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大将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刃山
李落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这片林子当然怪了,不过钱义说怪,自然不是因为这片林海的颜色和呼吸,定然是有更怪的地方。
“末将带人进去了一趟,没走太深,这片林子里有很多瓜果,末将试了试,没有毒,很多都能吃,甘甜馥香,不过……”
“不过什么?”
“末将仔细查看过,这片林子中地上不见落果,也没有落叶,很干净。”
“干净?”李落的眉头皱了起来,瓜熟蒂落,叶枯归根,这么大一片林子,无论如何不该与干净有关,除非……
“末将怀疑这片林子中有东西。”钱义压低声音道。
“什么东西?”相柳儿追问道。
“不知道。”钱义眉头紧缩,斟酌片刻,沉声回道,“末将踏入林中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们,只是这林子密得很,枝叶遮挡,没有发现。”
“有足迹吗?”
“暂时没有发现。”
李落沉吟少顷,颔首应道:“传令将士小心提防,此地神秘莫测,有古怪也是情理当中。”说完微微一顿,“命诸将前去中军帐议事。”
“末将遵令。”等钱义出了营帐,相柳儿便问道,“你要进去?”
“不管这片林子里有什么古怪,都需得进去一趟,他们还没找到。”
相柳儿没有再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当心,便回去草海营中。
诸将齐聚中军帐,商议过罢,中军骑已经进去过几次,虽说进去的不算太深,但进出的确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有钱义隐隐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再加上地面之上没有落果,猜测此地有一种活物,也许是人,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动物将这些果子都摘食干净,无论如何,都得小心,就算这片林海的尽头没有别的出口,那也要尽快找到失踪的那些人,才要定夺是原路返回还是穿过林海。李落倒是觉得这片林子里应该有别的出口,血璃应当不会故意骗他,既然要他进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叫他看看地底的风景。
大甘和草海将士兵合一处,李落探路,相柳儿坐镇守营,众人倒也踏实,不管怎么说,在鹿野那伽以南再要找出能胜得过他们的人着实不多了。
这一次除了军中将士,天火白袍难得齐齐跟着李落进了这片林海。林中树木枝繁叶茂,没有路,到处都长满了奇花异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好似走在厚厚的毯子上。而且更为惊奇的是但凡将士落脚的草木皆会发出一阵光晕,色彩斑斓,再抬起脚的时候,这些光晕又会消失不见,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一行数百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林子里,四处打量有没有痕迹。头顶奇树华盖遮天,看不见洞顶的星辰,走着走着,便觉连来时的路也分辨不清,一时不查就会迷失在这片林海当中,这片林子比起十万大山里满目苍翠还要复杂深邃。
李落俯身看着脚边一株吐着花蕊的红色花朵,花蕊有七根,轻轻摆动着,每一次的摆动,都会有一缕很淡很淡的光渗出来,好像是在呼吸一样。李落凑近仔细查看,兴许是被他的鼻息打扰,那花朵羞涩地合了起来,将花蕊包裹,宛如一个含羞带臊的少女。
李落吐了一口气,将手压在地面上,微微用力,沿着手掌的边缘有一圈淡紫色的光圈,松手,那光就又消失了,再看时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他脸色微变,转头看向来时的路,疾声传令道:“去看看我们进来的路上留下的痕迹还在不在。”
钟离玺领命,带着几名将士飞快地赶了过去,少时回转,脸色不甚好看,低声说道:“大将军,都没了。”
一旁谷宸脸色一变,连忙问道:“都没了?这怎么可能!那些砍在树上的痕迹呢?”
钟离玺看了谷宸一眼,沉声回道:“十丈之内,清晰可见,五十丈远近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百丈之外,踪迹全无,就好像……就好像……”钟离玺嘶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好像这些树木花草都是活物,且能自愈,对么?”李落接言说道。
“对!就和大将军说得一样,这些花草都能自愈,而且速度很快。”
倪青看着身边的倪白,“你抽我一巴掌。”
“干嘛!?”
“我瞧瞧是不是在做梦。”
倪白瞪了他一眼,没理睬。风狸伸出手朝着倪青挥了挥,雀跃说道:“要不我来?”
