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国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惆夜怅
说着,米桑气呼呼地再次迈开了脚步,“真是看不下了,枔子大夫应该也像苾子殿下那样,不辞而别就好了。”
扔下这句话,米桑离开了,但沥有礽却一脸心事地仍留在原地。
“……这件事,涞侯大人没有任何错。”
沥礽低声说着,暗红色的眼眸又转向了枔子刚刚离开的方向。
当沥有礽忙完手中的工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当他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城府里的花园中了。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看到了那坐在凉亭中一头青发少年。
看来自己还是想要和枔子大夫谈一谈才会下意识地来到这里。
沥有礽苦笑一下,他不想斩断自己的“下意识”,迈开了脚步,脑中不禁想起昨天涞侯对他说的那段话。
“失去了父亲,妹妹也被抓走。如果可以,本侯会马上将一切如实告知枔子殿下的,包括他的身世。
但如果本侯这么做了,就会威胁到那二十万百姓的生命。
本侯是虹王陛下的臣子,当然有义务保护枔子殿下的安危。但同时,我也是涞洲的洲侯,更有义务保护涞洲所有的百姓。
如果此时见到枔子殿下,本侯无法保证自己不说出实情。不管殿下做出何种选择,本侯都不能让他离开季岁城。
本侯不想伤害殿下,更不想伤害到那二十万涞洲百姓。所以,本侯现在不能见他,本侯无法做出结论,也无权做出结论。”
沥有礽从未见过如此犹豫不决的毅久,可以看到不管他做出何种选择,都会让他承受相当的压力。
想到涞侯那张为难的面孔,沥有礽握了握拳头,走向了青发少年。
少年的背影如此清瘦,仿佛和自然融为了一体,几只小鸟落在他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叫着。
就如沥有礽想着心事一样,少年也伴着鸟儿的鸣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没有注意到已走到他身后的来访者。
受到惊动的鸟儿从少年肩头飞走了,这小小的触动让少年回过了神儿。
枔子转过头,看到立在那里向自己行礼的沥有礽,立刻站起身来。
“很抱歉,打扰您了,枔子大夫,不,殿下。”
“还是叫我大夫吧。”
少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那久违的笑容还是那么阳光。
沥有礽喜欢枔子那能让人忘记一切伤痛的笑容,但他现在却害怕看到。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毁了那笑容。
“陛下的情况还好吧?看大夫已经可以离开陛下身边了。”
“是的,好了很多,我也可以稍事休息一下了。”
看着枔子故做轻松状的回答,沥有礽咬了下牙,继续问道“下官是说就算大夫不在季岁城,陛下也应该没问题了吧?”
“……嗯,我想是的。”
枔子愣了一下,他抬头看向了沥有礽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不禁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想回妖林一趟,所以想和涞侯大人谈谈,但是大人公务很忙没空见我。不过没关系,我想苾子应该是回到妖林去了,一定没事的,毕竟她……”
“苾子殿下已经被尭国人抓走了。”
枔子的话与其说是在安慰他自己,不如说是在安慰沥有礽,但这话却让听者无法忍受下去而被打断了。
笑容瞬间从枔子脸上消失,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沥有礽,但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时间。
“敬出大夫,殿下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是被尭国人所害。说的更具体一点,是和他的亲哥哥,尭王凌威王同归于尽的。”
“你说什么?!”
枔子水蓝色的眼睛中竟是惊恐与疑虑,极度的不安就像要迸发出来一样,吸收着不断传来的负面信息。
沥有礽不忍再看那双仍旧美丽的眼睛,但还是狠下心来,再次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
枔子像是失去支撑力一般,一下子跌坐在了凉亭中的石凳上。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的苍白,表情僵硬得如同失去生气一样。
“我爹是、是尭王的……”枔子双手撑在石凳上,不这么做,他就无法掌握平衡,马上就会滑下去,“难怪临走前那天,父亲会那么地反常……既然是亲兄弟又为什么、为什么……”
“敬出大夫一定是为了陛下才这么做的。”
“为了玹羽哥……”枔子脑中飞快梳理着前阵子发生的一系列事,尭王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又再现了眼前,“没错,是尭王把玹羽哥重伤成那样的。我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中一定比我还要愤怒……为何我当时没有注意到!?”
