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李赫当然知道他所言何意,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殿门,有些尴尬:“这个……待霄儿到了,朕准你们对峙,自有分晓……等等,再等等……”
“等”李景霆一声冷笑,格外刺耳,“他身为臣子,还要父皇等百官齐聚大朝,他贵为亲王,当身为表率,如今还没到架子摆得够大!父皇,此等居功恃傲,枉顾法纪之人,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望父皇降罪!”
文武百官也面色各异,大多对迟迟不来的越王,面露不满之色。
李赫脑袋伸得如鸭脖,瞅得殿门都快穿了,才终于听得太监的公鸡嗓,震得金漆柱一颤——
“越王觐见!”
轰隆隆,殿门开,晨曦哗啦声洒进来,幽深的天子之阙,华彩流金,在这样的日光中,一位男子踏过汉白玉阶,进殿而来。
群臣不是第一次见越王,然而又仿佛第一次见越王,呼吸都有些凝滞。
还是那个戴面具的王,却又似不是记忆中的他。
正是今上第四子,镇乱之功,越王,李景霄。
他着吉服,同样销金绫圆领袍衫,领、袖、衣襟等处施本色缘边,镶织月、麒麟、星辰、山、火、宗彝六章,同样外罩云缎披袍,织藻、粉米、黼、黻四章,头戴翼善冠,脚蹬玄舄靴,以王之服,彰显着王之尊。
唯一不同的是颜色,晋王衫为紫,他为朱红。晋王袍为绀,他为玄幽。
朱红炽盛如日光,愈衬得男子面如冠玉,君子端方,玄色幽微如夜,如他青玉面具后的眸一般,隐忍幽微,看不穿半分机密。
除此之外,他腰挂玄金王印,手执七宝王剑,九重云徽印流金溢彩,如若腾云而去。
身后一溜烟御史大夫跟着,急喝道“王爷,不可带剑进殿!不可!”,这本是朝议的祖宗规矩,却被李景霄无视,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手执剑,踏进麟德殿。
抬眸环视百官的刹那,一股气势从他身上勃然爆发。
巍巍兮如山之高,辉辉兮若日之华,仿佛仗金乌,拥蟾宫,一踏一山河,一步一风云,恍若这世间日月星辰都为他追随!
这是一种天生上位者的气魄。甚至和晋王还有不同,而是在黑夜中蛰伏十余年,终于炸裂开的蓄势之力,携卷着以岁月淬炼的卑微和隐忍,锻造成了无上的为王之尊。
在洪流里潜于水底的鱼儿,一朝跃出,便化真龙而去!
在尘埃里无声无息的蛹儿,一朝破壳,便化王蝶而去!
以我王之威,祭我王之忍,最后称我王之名,成我王之业!
在满殿的瞠目结舌中,李景霄缓缓踏进来,走近丹漆金壁,青玉面具后的眸噙着摄人的精光,隐忍十年的王威恍若凝成实质,让沿途百官纷纷低头,折腰下拜。
群臣拜首,日月随行,剑流寒光,斩君不臣!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景霄走近金銮座,他向李赫跪拜,剑尖抵地,砰一声清响,令人胆寒。
那一瞬,他浑身的气势达到巅峰,王威炸裂,眉眼也冰冷到极致,王剑欲斩。
诸臣都被唬得一个哆嗦,不敢与李景霄对视,只顾弯下脊背,前时还叫嚣着“不可佩剑进殿”的御史大夫,则是彻底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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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功臣
cpa300_4;李景霄唇角一勾,辨不清是冷笑还是嗤笑,悠悠道:“这怎么不是为了百姓呢皇兄与逆贼苦战半月,却依然分不出胜负。Ωヤ看圕閣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網メ..kan.shu.ge.co而这半月来被战火波及的百姓疾苦,皇兄可考虑过了说不定是皇兄战术失误,未有良计,或者皇兄帐下混入了奸细,致久战不下,再或者,皇兄是,故意拖延时日,欲多领战功”
“放肆!”最后半句让李景霆大怒。
“皇兄莫急,皇弟只是推测,不过无论什么理由,这么久拖下去,吃苦的终究是百姓。所以本王控制了皇兄,无非是甘冒僭越之罪,早日结束战乱,为百姓福祉。”李景霄略过了李景霆,自信地一笑,“于是,诸位大人也都看到了,不过十天,本王就兑现了诺言。当然了,若是此刻,大理寺愈治本王残害手足之罪,本王……”
“无罪,无罪!早平叛,百姓福,这便是功,大功!”陇西李家主李圭打断了越王话头,朗天大笑三声。
群臣们思量片刻,也觉得有理,毕竟十天平叛,事实就是结果,如今长安百姓拜神供奉的,可都是越王的生祠。
于是,殿内再次响起或谄媚或敬畏,春风拂得越王朱袍炽盛,愈显意气风发。
李景霆独自伫立一旁,脸色已经发青,冷笑道:“按这意思,平叛的功都是皇弟的本王血战半月,鳞甲都被凝血凝住,脱不下来,帐下阵亡将士近千,白骨还堆在街旁,难道这些,都是枉费了皇弟不过是渔翁得利,哪有资格大言不惭!本王倒罢了,只是不忍帐下兄弟,苦战之功,就这么被人一笔抹过!”
