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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这是,一只玉手温柔地按住了他的肩。

    李景霈回头一看,笑了:“翠蜻,你不要担心。安心养胎要紧,本王都打点好了,你先随他们回府,本王断后……”

    翠蜻一手扶着腰,一手为李景霈拂去金冠溜出来的碎发,男子明明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笙箫歌舞的数十天,却令他长出了青胡茬。

    棋局之中,无人可避。

    战火起时,无处可安。

    无论愿还是不愿,想还是不想,都要被战争这头凶兽,吞得尸骨无存,曲江池保不了,协议保不了,美人如玉保不了。

    除去棋局背后那只黄雀儿,谁都无法逃脱这噬人的漩涡。

    翠蜻鼻尖发酸,却只顾莞笑,拉过李景霈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晋王爷是辛姑娘的夫君,姑娘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我有难。奴虽不懂棋局,却不愿奴的孩子,才出生就没了爹。所以奴不怕,奴什么都不怕,奴只要跟着您,总有法子的……”

    李景霈感受着掌心的温度,还有肌肤下隐隐约约的动静,那是另一个生命,孕育在战火之中,才刚刚成形的生命。

    是他在这晦暗世间,唯一的不可放手。

    李景霈也笑了,笑得微微红了眼眶




第五百五十三章 稷官
    第三天。晋王李景霆终于感到了疲倦,高扬的士气渐渐削弱。

    他伫立在赵王府外的军帐前,手搭凉棚,看着前方战事,叹了口气:“二皇兄何时如此硬气本王攻了三天也攻不下。”

    崔宴上前来,手里拿着还热乎的战报,上面还是一个字“僵”,他也叹了口气:“不叫的狗最咬人。早就提醒过王爷,是你们对他太大意。”

    “不错。是本王大意了。”李景霆有些后悔,“他总是不出声不出气,却是旁观者清,将我等的性子都观察得透透的。本王什么出兵路子,布什么兵阵,他总是猜得准准的。永远连下一步都猜清,本王的常胜雄兵根本用不上。”

    崔宴耸耸肩,白净的下颌难得长了青胡茬,三天出乎意料的战局,让他也有些错愕,或者说,棋局中所有人都对李景霈感到错愕。

    “王爷,只要是您掌兵,赵王都能摸得准。必须换个人,换个他从来没观察过的人。”崔宴眉心一动,计上心来,“出其不意,或许是破局之策。”

    李景霆沉吟良久,一字一顿,如从齿缝迸出:“好,本王赌一把!崔宴,你可愿领兵”

    “为何是我王爷帐下的将军不少罢,您也不怕我纸上谈兵。”崔宴似笑非笑。

    李景霆眸底精光一闪,脸色也异样起来。他转过头,逼视着崔宴,如同一头暗林里的狼:“世人都道你好偷珍宝。偷遍各家府库,连皇室国库,你也是照偷无二。可是,十余年,从没有哪家找上门,哪怕是皇帝,追查你偷盗之罪。为何”

    不待崔宴应答,李景霆声音愈沉,续道:“因为你选珍宝都选得极妙。要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和清河崔的良好关系,要么硬脖子去追查,惹怒崔家寻回珍宝。一边是宝物的价值,一边是清河崔的价值,而你,便是将两边的价值衡量的极妙。绝不会让前一种超越了后一种,于是,没有人会为了珍宝而寻崔家麻烦。”

    李景霆顿了顿,眸底雪亮的光,好似锁定了捕篓里的猎物:“这种衡量的眼光,十余年无差错,不可不谓英贤。而攻守相合,敌我制约,正是兵道之旨。”

    崔宴笑意古怪,一股气势从他身上勃然爆发:“所以”

    “所以。天下都低估的兵道之才,本王可不愿再低估了。”李景霆暗暗握紧了佩剑,充血的眸子如同恶狼,“崔宴,不要再隐藏了。你只有一个选择,领我晋兵,赢了赵王。”

    崔宴眉梢一挑,那股气势达到巅峰,哪里还有一天只好珍宝,游手好闲的贵公子模样,反而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不亚于李景霆的存在。

    以兵道之名,掌王权无双。

    隐匿于尘埃中的明珠,终于裂开无上的光芒,棋局渐酣,英雄辈出。

    此乃乱世大幸,也乃江山多娇,英贤不再隐藏,九州少年乘风。

    崔宴笑了,一把夺过李景霆的佩剑,如同权杖,握在了自己手中:“要买一位英贤的忠心。王爷当初答应我的筹码呢”

    李景霆如意料之中,朗声大笑:“如君所愿!出来!”

