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果然在情之一局里,他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连屡屡栽在他手下的李景霆,也比他聪明太多。于是,天下棋可分胜负,情局也可分胜负,而后者,就难说了。
就算凤仙的话还没太懂,想通这点的江离却蓦地慌了,千军万马若等闲的棋公子,也会那么没掩饰地慌了手脚,让暗中的钟昧着实开了眼界。
“那……我是应该去找她……还是备下礼写书信……还是,还是……全部都解释给她听”在这草庐逃了月余的棋公子,终于露出了他的真相,无助和脆弱。
“你找她她会见你你解释她还信几分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与辛家丫头如何如何,而是自己。”凤仙盯紧了江离眼眸,“向你自己,问个明白。”
“问自己”江离一怔。
“江山和美人,你到底要哪一个。”凤仙一字一顿。
暗中的钟昧一声不在意的轻笑。
凤仙瞥了房梁一眼,正色道:“我知道这是老掉牙的话题,但却是棋眼,最后最后的破局之眼。可别说两者兼得
第四百六十一章 失信
..,
二人出府许久,确定不会有影卫跟随时,李知烨的脚步才蓦地顿住。
黑衣男子也顿住。隐藏在一身黑衣中的眸,流转着微光,有些挣扎,有些迷茫。
“心有不满”李知烨缓缓吐出两字,淡淡的语调,却如毒蛇信子,让男子乍然一个哆嗦。
“小的不敢。”黑衣男子扑通一声跪下。
“不愿偷那些信么”李知烨不辨褒贬地笑笑。
“公子冤枉!小的被崔宴崔公子借给公子,便奉公子为主,听公子使唤,不敢有任何私心!”男子的头恭敬地垂下,教人看不清黑布下的眸,到底是如何情绪。
“让你潜入辛府,是探听消息,顺便利于行事。可不是让你真的当自己姓辛,还主慈仆忠,动了真心思了。”李知烨微微眯了眼,语调间冷意森然。
“小的……”男子本能地辩解,暗藏在黑衣中的拳头却悄悄握紧。
李知烨勾起抹冷笑:“别坏我好事。否则,不用等到回崔宴那儿,本公子亲手了断你。彼时,是被野狗吃了,还是被歹人劫了,崔宴都不会知道真相。”
男子还欲说些什么,却感到脖颈上一阵钝痛,令他乍然惊呼:“嘶!”
原来李知烨猛地转身,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踏在了男子脖颈,令后者膝盖重重地陷入泥地中,头盖骨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公子……饶命……”男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鲜血就从嘴角淌了下来。
李知烨玩笑般跺了跺脚。
平日寻常的小动作,此刻加在脆弱的后脑勺上,却变为泰山压顶的剧痛。
咯吱咯吱。男子后颈窝的骨关节响得瘆人,鲜血滴答,瞬间湮没了他撑在地上的手背。
可唯独,他没有反抗,也不再说话。
他几欲昏厥的脑海里,就剩下了一枝雁钗,一枝本该是一对,却剩下一枝的雁钗。
李知烨满意地勾起唇角,俯身低头,阴阴浅笑——
“这就乖了。长生。”
赵王府中小小的密谋并没掀起大动静,反倒是关外金翅楼,重楼高阁都被不安笼罩。
“这里找不到……那里也找不到……完了完了,王爷发火了……”
处处都能听到这句话。无数丫鬟侍婢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而影卫们如临大敌,地面都快挖三丈了。
武斓吐了吐舌头,惴惴不安地看向书房里的男子:“王爷表哥……信笺真的找不到了……我连茅厕都看了……”
“本王昨儿亲手把信放在这儿,不过今儿下朝回来,怎的就不见了”李景霆猛地回头,哆嗦地竖起根指头,直指武斓鼻尖,“它长翅膀飞了金翅楼几百人,还看不好一封信还是出了内鬼,监守自盗!说!”
武斓一缩脖子:“我怎么知道……信是王爷表哥收的,放也是你放的……我连啥样子都没瞧过,你冲我叫有什么用……说不定,真长翅膀了”
“荒唐!”李景霆一拍桌案,脸色难看得像个阎王,“这世上除了锦衣卫,除了他的天枢台,还没有什么人,能从本王这里偷走东西!”
“天下之大,何奇无有……说不定只是王爷表哥不知道……”武斓委屈地瘪瘪嘴,“信笺慢慢找行么……怎么和辛姑娘解释才是……这阵子,辛姑娘每天都要问我十几遍:有从川蜀来的信么……她说估摸着日子,川蜀那人该来音儿了…”
一听到辛姑娘三字,李景霆的怒气顿时泄了,换上了副愁容,负着手在房里跺来跺去,看得武斓眼都要花了,半晌才迟迟疑疑。
“在找到信笺之前……先告诉她……没有,没有从川蜀来的信……”
武斓一愣,古怪地刮刮鼻子:“嘁!难道王爷表哥是这种人。还会撒见不得光的谎斓妹我还以为王爷表哥,会堂堂正正告诉她,信笺被人偷走了哩!”
