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艮屾
不怕酒醉不醒,倒头就睡;就怕半醉半醒,惹是生非。
赶也不是,骂也不是。
燕子矶几天下来,可见惯了这类醉汉,别的本事没有,耍酒疯有一个算一个,每次的理由还都不带重样的。
至于酒醒,呵呵。
不过,这一次燕子矶没先动手。
“公子,别和他动手,你打不过他。”葵儿见自家公子动怒,赶紧抓紧他的手腕,生怕他真个闹起来。
公子一手任凭葵儿抓着,另一手从袖口抖落一片金叶子,翻手抛给不管事的燕子矶,“燕昭侠,有劳护住我的葵儿。”
燕子矶眼神一亮,叫了声好。
公子一把挣脱,朝葵儿抛了个歉意眼神,腾身一脚直跩醉汉面门。
葵儿当然不肯任他出手,起身就要去拉回。
燕子矶一个欠身挡住她,理直气壮地说,“男人间的事,女人最好别插手。”
怒发冲冠为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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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简在吾心
炅家老宅。
个子不高的少年盘腿坐在天井口,上吞浩然天地的灵气,下囊幽深古井的阴气。
上清下浊,在他体表形成两股泾渭分明的黑白图。
暂定为临闾关师傅的男人端坐石凳,瞧也不瞧那股骇人景象,至于是否走火入魔,男人全然不管,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弟子实属无奈。
咚!
敲门声缓缓响起,男人没有去管来者何人,平静地起身打开门,为那一位敞开大门。
“关武夫,我是。。。”
男人不客气地打断,“我不在乎你是谁,也不在乎你想做什么,只管说你的目的。”
来者黑色长袍,连容貌都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瞧不出真实容颜和体型,面对男人的冷酷也不恼怒,同样平静地回道,“可否容我进屋一叙”
“不必。”
男人直接拒绝了他,反正在根老眼中自己也没守过几次规矩,要不是碍于自家颜面,只怕早就打杀了事。
历史上,匆匆而来,匆匆而逝的武夫不计其数。
他,从来不信自己是个例外。
来者当然知道男人不在洞溪里的规矩内,而这也正是自己找到他的原因。
“我想请你替我打杀一人,报酬是洞溪里的一尾桃花鱼。”黑袍自信且从容地说道。
“杀人尚且不行,何况报酬仅仅是一尾桃花鱼。”男人无情地拒绝。
黑袍并未放弃,“你或许不在乎,但对他肯定不可或缺。”
黑袍来此,肯定是全盘皆了然于胸。
洞溪里有亘古不变的三尾桃花鱼,每十年都会如雨后春笋般一一浮现。
一尾是杨树林的木鱼,一尾是桃花溪的水鱼,一尾是李子洞的石鱼。
杨树林与桃花溪,至今不曾现身。
李子洞,非洞溪里李氏不可染指。
哪怕是坐镇于此的宣侠也不可以。
“你凭什么笃定能抓到一尾桃花鱼”男人反问道。
“请关武夫恕我不能直言,此中不宜细叙。”黑袍冷静地回道。
根老与狄婆是不可挑战的两位存在,谁也不敢。
男人沉默不语。
少年闪身至此,以不容置疑地口味说道,“凭你这句话,我能打杀你,换取根老的一份善意。”
“但我不想打杀你,所以请你自觉说出来。”
少年的战意汹涌流出,一黑一白两股气从太阴太阳流出,如仙人玉带飘扬肩头。
“正好借助此地,施展这门神通。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放开手脚能让我退入屋内,可饶你不死。”
少年炅横双眼微睁,一步跨出。
饶你不死,更可让你生不如死。
我炅横手中从无善果。
“凭你打不死我。”黑袍笃信道。
炅横可不信他,腾身一拳直锤其胸口,势要拳震五脏六腑,要他一击必杀。
炅横出拳,从无留手。
碰!
