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大将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七十八章 困林之危
“你和风狸跟着他先走,其余将士跟在身后,谷将军,你坐镇其中,我来断后。”李落当机立断,不再迟疑,传令众将士沿着少年郎脚下的路离开这里。“大将军……”“走!”钱义几人神色一暗,也知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重重一点头,簇拥着百般不舍的谷梁泪急掠而去。神秘的少年郎见状脸色松了松,大声叮嘱了几句,左右不过是千万小心,大约知道旁人听也听不懂,索性不说话,分辨了分辨,脚下用力一踏,借着枝条的力道荡了起来,倏忽间没入林中。谷梁泪几人不敢怠慢,凝神跟上。一众草海将士被谷宸收拢起来,紧随前人而去。李落和天火白袍断后,前头众人走得小心,倒也不快,他尚有余暇查看四周动静,心中不免有些侥幸,方才没有闯进林中,若不然瞧着林子里那些天翻地覆的景象,能活着走出这片林海,除了武功,还需得有运气才行,缺一不可。树梢虽也有危险,但比起树下凶险不可同日而语,偶有袭来的藤蔓枝条,都被晓梦刀斩断,至于身边这些天火白袍,犹如闲庭信步,大约这些藤条也知道欺软怕硬,余光盘算过,若是一共袭来十根藤蔓枝条,最多只有一两根会不开眼的试图缠绕天火白袍,而后被他们随手扯断,竟连兵器都没有用上,果真如游玩踏青一般。众将士彼此照应,除了一开始死伤者甚众外,这一路却还好,除了有两将分心绕上树冠的藤蔓攻击,失足掉下了树之外,其余众将士除了几个受伤之外,大多都是全身而退。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是真的迷失在了这片林海之中,站在树梢头,已然分辨不出安营扎寨的方向。眼下急也没有用,李落索性便自沉下心来,欲图分辨这些可供落脚的枝干和那些吃人的树有什么不同,只是看了半天,徒劳花了眼却一无所获。一行百余人穿梭在林间,从一棵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这些树,除了叶子色泽迥异之外,形状大小,乃至脉络和山外并无不同,那些粗壮的树干上也长满了苔藓,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除此之外,还会发出亮光。随着众将士前行,一道明暗闪烁的光线在林子里串了起来,很是有趣,倘若不算树下那些喧闹着追在众人身后的藤条。除了藤蔓枝条,也要小心那些开得极艳的花,色泽越鲜艳,似乎便越凶险,若是遇到颜色极为醒目的花朵,那名少年郎也会远远绕开,不惜多走几棵树的路。众人在树上奔行了很久,就算走得惯山路,到底不是猿猴,片刻之后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身上和发梢都挂着叶子,还有被枝条割出来的伤口,很是狼狈。不过比起送命和搏命,狼狈些也算不得什么。走了很久,环目四顾,已是林海深处,前后左右没有一处眼熟,看着这片美的不像话的林子,众将心中却都按捺不住的悸动,仿佛身在敌兵将士重重包围之下,小心与否也没多少相干,只不过是看这些沉睡的林木会不会醒来罢了。万幸的是到了这里,林中渐渐平息了下来,再没有躁狂嗜血的气息,风眼之外,也还安宁。少年郎停了下来,依附在一枝高高的树干上,眺望打量,好像是在找路。在他们看来几乎无法分辨的林海,在少年郎眼中,自然都有不同。众人松了一口气,散落坐在树梢,彼此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林子看来是平静了,不过没有人下去,比起舒坦的地面,到底还是树梢上安全些。李落跃到少年身边,颔首示谢,问了一声:“我们要去哪里?”少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遥指林中一处,那是一座小山,有一道彩带从山头直挂而下,在山底隐约可见粼粼波光,该是一座湖泊,是少年要带他们去的地方。那里是哪里?李落不禁一阵苦笑,林海如此之大,一眼看不到边,异变之前总算还能分辨众人进来时的甬道出口,而现在早就消失在地底幽暗的墨色之中,就连头顶的古怪星辰也看不见了,到底还是因为林子这些异光,衬得林子外的界域愈发模糊。几将围了过来,听李落说起要去那条瀑布之下,几人都有疑虑,一来没想到这片林海当中竟然有人生活在这里,二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陷阱都不好说。倪青使了个眼色,冲少年努了努嘴,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将人擒下来,严刑逼供的意思。虽说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但意动者不在少数,而且彼此心照不宣,不分草海大甘,倒是整齐如一得很。