    一阵香风,花冠摇曳,似是翩翩公子来,再一瞧,却只见袅袅女娥,偏生了个俊俏小哥儿样。

    女子深深地看了眼崔宴,随即瞪向李景霆:“你竟然用稷官的安危威胁我……咒你腚儿开花……”

    李景霆不在意地别过脸:“你来了,便是我算对了。听着,你若敢逃,本王随时斩了桑福兰。在此期间,你便随崔宴出入,莫耍什么小心思。”

    稷官。桑福兰。

    若是辛夷在此,一定要惊诧。

    二人口中的桑福兰,她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她小住晋王府,那个侍奉她的晋王府管家,便名“福兰”。

    只是不知这个几乎被人忽略的奴仆,和所谓的“稷官”,和制约的真相,和棋局中双龙的纷争,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当然,都是后话



第五百五十五章 起兵
    旋即李景霄尴尬地清咳两声,掩饰地拉了拉衣襟,低喝道:“伏龙先生就不能给本王一点面子这种事下来说,你何必当着他们面,还嚷嚷!”

    男子偷偷瞥了眼众人,南斗六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都有些贼,众将士们不明所以,只是诧异,一向敬若天神的主子怎么有了些躲闪。

    “伏龙先生,打住,打住。”掌‘吏’的韦喧凑过去,拼命给柳禛使眼色儿,“英雄难过美人关。都是过来人,懂,都懂。举事在即,你就莫提这茬了。有什么不妥下来再说。”

    柳禛看了眼台下三军,终于叹了口气:“宣凤仙随行,这两天盯着王爷好好敷药。罢了,大业要紧,说正事罢。”

    李景霄脸上的窘色才缓和些。滞在指尖的棋子砰一声,落在黄杨木棋局上,语调重新变得深幽:“呈上来。”

    来字刚落,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扔在了将台上,眉眼和王俭有些像,似乎是王家某位子嗣。

    掌“礼”的韩从鲤书生秉性,吓得微谂:“这就是王爷几刻前派出小部队打回来的猎物”

    “不错。萧铖明,这便是王俭埋在你路上的伏兵。彼时要了你命,萧家群龙无首,王家就可趁势完全掌控。王俭疑心重,怕你不是真心投诚,所以干脆鸠占鹊巢。像,像他的作风。”李景霄专注地看着棋局,黑白子如世间善恶,在他眸底碰撞,“所以,你萧家要怎么做”

    将台下的萧铖明一袭戎装,上前几步,扑通声跪下,细鳞甲撞得身侧佩剑嗡嗡响:“我兰陵萧氏只有唯一的主子,便是王爷您。属下猜测,王爷是要属下公布此恶事,顺势叛出王家,重新回到王爷帐下”

    “萧铖明,若这盘棋这么简单,本王就不会下这么久了。”李景霄扯了扯嘴角,重新捏起一枚棋子,幽幽道,“本王已封锁了消息。所以本王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前往赵王府,不过就不是支援,而是瓮中捉鳖。”

    凫水的稻草变成了瓮中捉鳖,最后的希望暗暗伸出了獠牙。

    砰一声,那枚棋子落下,微响惊心动魄。

    “属下领命!”萧铖明敬佩地抱拳,旋即起身,面对三千萧家军,拔剑大喝,“继续拔营!追随越王!”

    战马嘶,旌旗飘,大地都仿佛颤抖,尘土飞扬三军起,萧家遂马不停蹄赶往南郊,“前去支援”处于败势的王俭。

    棋局背后的黄雀儿落下一子。

    待萧家军撤走,南郊尘土平息,李景霄依旧沉思着棋局,脸色平静无澜:“皇后,你呢”

    王仪以皇后之尊,挂帅印,统领着一方兵力,点点头道:“王俭让本宫镇长安城门。本宫以为,这也是王爷的打算不过,本宫只会听王爷的命令,早就和王家分道扬镳了。”

    李景霄面具后的眉眼微微一弯:“不错,长安城门交给您。按照你我协议,本王之前藏于大明宫的兵力发挥了妙用,让老二老三相互残杀,多谢,多谢。”

    王仪眸色一闪,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事到如今的所有都在这男子的算计之中,或者说,利用之中。

    他甚至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捕获了螳螂和蝉。

    可怕。

    王仪升起一股庆幸,幸好自己尚有三分慧眼,选对了阵营,于是她语调多了分由衷的敬畏:“协议协议,便是互利互惠。只是您答应我找到他的墓,战乱结束后,可别让本宫失望。”

    李景霄下意识地看了眼后方,那是暗中相随的天枢台,属于他的夜,他的影卫,还有那个统领枭的薛公。

    他古怪地笑笑,目光再次看向王仪间,多了分亲切:“一言为定。”

    王仪点点头,也不多言,举起权印,大喝声“拔营”,便率领着自己的兵力往长安城门去。

    尘土飞扬,大地颤抖,马蹄声远去,恢复了庄穆。

    关门打狗。又落一子。

    萧家和皇后兵力都布置好后,李景霄琢磨着棋,棋局上黑白子势均力敌,已经露出了输赢之势,他再次开口:“郭通。”

