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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男子抬头,正是清河崔的嫡公子,崔宴。不过让人不明白的是,平时只喜好偷东西的他,怎会和时局变动扯上联系。

    崔宴看着面前的剑,古怪地一笑:“若我说不,王爷是否就此杀了微臣”

    “不错。”李景霆毫无凝滞,给出了答案,“旁人只道你是个富贵散人,除了傍着家族嗜好偷宝,其他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然而真相是,你是清河崔保护起来的下任家主,同当年的长孙毓汝一般,号为崔氏军师。你的意思,便是清河崔的意思。你说不,便是清河崔说不,本王便不能留你性命。”

    崔宴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了城外,三百六十坊,巍峨长安,如今却死寂得像座坟茔,王家的军帐喧宾夺主,俨然成了主人。

    “真是讽刺。天子脚下,逆贼还铺窝了。”崔宴耸耸肩,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我原以为,王爷能守得住城门的。没想被王俭攻破了。失策,真是失策。”

    李景霆咬了咬后槽牙,眉间腾起蹙火焰:“五姓七望,萧,崔,王,郑,李。萧家帮着王家,郑家和李家归顺本王,如今中立的就你崔氏。本王承认,本王输了,然而非要等王俭攻入大明宫,改朝换代,你清河崔才会出窝么本王相信,你崔宴不是这种人。”

    “当然。我崔氏也不待见姓王的。不过,这不一定代表,我崔家就会帮王爷。”崔宴幽幽一笑,眸深如海,“正的,反的,中立的,两败俱伤,我崔家收渔翁之利。王爷若想我们战队,可得拿出足够的好处。”

    直白到残酷的话,却只激起了李景霆一分势在必得,死死地锁定了崔宴:“你可听说,姓钱的那位出关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钱字,让崔宴浑身一抖,维持着淡然的脸,意外地有了一分不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天命
    “有什么想法这可是皇室才能阅览的卷策,虽然有时候也会被人偷去瞧了,但总的来说,不是天下人都能看的东西。”李赫拿回卷策,珍惜地理好每一个书褶,“你估计也听人说过,如今亲眼瞧了,如何”

    辛夷深吸一口气。润了润嘴唇,才斟酌地吐出每一个字:“天下之权,在于民,帝业之道,在于人。若天下英雄入彀中,则江山霸业等闲中。臣女以前只当此书玩笑,如今看来,这不愧是一本英雄之榜,驭人之书,不,也不是。”

    辛夷平静下来,深深看向李赫,眉梢精光雪亮:“王道之书!此乃王道之书!”

    治世,在于驭人。驭人,在于识人。识人,在于归心。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则王图霸业覆我掌中。棋榜,评定天下英雄,裁断英杰天命,如此,若帝王治世之钥,驭人之权杖,民心归顺。

    谓之,王道。

    似乎很满意辛夷的答案,李赫露出一丝笑意:“那,对于自己是选王,有什么想法朕以前也告知过你,不过你那时,只当笑话听罢了。”

    辛夷起身,后退两步,复拜倒,竟是行了大礼,滚烫的额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才能些些平稳她心底的激荡,滔天之浪。

    “臣女只一言:若是天命,则臣女要掌己身之命!管他黑或者白,臣女只为自己而活!选王又如何,臣女只愿此生行事,不违己心!选王,选是随缘,不选,也没谁能判决臣女!对或者错,没有谁能以此为借口,掌控民女的命运!”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恍若一股英气冲九霄,盘旋而去,若闻鸾凤清鸣。

    殿下的女子虽是跪着,却比任何人都高大,明明只是平民,浑身却散发出天生上位者的威压,让人禁不住心神震彻。

    李赫有一霎愣住,似笑非笑:“你这番话,可是字字,都能诛九族的。”

    辛夷心里咯噔一下,却只是片刻,就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直视李赫,她眸底有火星爆射,山川河海恍若随身绕,龙啸凤吟。

    “若棋榜是王道,民女此生,只愿成本心之道,不求青史流名,但求功德圆满!”

    成我之道,无关输赢。

    不求成圣,但求圆满。

    李赫同样直视辛夷,见后者始终毫无退却,忽的一扫阴云,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若是辛夷说这番话,朕立马砍了你脑袋。但若是朕的选王,朕反而更期待了!”

