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遇故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隐青山
毕竟嫁给他的时候,京中的名门贵女哪个不羡慕她。
十二岁作诗名动天下,被皇帝称赞:“当世文章第一人!”
十六岁参军,又成边城一员猛将,特封小千户。
无论文武,这人都称得上当世无双了。
傅诗雪伸着好奇的脑袋望向二门外,就见小厮提着灯笼,引着一个人快步走来。那人看不清面目,只觉身形挺拔,走路带风,一派英武不凡。直到他走至跟前,跟父母下跪见礼时,她才恍然皱眉,这人为何长得那么像登徒子
“爹娘,儿子两年来为郡王爷办差,向皇上尽忠,未能承欢二老膝下,实在不孝,恳请爹娘原谅。”
这彬彬有礼、言辞诚恳的年轻公子当真是那个登徒子吗
首辅大人与夫人双双将儿子扶起,一个满脸欣慰,满脸骄傲;一个手帕拭泪,满眼心疼。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首辅大人拍拍儿子的肩膀说。
“你这孩子,娘纵使有再大的怨气看到你如今长成这般英武不凡的模样心里也只有高兴。”林夫人说着将家中的人一一推到他面前。
第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傅诗雪那个刚刚十四的小叔子。他走上前笑嘻嘻跟“登徒子”见礼,道:“大哥。”
第二个、三个便是“登徒
劝降
山路崎岖难行,山风透骨寒冷,在远离京城地界后傅晓晓从棺材里被人捞了出来,开始了她不远千里的远行。这行人除了她都是男子,若不是曾在棺材里听闻了这帮人的处事原则,她怕是会自己吓死自己。
曾想找个机会逃跑,也在半夜被狼吼声打消了念头。在马车里准备地那些东西都被搜走,身无分文又手无寸铁,想要活命只得妥协。
跟着一群大男人行走,总有男女不便的时候。好在她不是真正的古代贵女,若不然只这些不便就能将她一个大活人羞死。
一路行来,傅晓晓整个人变得同这帮山匪一样黑咕隆咚,幸亏没有镜子不然她一定会被自己的丑样气哭。
如是行了三日,一众人在山间暂时休息,一只信鸽扑棱棱飞到二当家所在的树上。他伸手抓住鸽子,从鸽子推上拆下绢帛,看过上面的字以后他看向傅晓晓。
此时地傅晓晓因为赶路脸黑体瘦,整个儿看上去就是个备受摧残的妇女。二当家拿着绢帛走到她面前,然后抖给她看。
傅晓晓看了一眼,因为曾经培训过古代文字读写,所以上面的字她都认识。原来,在找了三日都没找到秦王妃的情况下,秦王对外说找到了妻子的尸体,并说妻子怕受辱于贼人自己用匕首殉节而死。可笑的是自己割下的头发,被秦王珍而重之的收藏,作为她对他情深不悔的证据;最可笑的是,为了表达对妻子自杀这一举动地赞赏和思念,他将妻子的两个婢女全纳为妾室;最最可笑的是,京中权贵赞秦王有情有义……
傅晓晓气得差点吐血,不等她表达观后感,这位二当家就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看明白了所以你就对他死心吧!老老实实跟着爷们回山寨,当了爷们的婆娘保管你不比跟着秦王那个怂蛋强!”