倪青眼皮一跳,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就不劳烦风狸姑娘了。”
李落长身而起,望着林中深处,想透过这些枝叶看到林子深处的景象,不过只是徒劳而已。在这里,最多看见眼前这数丈远近的景致,再远些,就都被挡在了树枝树叶背后,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在这里比比皆是。
“大将军,你说冷公子他们会不会进了林子,所以才没有痕迹留下来?”钱义问了一声,问完便知失言,挠头苦笑,他们的痕迹从甬道之中就已经断了,早在来这片林子之前。众人都看着李落,是进是退,唯他马首是瞻。
“如果还要深入林海,就得想另外一种留下痕迹的办法。”谷梁泪轻声说道。
“王妃可有妙计?”中军骑诸将恭声问道。诸将这般恭敬,倒叫谷梁泪有些紧张了,每次她都让营中将士莫要见外。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结绳探路
随意些就好,只是这些将士见了她比见了李落还要恭敬三分,很是叫她不自在。
“如果留在树干和地上的痕迹很快会消失,那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更古老的法子。”
李落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结绳?”
“嗯,除了结绳,还可以在我们走过的路上留下石碓指路,如果痕迹依然会消失,那么在这片林子里除了我们应该还有别人在。”
倪白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四下张望,让谷梁泪这么一说,让他看每一片叶子后面都好像藏着一双不怀好意地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们。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众将士都觉谷梁泪说得有道理,随即结绳留痕,继续往深处去。这片林海虽然诡异,不过众人惊讶多过害怕,毕竟林子外还有近十万精兵悍将,这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且坐镇大营的还是相柳儿。
林子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致密,景色没有一处相同,不过若想记住这些不一样的景色却是徒劳,实在是变幻太过多端,这些用言语都无法描绘的景致和色彩,想要一一凭借脑力记住实在是痴人说梦,若是这林子里有人,也不知道他们靠什么分辨方位。
李落浅尝辄止,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大约能记住百丈远近的方位景色,再走远些便记不住了。瞧着左右前后似乎都是来时的路,不过细微处却全然不同,眼下就只能依靠谷梁泪的结绳之法。
这个法子果然有用,一行众人走了数百丈,有将士回去瞧了瞧,标记都还在,这叫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最坏的结果,若是这些结绳和堆石都不见了,至少也能证实此间密林当中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危险的确会有,不过此行探路皆是高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不过这地方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林子虽深,也不时见鹿,除了花花草草还是花花草草,照理说该是有些静寂,不过走在林子里却一点也不觉沉寂,身边这些花草树木好似都是活着的,和人相较,不过是少了一双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嘴巴而已。走着走着,要是旁边有一株火树银花开口说话,似乎也用不着太过惊讶。
不迷路只是个开头,接下来去哪里?找什么?李落一无所知。他搜刮了记忆中听过的故事,读过的书卷,从来没有描述这样一处地方,比起太虚幻境和天火秘境,这里更让他吃惊,比起那些可望不可及的神仙手段,触手可及更让人震撼。
只能先走一走,看看运气好坏,老天爷若是指望不上,兴许土地城隍显灵,能让他们撞上什么。
时间在这里没有流逝快慢的感觉,光影不变,明暗不变,只有腹中饥饿提醒诸将大约过去了几个时辰。这种计时的办法很粗糙,只能略略有个大概,由此来判断深入林海的远近。而这种计时在地底的精准程度大打折扣,不见阳光,也许饿得快,也许饿得慢,因人而异,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等回去的时候,和营中计时器具相较,结果十有八九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除了远近,还有方位,在地底没有山河星辰指引,唯一可用的是司南,不过在入林之前,钱义已经试过了,那根勺子滴溜溜转个不停,根本没有办法找到方位。这倒也不稀奇,术营中有精于此道的将士说过,世间有些地方存着古怪,会叫司南紊乱,但凡是这种地方必有异象,例如鸟飞不出,人进迷失,四季同日等等,虽说李落不知道眼前这片林海算什么,但若不将它归于异象,好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能发光,还能自愈的树,天下只此一处,别无分号。
能用上的东西不多,除了手里的刀和剑,最有用处的似乎是运气。李落的运气向来不怎么样,但是他的赌运不差,每每赌命,都能逢凶化吉,也是个本事。只是在这片林子里想赌命都没人理会,唯一的好处就是的确不少了吃的,树上的,藤蔓上的,低矮灌木,草本的枝叶边随处可见色泽鲜艳的果子,香气扑鼻,引人垂涎三尺。在外头,越是颜色鲜艳的东西越不能碰,蘑菇是这样,蛇是这样,女人还是这样,但是在这里不一样,最不起眼的颜色也比山外最乍眼的颜色还要炫目耀眼,试了无毒,众将士便各自摘了几个填饱肚子。入口甘甜香脆,比起皇宫里的贡果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也不是谁都爱吃,草海有几个将士几乎是捏着鼻子咽下去的,比起这些香脆的瓜果,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来得舒畅。
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肉。
吃了些瓜果,李落命将士们暂且歇息片刻,这般没头没脑地走也不是办法。
钱义拂开一片叶子,那叶子闪了一下光,众人见怪不怪,“大将军,咱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啊,这林子太大,要走出去那得猴年马月。”
“废话,大将军能不知道,你有办法?”倪青和钱义都是最早追随李落的心腹将领,彼此说话也不客气。钱义挠了挠头,“不如咱们绕过去。”
“绕过去,嘿。”倪青垫着脚张望了一眼,“没个十年八载怕是绕不过去。”
“没试过怎么知道!”