    辛夷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心底却丝毫不敢松懈,一字一顿:“皇上为何要此时,告知我棋榜真相呢”

    李赫眉梢一挑,笑意古怪起来:“你可知长安成了什么样子”

    “略有耳闻。王家叛变,攻破明德门。晋王守城失利,退守朱雀门。如今长安一半的主子,已经成了姓王的。”辛夷直言不讳,看了眼李赫,微暗,“而且,关中的关隘被王家控制,皇室御驾被困在关外,根本回去不得。”

    “对了。打得热闹哩。朕这儿却安静,放佛事不关己。然而。”李赫顿了顿,或许是一丝同病相怜感,也毫无隐瞒,“若王俭赢了,你以为朕活得下去只怕得躺着回去了。若是晋王赢了……”

    “王爷一定会赢!一定会恭迎圣驾回京!”辛夷急急接了口,没来头的,她就想相信那个人,她名义上的夫婿。

    李赫瞥了她半眼,凉凉一笑:“若是晋王赢了,你以为,情况会有什么不同不,只怕是更可怕的活死人。”

    活死人。被笼子囚禁的金丝雀,或者,被禁锢住臂膀的金龙,都可谓,活着的死人。

    辛夷一惊



第五百三十章 遗诏
    辛夷下意识地看向圣旨上的内容,可只觉脑海嗡一声,彻底懵了。

    “朕蒙皇考圣祖仁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晋王皇三子景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朕蒙皇考圣祖仁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越王皇四子景霄,秉性仁慈,居心孝友,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注1)

    遗诏,这是传位遗诏。

    两道遗诏措辞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名字,两处继承帝位的名字——

    晋王皇三子景霆,即皇帝位。

    越王皇四子景霄,即皇帝位。

    两道遗诏,两种可能性,两位都有权继承天下的皇嗣,李景霆,李景霄。

    辛夷整个人都呆住了。盯紧了皇绫上每一个字,尤其是唯一不同的两个名字,如同一团火,烧得她手脚滚烫。

    她当然知道,这两道圣旨的分量。

    也当然知道,李赫拟这两道几乎一样的圣旨的用意。

    她唯一不敢知道的,是李赫所说的,“交给朕的选王”。

    交给……她

    似乎看出了辛夷的惊疑不定,李赫俯下身来,凝视着辛夷的眸,一字一顿:“朕的选王。这,便是选王之意。选王,选,王。”

    辛夷几乎刹那就懂了。然而因为太过惊愕,她还是本能的不愿相信,怔怔地低喃:“我两道遗诏……我交给谁,谁就为帝……选,王”

    “不错,选王。”李赫重复了遍这两字,字字千钧。

    辛夷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事到如今,李赫肯定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唯有前行,从她被裹挟入棋局的那天起,她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向前。

    因为后退者,只有死路一条。

    辛夷整理思绪的时间,李赫的脸色也有些异样,常年隐居棋局之后的龙,不醒则以,一醒,便是天下变风云起王者乘风来。

    “辛夷,不必担心,朕会给你同样的力量,来守护这两道遗诏,朕会拼上一切,站到你身后。只为了把你推到台前,作为最后之局的选王。”

    辛夷一愣,些微缓过神来,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几乎让她心跳加剧,整个儿要跳出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力量。对弈的力量,面对全天下,做出选择的力量。”李赫眸深如海,似乎有些激动,浑身有些颤抖,“这是朕的时代结束前,最后落的一子。朕会赌上一切,而你,只需往前。

    辛夷根本无法想象,要李赫“赌上一切”的力量,到底能是什么,不过,想到这力量是用来守护两道遗诏,也就一切可以理解了。

    然而,辛夷还是太过震彻,触碰遗诏的指尖,冰凉到可怕:“皇上可知,这两道遗诏,将把臣女的命运,推到何种境地

    “朕当然清楚。朕也知道,你无所谓棋榜,谁做皇帝也不在乎。然而,你应当清楚,这两道遗诏若流传出去,将会给天下带来何种变动”李赫正色,脸色认真而坦诚,却又噙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他一直都是君临天下的龙,棋局背后的审判者,推动这个时代往前行的王。

    辛夷冷静下来。抛开棋局,抛开帝业,只是作为一个百姓,她当然明白,这两道遗诏就像雷炮,若流传出去,被人利用,则战火连天不过是一夕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最后遭殃的,一定是老百姓。

    她忽的想起,辛周氏教给她的棋道,第一道,便是家国二字。棋



第五百三十一章 莲子
    七月五日。长安事变第五日。

    王俭率兵攻破明德门,占据长安。晋王退守皇城朱雀门,据城门而守,历经五日鏖战,双方皆死伤无数,暂时休兵,各做调整。

    黑暗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国都长安,逆贼为王。

    晋王紧急调兵,意图扭转颓势,死守天子脚下,而王家也是屡战屡胜,士气高昂,叫嚣着攻入麟德殿,赵王即皇帝位。

    同时,皇帝李赫的御驾依然被困在关外,如条黄金笼中的病龙,被王家钳得死死的。

    一城风雨,空气含腥。百姓们吓得闭门不出,城中压抑得像座坟茔。

    而曲江池上,一叶画舫,却是丝竹笙箫热闹了五日,仿佛和城中动乱在两个世界。

    赵王李景霈临风窗下,湖面刮起的爽风拂过他墨发,湖蓝色宝镶麒麟衫子尊贵天然,却是书生般文静的脸,嵌了双辰星般精光隐现的眸,无端就让翠蜻看呆了。

    “怎的不进来”李景霈察觉到动静,转过身,对迟疑在门口的女子笑,“不过几日,认生了”