枔子的声音颤抖,表情也不再僵直而有了明显的变化,但他却低下了头去。
沥有礽看不到他的脸,他知道此时的枔子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对方却发不出声音,他需要时间来掌控情绪。
半响,声音才又传出枔子的喉咙。
“涞侯大人是不忍心告诉我这些,才不肯见我的吗?”
“不,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枔子抬起了苍白的脸,看得出他在尽自己最大努力,控制着快要崩坏的情绪。
一件接一件的不幸接踵发生,这对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来说太过残酷,但此时的沥有礽选择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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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数奇命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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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涞洲和尭国青龙洲交界,偏东处有一座应麻城。三天前的晚上,那里遭到了八万尭的偷袭。虽然我们派出了援军,但城中的二十万百姓却已成了人质。”
说着,沥有礽直视枔子,“尭提出了条件,要用那二十万百姓的性命来交换大夫一人。”
枔子水蓝色的眼睛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不管听到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也不会再吃惊一样。
“我?为什么……”
枔子自问着再次低下了头。
“是的,就是大夫。他们要我们在收到信后三天内给出答复,否则应麻城在三天后就会变成一座堆满尸体的空城。”
“我明白了,涞侯大人不忍见我,是想到时候就把我交给尭国人吧,毕竟那是二十万条人命。”
“下官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
“这件事应该对我保密才对,为何大人现在要来特意告诉我?难道大人不怕我会逃走吗?”
“如果您真有此意的话,请尽快离开这里!”
枔子不解地望向了沥有礽,但对方那暗红色的眼睛,却不愿承受那疑问的视线而瞥向了别处。
“我离开的话,会让涞侯大人为难的。他是个正直的会为百姓着想的好洲侯,是不会对陷入险境的百姓放任不管的。”
“大夫能够给涞侯大人如此高的评价,下官十分高兴。但也请大夫不要轻视了自己的生命!”
说着,沥有礽收回了他游离在别处的视线,直视着枔子,道“作为医生,您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生命是没有贵贱之分,也不能叠加,以量来衡量其价值的大小的。
所以,不管是殿下的生命,还是那二十万百姓的生命都是同等重要。
如果涞侯大人为了二十万百姓而把大夫作为交换的筹码,那就等于是抛弃了大夫、无视大夫的安危。”
“……沥大人,涞侯大人这么做并没有错。”
“是的,大人没有错,但是……”,沥有礽的脸上抹上了一丝哀伤,“如果放弃了大夫,涞侯大人将来一定会后悔。如果大夫因此遭遇不测,就等于是涞侯杀了大夫。
但不把大夫当作交换筹码,却并不等于是抛弃了那二十万百姓,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去挽救他们的。”
“……沥大人……”枔子摇了摇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太难为涞侯大人了。行动稍有偏迟,都会危及到城中百姓。所以……”
沥有礽觉得眼前的少年实在善良过了头,这种时候还在为别人考虑。
他摇了摇头,打断了枔子的话,道“大夫,现在还来得及,请您离开吧!就算涞侯大人不把您交出去,也还是会有人将您交给尭国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的责任还是要由涞侯大人来承担。您的身份尊贵且特殊,涞侯大人轻则会被罢官,重则会被赐死。”
说着,沥有礽跪了下来,“下官不想看到自己所尊敬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也请大夫慎重考虑自己的安危,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掌控!”
