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枳行

    旁边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倒是陆陆续续接待了不少客人，摊主姑娘见谷辛雨看过来，颇有些得意得哼了几声。前几日客源集中在谷辛雨的摊位前，自己的摊位却无一人关注，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见谷辛雨一脸愁闷，邻摊女子嘴角上扬，很是得意。

    谷辛雨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表情挑衅，只是百无聊赖下随意观察着周围的摊位。

    井婆婆依旧拿刚挠过头皮的手去抠山楂上的斑点，前来光顾的孩童也是一个个吧唧着嘴吃得香甜。井婆婆看着孩子们吃得欢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打铁匠徐壮依旧在屋内吭哧吭哧打着铁，铁锤落在已经颇具雏形的长剑上，发出巨大声响，抑扬顿挫，倒也成了青石板街道独特的风景，徐壮的儿子坐在摊位后高凳上打瞌睡，如同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晃荡着的双腿摆动幅度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不远处跑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孩童，身形稍有肥胖，后脑勺留着一缕细发，被精心编成了发辫，边叫着他的名字边奔跑过来，这才让瞌睡中的徐壮儿子醒了神。

    徐壮儿子生的虎头虎脑的，一看便是淘气惯了的，此时正同那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顶着脑袋商量着什么。没多久便见徐壮儿子跑入了自家铺子，那个后脑勺留着一小辫子的小胖子留在摊位前，在伙伴离开后，四处看了一圈，大家都各忙各的没有注意他，他又瑟瑟缩缩地小心回头看了一眼，见小伙伴还没回来，飞速将摊位上几个精致小巧的金属制品藏入腰间荷包中，又若无其事地等待伙伴归来。

    谷辛雨挑了挑眉，这小胖子偷东西！

    徐壮摊位上不是大型冷兵器就是暗中伤人的小型飞镖，这小胖子偷这东西干嘛

    徐壮儿子踢拖着脚步，垂头丧气从铺子中走出，没了刚跑进去时的兴奋，慢悠悠地走到小胖子身边，说了句什么，两手向后按着高凳两边，手臂向上一撑，一屁股坐在高凳上，他父亲不让他出门玩耍，他也不敢忤逆，只能乖乖




第八章 御师学府（一）
    围观众人这才议论纷纷，原来这位骑马的就是范家公子范中杰，传闻中此子聪慧无双却不学无术，八岁就能熟读百家诗词，如今已然十五，却终日只知道同狐朋狗友泡在烟花之地，人群中已经有知情人有意无意说出昨日夜间在永乐坊碰见了范中杰同戚儿姑娘在一起把酒言欢，如今日头还早，想来是宿夜未归，刚从永乐坊夜宿归来吧。如此一来，众人看他的目光就夹杂了一些可惜与看低。

    而同样作为范家子女，自小就对修炼极其敏感的小幺范迎晨便是一个正面例子了。作为落霞镇镇民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范迎晨自七岁能感知天地灵气开始便十分刻苦修炼，不但在八岁前就摸到了御兽师的门槛，还在父辈帮助下获得了最顶级的灵兽——虎豹熊狼中灵力感知最为灵敏的白狼。听范中杰的说法，这范迎晨已经突破二品了，不到十岁的年纪便能突破二品，真真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这一番对比下来，还未等范迎晨说话，围观众人已经有人抱不平:“东莱城城主明文规定，闹市街道不可骑乘马匹前行，你明知故犯还差点伤及无辜，怎么还这般咄咄逼人。”

    “就是，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范迎晨见众人如此反应，笑着安抚众人:“大家不必如此激动。我将哥哥摔下马本就是我不对，只是我不忍心见到无辜的孩子因我哥哥的胡闹失了性命，这才出手拦马。这事即便是传到父亲耳中，我也相信父亲不会为此惩罚我的。”

    范中杰的咄咄逼人和范迎晨的云淡风轻再次形成了强烈对比。范中杰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众人一副要声讨他的姿态，自知理亏，又听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口耳相传范迎晨的光鲜事迹，气不打一出来，招呼了小厮一声“走”，便捂着手臂转身离开了。

    见范迎晨正与几位镇民谈笑道谢，谷辛雨神色思索，盯了范迎晨好一会，在看见后者也转头过来看她的时候，收回目光，将脑袋垂下盯着眼前的摊布。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这出戏，她怎么都觉得别扭，却又说不上哪里别扭。