李落轻轻在身后摆了摆手,少年并未设防,周身都是破绽,他自信如果出手,有九成把握可以擒住此人,不过眼下还不是过河拆桥的时候,这才刚刚解了困林之危,扭头就对付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来确实丢人了些,再者虽说脚下林子看似安稳,但是会不会也像方才一样忽然发狂攻击也未可知,除了少年,李落暗自思忖,自己的确分辨不得那株树可以落脚,那株又是不可以,说不得还要借助少年的援手才能活着离开这片林子。还有,少年是谁?为何会住在这里?这片林海之中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这片林海通往何处?所有的秘密都在他身上。言行逼供也许他会说,也许他不会说,不到万不得已,李落暂且不想做出这等再无转圜余地的事。少年还在看着远方,一点也没留意身后几人流转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从阶下囚的边缘打了一个转,回头看了看诸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笑容很无邪,竟然有些耀眼,一时间众将皆有愧色,眼神游走不定,难怪这地底林海的头上有星辰却没有太阳,少年一笑,暖如朝阳。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七十九章 山下有人
风狸笑呵呵一脸玩味地看着身边诸将,眼睛里的鄙视浓得能凝出水来,谷梁泪也是微微翘着嘴角,她倒不是不满诸将恩将仇报,这般险境之下,竭尽全力将所有的异变都掌控在手中,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好,如果动手,说不定她还会最早出手。她生气的是李落刚才让她先走,而且不容置疑,倘若不是中军骑诸将围在四周,定要叫他好看。李落自知理亏,以前便曾答应过谷梁泪,如果再遇上危险,一定会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少年郎不知根底,谷梁泪武功高强,跟在身后,若有异变能先发制人,这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未尝没有他的私心,无论如何,跟着少年总是能安全些。少年在树上挑挑拣拣找寻果子,还有些藤蔓上也挂着好看的瓜果,不过这才被追得丢盔弃甲,众将士委实不敢再去碰这些藤蔓了,只学着少年,从树上摘了些果子廖以充饥。那几个喜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将士一路疾奔,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没法子,捏着鼻子囫囵吞枣吃了几个果子填饱肚子。少年见众人歇得差不多了,起身招招手,便又掠到了另外一棵树上。李落命众人跟上,一行人与方才一般无二,前后排成一排跟在少年身后,往他所指的那座小山下急掠而去。
波光粼粼,似是梦碎了被这些山间的精灵洒在了河流之中,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梦,各种各样各色的梦。
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踩着河边的石头,灵巧的从一块石头跳上另外一块石头。众人跟在身后,不疾不徐,多少都被眼前梦幻一般的美景所吸引,流连不已。李落扫了几眼河流便不再多看,河水不深,约莫只有丈许深浅,除了水面闪烁的波光外,水中也有碎金点点,随着水流上下起伏。
这条河和梦中那条河有些像,只是远不如梦里那条河那么波澜壮阔,自然也不如它深邃。河水流光溢彩,不过很清澈,一眼可见底,没有鱼虾,自然也就没有梦里那些怪鱼。
风狸捡了一块石头,抓在手里抛了抛,然后丢了出去。石头在水面跳了几下,远远没入对岸。少年回头看了风狸一眼,咧嘴一笑,笑容当真好看,就连身后这些个粗糙汉子也忍不住一阵惊艳,当然与色相无关,只是极少见到这么单纯清澈的笑容而已。
风狸嘶了一口凉气,心里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把头扭开,不巧正看到一旁一脸狐疑的李落,莫名有些心虚,忙忙低下了头。李落面无异色,只是心底暗叹一声,不由得想起了夜雨,自出红尘宫就一直跟在谷梁泪身边,当年送柔月去东海,遇上了自称风憾林的书生和左右棠,少女怀春,喜欢上左右棠,却没料到竟然是香消玉殒的结局,也许是他和谷梁泪将她们保护的太过周全,只知世间险恶,却不知道险恶在何处。风狸亦是如此,别看她平时牙尖嘴利,得势了也未必饶人,但其实也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才会这么依赖谷梁泪。倘若风狸和他们分开,李落实难想象她会遇到什么人和什么事,是会变成下一个叫天王,还是会变成下一个夜雨,谁也无法预料。红尘宫这些弟子之中,便也只有甘琦较之众人更为成熟些,其他人都还稚嫩,只是空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行走江湖,若得姑苏小娘十之一二也就不用他这么操心了。
