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城门上,崔宴和李景霆并肩立着,看着城下的王俭,笑得轻蔑:“王大人,风水轮流转,我军在明德门吃的亏,也该要回来了!不如早早投降,我皇还能饶你个全尸!”
“竖子休得猖狂!”王俭一声怒喝,猛地打断,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传!给老夫传南郊禁军!老夫不信了,还攻不下皇城!”
最后半句话是对侍官所说,后者却是一惊,迟疑道:“大人三思!南郊禁军镇守长安门户,若此时调走,有人趁虚而入,我们就成了瓮中鳖了呀!”
“瓮中鳖瓮中鳖!若此时不调,老夫立马就成此地鬼!那可是崔宴,是崔家!大丈夫放手一搏,先渡过眼下难关再说!况且,晋王在眼前,皇帝在关外,局中势力都在老夫眼皮子下,还能有谁插手,敢趁虚而入!”王俭狠狠道,齿关节咬得咯咯响。
“可是太过冒险……大人可听说过,关于棋公子的真实身份……”侍官还是后怕。
“传来传去,那么多年了,谁有个准!老夫都命悬一线了,还要拿这种传闻来吓自己”王俭瞳仁发红,愤怒已经冲毁了理智。
“可……”侍官还想劝阻,却听一声刺响,王俭刀戟一挥,利刃毫不留情地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瞎了么!没看到老夫现在处境!若还瞻前顾后,老夫立马就要成阶下囚!老夫当然知道南郊重要性,但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要么死,要么赌,老夫绝不会输给那小子!”王俭声嘶力竭地怒喝,状若癫狂。
侍官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应道:“遵命!属下立刻调南郊禁军支援!”
言罢,那侍官就仓皇逃去,原地就剩下了王俭,怒发冲冠,双目血红,挥舞刀戟指向城门上的李景霆:“竖子当诛!老夫还没输!”
不到半晌,五千南郊禁军气势汹汹,铺天盖地而至。
王俭得意地大笑,王家兵士气重新高涨,李景霆和崔宴略微色变,但只是片刻,一股豪情便在他们眸底燃烧。
“调来南郊禁军又如何!英雄骨为刀,血为剑,一战不回头!诛杀逆贼,死守皇城!战!”
李景霆高举宝剑,身先士卒,当先冲杀而去,两军再次战鼓鸣,喊杀声震天,如两股黑浪冲撞在一起。
鲜血四溅,大地震彻,皇城守卫之战,开始。
消息经斥候传到九成宫时,辛夷笔尖的墨一滞:“崔家效忠,王俭走投无路,调动南郊禁军”
“是。”暗中的锦衣卫恭敬地应了声。
“皇上呢”辛夷转念一问。
“皇上已经知道。不过,依然没有什么示下。现在估计和武德妃娘娘,在苑子里赏花哩。”锦衣卫回禀。
“赏花”辛夷叹了口气,愈发搞不懂皇帝李赫的想法了。
长安烽火连天,皇帝却在游山玩水。自家赢了还是输了,他最多在听到消息时“哦”一声,该玩的玩,该睡的谁,丝毫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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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南郊
辛歧笑了,看向窦曦,脸色多了分亲和:“要带安贤侄走,就趁早罢。从此有缘再见,山水再相逢。”
“山水再相逢。窦家和辛家,永远是亲人。”窦曦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辛歧的肩,眼眶也有些晶莹,“一家人,不必感伤,会再见的。”
“这阵子多谢姑父指教。还望姑父珍重,也请带话,向表妹辞别。”窦安难得敛了不正经脸,正色下跪,向辛歧三拜,“侄儿去也。”
辛歧点点头,抑制住发酸的鼻尖,扶起窦安,同时从怀中取出一物,交给了一旁的跹跹。
是块玉佩。普通的玉佩,并不是甚值钱物。
“这是我辛家给儿媳的。当年高娥也有个。如今,虽然安贤侄是我侄辈,我却看重他若子,所以,玉佩也给你。”辛歧递出玉佩,在跹跹的失神和窦安的震彻中,笑了,“从今往后,你跹跹不是窑姐儿,也不是辛府的家伎,而是我辛歧的侄媳,是窦安堂堂正正的妻子。”
窦安面容耸动。跹跹涌出热泪。同时跪倒,向辛歧以子侄的身份,正色行了大礼:“多谢姑父。”
辛歧大笑三声,无数往事浮现,让他吁出一口浊气:“这桩姻缘,我辛歧准了。”
“既然你准了,老夫也不好兜着了。”窦曦也摸了摸肚皮,笑得憨厚,“臭小子,你怎么不学学你姑父的手段当年先斩后奏,直接珠胎暗结了,哪有养作家伎,还一直兜着的礼。当年我家晚妹子多傲的人儿,还不是一晚就拿下了!男人就该爽快些……”
“大舅子!”辛歧面露尴尬,狠狠盯了窦曦半眼,匕首蠢蠢欲动。
窦曦连忙打了个呵呵,笑道:“莫动手,莫动手!老子我回去就给他俩办,我窦家行商,也不在乎身份,臭小子喜欢就好!这桩姻缘,我窦家也准了!”