    小风波很快退去，满大街都在谈论关于那位范迎晨的事情，谷辛雨侧耳听了一些，发现大多都是大同小异，大意都是夸赞范家将会出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或许真能超越百年前那位圣者云云的，谷辛雨听着无趣，又想着按这谈论的势头，今日应当不会有人谈论起关于永乐坊的事情了，看了看头顶越发逼近的太阳，收拾了摊位打算走人。

    未到午时，少男少女们还未被长辈揪回家吃午饭，谷辛雨坐在垂柳河边柳树下啃馒头，见到了先前在徐壮摊位前遇到的小胖子，正脚丫子撒着欢从她身旁跑过。

    小孩子活力就是好，她感叹着从柳树下站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回家，大概还能喝一碗米汤润润喉吧。

    今日生意不好，谷母齐氏稍有不满，谷辛雨看着心烦，喝了米汤也就早早背上包裹出了门，这才让齐氏的面色好看了些。

    距离垂柳河道不远，有一处灌木丛，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可以做隐蔽物，谷辛雨只瞥了一眼，正考虑是去垂柳树下躲日头还是去茶馆看看有没有新鲜消息可以偷听，一道轻微、断续的呜咽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灌木丛不高，藏不了人。

    正想抬步



第九章 御师学府（二）
    见少年脸上带着自信，又想着把井婆婆叫醒估计也只能干着急，谷辛雨这才小心将黑猫放下，将伤口指给少年看。

    少年一只手搭在黑猫身上，防止它乱动，另一只手轻轻按压在伤口附近，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时候，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谷辛雨:“伤口里有东西。”

    谷辛雨从始至终都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突然眉心一蹙，暗叹不好，又听他如此说，心下焦虑:“那怎么办，取出来吗会不会让伤口流血更多。”作为一个看过几百上千集各类型电视剧的华夏人，即便没有吃过猪肉，也知道伤口的武器取出很可能导致血液更快喷出。

    少年倒是没有太多顾虑，安抚般说了一句:“无妨，我将伤口东西取出，你稍微看着它一点，让它不要乱动。”

    “好。”谷辛雨双手代替了少年原本控制着黑猫身体的左手，安抚着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将手分别放在黑猫的脖颈处和两条交叠的前腿上。

    少年一只手扒在伤口周围，黑猫发出一声呜咽，似乎也知道少年正在救它，只叫了一声就不再动了。

    在找准了伤口后，少年指间周围被一道青绿色的光芒包裹着，两指快速从伤口中夹出一块金属制品来。谷辛雨认得它，它是徐壮摊位上的小型飞镖，这飞镖人人都可以买，却不知道谁会拿飞镖去伤一只普通黑猫。伤口很深，飞镖几乎没入皮肉之中，可见下手之人狠毒。

    少年的手悬在黑猫伤口上，手中青绿色光芒持续地往伤口内输入，但血流却没有停下的痕迹。少年脸上闪过疑虑，手上光芒一闪，青绿色光芒更盛，一个白瓷瓶出现在少年手中。

    还没等谷辛雨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将手中的白瓷瓶瓶塞取下，往白猫身上洒了不少白色粉末。这些白色粉末似乎能加速血液凝固，不过几息，伤口就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凝成了血痂。

    “你往它伤口上洒了什么”见黑猫气息平缓了很多，谷辛雨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前的少年。

    像是猜到了谷辛雨会有此一问，少年微微一笑:“这是最常见的凝血散，可以加速伤口结痂，等血痂脱落，它应当就能恢复。”

    谷辛雨指了指他手上的黑色指环，有几处斑驳的银点，做工有些粗糙，说是戒指已经很勉强，“那这个呢还有你手上的青绿色光芒。”少年既然在她面前展示了这些，就表示他并不在意谷辛雨知道这些，她也就直接开口询问了。

    少年将白瓷瓶握在手心，青绿色光芒一闪，白瓷瓶便不见了踪影。少年看着手中指环柔和一笑，“这是储物戒，可以存放和提取物品，你可以理解成是一个不占位置、没有重量压迫的大包裹。不过我的储物戒空间并不大，只能放没几样东西。至于你说的青绿色光芒……”少年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是一名御兽师，二品青级御兽师。你会觉得我的光芒是青绿色的，大概是因为我刚突破青级不久，所以灵力不是很稳定，还处于绿级和青级之间。”

