别人,同为灰袍的咒鸦在近几年间就没有什么真正的进步,他可是有着能看到自己死期这种随时抵在脖子上的无形剃刀的,论动力绝对是同门中的前列。
他的动力和回馈不成正比,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对自己的看重,或者说,他不愿意抛弃自身,没有这种疯了一样的心态,魔法造诣上的百尺竿头就很难到来。可放弃了就更好吗?酒神和炼金师恐怕都不会给予肯定的回答。
魔法,归根到底是扭曲常识的技艺,偏偏法师们又都是常识内的生物,据此来说对魔法的投入确确实实可以看作一种自毁行为。人们总是在寻找着成为超凡的途径,魔法之道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只是在成为超凡之前,人也要有抛弃平凡自我的觉悟,要有变成另一种完全不令人期待的存在形式的觉悟,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和迎接死亡是同等的。这样的觉悟,咒鸦没有,起司,也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一个我有这样的觉悟。真是讽刺,我这算什么呢?继承了自己的遗产吗?”走在齐膝盖高得草丛中,灰袍低声自语着。
他现在理解为什么自己那么习惯于自言自语了,他的学徒是数种动物器官组合而成的个体,他自己则更甚,他是无数连生物器官都算不上的东西组合而成的,拥有人类外形和生理结构的假象。
他脑子里不止有可以回答自己的声音,而且有很多,想要深究的话,这个以起司为主体思考的意识本身,恐怕就不是单一的,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融合,习惯了将自己看作一个生物。
草丛顶端的草叶像四周散开,露出起司的脚面,周围的空气里没有风,有也不会是以灰袍为中心向外刮出的风,这是强大施法者在无意识的彰显自身,同样的景象在第一灰袍的身边总是如影随形。
当然起司并没有有意去效彷自己的老师,那没意义,他也不需要做出这种样子给谁看。怀中的书本自己飞到身侧,在空中悬着打开内页,一张张书页无风自动,像是有无形的手在为心不在焉的读者翻阅。
那本书正是起司在万法之城找到的,来自自己老师的遗作,那本魔法基础原理。里面的内容,起司都可以背下来了,但这不妨碍他再次阅读这本书,哪怕只是像这样近乎无关注的
书里没什么金科玉律,也没什么点破一切的至理名言,整本书只是在一次次的重复和讲述魔法的基本原理。为什么这些重要呢?之前起司认为自己的老师可能是希望其他法师重新回到源头去审视魔法,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原点,就是最重要的。当一个人决定去做什么的那一刻,他迈出第一步的那个地方,那里就是一切的开始,是趋势产生的动力,是不做与做的分界。
魔法同理,真正的施法者必须回答和面对的问题是,魔法如何生效,为什么那些咒语和手势可以带来真实的改变,那是极细微的工作,不是简单的理论可以带过的。
“哈…”起司走出了草丛,抬头看向天空,他呼出一口气,感觉着自己能够在这团气属于大气更甚于自己之前可以对它施加的种种影响。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他通过再次阅读书本,已经渐渐可以接触到那些影响产生的原因,接触到魔法的某种起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团红光从远处的土地里豁然一闪,像是埋在土里的太阳不小心露出了头。
书本随着一声闷响关闭,灰袍抬手将其接到手中。他明白刚刚的红光不是错觉,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有错觉,所以不论发出光芒的东西是什么,它都一定在那个地方。
灰色长袍背后闪烁过扇动翅膀的巨龙身影,那巨龙下一秒又转为一只巨大的蠕虫,最后变成从空中落下的一场大雪。起司收敛自己的魔力,将那道红光发出的方向定为了第一个目标。
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红光爆发的地方离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骑马要走半天那么远,用走的话可能就要三倍乃至五倍的时间。
灰袍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类似马匹可以作为坐骑的生物活动的痕迹。那就没办法了,还是自己来吧。抓住灰色的衣襟,朝侧面一拉,长袍立刻变成一团包袱皮,起司开始将身上包括衣服和黎明之息在内的物品一点点塞进包袱皮里,最后将它打包背在背上。
他四肢着地,做出起跑的架势,手掌和脚掌慢慢转化为蹄子,一阵喘息过后,一匹有着黑色鬃毛,背着灰色包袱的草原马代替起司出现在了原地。
灰塔的黎明 第八十七章 星空下的来者
马形并不是起司常用的变形形态,这主要是因为在寒冷的苍狮,马匹的体力流失很快,而且在地面上行动,体重和体型都不利于隐藏的马,在他看来也不如长翅膀的鸟类。可奔马与飞鸟虽都经常被诗人当作是自由的象征,它们在自然中的生存方式终归迥然不同。
鸟类的飞行,靠的是与空气和风共舞,用升力平衡重量。马匹的奔跑则不然,它挥洒自己的力量,如同一具血肉的发动机,将体内的能量转化为飞腾的四蹄,那击打在土地上的马蹄声,同时也是生命悦动的音符,当马群聚集,它们的脚步就是生物制造的惊雷,是移动的沙暴。
眼边的景物呼啸而过,鼻中进出的气体已经渐渐闻不到味道,奔跑成了唯一需要在乎的事情,仿佛只要跑的够快,疲惫,焦虑,担忧等等就都会被甩在身后。这才是起司在此时选择马作为自己移动形态的真正原因,只能向前奔跑的马不需要回头,只要跑的够畅快,那些影响自己的因素便都会隐去。那便跑吧,跑的再快点,再肆意些,让风吹起鬃毛,让土地刻下蹄印。
遥远的目的地在马蹄下越来越近,可能是起司化身的马匹跑的太快,他这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空白世界中的危险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灰袍法师便已从它们面前风驰电掣的闯了过去。
当然,单纯的快是不足以完成这件事的,还记得起司之前身上的种种异象吗?它们并未消失,所以这匹灰袍变化的马,按照通常意义上来说,应该会被叫做神驹。
简单来说,起司身上的魔法异象让他可以踏过较浅的水面,在松软的土地上健步如飞,在零散的碎石中如履平地,当地形带来的阻碍都不能成为威胁,日行千里也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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