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动刀子理由,给天下人看借口。我们什么都给皇帝备好了借刀杀人,皆大欢喜”
李知烨话音刚落,郑斯璎眸底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多了几分警惕:“这么好事说罢,李公子条件是什么”
“本公子就喜欢和爽快人谈交易。”李知烨面露满意,直起身,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续道,“本公子忙于朝务,静娴公主常年独自在家,呆着无聊。就让她搬来和你做个伴。”
“哦”郑斯璎不置可否地一挑眉,唇角泅起抹嘲讽,“静娴公主自嫁过去后,就郁郁寡欢,病怏怏,不是常年闭门不出,而是常年躺在榻上。”
李知烨耸耸肩,脸上没有丝毫怜惜,反而一个劲儿赞叹着赵王府茶:“好茶,好茶是顶级君山银针还是洞庭碧螺春”
郑斯璎嘲讽愈浓:“这样一个病公主还到处折腾,人生地不熟地搬到我这儿来李公子是知道公主时日不多,想让她在我这儿断气,自己逃了冷待公主,致使后者香消玉殒
第四百五十八章 江山
辛夷古怪地一挑眉:“原来,你和李景霆是一路人。你确实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异数,果真是个异数……千金小姐的异数,整个大魏的异数……”
“千金小姐整个大魏”武斓噗嗤一声,笑得眼眸流光,“我武斓,是武家的女儿!这辈子,只愿活成个真英雄!”
辛夷多了两分郑重的打量武斓,是那种于对手,或者同为弈者的郑重,烛火打在女子的下颌,宛若一头鬃毛凛凛的小狮子,利爪还没长出,就骄傲地扬起了头。
辛夷心底咯噔一下,忽的转了话题:“从这个角度看……你的脸部线条,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武斓一愣,眉间刹那而过的哀凉,笑了笑掩饰道:“我爹……叫武愚……”
辛夷差点从榻边腾起来,微惊:“你便是武愚武夫子的遗孤你爹一生,无愧夫子二字,请节哀。”
武斓摆了摆手,想说点什么,却再撑不起方才的神气样,终归是十五岁的少女,压不住地流露出悲殇。
“不说旧事,不说……爹爹去后,我就在武娘娘授意下,搬过来和王爷表哥一块儿了……从那后,我再不愿和旁人说我是武愚的女儿。我甚至都不愿提到武愚这两个字……每提一次,心就揪痛一次……”武斓沉沉垂下头,一滴泪在眼眶打转。
“好好好,不说不说!”辛夷有些自责,连忙安抚道,二人正在嬉闹,榻上男子忽的嘟哝一句。
“吵死了……”
“王爷表哥你醒了!”武斓一扫愁容,欣喜地扑上去,李景霆费力睁开眼,却是当先看向了榻前的辛夷,“辛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辛姑娘一直守着你!瞧你的脸都瞧出花了!”武斓心直口快,刮了刮脸皮发笑。
辛夷顿时有些尴尬,清咳两声,避过李景霆的视线:“武斓姑娘,能请你先出去么奴和王爷,有些话说。”
“得嘞!”武斓半分迟疑都无,俏皮地唤了声,一溜烟就没了影。
厢房内恢复了宁静。玉漏滴答,春风入室,携来瓣瓣桃李,铺了一地秾艳。
李景霆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揉着太阳穴道:“辛姑娘有话和本王说若是再斥责本王,那就不必了。”
辛夷咬了咬下唇,脸色有些复杂,余光瞥到榻上的男子依然没好气,然而也不知怎的,这股气竟微微弱了。
“王爷不必如此。是想让民女感恩戴德,来抵了这几日的罪么”辛夷一开口,依然满嘴冰渣子。
李景霆轻轻一声苦笑:“你是说为你看火塘么本王没想着抵罪,也没打算让你谢恩,只是当时看你那样子,本王的身子不自主地就动了。就想那么做罢了。”
辛夷眸色闪了闪,没回话,指尖默默地将衣袂搅成了一团。
“所以,辛姑娘不必感觉欠本王什么。本王的错在先,本王才欠你。”李景霆喘了口气,才醒来的身子还有些虚弱,“不是大毛病,御医都开过药了。辛姑娘请回罢。没有谁敢怪姑娘,这事和姑娘无关。”
辛夷的碎米牙深深陷入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又终于咽了下去,也毫不留情地起身就走:“好,既然民女不用担大不敬之罪,那民女就回了。”
辛夷径直转身,迈脚,再未回头半眼,可刚走几步,身后传来男子幽幽的一句——
“都是本王自作自受……”
一句好似嘲笑自己的话,被男子沙哑的语调,说得如夜半的笙箫,哀凉无助。
辛夷的脚步乍然顿住,也没回头,便缓缓启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呐……把我推向痛苦的深渊,却又让我看到满目的花儿……到底哪个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子的语调同样有了不稳,沉沉凉凉地在房内流淌,脉脉秋水,直渗人心。
李景霆撑着坐了起来,凝望着女子背影,眸底夜色翻涌:“我要怎样,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情不自禁……被推向深渊的,不止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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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春天
提到李景霆三个字,长安百姓脸都会一僵。
有人说他是千年老铁树,有人说他不解人间风情,有人说他心冷得不流血,也有人说他野心勃勃被权欲蒙了眼。
然而第一次有人说,他并不讨人厌。
李景霆升腾起梦一般的欢欣,砸得他脑子都有刹那晕乎乎,点燃了暗藏心底的那一股不甘,竟是让他脱口而出——
“那他呢”
不明所以的一个他字,局中两人,或者三人,却是互相都懂。
辛夷笑意一僵。眼帘乍然垂下,小脸笼上层黯然:“我不知道……他有时是鲜花,有时是毒蛇……我好像从来都看不透他的底,只能听他口吐莲花,却似眼前蒙了层雾……他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从来摸不到他……真正的他……”
李景霆一惊。想起那日城楼上,辛夷的失魂落魄,还有郎中说心病多养勿再激,他连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本王不该提起这茬!你病未养好,切勿再犯了!”