    谷辛雨想到早上在青石板街道见到的范家两兄妹，那位范迎晨身上闪出的是红色光芒，“那红色呢”

    “红色”少年有些疑惑她会有此一问，答道，“红色一般就是红级，但如果已经偏向橙红色，那么很有可能已经突破橙级，就跟我一样，一般一个层级停留越久，颜色就会越纯正。”少年用手指指自己鼻尖，想了想又说道:“但是



第十章 灵兽
    啊这黑猫就是灵兽这还真是瞌睡送枕头，她正想找灵兽，不曾想眼前就有一个。这也太巧了吧！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开口解释，“我刚刚也把它当成普通兽类看待，想用灵力为它治伤，但我的灵力对它伤口无效，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用御师最常用的凝血散给它用，它体内灵力被凝血散刺激，帮助伤口快速结痂，我才确认它是灵兽。”少年有些哭笑不得，“我刚刚以为你是散修，它是你的灵兽，结果你对御师的事情一窍不通，我探查了这只黑猫，也在可以结下契约的状态，是个无主的灵兽。”要不是他刚刚把黑猫当成谷辛雨的契约灵兽，把谷辛雨当成散修，他怎么也不会这么随意地在她面前显露灵力等阶和储物戒啊……真真是欲哭无泪。

    谷辛雨哪知道少年此时内心的波澜和后悔，只想着自己若能拥有自己的灵兽就能入东莱学府，或许还能尽快找到回华夏的办法……

    谷辛雨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坐在身旁的少年单手托腮看着天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不过我好像没听先生说过猫类的灵兽，而且这只灵猫被普通金属制成的飞镖伤的这么重，体内灵力应当比较稀薄，一个御师一生只能同一只灵兽结下契约，灵兽又与御兽师实力息息相关，慎重选择比较好。”

    谷辛雨听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正想问他的灵兽是什么，又听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声:“但是除非是那些大家族的子弟，有父辈护持去寻找最适合自己的灵兽，普通家庭的孩子即便本身天赋再高，也不可能独自去深山老林寻找合适的灵兽，更不用说将他们制服并结下契约了。我当初要不是运气好，陪婆婆去捡山楂时遇到了伤重的棕熊，自愿与我结下契约寻求庇护，我也不敢妄想自己的灵兽也能是虎豹熊狼之一啊。”

    少年看起来十分感慨，在他看来，若不是当时棕熊伤重又被天敌追赶，避无可避，定然不可能自愿同自己结下契约的，而他如果找不到其它相对弱小些的灵兽结契，也无法在十岁那一年进入东莱学府学习修炼了。见身旁迟迟没有声音回应，少年转头看向谷辛雨，这才发现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一红，“我就这臭毛病，一讲起来就说个没完的……你干嘛不打断我，还一直看我笑话……”

    谷辛雨咧嘴一笑，“不会啊，我觉得你还蛮好玩的。”

    少年的脸更红了，又想不出如何反击，鼓着脸自己在那里生气。谷辛雨看着觉得好笑，用手轻轻撞他的胳膊，“欸，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哼！”少年嘴撅的更高了，像是在控诉你还好意思说呢，“我叫井辰。”

    “井辰，那你认识范迎晨吗我今天在街道上看到她，听围观的人说，她好像已经突破二品了。”

    原本还在暗自赌气的井辰突然半侧身瞪着谷辛雨，倒让她吓了一跳，莫非是自己问错话了井辰与范迎晨有过节

    还没等她想好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见身旁的少年瞪着眼睛，用手比划着两人身高，一字一顿地说道:“叫、哥、哥！”

    啊

    谷辛雨哭笑不得，又见他认真看着她说道:“你应该还不到十岁吧，我比你大好几岁呢，你得叫我哥哥。”

    谷辛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小屁孩，自己的心理年龄比他大多了，要不是这具身体限制……算了算了，见少年稚嫩的脸庞写满认真，谷辛雨声音无奈:“井辰……哥哥！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少年露了笑脸，这才答道:“范迎晨今年九月应当也会入东莱学府，我对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在父辈帮助下得了一头白狼作为灵兽，白狼善战，也很灵活，虽然狼排在虎豹熊狼末位，但是，同品阶实力下，我的棕熊与她的白狼碰到，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大约是年龄相仿，也可能是聊的话题合适，等谷辛雨抱着黑猫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了，井婆婆申时午觉醒来，见两人相谈甚欢，倒也没有打扰，拖着小车去青石街道卖糖葫芦了。