    “属下听命!”南斗六星掌“兵”的郭通虎虎生风地抱拳。

    “战事中心转到了赵王府。所以晋王和王俭留了多少兵力在原来的皇城”李景霄沉吟。

    “双方都留了大约一半。毕竟皇城离宫城一墙之隔,帝业所在,谁都不敢松懈。”郭通抱拳,“不过,双方打了十来天,战力早就不如最初,王爷正好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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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定局
    男子彼时还炽盛的眸,忽的就黯了下来,左看看,又瞅瞅,见得将台下有簇野生的菖蒲,紫色的花儿开得热烈。

    他走过去,折了一枝,出了会儿神,便递给钟昧:“去辛府带给她,不必多言,她会懂的……若她不懂……罢了……”

    一声长叹,苦涩之极。

    钟昧接过菖蒲,也惘然若失,踌躇道:“王爷,真不用带话很快一切就要揭晓了,你想好如何和她面对了么”

    李景霄瞳孔缩了缩。

    如何面对他不知。尤其出了那晚的事儿,本来是最近的距离,却仿佛更远了。

    他拿她从来没有办法。只怕她,对他的怨更多了几重,哪里还会再想见他。

    他的局,快赢了。

    可她的局,他却输得那么狼狈。

    “不知道……如今三军出征,先处理这头……彼时,我和她之间……交给老天爷罢……”李景霄只觉小腹又痛起来,本来是不利的烛花剪,他却觉得将他整个人都刺穿了。

    好痛。

    那一晚,旖旎到死,也痛到了死。

    钟昧还想劝什么,却见得李景霄面如死灰,便觉说什么也不妥,只得拿了菖蒲,唱了个喏,往辛府去了。

    将台之上,王旗猎猎,李景霄看着那个“越”字出神。

    他明明感到,十年蛰伏换来的巅峰,他离得越来越近了,然而他的一颗真心,却离得越来越远,远到,碰不到。

    最终,失去。

    李景霄打了个冷战,手一晃,王剑锋利,将他的大拇指割破,鲜血渗出,刺得他眼眸剧痛,连着心口,也痛不可堪起来。

    一场局,缘难断,痴儿女,白雪茔。

    天和十三年,七月廿。这是载入青史的一天。

    僵持了半月的长安动乱,因为今上第四子越王的举兵,战局瞬间扭转。

    棋局变,暗流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真王出,四方动,渔翁收网双龙夺珠。

    七月十九。被王家困于关外的皇帝李赫,传闻得越王救驾,突然回宫,重新回到了王座之上。

    七月廿。今上第四子,越王李景霄于南郊,亮“越”王旗,向帝请旨:杀逆贼王俭,助昏庸晋王,止戈平乱。

    同日。帝准。赐越尚方宝剑,命越王举兵,承帝令征战,还百姓太平。

    同日。越王发五千兵力,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在全国各地公开檄文,向王俭和晋王同时宣战。

    七月廿一。越王府大将郭通,率帐下右军,开战赵王府,同时,王俭势力,兰陵萧临阵倒戈,里应外合,仅仅一日,杀得王家节节败退。

    七月廿二。王俭试图召集留在皇城的兵力增援,却被越王伏兵中途截断,斥候直接被斩杀,悬人头示众。

    七月廿三。以赵王为首的势力彻底溃败。越王缚赵王,囚于天牢,同时,王俭东逃西躲,试图闯过越军封锁,向长安城外逃窜。

    同日。越王声讨晋王,以“晋王庸碌,拖延战事半月,恐别有居心”为借口,手持御赐尚方宝剑,控制了晋王兵力。

    血战半月,疲惫不堪的晋军面对虎视眈眈的越军,哪里有招架之力,连晋王本人也被越王控制,禁足于晋王府。

    七月廿五。越王开始清缴王俭残余势力。三天之内,清查党羽,越王兵力闯进十余官吏府邸,控制了所有王家残党。

    七月廿八。全国城池出现了《天命吾越》的檄文,各地挖出了上现“越”字的龟壳,孩童间也开始流传“越王至,太平来”的童谣。

    七月廿九。困于府中的晋王写血书,欲呈帝,谏越王“手足相残,居心叵测”之罪,没想到被密布长安的影卫截断消息,口信儿都递不出去。

    同日。越王得知王俭行踪,开始全力追杀。同时,伏龙先生柳禛拜访诸官,以三寸不烂之舌,数晋王“救驾不力,战事无能,置百姓疾苦不顾”大罪,以陇西李带头,曾经和晋王并肩作战的朝臣,开始倒戈。

    七月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朝议
    “那就好,那就好,我大魏有霆儿,实乃朕之福,国之福!”李赫心情大好,展颜而笑,群臣们也纷纷附和,殿内春风和煦。

    然而,李景霆却脸色愈冷,打断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只是可恨同根相残,那些心思叵测之辈,不亚于奸邪可恶!”

    男子毫无掩饰的怒气,如一记金雷,炸得笑声骤僵,诸臣面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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