不等傅晓晓回答,一边看了半晌的三当家笑得诡异走过来,“二哥,她长得还不错,不如让弟弟纳做二房。”
二当家收回手,“胡言乱语!大嫂可不会同意你把她纳做二房,弟妹说不准会拿斧子砍你二里地。”
“都是妇人!”三当家恨恨道:“你我都是男子汉,岂能听妇人之言。”
二当家正要说什么,有人清咳出声。兄弟两个看向坐在正中央的男人,然后皆谄媚道:“大哥,你看呢”
大当家这时起身来到傅晓晓面前,拱手为礼道:“王妃娘娘宽恕则个,这些都是在下的兄弟,他们只是顽皮了些,对您绝无恶意。”
傅晓晓看向那两个被这位带疤男人评价为“顽皮”的粗野汉子,二当家“嘿嘿”傻笑故作憨傻;三当家无声奸笑眼里尽是算计。
这两个都不是良善之辈,倒是这位大当家,一路上时时照顾,极为体贴。
叹息一声,傅晓晓道:“这位大哥,你我也算是旧识。”
“不错!”见她愿意同人说话大当家很激动,“当日我本与姑娘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想亲自送姑娘去那芳庵……”
这位带疤男就是那日在官道上劫持她的男子,对方的确在开始时不曾伤过她以及她带的仆人。但在后来同秦王动手时却将除她和辛红、妙晴三人外的其他人一一杀净,所以他的话须得打了折扣听。
“……我带着一众兄弟只想弄些财物回山寨不想杀人,谁知这秦王竟想赶尽杀绝,兄弟们拿了你的下人做人质,那秦王竟直接下令将人质射杀……”
“等一下!”傅晓晓惊恐不已,“你是说我的仆人不是你们杀死的,是秦王”
带疤男人激动道:“是啊!当时在下真是气怒难忍,本想跳上你的车拿你做人质,又想兄弟们已
主仆会
黄昏时分,一辆油毡马车独自行驶在山道上。在傅晓晓决定跟着黑山寨一众贼匪落草为寇时,与她密切相关地另一人正带着下人回乡为老父祝贺大寿。此时马车被大山地阴影笼罩其中,秋风透骨让赶车地少年将自己的脑袋缩在皮帽里,手藏进袖筒,整个身体缩成一个球状。
“公子,咱们离家两年,这次回去给老爷贺寿总要带件礼物。”少年回头对马车里的男子说。
马车里的男子拿着一个木雕,手上拿着毛巾在上面搓来搓去,直搓的木雕木质温软。将毛巾展开,木雕露出寿星托桃的模样。
老寿星一手住着形状奇诡地拐杖,一手拖着一只巨大的桃子,裂开的嘴能看到齐整的牙齿,双眼微眯能看到眼球,发丝根根分明,身上的衣裳飘逸灵动,整个根雕不足巴掌大,刚好是个可以拿在手里把玩的物件。
“你看这个寿礼怎样”递给少年去看那只根雕。
少年看了一眼便眼睛放光,过后又萎顿下来,道:“小的是很喜欢,但老爷只怕是……”
男子将根雕收回,叹息一声道:“你也知他看不上我送的寿礼,既如此何苦为这绞尽脑汁。”
“可是……公子毕竟是老爷的儿子,往后要继承一份家产的。”
“打住!”男子嘲讽道:“他最怕的就是我惦记他的家产,恨不能没生下我这个儿子。”
“公子,你莫要这般想,老爷他只是……”
“只是太喜欢我大哥。”男子轻声接道:“平方,若不是这世道不孝顺父母就要获罪,你当我愿意回那个家”
“公子……”
见小厮还要再劝,他从车厢里伸出脑袋瞪着少年道:“不要再说了,你还记得你我主仆是怎么成了黑山寨的人吗”
“小的记得,那年公子去赶考路遇大雪,咱们主仆饿晕在山道上,等醒来已经在黑山寨。且也错过了考试……”
男子却指天画地道:“你家公子为何会路遇大雪因为大夫人一直拖延我启程,咱们主仆又为何会饿晕在山道上因为大夫人使人指的路根本不对,包裹里只有三日的干粮,咱们足足在山里困了两日。你家公子为何错过了考试不是几位哥嫂困住了你我,而是……”
“而是公子你报恩心切,甘愿追随大当家,再不要那功名利禄!”
“要功名利禄何用当今圣上昏聩,当朝大臣贪腐,政治不清,世道不明。再则有了功名,你家公子就要估计名声,奉养我那位不成养我育我半分的嫡母,还要孝顺那位视亲子为无物的亲生父亲。他们既觉得我不如长兄,那便不如吧!”