“无妨。我的脑子也冷静下来了,不会再罚自己的身子。”辛夷哀哀一笑,些些红了眼眶。
“他或许有自己的苦衷。”李景霆斟酌着应了句,烛火映得他瞳仁幽微。
“我知道,我信他……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他主动来给我解释一切……我惟愿他不要把我当成傻子,傻子样地困在他的情局里……他本就是棋公子,下得一手好棋,这种强大,有时真会让人畏惧……”辛夷呢喃,手脚冰凉一片。
李景霆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插嘴不进去,或者说,以什么立场插进去。
他只是强撑着下榻,把屋里的火塘生旺了些,然后静静地听,脸色安宁又静好,不带任何幸灾乐祸,也没有任何妄自菲薄。
辛夷动了动喉咙,咽下鼻尖的酸楚,才能继续说下去:“但是,人心呐,也是会累的……若等太久,也会累的……我和他的最开始,已经错了一次,我不愿再错第二次……他是他的公子无双,我却是凡夫俗子,会怕,会疲倦,会等不起……”
李景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辛夷,没有太多浓烈的表情,却是目光幽深,好似要把整个辛夷给湮没。
“本王只告诉姑娘一句:虽然唯一的答案是江山,然而江山之下第一个,一定是辛姑娘。”
或许是男子的目光太发沉,辛夷有些不舒服,后退一步,从失神中缓了过来,听明话中话,她淡淡一笑,坦然无愧。
“抱歉。我辛夷没想在王爷心中占块儿地。也不打算。”
依然是磕碜人的话,却没有了多少前时的冰冷。反而一股月白风清,竟似有暖意。
李景霆眸色一恍,定睛再瞧,女子的倩影已消失在门外,唯有榻前几点胭脂暗香,昭示着佳人芳尘远。
李景霆心底忽明忽暗,看向窗外,半爿春色一山绿,柳枝吐碧栖黄鹂,三两早春桃花已经等不得,偷偷伸进了屋来。
他一声轻叹。
“春天来了呐。”
距离金翅楼几百里外,长安城中某处高阁,郑斯璎也探头嗅着伸进屋来的桃花,并没看向旁座的男子。
“李知烨李公子,大驾光临,到底想做什么买卖”
“将辛夷置于死地的买卖。”李知烨举起手中一封信笺,并未在意郑斯璎的态度,“只要将这封信呈给皇帝,借刀杀人,郑大姑娘就能了了一直以来的夙怨了。”
“辛夷是持有内廷行走的大红人。什么死不死的,李公子的话,本姑娘听不懂。”郑斯璎玩弄着桃瓣,状似不在意地,连头也没回。
李知烨泛起嘲讽的一抹冷笑,话却很是平和:“同是棋局中人,郑大姑娘就不用装了。你和辛夷的恩怨,长安城中人都清楚。你想借佛礼的事发难不成,我李知烨更清楚。”
郑斯璎指尖一抖。飞落几瓣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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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章 回礼
“这个不孝女,直接绑回来便是”辛岐气得脸色青,猛地一拍桌案。 ..