“小丫头懂什么!”李景霆剑目一瞪,佯装生气地戳戳武斓额头,“先给旁人一颗糖,再给他一碗药,还是一开始就给他一碗药。你说,是前者嘴里苦,还是后者”
武斓眼睫毛扑闪
第四百六十五章 没错
凤仙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下唇:“可辛夷是选王……你难道真打算,一刀痛快……”
“朕说过,朕活着的目的,就是这最后的一盘棋了。朕已经赌上一切,所以,任何阻拦此局的东西,朕都不允许存在。同样,任何有利于棋局的东西,朕都会拼命保住。”李赫从齿缝间迸出瘆人的一句,转头看凤仙吓得白脸,又瞬息咧开了嘴,“所以,选王,当然得留。”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一边说不会仁慈,一边又说选王当留……”凤仙的鼻子眼睛都快挤到一块儿了。
“点到为止。”李赫眸色一闪。
“点到为止”凤仙下意识松了口气,又立马悬到了心口。
“刀落一半,斩发代头。”李赫古怪地咧了咧嘴。
凤仙品味着这八个字,才堪堪舒出一半气,又似想起什么,愁道:“那你打算怎么拟旨就说辛夷和他纠缠不清,扰乱皇室么这种理由,虽然没错,但放到明面上去,未免太孩子气了。”
“理由辛夷不是因佛礼出错,不敬天竺高僧,才受过帝王一罚么”李赫大有深意地盯紧了凤仙。
凤仙一怔,旋即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对!辛夷是因佛礼一事,才惹祸上身。该罚,该罚!”
李赫满意地点点头,沉沉的目光看向殿外,八百里河山多娇,让他迷醉般微眯了眼:“朕发誓……会为这个国,献上一位王……”
凤仙涌到喉咙求情的话,最终咽了下去,重重叹了口气:“你之前还答应他,放过他俩。如今怎么面对他,才是你接下来,最该愁的罢。”
李赫唇角一勾。攥紧信笺的拳头渐渐用力,碎纸咯吱咯吱地,被碾压成粉屑,合着男子一句低沉的呢喃,飘散在三月的春风里。
“对不起……朕,反悔了……”
三月春风起,春露浓,秾华芳菲。长安城纵使翠柳吐珠,也有一股冰冷的暗流,在大地之下蕴育。
而百里之外的关外,青山一爿桃李漫,似乎将所有酝酿的危机,都阻拦在了秦川连碧外。
辛夷看着这满山早春,脸上却没半丝欢喜,甚至一股隐怒,将她小脸都罩上了层青色。
“王爷还不肯承认么”辛夷端坐在窗下,看向三步外的男子,指尖在薄衫袖中攥得咯咯响。
李景霆长身伫立于堂下,负手于后,金冠玉带,半肩墨发随意地拢着,家常的墨绿绡绫衫子已半旧,衬着身后春意青翠,好似一副炉火纯青的画儿。
“本王是举止欠妥。但没错。绝对没错。”李景霆应了,嗓音也和殿外早春一般,明朗率直到极致。
辛夷蹭一声窜上来的火,硬生生被浇灭了,哭笑不得道:“王爷怎如今像无赖般,做事都不带承认的那日王爷逾君子之礼,还说自己没错这番磊落模样,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一连几个毫不留情的质问,却只让李景霆“满脸正气”的下颌抬得更高:“本王也再说一遍:没错。就是没错。”
管他什么火亦或怒,辛夷彻底发不出来了。唇角哆嗦了几番,还是忍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王爷最近是被甚上身了么,性子转得跟陀螺似的。瞧这油嘴滑舌,民女若再跟王爷置气,倒像对牛弹琴了。”
李景霆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上一个弧度:“本王以前是不解风情了点。否则,这情之一局,谁输谁赢,可就难说了。不过,自那日长安城楼一面,本王改变主意了。”
辛夷一愣:“改变什么”
李景霆的唇角已经弯成个绝美的弧度,他缓缓迈步,向辛夷走来,后者下意识地要逃,却被男子如海的目光锁定,双腿一软就动不了了。
“以前,本王念着若是他,能护你一生安好,本
第四百六十六章 春色
辛夷翻出一卷历日(注1),研墨提笔,在日子上勾了几个小圈,眸底氲开淡淡的落寞:“两日了……他的回信还没到……是不明白我那白笺的意思么……还是,不知道如何回我……”
春风簌簌,桃瓣窸窣。除了房檐下啾啾的一窝燕子,并没有任何回答。
狼毫凝滞在辛夷指尖,墨汁嗒嗒淌下,在历日上留下一团团墨花,正如一爿爿的哀凉,像阴影般侵袭了女子瞳仁。
“…公子,你是棋艺无双,我却是凡夫俗子…对不起…我怕我等不起…”辛夷惘然失神,浑身一阵无力,狼毫杵然坠落在地,墨花四溅。
一滴墨花正好溅在进屋来的男子袍脚上。