    被那双眸子锁定,翠蜻心里一动,不自觉红了脸:“奴婢……怕扰了公子商议国事……方才听得有官老爷……”

    “他们已经走了。如今画舫中,只你我二人。不必拘礼。”李景霈轻笑,眸底一划而过的温软,“过来坐,提了那么个陶罐,也不嫌累。”

    原来女子怀里还抱了个陶罐,民间普通的煨汤罐子,被她像珍宝般抱了一路。

    “奴婢不累。这本就是给公子带的。”翠蜻红着脸走过去,把陶罐放到二人间的榻桌上,坐在李景霈身边,却只敢低头搅着衣袂。

    李景霈的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扯闲话道:“你可知刚才来的官老爷是谁是晋王的使臣……”

    “奴婢不敢!公子贵为王爷,奴婢不敢窃听国政!公子还是和官老爷商议,奴婢不敢干政!”翠蜻慌忙捂住耳朵,些些无错地回避着。

    李景霈眸色一深,缓缓伸出手,握住女子遮耳朵的小手,将它拉了下来,肌肤相碰间,一阵暖意漫烂。

    翠蜻浑身一抖,小脸更红了。却是意外的不反感,也没有反抗。

    “我只是想给你说。你尽管听着就好。”李景霈一声轻笑,很自然地开口,“晋王输了明德门,但最近得了崔家效忠,只怕下一仗,输的是本王舅舅了。你不知崔宴脑子多灵光,崔家放弃中立,战局铁定要转弯。但舅舅最大的后盾是本王,大魏唯一的嫡皇子,如今的晋王,不怕舅舅,怕的反而是本王。毕竟离胜利只剩一步,任何意外,都让人失望的。”

    “所以方才的晋王使臣,是来警告王爷,不许相助王俭”翠蜻晶亮的眸子一转,下意识问道。

    李景霈微怔。他不过是随口叨叨,眼前的女子却如此聪慧,平民家不可能接触的政事,她却能立马抓到关键。

    李景霈笑意愈深,不自觉间,方才握女子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女子也娟柔地垂着头,红着脸任他握着。

    “差不多。但不是警告,不如说是提点,或者约定因为舅舅给本王的安排,以及本王自己的打算,也没想过亲自参战。”李景霈捏了捏女子玉手,眉间纷纭安宁,“毕竟,做儿子的,哪能反了老子。就算继承大统,也为天下人诟病。所以舅舅打头阵,本王无需插手。”

    “约定么。”翠蜻呢喃着这两字。

    李景霈点点头:“不错。约定。我不插手,晋王不对我动手。所以外面管他怎么闹,本王这儿却是欢宴如常。”

    “这就好。刀剑都是不长眼的,公子呆在这儿,多少安全。”翠蜻松了口气,却立马意识到自己太过明显的“关心”,小脸兀地烧红成一片。

    李景霈只觉心情大好。他又伸出一只手,搭在女子的手上,于是双手拢住那只莹白玉荑,愈显春风暧昧生,一室柔情转。

    翠蜻脖子都烧红了。却是低着头,没有反抗,眸底秋水涟漪。

    李景霈凑过身去,靠近女子耳畔,唇齿开阖间,男子独有的热气拂:“本王不插手,还有一个理由……是因为不想错过,和翠蜻你的相遇呢……”

    耳坠一阵痒。细细的,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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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旧约
    七月六日,长安事变第六天。

    休战结束,双方再次发兵,长安又陷烽火连天。

    晋王得崔家效忠,崔家出动家兵三千支援,在崔家少主崔宴的运筹下,天兵神勇,将皇城守得个固若金汤,打得来犯的王家毫无招架之力。

    战局顷刻扭转。

    本来打了败仗的晋王,如今士气恢复,如日中天。

    而占领长安的王家,却是流年不利,频频损兵折将。

    皇城朱雀门,成了晋王的转折点,成了王家兵的坟茔。

    为首的主将战马上,一身戎装的王俭看着这一幕,狠狠地啐了一口:“晋王小儿,到底用了什么条件!竟能让中立的崔家支援!老夫不信了,还能折在朱雀门!杀,给老夫杀!”

    然而,杀字是喊得豪迈,王家兵却如弱鸡仔,还没冲两步,就被城门上的晋王兵力给要了命。

    一眨眼,城门下尸骨遍地,一柄折断的“王”字大棋,恹恹地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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