“千万不能绑回来。得心平气和地带回来,她若是听劝,自己肯回来最好。”辛周氏叹气一声接一声,“早些不是已经派了小厮去绑她么结果这丫头不知如何疯劲上来,执拗地不肯回。一群人在佛寺门口争闹,围观香客愈多,这流言长了腿,瞬息就传遍长安了。那些个难听,我老婆子都忍不了了。”
辛夷静静地坐在旁听几人议论,心底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辛菱自顾跑到了罔极寺门口,请圆尘相见。然而自高宛岫事后,圆尘就古古怪怪,不愿见辛菱。辛菱却像着了失心疯,也赖着不走,还在寺门口一声声叫圆尘。
且不论辛菱官家小姐身份,光是这样行为,就太过癫狂,惊世骇俗,丢不仅是辛菱脸,也是关中辛氏脸。也怪不得辛岐气得六神无主,辛周氏搅尽脑汁要把辛菱带回来。
“爹,依儿媳看,现在说什么都无用。还是赶紧把五姑娘带回来。”高娥也难得秀眉紧蹙,“不然,再任她赖在寺门口一刻,这流言就难听一分。”
“我如何不想绑这个逆女回来”辛岐又急又气,连着胡须捋断了数根,“小厮丫鬟派出去了几拨,连她娘都亲自去了,她肯回来么我们又不敢动武,不然动静一闹大,围观香客愈多,这家丑可要传遍十里关中了”
荣华轩中顿时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长吁短叹,却独独没人出头揽事。
得把人带回来,还得不出动静地带回来,实在是件不讨好苦差事。
忽地,辛夷敛裙起身,至堂中盈盈拜倒:“紫卿愿毛遂自荐,去罔极寺带五姐姐回来。”
诸人一愣。辛岐先是大喜,旋即又迟疑地驻足:“当真可连她贴身丫鬟,她娘亲都带不回来。你又有什么法子”
辛夷淡淡地抬眸,直视辛岐道:“女儿自有法子。但不便告知爹爹,还请爹爹恕罪。”
辛岐火气眼看着又要腾起来,辛周氏适时地开口了:“罢了,就让六丫头去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能有条路走便走走试试”
辛岐在堂中来回踱步,欲言又止,良久才重重地一叹气:“也罢就依娘,让六女去”
“六姑娘向来心思奇巧,定是能带回五姑娘。”高娥锦帕掩唇,低低笑了,“若是带不回来,这出去游山玩水番,也算不虚此行哎呀,瞧我这碎嘴,却忘了六姑娘可不是才从外边回来连丫鬟都没带,外出数个时辰,想来美景得一个人瞧才有意思。”
高娥不动声色一番话,兀提醒了众人,辛夷是才从外面回来。未出阁小姐,独自一人,外出半天,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
辛岐顿时一怒未平,一怒又起,冷喝道:“高氏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六女,你又作何说法”
辛夷从容地拿出铁钵,脸色没有一丝波澜:“回爹爹话,女儿念着前阵子,圆尘主持为珊瑚手串开光,便打造了个化缘铁钵,作为回礼。以谢主持弘化佛法,以表礼佛赤子诚心。”
一番话滴水不漏,又合乎俗礼,又彰显嘉德,辛岐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找不出纰漏来。
辛夷温和声音又潺潺响起:“铁钵在此,爹爹大可一观。不过,女儿每次出府,或是赏花,或是观月,偏偏到了某些人
第二百八六章 回城
“本郡君念着佛祖显灵,又是在年关之交,必是吾皇治世圣明,开九州清晏,礼西天如来,才能感动佛祖显现真身。本郡君为吾皇御赐外命妇,感念皇恩深厚,故当场三跪九拜,为吾皇祈福,为吾国祷祝。”辛夷说得满脸郑重,一副忠臣节妇的样儿,由不得人不信。
辛夷顿了顿,见郑斯璎的笑凝固,她如胜利者般,昂首一笑:“闺中女训固然重要,但在君臣大义前,本郡君哪怕是冒着被郑姑娘乱箭射死的危险,也要滞留途中,为吾皇吾国祈福。君君臣臣,贤良淑德,到底哪一个更重要,本郡君还是分得清。”
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砸得郑斯璎脸色陡变,砸得围观百姓称赞一片。
是君臣大义,而不是闺中女训。
是滞留晚归,为吾皇祈福,而不是视若无睹,按时回长安城。
这几乎是个容不得丝毫质疑,甚至但凡有质疑的,都会冒着掉脑袋危险的选择。
因为君君臣臣,凌驾一切之上,各种三纲五常,君臣当先为首。
四周赞誉如雷,辛夷则亲切又不失高贵地,向百姓们噙笑致意,这和谐热闹的一幕,却如利刃刺痛了郑斯璎的眼,痛得她瞬间红了眼角。
她准备作为屠刀的“纲常”,却被辛夷以另外一顶更大的“纲常”给掰了回去,反而成了刺向她的屠刀。
至于是不是真有佛祖显灵,事情都过去几个时辰了,真的都消散了,假的就更不会还在了。最重要的是,确实有影卫回报,辛夷的马车自出金翅楼,在雪地里待了几个时辰。
常人在这般大雪天,办完事都是急急回府,哪有还在雪地里干吹风的理儿。
无论是天意,还是人算,这番“拜谒晋王”的棋局,辛夷此方反击的落子,落得天衣无缝,招招杀意暗藏。
郑斯璎努力地挤出笑意,笑得嘴角都在抽搐,却还是端庄如昔地笑着,她不愿让辛夷察觉自己的失意,哪怕大家心知肚明也不可以。
或者说旁人都可以,独独辛夷不可以。
“原来如此。是本姑娘太过草率,险些误伤了郡君性命。斯璎给郡君赔罪了。”郑斯璎噙笑下拜,脸色真诚无比,连那一丝愧疚和后怕,都露得恰到好处。
辛夷眸底凛色一闪,但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常态,她连忙扶起郑斯璎,亲昵地拍拍她手背:“郑大姑娘也是一心维护闺德,功劳都还没论,哪里有罪来着好在由了些意外,并没有伤到本郡君分毫。也算是皆大欢喜,既往不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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