但愿风狸不会这么轻易坠入情网,还不知那少年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情窦初开偏又遇人不淑,这往后的日子定是难熬得很。多事之秋,果然是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李落暗自神伤,怕是他也没察觉到自己有些庸人自扰。
山脚下已然在望,到了近处,众人才发觉那条瀑布的玄虚,竟然是头顶高空倾泄而下,落在山头,又从峰顶流了下来,汇聚成一个精致玲珑的湖泊。原来那些诗句中的瀑布天落,半与银河争流,腾虹奔电,潈射万壑,以及瀑布半天上,飞响落人间的绝唱真的存在,眼前这一条就是从九天之上直流而下,非得是极北地底这种奇异之地才会有如此景色。
李落震惊地看着眼前美景,也许不远处这座山其实当初并不低,只是被水流冲刷了万千年,这才将一座雄浑大山硬生生打磨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湖泊近在咫尺,少年脚步加快,一边跑,一边招呼众人快些跟上,颇有几分倦鸟归巢的意味。李落向钱义几将微微颔首,众将心照不宣,各自散开,若隐若现之间兵阵自成,一旦遇到敌袭,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成有效的防御和攻击阵势。草海诸将看了暗暗点头,难怪能被拨汗如此看重,见微知著,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山下有人。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少年一边跳一边挥舞着手臂,远处小山前也有人再同他招呼,一边挥手,一边喊着什么,语义不详,众将各自戒备,默默握住兵刃。风狸扫了一眼,撇了撇嘴,似有不屑,只是却已悄悄把那支匕首藏在了身后。
湖泊不大,不过很深,一眼望去,只觉有无数道异彩流光从湖底闪烁飞出,形如一面万花镜,如果是在山外,多半异宝出世才有这样的异象,但是在这里就显得稀松平常得很。
沿着湖畔有不少木屋石屋,建筑风格和山外迥然有别,若叫李落来看,这里的房舍修筑更加有一种韵味,线条或繁复,或简约,依着山势地形,哪怕是左近的一株老树,皆能相形益彰,彼此呼应,若是换个说法,就是这些屋子似乎也是活的,充斥着难言的张力。不过在经历了林中险境之后,这样的感觉只会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心里发寒。树活了便也罢了,要是这些房屋一间间也活过来,变成能吞噬人的凶兽,这可如何是好。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八十章 老妪
不过还好,直到一众将士来到这座小小村落外,房屋还是房屋,并不曾有什么异状。村落中有人迎了出来,皆是孔武有力的壮士,和少年一样,几乎赤身裸体,让风狸和谷梁泪面红耳赤,恨不得没带上眼睛出来。
前来迎接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人,手中也没有兵器,看上去并无恶意,和善地打着招呼。钱义几将一边回礼,一边悄无声息地围上前去,如果村子里有陷阱,务必要在一招之下将这些前来迎接的异域男子擒住当成人质。
少年和这些异人热情地招呼众人进去,李落面不改色,不过心里早有嘀咕,和谷宸相视一眼,这么热情,而且不加防备,任谁看都不合情理。百余之众,虽说不多,但都兵刃在手,放在别处这都是些面目可憎一脸凶相的狂徒,不论再如何避世不出,也不该不假思索就将这样一群人引入村落,万一包藏祸心,这无疑会是灭顶之灾。
李落看了一眼谷宸,谷宸微微点了点头,彼此心照不宣,李落能看出异常,他自然也能,随即凑近李落身边压低声音道:“王爷,我留在村外,让霄木河跟你进去。”
李落闻言点了点头,霄木河是谷宸心腹副将,为人机警稳重,平日里极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城府之深较之谷宸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来没有出过手,李落也不知他深浅,不过能在蒙厥旗山部脱颖而出,自然不是易与之辈。
分兵两处,一处在外,一处随少年入村。少年在前带路,手舞足蹈地同身边亲友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是李落也猜到是在说他们相遇的过程。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神却已将这座村落之中的地形瞧了个七七八八,一只手背在伸手,不时变化着手势,身后几将分心两用,默默记住李落的手势。风狸看了暗暗称奇,好奇地扯着谷梁泪衣袖,“小姐,二公子在干吗?”