黑袍不闪不躲,任凭自身被一拳击中,然后嗖地一声,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百来步。
“师傅,他不是人。”
男人面色阴沉如水,纵身一跃,随手掀开他一身的黑袍,不是个木质人,又是何物!
“墨家造物,非比寻常,关某今天权当领教。”
一时不察竟被算计,男人怒气汹汹,该死的墨家弟子,竟敢污蔑我关丛山,真当我是尊束手束脚的泥菩萨不成
“炅横,近日切勿出门,墨家机关杀力最强,以你如今被压制的体魄九死无生。”
“那我的桃花鱼怎么办”
“我去替你请来。”自称关丛山的男人眉头紧皱。
该死,墨家真当死绝。
“根老,这酒可还满意”一身轻装的男人,后背黑釉竹箱,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酒壶。
每一壶酒底座都刻有【相里官制】。
根老连酒也不看,其笑容已响彻客栈,是前所未有的痛快笑意。
“不愧是大家毓秀,这一出手甚是大快人心。”根老拍着柜台,放声大笑。
“掌柜的,瞧你这般开心,可能每壶酒少点酒钱。”不同于别人的各有所图,这群外来人仗着一身蛮力,上午做些苦活,赚点小钱,下午再来酒馆喝一下午,到了晚上指不定是露宿街头,或是登堂入室,去了哪家早已无人的宅子。
哪怕是递炤关,轻松一跳,一堵围墙还是轻而易举地翻过。
“那是不可能的,凭我这枚银牌,一份酒钱也不能少。”燕子矶可不准根老搭话,每一份酒钱都算他的酬劳,虽然最后都落在李成蹊的口袋,但是这一个结果天知地知我知姑姑知就好。
至少在外人眼中,这枚银牌的酒钱可少不得一钱一厘。
“根老,既已收下酒,我这就离开里上,去别处丈量地界,好校正百年前的堪舆地势。”轻装男人会心一笑,躬首告辞。
“你且等等。”根老叫住了他,对忙的不亦乐乎的燕子矶喊道,“小三儿,去楼上把那个不成器的董必昌喊下来,别整天窝在我的客栈,糟蹋我这的新鲜灵气。”
燕子矶应了声好,上楼叫来董必昌。
轻装男人看见董必昌,心领神会,“谨遵根老教诲,自当好好教导。”
根老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动递过来的肩头,指了指下楼的董必昌,“墨子可教也,这小子是董家的后生,不打不成器,这一路上好好指导一番。”
其实跟在董必昌后面的还有个警惕性十足的少年,根老也没拒绝他跟着,反正这小子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教化万民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吾之幸也。”轻装男人爽朗一笑,向董必昌自我介绍道,“我姓钱,名笑之,游历是在丈量堪舆。”
“我姓董,名必昌,游历是在磨砺修行,勘察民风。”
钱笑之点了点头,看向他边上的警惕少年,“敢问小公子姓谁名谁”
董必昌还想替他开口,钱笑之眼神示意不可多此一举。
“我本无名无姓,是昌哥赐我董姓,取名必合。”
“善也,可有师门在身。”钱笑之明知故问。
取名董必合的少年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回应。
董必昌这才开口作答,“回前辈的话,必合暂无师门,我只教了他粗浅养身之法。”
法不轻传,武不轻予。
董必昌再对他好,也不能违背家训。
规矩之内,情有可原。
规矩之外,罪无可恕。
董家儿郎,首善规矩。
“你我相遇,即为有缘,可愿入我门下,随我走遍千山万水。”钱笑之从不吝啬善意,对董氏后人的亲近友朋更也不藏私。
董必昌尽管不知他的跟脚,但是从根老那神采奕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根老对他的话大为赞许,当即替董必合回道,“谢前辈恩典。”
董必合见状,欣喜若狂,“弟子董必合见过师傅。”
“墨子可教也。”钱笑之学着根老拍了拍他的肩头,还不忘扭头向根老抛个得意的笑容。
“去吧去吧,回头你兄长回来,我会替你告知这一切。”根老藏起钱笑之送来的六壶好酒,摆了摆手赶走这三个人。
燕子矶见状,小声提醒道,“根老,董必昌房钱还没给。”
根老一拍大腿,懊恼喊道,“小窝囊废,你房钱还没给。”
董必昌犹豫了下,刚想回头,就见钱笑之扶正黑竹箱,拉着自己和董必合,迈步狂奔而去。
根老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睛,远远地咒骂这三人不知好歹,没良心之类的。
得嘞,又少了一笔工钱。
燕子矶闷闷想道,小步跑到门口,一脚踢在醉汉的背上,“啥时候偿清打坏桌椅的钱”
醉汉心虚地嘟囔着,“凭啥要我一个人赔那小白脸不是也弄坏了不少”
“我告你讲,我可不是好惹的,混江湖也不打听打听,哪个不知我秋天漠的莫得势”
“再者讲,你扣了我祖传八百年的传家宝刀,还不够抵消桌椅钱那劣质老槐木能值几个钱!!!”