枔子并不了解离他还有些距离的,成人世界的价值观和官场上的规则,他不认为这是十分严重的事。但眼前沥有礽的行动,却又不得不让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枔子心里很乱,但却并不觉得痛苦,比起一盏茶功夫前一无所知的自己,现在的状况要好太多了。
起码,他可以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行动了。
他俯下身,抓住了沥有礽的手。
“感谢沥大人告诉我了这些,让我还有时间来掌握自己的命运。”
应麻城遭到偷袭一事,在涞侯收到达牧传来消息的当天,就发给了还在去往季岁城路上的盛承太后。
而盛承太后也快马加鞭,将自己的路程硬生生地提前了两天赶到达了季岁城,这一天也是涞侯收到消息的第三天。
一进入季岁城城守府,太后顾不上休息,连受重伤儿子都来不及看上一眼就叫来了涞侯。
本只传了涞侯一人,但沥有礽说什么都要跟着,态度强硬得令人无法招架。
没有时间与他理论的涞侯,无奈只得带着他一起来到了太后的住所。
两人刚一进屋就听到了女性剧烈的咳嗽声,虽然两人都未曾见过太后尊荣,但对方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能够清楚感受到。
匆匆看了一眼坐在正堂之上的女性身影后,两人赶紧跪了下来,叩首行礼。
屋中的太后刚刚换了身儿便服,一脸倦容,看上去身体十分疲惫。
在涞侯和沥有礽进到屋,再到跪在地上这段时间,她都不曾睁开眼。
太后左手支撑在桌案上抵着额头,右手一直捂着胸口,像是在对抗体内的疼痛,不过咳嗽没有止住多久又再次发作了。
芒静端着药丸和热水匆忙地从内室赶了过来,在帮太后服下药丸之后又开始帮她顺背。
缓了一会儿之后,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这才看到有两个人已经跪在了她的前面。
尚未摆脱疼痛困扰,她甚至忘记去询问,为何涞侯身边还会跪着一个年轻人?
注视了两人一阵之后,太后再次闭上眼,她眉头快速收紧,体内撕裂般的痛感使得汗水不住从苍白的脸上流下。
芒静拿起手绢,擦拭她脸上的汗水,但太后却抬手制止了她。
“两位大人请起来吧。”
声音显然不是出于太后之口,涞侯和沥有礽赶紧谢恩站起了身。意识到太后在等着听自己的报告,涞侯向前挪了一步。
“太后,陛下的身体状况已十分稳定,只要有太医们在旁照料即可。只是枔子殿下与陛下的感情深厚,陛下受伤以来一直在身边照顾,臣实在无法将实情说出。”
“这么说,殿下现在还不知道此事了?”
“是的,殿下父亲和妹妹的事也不曾告知。殿下身份尊贵,此事还望太后亲为。”
代为发声的芒静点了点头,望向了自己的主人,但太后仍旧手捂胸口不发一语。
芒静赶忙拿起手绢,擦拭又在太后脸上肆意流淌的汗水。
连日的奔波赶路让盛承的旧疾发作,身体上的痛楚让她无法仔细思考。
现在的太后已不可能做到让一切完美周到,她只想保留最底线的利益来度过眼前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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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shu)是,,,,!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亲往换质
【】(iishu),
“快去请枔子殿下过来。”
在太后身边多年的芒静,再次替主人说出了想要说的话。芒静只想太后尽快结束一切公务好去卧床休息,如此硬撑下去只是在不断折损寿命。
接到命令的涞侯立即唤人去叫枔子,但派出的小吏还未走出门口,一名侍卫就慌慌张张地来到了涞侯身边,耳语了几句。
一向沉稳的涞侯瞬间脸色大变,慌忙跪了下来。
“太后,臣看守不周、罪该万死,枔子殿下现在人已不在季岁城中,臣马上就派人去找。”
“怎么回事?!”
芒静转过身来刚要问,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太后却率先站了起来,声音充满了坚毅,仿佛病痛已离她远去。
“马厩中的飞马也少了一匹,看样子是殿下……”
“好了!”太后紧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看样子是殿下知道了这件事,暝将军在吗?让飞马队去找!”
说完,太后跌坐回了椅子上,将双手抵在额头上揉搓着,双眼紧闭。
“涞侯,你是不是将消息泄露了出去?哀家告诫过你,关于枔子的事要谨慎处理。哀家不能留他,但也不能伤他,你懂哀家的意思吗?”
听到这话的芒静不禁皱了下眉,太后很少会开门见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或许是因为身体状况欠佳,让她说出了一直隐藏在心中的话。也或许是她认为,对于朵昈大长公主后人的态度,已经到了可以公开的程度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太后现在所说的话都是她的真实心意,只是这种真实一定会招来不满与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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