“辛姑娘!咦,这是怎地”男子把什么东西哗啦声放在地上,忧心地瞧着发呆的辛夷,眉头乍然蹙成团。
辛夷眸色一闪,意识被拉了回来,待看清来者并他带回的东西,不禁一愣:“晋王爷你折来这些桃花作甚”
原来李景霆去而复返。风尘仆仆,锦靴沾泥,略微凌乱的青丝携带来三月青草的气息,俨然是方才在林间洗畔行过。
他初进来时,怀里抱了一大捧折桃花,如今放在地面上,桃枝横斜,或打朵儿或荼蘼,露珠盈盈欲坠,绯红深浅的桃香充斥了整个屋子。
李景霆一笑,眉眼干净:“这是东山头的桃花,开得正好。本王为你折来,便是给你带来这一山的春色。”
为君折桃花,桃之夭夭,予君一山春色秾,人间三月。
“一山春色,美则美矣……但为什么”辛夷在短暂地沉醉于桃香后,就略带警戒地发疑。
李景霆还是笑得清浅,淡淡道:“本王说过,本王志在江山。但江山之下第一位,一定是辛姑娘。本王才惹姑娘不快,现下也只想到这笨法子,将功赎罪了。”
辛夷燕尾般的睫毛扑闪,愈发糊涂了:“江山和桃花有什么关系”
李景霆笑意愈浓,眸底海泽幽微,泛着磷光的波浪,他再没有平日老铁树的冷脸儿,反而好似个孩子,在心爱的人儿面前,说话都带了讨好。
“江山之下,定是姑娘…本王会手握这八百里河山,然后,护姑娘一生笑靥如花…虽然本王现在做不到,但如今,稍微,在本王金翅阁的封地……本王可予你满山春色,愿姑娘重绽笑颜……”
辛夷瞳孔一缩。
李景霆顿了顿,亲手拾起一枝梅花,放到辛夷面前的桌案上,桃瓣盈盈,似绯云般堆砌,映得男子耳根子,泛起了几抹红意。
“金翅阁占地百亩,纳十余峰,尽为本王权域…不止东山,还有西山,东南山等,也都春色山山殊异,姹紫嫣红…辛姑娘你等着,你等着!”
李景霆丢下几句话,在辛夷缓过神来前,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去,门扇哐当哐当响,都来不及掩上。
来如风去如风。除了满地桃枝芳菲,辛夷懵了半天,才理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长安人称千年老铁树的晋王爷,居然一口江山一口笑靥,然后给她带来了一山春色,并且,还大有把附近几峰春色都撷来的架势。
“这晋王……从哪里学的油嘴滑舌……”辛夷蹙眉啐了句,心底却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地,涌上一丝欢喜。
春风拂过辛夷小脸,杨柳不寒,两靥的小绒毛都舒展开来,辛夷摇摇头,准备把心思重新投回历日,却又是被一声哐当吓了一跳。
“辛姑娘!你看!”
随着熟悉的声音,李景霆再次闯门而入,这次,他手里捧了一卷芭蕉叶,硕大的叶子被卷成弧,叶中一脉清水。
“解冻的春水。这是西山头解冻的溪水,本王瞧着水碧如澄,心下欢喜,觉得若论西山春色,当是此水。所以,给你掬来了一捧春水。”在辛夷眉头蹙紧前,李景霆主动解释了。
“桃花是东山的春色,所以这溪水,便是西山的春色”辛夷若有所思地接了话。
“不错。西山的春。”李景霆一边应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芭蕉叶搁在花架上,任那掬春水在日光下荡漾,白水绿叶,宛
第四百六十七章 道谢
辛夷依旧端坐在案前。她没有看历日,也没有走神,就乖乖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等男子回来。
玉漏滴答,一声声,敲在辛夷心头。
晃悠悠,有些乱。
半个时辰后,李景霆再次唤着“辛姑娘,你看”跑回房中,唯一不同的是,他兜着下袍,似乎里面包了东西。
辛夷探头一瞧,疑道:“王爷的袍脚还在动哩……不会带回来了活物罢……”
“正是!”李景霆咧嘴笑了,顺势解开了袍脚,顿时,一屋缤纷——
无数只蝴蝶从下袍兜里飞出来,大大小小姹紫嫣红,如一个个三春花魂,在屋里翩跹起舞。
薄翅腻烟光,天赋与轻狂。苒苒双双拂画栏,君前对舞春风来,问青帝,满庭娇。
而伫立于漫屋蝴蝶中的男子,长身玉立,眼眸流光,素来冷峻如冰山的面容,也如三月解冻的春水,氤氲起了笑意缱缱。
“春蝶。这便是给姑娘的南山春色。”
予君桃花三两枝,人面桃花夭夭,再予君春水解冻碧波漾,我心澄澈无尘,后予君一二春苔石上翠,此心绵绵无尽头,最后予君春蝶来,江山多娇佳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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