    黑猫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醒来时精神已然好了很多，只是行走时牵扯后腿上方伤口，没有原先灵活，但这种事也急不得，只能先抱回家养着。

    齐氏自然不会同意家中养一只什么也不能干的黑猫，谷辛雨又担心将黑猫留在外面会惹来之前伤它之人。想着井辰说这黑猫是灵兽，即便不能沟通，多少也能听懂些人类的语言，告诫黑猫不可发出叫声或在齐氏面前走动后，在黑猫会意般回应了一声后，谷辛雨这才放下心带着黑猫偷摸回了家。

    齐氏正在家琢磨着给儿子做一碗美味的鱼羹，见谷辛雨拎着包裹回来，只



第十一章 回访
    趁着此时没有多少行人，几个摊贩你一言我一嘴的，倒让谷辛雨对这个富贾商贵云集的永乐坊更加好奇了。

    随着街上行人渐渐密集，谷辛雨推行的促销活动竟然反响不错。青儿几人不再需要唱童谣，自然也没了收入，眼巴巴地看着一批又一批来买手绢的人。谷辛雨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没有义务保证这些孩子每日都有食物和收入，但也不忍心他们继续过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姑娘，这丝绸手绢怎么卖”一道妇人的声音在摊位前响起，将谷辛雨的思绪拉回。

    “这个单色的二十文一块，绣花的根据花色不同，价格也有些微不同，您看上了哪种款式呢”谷辛雨略一抬头，差点惊出声来——这问话的人可不就是莲姬身边的李妈妈

    见谷辛雨认出她来，李妈妈连忙拿起一块绣花手绢，轻声提醒:“辛雨姑娘别声张，咱家姑娘想见你，无奈身份特殊怕惹人注目，这才使我过来。”

    “莲姐姐想见我，让李妈妈带我去”

    “不是，这里毕竟人多，姑娘若直接跟老身走，恐怕惹人生疑。”李妈妈又挑了几块手绢捏在手里，倒像是个认真挑选商品的客人，“永乐坊后巷白日没什么人，姑娘若是得闲，巳时去往那里同老身汇合可好”

    这李妈妈说的也算在理，现在日头并不大，路上行人很多，之前莲姬去方圆阁戴着头纱还不惹人生疑，但若全副武装来买手绢，那真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但要她赤手空拳独闯永乐坊，这倒是与她本意相悖，不过——谷辛雨静下心来，想着自己除了这一条命，也没什么好让人记挂的，再加上李妈妈正抬首等她回答，面上也有些紧张，谷辛雨也就应下了，本来她找上莲姬就是为了后续发展，现在对方找上门，信了她这个黄毛丫头，她也没有扭捏的道理。

    自家姑娘交代的事情完成，李妈妈也是稍稍松了口气，虽说她到现在都不觉得这谷辛雨有什么神奇之处，但姑娘那么信任在意，总不能办砸了。李妈妈掂量了手中四五块绣花手绢，从怀中掏出了五个碎银块，捏着拳头送到了谷辛雨手中:“这也是咱们姑娘交代过的，说是一点心意，耽误了姑娘生意，还得有劳姑娘待会跑一趟，这些算是误工费了，希望姑娘收下，不要嫌弃。”

    这主仆俩还真是上道，怕自己不收，劳务费说成是误工费。谷辛雨见李妈妈挑的手绢都是鲜艳色带大绣花，便从摊位又挑了几块素色丝绸带浅色绣花的，塞到李妈妈手中:“这几块莲姐姐应当会喜欢，李妈妈一起带去吧。”

    谷辛雨挑选的几块都很符合这两日莲姬衣着的风格，素雅、简单，李妈妈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提醒她别忘了巳时相约，揣着手绢往来时的路走了。

    谷辛雨将五两碎银子妥帖放入怀中，久违的笑容浮现在瘦黄的脸庞上。之前在茶馆听说东莱学院入学需要五两银子，现在不知道还够不够，下个月和井辰去东莱学院测试灵力的时候得问问他。

    眼瞅着快到了约定的时辰，谷辛雨快速收拾好摊位，背着布包裹往永乐坊后巷走去。

    永乐坊离青石街道不远，类似于华夏的闹市区，十分好找，约一刻钟时间便能抵达，等谷辛雨到达的时候，李妈妈已经在那里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