“可是公子,咱们也不能当一辈子山匪。”少年一脸忧虑,“前些日子大当家独自带十几个弟兄下山,结果只有他和山鹰两个回来。这一回大当家和二当家、三当家又带着一群弟兄下山,这……”
“他们是去报复,这个我知道。”男子也是一脸忧虑,“自古民不与官斗,像咱们这种民间团体对抗国家武器,着实不够看。”
“民间团体……”少年一脸纠结。
“怎么”男子伸手捏住少你的鼻子,“你是看不起你家主子还是看不起我几位哥哥”
“没有!”少年说话含糊,声音却似呐喊。男子松开手,少年才喘着粗气说:“公子你看着点,我这驾马车呢。一个不小心咱们主仆就车毁人亡了……”
“不错啊,还会教训主子了。”男子伸手在少年咯吱窝里错了一下,惹得少年抖着双肩谄笑。
男子掀开车帘看着不远处地旷野,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眼里的的黑越聚越浓。
公子忽然沉默
富农家
马车行驶在宽阔平坦的乡间小道上,周围有乡亲端着自家盛着饭菜地大盆往一处赶,身后缀着三五个孩子,孩子们脸上带笑,拿着自己的风车、木偶等玩具齐齐往同一个方向跑。
赶车的少年看着奔跑的乡亲们,不由得停下了车。车厢里的公子掀开车帘,“赶了三天的车眼看就到家门口了,你怎么停下来了”
“公子你看!”少年指着前方,“这些人似乎都往咱家奔呢!”
男子看着村民奔跑的方向一脸疑惑,他正疑惑一个住着拐棍的白胡子老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小后生,你也是来贺薛族长五十大寿的”老人张口笑道,一口牙齿少了一员守门大将。
男子点头算是答应,心底蒙上一层阴霾。
“咱们薛族长为村里做了不少大好事,看这条路就是他找人修的,实在是为民造福。你们小辈的不知道,像我这样大年纪的五十年没见村口这条路这般平整这般宽敞的。”老人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功德无量,恩同再造。”
看着老人心满意足的走远,少年一脸惶惑道:“公子,这给村里造路的主意不是你五年前提的吗小的记得那时候你被老爷用了家法……”
“还跪在祠堂一整夜,说我败家子,浪费家财!”男子讽笑道:“也不知他凭什么当了薛氏一族的族长,这两年定然发生了很多事。”
小厮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公子,不然咱们一会儿从后门入吧”
男子看着长大的少年,问:“你觉得自家公子见不得人”
“小的是怕您又被老爷几句话定了罪。”
男子脸色沉下来,跟着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刀山火海也要走这一遭,若不叛出家门何来自立门户一说”
“可是……”小厮一脸恐惧,“小的怕您最后不止什么都得不到还成了别人口里的孽子。”
男子将车帘拉回遮住了自己的身形,“走吧!那些流言伤不到我!”