“不用试,我有眼睛,还有脑子。”
钱义脸一黑,怒道:“你骂我没脑子!”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倪青有恃无恐,当着李落的面,给钱义吃十个豹子胆也不敢翻脸。
李落含笑不语,倒是谷梁泪轻声劝道:“好啦,你们别吵了。”话音刚落,两人便即收口,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让谷梁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片林海广袤无垠,绕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若想绕过去,就算不用十年八载,也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我们此行并非只是为了穿过这片林海。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七十二章 会转身的树
我总有一种感觉,如果不能解开这片林海的秘密,也许我们就找不到他们。”
倪青深以为然,钱义黑脸一红,嚅嗫着没吭声。李落朗笑一声,“好了,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你们都歇一歇,养精蓄锐,眼下虽是风平浪静,不过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好,小心些。”
众将领命,各自戒备。李落看着散开的大甘草海诸将陷入沉思,兵法中有以不变应万变的说法,久在行伍,他自然知晓其中的道理,眼前这片林海仿佛就是一个精通兵法的对手,任凭他们闯入自己的领地却无动于衷,不变,就没有破绽,没有破绽,就没有破局的机会,不知虚实,他也不想用一些过激的手段,诸如用火器打草惊蛇之类,或是火攻,万一惹出点厉害的角色,到时候悔之晚矣。
这片林海让他想起了成天花圃,那个缤纷多彩的繁花世界也是如此,白日里美得不像话,但是一到晚间,那些数不清的异兽毒虫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亮出毒牙,吞噬成天花圃中的一切。这片林海会否也有黑夜白日,而这些会不会也藏着数之不尽的域外妖魔,静候天黑。
没有半点头绪,他善于随机应变,也擅长造势应势,可是眼前这片林海竟然让他一筹莫张,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破局,难道真的只能用他最不想用的手段?
李落轻轻抚摸着身边一株奇树,枝干倒是和山外的树木差不多,不过叶子却有七彩,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光晕划过之后,叶子也会跟着飘动,仿佛在枝头缠绕着一道彩虹。
不知是错觉还是当真如此,李落总觉得树干上传来一阵阵细微地抽动,宛如活人的心跳,再要仔细分辨时却又不见了踪影。
少顷之后,诸将皆恢复如初,这些瓜果除了饱腹,好像还有提气养神之效,若在山外,必是天材地宝,不过在这里却唾手可得。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依着山外密林的行军之法,先找到水源,水为万物之源,地底也不例外,找到水源之后再寻找进出林海的路径。众将士整点行囊,准备动身。倪白背好干粮兵刃,见旁人还在收拾,百无聊赖,看着脚边有一株兰花状的异草,开了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花,花瓣有三瓣,中间的花蕊只有一枚,根部纤细,中间略微粗些,最顶处垂着两根细丝,散发着柔和的荧光,一荡一荡,像极了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窈窕舞女,怡然自得地跳舞。他也是好奇,方才怎么没留意到有这么一株好看的花朵,凑近看了看,越看越觉得那花蕊犹如活人,像个花仙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一摸不要紧,就见那花蕊顿了一下,然后花瓣猛地缩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个被地痞无赖调戏的小姑娘。倪白目瞪口呆,学着李落的样子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左右瞧瞧没人看见,正要起身,忽然异变突起,这株兰花生生从他眼前缩回了地面之下,地面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这里本就没有过一般。
倪白愣了愣神,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难怪此间林海景致多变,饶是这些精兵悍卒都记不住路,原来如此!这片林子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刚走过的花草蓝树,也许就在他们不经意间缩回地面以下,而另一株又钻了出来,肆意招展,扰乱了众人的视线和记忆。
“大将军……”倪白呼了一声,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大地传来一阵急颤,宛若地龙翻身,无数叶片纷纷抖动,树身上不知道积了多少载的灰尘泥土簌簌而落。
这一颤,好叫一众将士心惊肉跳,似乎这片林海在这一刹那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翻了一个身,打了声哈欠。众将屏息静气,这还是自入林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惊变。
数息之后,林子除了方才那一颤并无别的动静,侯西来回头看了倪白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干嘛了?”