“军中暗语。”
“哦,他说什么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啧啧,竟然还藏着小秘密。”
李落哭笑不得,回头瞪了风狸一眼。风狸自知理亏,做了个鬼脸,浅浅一笑,鼻口观心,再不乱说了。
这座隐世地底的村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小,村民不少,略略瞧了瞧,便有数百之众,皆站在屋檐下,院子里,好奇地看着进来的一行人,眼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算恶意,只是好像也不是好意。
地底没有日光,村子里却不暗,不用点着火把,所有景物纤毫毕现,萦绕在一层层光怪陆离的光线中。少年带着李落诸人一直走到了小山下,那里离瀑布很近,水流倾泄而下的轰鸣声很响,震耳发聩。漫天飞溅的水沫,还不曾近前,就已打湿了众人的发梢。在瀑布左边有一座石质的屋子,依山而建,从低到高一共三层,棱角方正,线条简约,颇显得朴素厚实。石头是一种散发着氤氲毫光的白色石块,远远望去,细腻如羊脂,看上去不比芳华少女的肌肤差到哪里去。
众人到了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石屋前等候了。李落仰头看了一眼,轻轻扬了扬眉,那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妪,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双目炯炯有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
少年匍匐在地,方才跟着众人一同进来的那些精壮汉子也都跪倒在地上,神态谦和近乎于谦卑的趴在老妪脚下,眨眼间,倒将人群最前的李落置于最显眼的位置上。他轻轻摸了摸鼻尖,和颜一笑,躬身一礼,道了一声得罪,问了一声好,也不知道那老妪听不听得懂。
老妪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落,竟有点品头评足的意味,不住点头,目光掠过一旁的谷梁泪,眼中爆出一缕精芒,仿佛看到了一枚价值连城的瑰宝一般,颇让李落心里一阵不舒服,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老妪的视线。
老妪提起手中木杖,点了点地面,少年和那些精壮男子都站了起来,不过都不曾抬头,低眉顺眼的候在一边。老妪看着李落,也瞧得出来他是领头之人,冲他说了一句什么,微微侧开身子,这是邀他进来石屋的意思。李落抱拳一礼,拾阶而上,钱义领一支中军骑精锐留在屋外,这理由倒也好找,石屋不大,盛不下这么多将士。
李落跟着老妪进了石屋,虽然不知道此地的规矩,不过依着大甘礼数,谦逊礼貌,老妪见状连连点头,笑眯眯看着他,似乎很满意,也不知道她这份满意因何而来。
石屋之中颇为宽敞,厅堂整洁,窗户上罩着细纱,轻轻的一摆一摆,抖落一地的色彩。正中有一条方桌,木质,上面摆着一盆盆盛开的鲜花,花香扑鼻,极为浓郁,让人闻了之后忍不住心跳加快,气血隐隐有几分翻滚的意味。李落微微一惊,急忙运起冰心诀,功行并无晦涩之相,这些花香有异,不过并没有毒性,许是妖异,有些让人口干舌燥。
桌上摆好了盘子,上面是新鲜的瓜果,有几种众将在林中见过,不过更多的是没见过的果子,除此之外还有冒着热气的汤饭,里面飘着交不上名堂的树菇青菜,色香俱全,就差尝尝味道。这般香气,引得众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老妪很是热情的邀请众人入座,李落道谢之后坐了下来,她又招呼众人吃东西,李落含笑称谢,却没有动分毫,谁知道这些瓜果汤饭里有没有动手脚,他和谷梁泪不怕毒,身后这些将士可都是凡人之躯,小心驶得万年船。
来得太巧,难不成刚刚是村子里升起炊烟吃饭的时辰?若非巧合,那这些饭菜更加不敢尝了。
桌上的饭菜瓜果不多,除却留在石屋外的将士不说,单说进来的怕是也不够吃。老妪见李落没有吃东西的打算,还以为是他嫌太少,不够他们食用。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八十一章 非礼勿视
便即招呼了一声,不多时,就看见石屋侧门的帘子动了一下,一行人捧着盆碗,盛放蔬菜瓜果鱼贯而入。这些人刚一进来,便换成了李落身后将士面红耳赤,一个个赛过猴子屁股,抓耳挠腮,又是干咳,又是咽口水。
李落也是一惊,来的都是些女子,年纪不好说大小,只是气度有的成熟些,有的就显得稚嫩许多,单从相貌上倒是不好分辨。若是女子也就罢了,只是这些女子衣着太过简单,委实有些奔放,就算是当年在东海捧月岛采红踏红的时候,那些水灵灵的姑娘家都不曾这般衣着暴露,全身上下只是挂着几根布条而已,行走之间,叫大甘老夫子痛心疾首的隐秘便自时隐时现,好叫人不好受得很。男子赤身裸体也就罢了,这在大甘也算常见,河边的纤夫,山上的挑夫,有的是光着膀子的,但是光着膀子的女人不多,就连勾栏里非得是到了有遮有掩的地方才会袒胸露乳,取悦恩客,倒没那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惹眼,怕是引不来一掷千金的豪客,反而会把人吓跑了。
