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15端木景晨
盛修颐捧起她的脸。见她眼中有泪。
她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一定遇到了什么,才让她说出这番话。
他担心她的遭遇,理应心情很沉重才是。可听着她一番语无伦次的话,他心路仿佛照进了久违的骄阳,心路似繁花点缀,触目绚丽,他的心不由跳跃难以遏制。
好半晌,盛修颐才道:“阿瑗,我知晓你的诚意,我们盛家也没有把你当成外人。”然后顿了顿。问道。“在长公主府遇到了不好的事”
东瑗眼泪就落下来:“是件很可怕的事。”
盛修颐见她哭,就起身将她抱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瑗,已经回家了,不用怕。不用怕……”
屋里的光线渐渐黯淡,两人彼此眼里的对方已经一片模糊。东瑗和盛修颐坐在炕上,她依偎在他怀里,默默的落泪早已停止。她只觉得疲惫,想着依靠他结实的肩膀,做短暂的停留。
“掌灯吧”东瑗轻声问盛修颐。她情绪宣泄已经过去了,后面的话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有个在禁宫做御前侍卫的兄弟,皇帝又有意向盛家透露他对东瑗的念头,也许明天下午。盛修颐就能隐约猜到东瑗在文靖长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信她还是不信,都不能她能强求来的。
她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盛修颐轻轻嗯了一声。
东瑗从他怀里起来,喊丫鬟进来掌灯。
蔷薇就见东瑗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哭过了,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吃了晚饭,小厮来安找盛修颐。说侯爷在外书房,喊世子爷说话。盛修颐吩咐东瑗不用等他,便换了鞋子去了外院。
东瑗把罗妈妈和橘香、橘红使唤在外间,屋里没人了,才把那件带血的衣裳拿出来,嘱咐蔷薇道:“你叫丫鬟打水来,在我净房里把这件衣裳洗了,仔细晾在后面。”
蔷薇知道事情不简单,看到衣裳上的血迹,又见东瑗掌心裹着帕子,心里突突不安,试探着问:“奶奶,要不要给您换药”
长公主府的药不会比盛家的差,暂时可以不换,东瑗就对蔷薇摆手,又道:“暂时不用,你快去把的衣裳洗了。”
蔷薇应诺而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东瑗在房里翻箱倒柜寻东西,罗妈妈和橘香、橘红站在一旁,也不帮忙。
蔷薇就好奇问:“奶奶,您找什么”
罗妈妈松了口气,笑道:“奶奶不让我们插手,说只有你知晓,你快帮着奶奶找找。”
东瑗直起腰,看着蔷薇。
蔷薇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让她放心。
“你们都去歇了吧,今夜蔷薇和紫薇当值。”东瑗对罗妈妈等人道。
几个人纷纷屋最快更新给东瑗行礼,就退了出去。
紫薇也在外间服侍。
东瑗悄声问蔷薇:“上次去涌莲寺进香,我穿的那件玉色卷草纹褙子,脱下来不是交给了你”
蔷薇想了想,很肯定的点头。
东瑗就舒了口气:“当时我搁在袖袋里的玉佩呢你快寻出来给我。”她把首饰盒都翻了一遍,没有看到那块玉佩。
从涌莲寺回来后,那块给东瑗带来如此不祥的玉佩,她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每次看到都会心里添堵。想着又是连着衣裳交给了蔷薇,蔷薇向来细心,不会弄丢她的东西,东瑗就没有多问。
而后就是准备出阁,她一直忙碌着做针线,直到今天才再次想起那块玉佩。她想寻出来,后天正好是五月初一,她十一妹进宫的日子,她借口回去相送,把今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发生的事告诉老侯爷,顺便把那块玉佩交给老夫人。
她不想因为它,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盛修颐也许愿意护她,可是他的官职太小,还受制于盛昌侯,他没有镇显侯的能力。
东瑗已经把自己的心迹想盛修颐表明,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后面的事,她还是想让祖父帮她处理。
“什么……什么玉佩”蔷薇脸色大敛,“奶奶,您给我那件衣裳的时候,除了腰封,没有任何的配饰。”
第090节留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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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和盛修颐先去了老夫人的荣德阁。
略微坐了坐,世子夫人还有家务事要处理,就先回去。老夫人吩咐小丫鬟带盛修颐去外院书房,看看老侯爷和世子爷、大少爷回来了不曾。
等屋里只剩下东瑗和老夫人祖孙两人,老夫人开门见山问她:“手怎么了”很心疼的语气,好似怕盛家亏待了她。
“祖母,我昨日在文靖长公主府,刺伤了皇上。”东瑗亦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猛然抬眸望着她,神色惊疑不定。
那明亮的眸光,似乎要把东瑗看穿般。老夫人的唇色有些白,声音低了下去:“瑗姐儿,你在说什么这样的胡话,是要灭九族的!”