马车重新启动,有些刻意被遗忘的记忆慢慢袭上主仆二人的大脑,他们年轻的脸上同时染上了凝重的色彩,也同时想起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没有名姓,传言是薛地主从一个行商那里买来的。女人肤白貌美、唇红齿白,性格柔情似水,声音如莺啼如雀鸣。女人她太美太好了曾一度是薛地主的真爱。她跟了这个男人两年便生下一子,子凭母贵,肚里没墨的薛地主因爱人生了爱子而去求村里唯一的秀才取名,孩子名叫薛睿喆。
睿,智也,明也,圣也;喆通哲,解为有智慧的人。
可见曾经的薛睿喆被父亲喜爱到何种地步,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孩子八岁那年一场被人设计的抓奸大戏将那些薄如蝉翼的宠爱狠狠地撕开。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薛地主忍了两年,终于忍不了那些流言蜚语。在儿子十岁那年,亲手将爱妾推入井里,红颜变枯骨,恩爱难再见。至那日起,父子两个结了死仇,再不见亲情温存。
薛睿喆想为父亲开脱,可是他怎么也忘不了亲娘是被冤枉的,那些流言更是有人刻意放出去的。一个男人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假象和流言蜚语,亲手杀死了心爱之人,甚至在杀死爱人之后恨上了亲生儿子,对此他无法原谅。
何况八岁到十八岁这十年间,身为父亲的薛地主没有尽到半分父亲的责任,对他非打即骂。因薛地主肚里没有墨水,骂人的话直接就是最土的污言秽语,任何人听了都会想把他那大粪一样的嘴缝上,可惜这个时代不允许儿子忤逆父亲。
十年里薛睿喆过了童生,成了秀才,有了几分才名,身为父亲的男人不觉光荣反而怀疑起他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因为薛地主的另
贺父寿
院子里摆满了酒席,有立方带路薛睿喆一路畅通无阻过了二门。二门后是后堂正厅,此时正厅里也是高朋满座、酒席齐备。
吵嚷地正厅并没有因为薛睿喆的出现而有片刻地宁静,人人都看到了他,有认识他的自然知道这是寿星的小辈,有不认识的自然以为是哪家的小辈。
正厅中央地主位上坐着薛地主和他的原配发妻,两年不见薛地主的白头发变多了,薛夫人那身材又胖了一圈,至于长兄略见沧桑……
走近这二位身边他们都不曾认出他,薛睿喆嘴角带着几分讽笑,亲自递上自己的寿礼。寿礼藏在一个粗布做得钱袋子里,若是没人打开说不准会有人以为他送了一袋钱。
“父亲,睿喆不孝,两年未见这是孩儿奉上的寿礼,万望父亲莫要嫌弃。”心中正冷笑不止,面上却做恭顺状,薛睿喆为自己活成了这个样子而感到悲哀。
薛夫人见有年轻后生叫自家老爷父亲,正想骂人却真切地看清了来人的面目,这一看可把她骇了一跳,肥胖的身子撞翻了面前的杯盏碗碟,一阵的兵荒马乱。
薛睿喆看着这个老妇,嘴角带着笑意恭顺再行一礼,“母亲大安!”
薛夫人脸色惨白,一度躲着儿子的目光,一双黄豆眼睛溜溜乱转。或许在她心中,这个便宜儿子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就该死了。如今回来的这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根本就是那小子死后所化的精怪,越想越怕,她将手腕上的佛珠捏在指尖一遍遍吟诵“驱魔咒”。
看到嫡母将他比如蛇蝎,薛睿喆心中只觉痛快。目光落到故作严肃的父亲身上,却是满心无奈。这个小老头儿一身华贵锦服,手上带着金色的镯子,手指上带着绿色宝石戒指。明明满身铜臭味道,胡子却修剪地犹如员外郎,斯文又富贵整个装扮违和的厉害,只能用土豪来形容这位老太爷。
等到他说出话来,薛睿喆甚至痛恨自己为何要出生在这家。只听他不屑道:“身为人子,这是你给为父拜寿的态度老子当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正厅坐了近百人,都是这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地主、乡绅、里正、族长等人。子顺父,天经地义!薛睿喆哪怕心里百般不愿也要弯了膝盖,双手高举过头顶,大声贺道:“儿子薛睿喆恭贺父亲五十大寿,愿父亲福寿延年,松柏长青!”
“起来吧!”老爷子终于心胸舒爽了,他示意身边地小厮,“接过二公子的寿礼。”
那小厮年纪偏大,不该叫小厮应该叫长随。他从薛睿喆手里接过这件礼物很有些惊讶,这惊讶引得周围一众人的好奇,这些人三五起哄老太爷一脸严肃地从长随手里拿过那个钱袋子,并当众打开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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