非礼勿视,除了风狸看得津津有味,其余诸将大多有回避之意。李落一怔,眉头微微一紧,想起以前翟廖语说起过,魔门有一个欢喜宗,最善采阴补阳之术,门下弟子对男女之事习以为常,教义中不乏有利用男女交合而成的邪术,其中有一门阵法在江湖上名气很大,要说威力,确也不凡,但是最厉害的是此阵布阵者是七七四十九名不着寸缕的貌美女子,据说有让神仙动凡心的魅惑妙处,一旦身陷其中,不论老幼,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哪怕呆傻,都会永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最后沦为淫阵的玩物。
这阵法到底有多厉害,李落不得而知,魔门隐秘,不好开口问人。问木萧下和白寄恨,他们未必会说,问皖衣,怕是会被当成登徒浪子。不过翟廖语说过,此红粉修罗阵当年也被人破解过,破解阵法的是百年前江湖上一位成名已久的剑客,剑术之高,在当时的江湖之中首屈一指,只不过破阵之后,那名剑客也变成了一个瞎子聋子。
这个阵法,厉害的不单单是玄妙莫测的阵中变化,更加要命的是阵法之中那些女子勾魂摄魄的举止,只要看到,听到,免不了会想,想就会生出心魔,有了心魔,便有破绽,破绽不用大,高手过招,一瞬就够了。
就像现在,一瞬间,众将士都有分神,或是羞臊,或是尴尬,有的低头,有的回首。李落脸色微变,双目一凝,晓梦刀轻轻压在桌下,冷眼看着走近的诸女。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李落料想的危险并没有出现,这些女人就真的只是送上来蔬菜瓜果,并没有别的异动,若说有什么异常,当属她们一点也没有扭扭捏捏,反而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眼前这群陌生人。李落转念一想便即释然,整日里对着屋外那些穿不了几件衣裳的精壮汉子都已经习以为常,那自己这些裹得严严实实的当然不在话下。
这一次各说各话的见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丝毫意外,老妪见李落迟迟没有品尝那些女人送过来的瓜果蔬菜,只是尝试和她交谈,最后也恍然知晓李落的心思,笑呵呵的将这些吃食都尝了一遍,才示意他们自便。
到了这般田地,若是再扭捏,恐怕就是不识抬举了。李落和谷梁泪先尝了尝,细品之后发觉并无不妥,便叫众将士谢了老妪好意,略略吃了些。吃完饭之后,老妪便叫人带他们去休息,好一副地主情谊的模样。一边是盛情难却,一边是有口难言,不得已只好先住了下来,一路疲于奔命,的确有些倦了。钱义也被他唤了进来,就连原本埋伏在村外的暗部高手也都撤了回来,养精蓄锐,倒要看看这老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地底没有昼夜,和极北长极一时的白天黑夜不同,这里什么时候看都是一副光影飘散的模样,让熟悉了黑白二色的山外众人颇觉如梦如幻,看得久了,就分不清这里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李落去过两处秘境,一处太虚幻境,一处天火秘境,但也没有那处给他这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总觉得这里的山山水水,和半空中若隐若现的色彩里藏了些什么,看不见,摸不着,一闪即逝,却又好像无处不在,这里的一切都在它们监视或者掌控之下。看着远处瀑布的李落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水往低处流,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实时,可是水为什么会往低处流?扔出去的石头为什么会落在地上,而不是飞上天?这世间万物之间的规矩到底是何人所定?天雷地火,风雨五行,自古都被贤者认为是这个三千世界里的不会变的规则,李落原本也是这样想,只是此刻一时闲暇,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世界,思绪纷飞,就让他生出这般古怪的念头来,这些被古之贤者奉为真相的规则会不会只是别人定下来的规矩。
“想什么呢?”
李落没有回头,这般着紧他的只会是谷梁泪。“没想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会不会有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人在看着我们。”
谷梁泪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我们看不到的人,是谁?”
李落回头轻轻一笑,看着一脸茫然狐疑的谷梁泪,温柔回道:“没什么,突然冒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说完顿了一顿,接道,“我读过古时一篇文章,名叫天问,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谁能极之?冯翼惟象,何以识之?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通篇有几十问,皆问天地之间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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