是啊,这样大逆不道,是要灭九族的。
东瑗把掌心的纱布解开,一条狰狞的伤口翻滚着红肉给老夫人瞧,她的声音轻若羽睫,怕隔墙有耳:“我没有留下证物。有几个目击者,但是他们比我更加害怕事情泄露。”
老夫人听着她的话,表情越发凝重,问她:“你昨日去了长公主府拜寿,是不是他也去了”
东瑗颔首,就把昨日夏二奶奶如何把她从梨香榭拉出去,她又是如何打算的,都告诉老夫人:“……当初在涌莲寺如此,如今居然在长公主府,倘若他一再这样下去,我和薛家、盛家都没有颜面了。我知道二打算,就决心跟他明言,大不了死谏。他说,从我出阁那日起。他就夜夜有噩梦。他心急如焚,只想瞧瞧我最近如何。我跟他说了现在朝中的局势,亦让他记得当初为何要盛、薛两族联姻,又告诉他盛家即将也是萧家的姻亲,倘若想要江山安稳。就需割舍。等大权落实那日,自有佳人红袖添香。”
老夫人听了,直直颔首:“然后怎么起了冲突”
“他根本听不进……他只问我。可否愿意称病,去天龙寺小住半年,他会时常来瞧我。只要我愿意。他会亲自安排。不让盛家吃亏。”东瑗声音里就有了恨意,“我说,‘陛下是想要薛氏做杨妃吗倘若江山祸起,陛下要薛氏自挂在陛下面前,然后把过失退在薛氏身上,一句红颜祸水来掩盖陛下治理江山的无能吗’”
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话东瑗都敢说!
好半晌,老夫人才道:“你真是……你当着他的面,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怕他要你的命吗瑗姐儿,你怎可如何鲁莽倘若你有事,忍心叫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夫人不由后怕。一向沉稳的手有些抖,看着东瑗面容萧肃。她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言敢行,如今老了,反而畏手畏脚。薛东瑗的性格,像极了老夫人年轻的时候。
“你当时不怕吗”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望着她,不由拂过她的脸颊,“你这孩子……”
“我当时很怕。”东瑗眼睛有些湿,“可他听完,暴怒起来,我就不怎么怕了。他压住我的时候,我就把袖子里的金簪刺在他胳膊上。那簪子锋利,我拔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就割破了。我只要逃出去,只要没有人瞧见我,等他冷静下来,总要顾些颜面。我推开他的时候,跑出去顺势把门栓上了。哪里知道,竟然在外面拐角处,遇到了一个带着小厮的男孩子。我被那个男孩子拦住,他随后撬开门也追了出来,也惊动了文靖长公主。”
老夫人的眼眸就沉了下去。
“……他要防着太后,遮掩都来不及。文靖长公主更加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那支金簪、带血的衣衫,我都拿了回来,已经洗干净了。只是那个带着小厮的男子……”东瑗求助般望着老夫人,“祖母,您把这件事告诉祖父吧。”
老夫人握住东瑗的手,低声道:“好,瑗姐儿,你做个很好!文靖长公主那里没有落下把柄,她也不敢声张。你祖父会进宫去面见圣上,把这件事向圣上透露几分,他就算恨你,此前也不敢动手。”
然后道,“他也该醒醒了。”
东瑗垂首,颇有感触。倘若他再不清醒,一再如此任性胡闹,他就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想做个明君也是黄粱梦。
“太后进宫七年,才诞下太子。那时先帝已有六位公主,初得嫡长子,欢喜不已,也对他多有溺爱。只是先帝晚年,对权臣依赖得紧,反而给太子立起规矩,他才有了些约束。后来他践祚九五,萧太傅又处处挟制他。瑗姐儿,他除了在萧太傅这里,一生没有碰过钉子,你和他的梁子是结下了。哪怕你人老珠黄,他都要得到你出这口气,他就是这种性格。”老夫人叹气。
东瑗后背就阵阵寒意,却咬牙道:“祖母,难道这不是命吗倘若那日没有在荣德阁门口遇着,兴许我如今的日子平静无波。既是命,上苍总有他的安排。我不做亏心事,尽孝尽忠,宽和待人,上苍总会垂怜我几分吧有了这件事,萧太傅未除之前,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的,总算有了些安静……”
老夫人听着东瑗的话,又是不忍,又是欣慰,动容对东瑗道:“想当年,祖母嫁到薛家时,你祖父才十六岁,空有爵位,家底空虚,又无亲兄弟帮衬。可如今呢,咱们家儿孙满堂,你祖父也是三朝元老。瑗姐儿,今日不能说明日的话,你在盛家要踏实过日子,不要怕。”
东瑗点头。
说了半天话,老侯爷和盛修颐也回了内院。东瑗和盛修颐又去锦禄阁给五老爷薛子明和五夫人请安。