倪白有苦难言,总不能说自己调戏了一朵兰花,小声嘟囔着说道:“没干嘛啊,就碰了一朵花,然后它就缩回地下了。”
缩回地下?李落一怔,看着四周植被,惊愕问道:“你说它们自己缩回地面之下?”
“是啊,大将军,我就只碰了一下,没干别的。”倪白一脸委屈地说。
有几将笑嘻嘻地说:“定是你长的太丑,吓到花花草草了。”
这只是一句玩笑,没人当真。李落几人都露出思索神色,如果这些花草能缩回地下,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入林路上沿途的景色都已变化,倘若那些结绳的草木也缩回地面之下,那留下的痕迹很快也都会消失不见,地上没有落叶和熟透的瓜果也便说得通了。可是花草还好,这些火树银花也要缩回地下实属不易,动静理该不小,为何没有听到异响。
原本还打算再深入林海,寻找当初在甬道出口看见的河流,眼下看来还需得从长计议,若不然进得去出不来,就算找到河流湖泊,找不到回去的路,总不能此生就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吧。
李落传令,命众将回转,待回营之后与相柳儿和草海诸将商议之后再做打算。诸将也知轻重,皆都小心翼翼起来,不敢再碰身边的草木。
刚走了两步,忽地林中传来一声咯吱,声音不算大,但是很清晰。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四下打量,看这声咯吱从哪里来。不过声响之后,林子里并无异常,仿佛那声咯吱是众人的幻觉。但是一个人幻听也就罢了,总不会这数百之众都幻听。风狸揉了揉眼睛,望着林中一角,小声说道:“二小姐,我好像眼花了。”
“嗯?”
“那棵树我记得刚才好像是背对着我们的,这会转过来了。”
谷梁泪顺着风狸的目光看了过去,是一株老树,枝干遒劲粗壮,略有扭曲歪斜。
少年大将军 第二千六百七十三章 活着的树
想必是还没有长成的时候被其他藤蔓束缚过,在树干上留下了丑陋的痕迹,不过看上去又是一种岁月的沉淀,充斥着一股另类的韵味。
这样的树在这片林海之中多的不计其数,粗的有,细的也有,眼前这一株算不得最高,也算不得最古老,若是在山外,也许能让人多看几眼,不过在这里就不起眼得很。
这棵树会转身?谷梁泪瞥了风狸一眼,虽然话没有说出口,但是眼睛里的怀疑业已表露无疑。风狸嘟着嘴,小声说道:“真的,我刚才真看到它……就是那个疤痕,明明是冲着那边,可是二小姐你看,这会正对着我们呢。”风狸咽了一口唾沫,神经兮兮地说,“想不想眼睛,独眼,那些鬼怪小说里不都说成了精的山魅会长出人的样子,兴许就是这个。”
谷梁泪看了看,倒是真有几分像一只眼睛,不过这样的疤痕在一株老树上并不出奇,只要有闲心,到处都能找得到。也许是雷击,也许是不堪重负,被藤蔓压断了,又或许是被林中野兽踩断的,都有可能。当然了,地底之下应该不会有雷击,不过从头顶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在树干上留下这枚伤痕也不无可能。
“这世上哪有什么精怪,觉得它像一只眼睛,它就是一只眼睛,先入为主,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呢。”谷梁泪温柔说道。风狸歪了歪头,也觉得谷梁泪说得对,甩了甩秀气的小脑袋,轻哼一声,冲着树干上那个像眼睛一样的伤痕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模样儿着实娇憨可爱。谷梁泪忍俊不禁,轻笑摇头,瞧着她这般模样,日后返回卓城,李落想把她嫁出去的心思恐怕是要落空了。
谷梁泪不以为意,转身就要离开,忽然衣襟一紧,回头望去,只见风狸的一张脸仿佛见了鬼一样,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眶里泪珠儿打转,颤声带着哭腔,“二小姐,它,它,它……”
“怎么了?”谷梁泪微微一惊,反握住风狸的手,从她的手上清晰感触到风狸正在发抖。
“它冲我做了个鬼脸!”