窦安和跹跹大喜,跹跹更是激动得哭了,再次拜倒:“多谢窦老爷,不,是爹,多谢爹爹!”
一声爹叫得窦曦心花怒放,笑得像个傻子,府中上下也响起了笑声,连道恭喜,成为乱世中唯一一点亮色。
窦曦三人告辞,是半个时候后的事了。
辛歧伫立园中,总觉得不过是走了俩人,怎么满府就冷清得不行,还是七月的天儿,凉气就从石砖地上冒。
“都散了。乱世当头,都散了,也好。”辛歧久久地看着府门口的方向,无力地叹了口气,“翠蜻,把这消息透到九成宫去,让六丫头知道。翠蜻”
没有人回应他。
辛芷从旁上来,为辛歧披了件单衣:“爹,翠蜻又出去了。还煲了罐鸡汤走。”
“哦”辛歧捋须不语。身为北飞鱼的直觉何其准,本来就是暗夜中,风吹草动都能察觉的人物,翠蜻近日来不寻常的举动,也让他猜出了端倪。
她问过他,莲子是什么意思。那时的她,小脸红得像花儿,和当初辛夷谈及江离时,一模一样。
乱世当头,命运辗转,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辛歧管不了,也强求不了。
“罢了。小妮子也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放着她去。”辛歧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入上房,翻出一张契约,交给辛芷,“待她回来后,把这给她罢。让她自己做决定。”
那是张卖身契。翠蜻入辛府为仆的契约。
归还契约,放汝自由身,从此光辉亦或落败,各安天命。
“爹!翠蜻对六姑娘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辛府!”辛芷急了,下意识辩解道。
“我没有说她背叛。或者说,这不是背叛,契约,甚至忠心能约束的东西。”辛歧苍白地笑笑,眸色有些恍惚,不过是几年时光,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阿芷,是命运呐。”
“命”辛芷瞳孔缩了缩。
辛歧摸了摸她的双丫髻,宠溺地一点她额头:“命运面前,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谁都没有错,各有辗转罢了。”
辛芷眨巴眨巴眼,十四岁的脑袋瓜,还没反应过来,辛歧就转身离去,年过半百的男子
第五百三十六章 午后
上官黄鹄心如刀绞,却想不出合适的字眼,来安慰她几句。事到如今,言语都是苍白,已经错过的,步步都错了。
良久,铜炉子的火都熄了,他才哑着嗓子一句:“真真,若有来生……”
“来生男人真是可笑,有错就付一个来生,没错就叹一句缘浅。也不怕佛祖念痴妄。”裴妍真凉凉一笑,敛裙起身,“罢了,今日前来,只为见你一面,看你是不是鬓染了霜。不过,你既然说回京不是为了我,那我来都是自作多情,又何必惹你神伤。告辞。”
丢下告辞二字,女子就转身离去,背影迤逦却决绝如斯,绯红的裙摆绣了贴锦银织牡丹,显示着她赵王妃的高贵。
最后这一幕让上官黄鹄眸色一暗,伸向画篓的手最终收了回来,那里收了满竹篓的画轴,卷卷都是女子丹青,都是三年间,他笔下她的容颜。
可惜,他却没了勇气将画给她,告诉她他一份情衷不改,告诉她他三年在丰州,笔下的画,只有她。
茶垆里恢复了静谧,铜炉子凉,画墨冷,男子咽下眉间的涩痛,再抬眸间,已是精光闪现:“如今,你们满意了”
不知向何人所说的话,却惹得一阵阴风过,转瞬间,一抹黑影出现在场中:“我家公子神机妙算。依赵王妃的情深,只要透给她你的行踪,她一定会来找你。”
上官黄鹄眉梢微挑,毫无惧意地直视:“我竭力隐瞒回京之事,就是怕她来找我。我如今被你们拿在手里,如同傀儡,她和我再有牵连,只会无端被利用。我宁愿她情断,也不愿她涉险。可惜,尔等故意泄密,引来她相见,怕是要利用这一见,在长安事变落下一子罢。”
上官黄鹄顿了顿,眸底精光愈浓,如同利剑:“好算计。钟昧。”
影卫正是钟昧。棋公子的天枢台夜枭之一,也是这一场久别重逢之后,吐着信子的毒蛇。
他大笑三声,毫不掩饰得意:“能猜到我家公子的棋,也不愧是‘墨官‘之后。”
墨官。
如同一个不能见于日光下的秘密被撞破,空气乍然起了异动。
上官黄鹄乍然色凛,前时还彬彬有礼的画公子,顿时如同出鞘的剑,浑身都迸发出金铁之厉,令夜枭钟昧都不禁一寒。
“回去告诉棋公子:他拿住我身份的秘密,钳掣我,利用我,算计我。我以前不介意,是因为我敬重他的野心。可如今,他让真真牵扯进来,已触我底线,我绝不能忍!往后定有他折腰求我的一天,以偿今日之罪!”