醉汉说着说着,开始痛哭流涕,仿佛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根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脚踢在醉汉的大腿上,“滚吧,没本事的小王八羔子,连个小木头都不如。”
本来哭声震天响的醉汉一听掌柜的让滚,立马收了一脸哭声,一个激灵跳起来,健步如飞,转眼间不知所踪。
“根老,这钱,你可得赔我。”燕子矶埋怨道。
“我和你打赌,明个下午,保管他一兜子钱回来。”根老理直气壮地说。
燕子矶笑了,笑的如此不怀好意,连声恭维道,“还是爷爷神机妙算。”
根老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好的不学,尽学些不着调的马屁功夫。”
“也不知小木头那边怎样这都过去了半个月,也没见递个信。”
“可不是,我姑姑气的整天闷在房间里,时不时拿我出气,你瞅瞅我这腰青一块紫一块,老可怜巴巴的。”燕子矶唉声叹气,“亲生的侄儿,流水的姑父。”
“我姑姑咋就狠得下手打我!”
根老瞥了眼油嘴滑舌的燕子矶,“就你这祸国殃民的嘴,也不知道霍霍了多少清白姑娘。”
“根老可别乱说,我那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你情我愿,吃了就跑。”
燕子矶嘿嘿一笑,根老又是一巴掌。
第十二章 洞溪不蔽
夜色中,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幽幽响起。
一辆华盖马车缓缓前进,驾车的是无名车夫,坐他边上的是耿星河。
“洞溪里几时如此人烟稀少”车夫若不是笃信耿星河毫无战力,绝对不是刻意坑害自己,万万不敢顺着他的指路赶车。
一路走来,无一行人。
“是我刻意避开人口最多的街道,领着你们走羊肠小道。”耿星河慢悠悠地说,“路偏了点,可无人叨扰,甚是清净。”
车厢内的少年闻言,哈哈大笑,对此甚是宽怀。
“算你小子识相,懂我少主的意思。”车夫听着笑声,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真要是撞见路人挡道,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斗。
“前面路口拐入左道,一路到底,即可见到三姓之一的大户。”耿星河靠在车栏上,嘴角挂着笑意。
一位是不知深浅的少主。
一位是深谋远虑的少爷。
岳牧野,送你个惊喜,可别谢我。
车夫专心赶车,很快就来到了岳家大宅。
守在门口的四位护卫早在见到华盖马车,已回府通知管事过来。
还不等马车进前百米,管事已小步跑到马车前头,端庄大气地迎接道,“岳家管事敢问来者何人”
马夫停下马车,代少主回道,“徵暘宗武隆星曹涪陵。”
管事闻声大惊失色,连忙俯身叩拜,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管事见过尊驾曹武隆。”
车厢内的少年笑意依旧,“起身回话。”
管事不敢起身,颤颤兢兢,只敢埋头做低。
少年亦不强求,掀开车帘,对耿星河得意洋洋地说,“你瞧别人听着我唯恐避犹不急,哪里有谁像你这般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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