“什么!?”谷梁泪俏脸一变,如果说第一眼风狸会看错,但是第二眼不可能还看错,也不可能故意吓唬自己。在红尘宫,风狸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她,别看当着李落的面牙尖嘴利,奚落起自家小姐夫君来头头是道,一点面子都不给。但是若叫谷梁泪脸一沉,她马上就比猫儿还乖巧,不知道风狸为什么这么怕一向温柔的谷梁泪,或许也真如一只猫儿,害怕有一天谷梁泪不要她了。
谷梁泪双目微微一收,目含冷电,聚精会神看着这棵树和树干上的伤痕,慢慢走了过去。谷梁泪的异状引起了众将士的注意,众人齐齐看着她,只见她步步生莲,似缓实疾,一眨眼人已在树下。她仰着头望着树干,等了片刻,就见她踮着脚尖,抬起胳膊,露出葱白一样的皓腕,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处伤痕。伤痕一动不动,既没有转身,也没有做出什么鬼脸,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谷梁泪也不急着下决断,探出手掌摸了摸,比起从远处看树干上的粗糙沟壑,用手摸起来竟然要细腻得多,虽说也能感受到坑坑洼洼起伏不定的树皮或是别的痕迹,但不怎么扎手,还有几丝温润。
这种粗中带细的触感好叫谷梁泪惊讶,她定睛看了看,心中一动,试着用食指挑着那处凸起,然后玉手点将的内劲缓缓注入树身。如果在山外,只怕她这样要被人笑话的,江湖上的确有霸道强横的外门功夫,也有阴柔暗劲的内家绝学,能用来伤人,自然也能用来砍树,君不见当年有位江湖前辈习练一种内家拳法,击于树,树皮没有丝毫破损,但不超过三天,这棵树必然会干枯叶落,不久就会枯死,听起来很厉害,只要打得中的话。不过谷梁泪的玉手点将不同,这门绝学之所以能凌驾于大甘江湖奇功绝艺榜上几乎所有的高深武艺,最厉害的是它能破劲,凡力所及,玉手点将无所不破,这就有些骇人,但凡是个活物,能有力道的,不管是不是江湖高手,还是一只老鼠,能蹦跶的,就没有玉手点将破不了的。但是树是个例外,树不动,就没有力,没有力,玉手点将就会无物可破。
李落眼皮一跳,想起以前谷梁泪曾经向他说起过,红尘宫的密卷中记载,留下玉手点将的那位前辈曾经说过世上万物皆有力,可借,可破,可引,大到日月星辰,小到一粒尘土,都有力贯其身,只是有些不为世人所知,不知,便不可借,不可破,不可引,如此而已。
这说法真假暂且不说,不过倘若真有人能修炼至世间万物无所不可借的境界,恐怕都是肉身成圣,得道飞升的神仙了。莫非谷梁泪已经修炼到了这般地步?李落有些狐疑,他摸了摸鼻尖,心里还有一丝激动,一人得道,鸡犬……
谷梁泪也觉得自己施展玉手点将有些可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也许是自己所学的奇功绝艺之中最擅长玉手点将吧。谷梁泪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正要把手收回来。忽然,一缕晦涩,细微,但是真切存在的力道从树身上传来回来,和这股力道一同传过来的,还有一份愤怒和羞恼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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