声色俱厉的话,钟昧放佛早就猜到,神色竟多了两分故友之色:“你和我家公子知交十余年,公子就猜你会这么说。放心罢,公子也让我给你带话,他知道利用裴妍真,必惹你大怒,但为了大业,他必须如此。所以,你恨他,他认,至于折腰,若你值得,他不介意。”
罪,我认,若你值,我亦折腰。
但凡成我王业,踏罪孽何如!但凡天下英雄,折我腰何妨!
上官黄鹄一愣,似乎了然似乎愕然,不辨褒贬地扯扯嘴角:“不愧是他。我这辈子最恨,也最佩服的人。”
“所以,我很期待,终有一天,你能低下头颅,为我家公子所用。十余年博弈,便也不冤枉。”钟昧一笑,三分认真,一分戏谑。
上官黄鹄面色复杂,转过头去,淡淡一句:“你们没有对我妹妹做什么罢。”
“上官翠蜻自然没有。”钟昧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添了几分恭敬,“就算公子早明白她身份,也都装不知道。再说了,她是辛姑娘,哦不,我家未来主母珍重的人。公子哪里敢动他。还要指着她以后帮我家公子说好话……”
“
第五百三十七章 许心
本就是七月,日火流光,又兼咫尺间,男子气息如海,画舫里的温度以可疑的速度飙升。
翠蜻作势推了两下,也就乖巧地收了手,略微低头间,睫毛投下一爿阴影,愈显娟柔可人:“公子的心意是什么”
夏日午后,炎炎。水晶帘动,玉影。蝉鸣聒噪,心乱。荷香如醉,倦梦。
李景霈眼眸迷濛,佳人依偎身侧,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眉间如嫣的娇怯,绿萝儿衣衫轻薄,隐见羊脂玉,弱柳不盛风。
“那日莲子寄君,已告知本王心意,如今,想听你的”李景霈呢喃半句,声音沙哑到极致。
翠蜻小脸愈红,比之窗下的绽放的荷花,亦不输意态可怜:“是……懒拂鸳鸯枕,休缝翡翠裙,罗帐罢炉熏……近来心更切,为思君……”
李景霈噗嗤一声笑了。
艳词。这是民间流传的艳词。虽然花间勾栏,无比盛行,但终究是不上台面的东西。他出身贵胄,四书五经,平日张口风骚闭口杜白,哪里听过这种话。
然而此刻,他却觉得心肝动容。
这些下里巴人的词曲儿,竟有比阳春白雪更摄人心魄的力量,没有任何伪装和修饰,突鲁鲁直达人心,教人无从回避,无从抵赖。
见得李景霈有片刻沉默,翠蜻些微发慌,伸出一根莹指,点点男子的心窝,语调如丝:“奴是平民,不会说好听话,若公子嫌弃……”
“嫌弃什么。”李景霈打断,见得女子秋波盈盈,宛如水银镜,倒映出临窗红莲三两,他的呼吸些些乱。
“我只是觉得,你没说完……应该是……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翠蜻也噗嗤声笑了。她没想到天家贵胄的王爷,也不知从哪儿,学了这些艳词小调儿,然而从他的口里说出来,竟也没觉得不合。
“王爷当真”翠蜻三分认真,一分戏谑,直视男子眼眸,“须知渐觉一日浓如一日,不比寻常。若知人为伊瘦损,成病又何妨相思到了,不成模样,收泪千行……”
又一首直白的艳词。红尘男女,俱不能免俗。
李景霈只觉有千万只小剑,毫无避讳地往他心上扎,一扎一个准,令他从头到脚都发软起来,笑意愈发炽热。
“如何不真……才会面,便相思,相思无尽期。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以一首小调儿回应。油盐酱醋,大俗笑大雅。
管你什么王爷,管她什么平民,世间儿女都吃着谷糠,欲之一字一样的笔画。
翠蜻笑意愈浓,两靥如花开,唇齿如珠,将每一个字咬得发倦:“公子心意,奴该怎的回应……不如……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李景霈笑意一深,眸底火光燎:“傻丫头……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么……”
翠蜻只是笑,抬眸看李景霈间,目光坦然毫无掩饰,如有水柔,如有火烈,将这长安的纲常焚烧作灰,人间心意乍然开至荼蘼。
“那……就让本公子教教你……”
李景霈哑着嗓子吐出最后一句,旋即,指尖灵巧地一转,勾掉女子的束腰帛,低头吻了下去。
……
夏日午后,珠帘微晃,罗衫层层如云朵飘落,一点殷红似落雪红梅。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一炉龙麝锦帷旁,移凤枕,枕潘郎,自是多情问情长。
……
乱世如晦,风雨飘摇
第五百三十八章 回京
而另一厢,长安城门,一位男子长身玉立,只见他岳峙渊渟,头束金冠,紫幽衫子是今夏才进贡的料子,举手投足间一股天生上位者的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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