五老爷看着盛修颐,就随口问了他几句学问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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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节偷窥天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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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瑗和盛修颐从锦禄阁回去,路上盛修颐低声问她:“外父留我们吃饭,你好似很吃惊”
东瑗抬眼看他,心想这个人好细心。她理了理情绪,才委婉道:“我爹爹向来清冷的。”
盛修颐看着她,深邃眸子闪烁着莫名的光泽:“阿瑗,我爹爹也是平日里严谨的人,却是外冷内热,心中仍是疼爱儿女,只是不善于袒露言表。”
他也看得出薛子明对东瑗的冷漠吧所以才出言安慰她。
每个人对父亲的感受都不相同。
薛子明没有给过东瑗父亲的感觉,所以她无法想象他心中对她有爱。从小她就在丫鬟、婆子的照料下长大,每日给薛子明请安时,他都是冷漠甚至刻意的疏远,他并不是个外冷内热的父亲,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这些话,东瑗不会对盛修颐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必拿自己的苦恼去打扰旁人
盛修颐的父亲盛文晖倘若真是个替他着想的慈父,就不会让他二十八岁还一事无成。
可盛修颐不照样替他父亲在东瑗面前说好话
他能做到这样,东瑗也可以。比起盛文晖对盛修颐,薛子明只是对东瑗冷漠,没有阻碍她什么,她更加应该宽容。
“虎毒不食子,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东瑗接口笑道。
可这句话,让两个人都心底一动。虎毒不食子,可他们的父亲……也许孩子太多了,感情分割开来,就淡了很多。再有时间和前程的冲突,所剩的还有多少呢
一路沉默着,便到了东瑗的拾翠馆。
微风徐徐,翠竹摇曳满地绿荫,婆娑曼妙。
触目的翠绿。为心际添了秾艳与清凉,感觉也舒服很多。
东瑗指给盛修颐瞧:“这是我从前住的拾翠馆……”
她才嫁出去,拾翠馆并没有动,落锁的院子静谧安详。高高院墙看不见里面的景致,唯有翠竹逶迤而出,掩映着磨砖对缝的院墙。在微风中,翠竹缱绻依偎,别样情深。
透过墙头,也能看见二层小楼的雕花栏杆。
盛修颐笑道:“跟咱们家的桢园的确很像。”
再往前走,却看到了桃慵馆的院门开着。里面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还挺热闹。桃枝被翠叶遮掩,虬枝不见,枝头垂着水嫩的蜜桃。
东瑗不由脚步放缓。
怎么桃慵馆有人住出了那样的事,她还以为桃慵馆会被拆掉,重新盖院落呢。
正好有个穿着桃红色短衫的丫鬟出来。看到东瑗,她微微愣了愣,才笑着给东瑗行礼:“九姑爷、九姑奶奶万福。”
是十一姑娘薛东姝身边的茜草。
东瑗笑着问她:“十一小姐搬回来了”
茜草忙道是:“昨日才叫人重新打扫。十一小姐今日搬回来,想从这里进宫。九姑奶奶,您进去坐坐吗”
盛修颐在身边。东瑗摇头道:“祖父留了我们吃饭,都快过了时辰。我吃了饭再来看十一小姐,你先替我问候十一小姐。”
茜草道是,又给他们请安。
东瑗往前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桃慵馆。
盛修颐问她:“怎么了”
东瑗回神,笑道:“没事。走吧,祖父还等着我们……”
回眸之间,透过桃慵馆的绿树翠枝,东瑗想起了薛东婉那可爱单纯的脸。一场小小的风波。她便被湮没,从此与东瑗姊妹阴阳两相隔。
人间的欢聚、离别,也许都是定数的吧
荣德阁里,老侯爷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见到盛修颐,薛老侯爷脸上就堆满了笑,亲切喊他天和。
只是看到东瑗手上的伤。薛老侯爷神色瞬间有些犀利。老夫人大约把元昌帝又欺负东瑗的事,告诉了老侯爷。
可是盛修颐在场,老侯爷什么也不好说。
盛修颐也注意到老侯爷看东瑗手时神色的变化,他把东瑗解释给他和盛家人听的言辞,又跟老侯爷说了一遍:“……在长公主府打秋千,绳子没有打磨干净,划伤了手。”
可心中仍觉得有些异样。
东瑗不肯告诉他实情。
老侯爷就肃穆对东瑗:“下次不可如此大意。”
东瑗道是。
吃了饭,老侯爷让盛修颐跟他去荣德阁的小书房,两人切磋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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