“不错。半月血战,削弱逆贼。这份功劳不可忽视。”郑家家主郑诲上前,坚定地站在了李景霆身后。
“虽然最后平乱的是越王殿下,但长安百姓也都不是瞎的,前半月如何浴血奋战,臣相信晋王殿下问天无愧。”崔家家主也站了出来,斩钉截铁。
得两世家拥护,春风忽的转向。
过去一月,随晋王出兵的世家们也纷纷应和,彼时还落寞的晋王喘了口气,被捧到了天上。
李景霄眉梢一挑,并没立即应话。
李景霆微扬下颌,前时黯然的气魄重新上升,王的骄傲如焰,重新在他眉间燃起:“皇弟有功,不错,但却想借此一家独大,把持朝政,司马昭之心也太过了罢看皇弟佩剑的势头,是要定了封赏,封地城池还是,储君之位只怕谁说个不字,你的剑随时会出鞘罢!”
诸臣面色大变。
皇帝李赫也眸色一闪,喜怒莫测。
这番试探实在是在直白。尤其是储君之位四字,几乎是把刀架在了越王脖子上。
天子之前,朝堂之上,司马昭心,大逆不道!
想通其中凶险,诸臣立马后退一步,不想扯进漩涡里,殿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明明是盛夏,却冻得人牙打颤。
野心被置于日光之下,权杖与铡刀同时奉君,请君自度,成王败寇!
然而,越王下一个举动,让所有人都瞳孔一缩——
他走近李景霆,弯下脊背,看似无比恭敬地一礼:“皇兄说笑了。皇弟举兵,不过是奉了父皇之令,平战乱安民生,又有何德何能,敢觊觎储君之位。”
李景霆微微眯了眼,却也没叫李景霄起来,就这么沉默着。
于是,李景霄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弯弓的背没有一丝动摇,清声道:“皇兄,本王已将尚方宝剑归还父皇,绝无他心。不过是如皇兄般,心疼帐下将士苦战,才多嘴了几句。我大魏储君,立贤立长,如何都轮不到皇弟我。还请皇兄莫自谦了。”
最后一句话绵里藏针,将“觊觎储君”的刀子又还给了晋王。
瞬息之间,千刀万箭,君子过招,杀人不见血。
李景霆也反应极快,立马换上了亲和的笑:“老四说笑了。父皇康健,龙虎春秋,本王只愿膝下尽孝,情愿永无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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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分忧
李景霆又首先开口,面露忧色:“虽然平乱成功,但亦损国本。前有卢,今有王,不过三年,我大魏竟千疮百孔,苦我百姓不得安宁。朝政如晦,风雨不息,儿臣只是心疼父皇,日日忧虑于此,儿臣不忍,愿为父皇分忧!”
“不错。父皇身体本就不好,战事政教乱如麻,儿臣不敢居功,非有他心,只是怕父皇过于劳累,有损龙体。”李景霄也一拜,说得诚恳,“儿臣虽愚钝,也愿与皇兄一道,为父皇分忧!这便是给儿臣们最大的赏赐!”
麟德殿顿时寂静到死。
一番话冠冕堂皇,将政的游戏玩得高明,然而诸人都泡在官场缸子里数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鲜花帐子后的毒蛇。
这哪里是分忧,分明是夺权。
甚至往狠里说,大有逼宫之感。
整个大殿霎时幻化为棋盘,旧君执黑子,新君执白子,结局只有输赢二字。
五姓七望中最是维护皇室帝统的陇西李站了出来。家主李圭脸色发青,盯着两位亲王:“皇上还龙体康健,怎么,二位王爷就自持军功,要把脚伸到龙椅上了么”
“李家主此言差矣。小王怎么敢枉顾孝道,对父皇不敬呢。”越王揖了揖手,一派和煦,“不过是做儿子的,愿为父皇分忧,为父皇着想罢了。”
晋王也笑了,笑得春风拂面:“不错。李家主是不是太紧张了父皇康健,国无二君,自然是的。不过是帮父皇担待些,绝无僭越之念。”
李圭脸色由青变白,找不出漏洞质疑。
群臣也面面相觑,胆子小的吓得哆嗦。
“诸位大人。”晋王抱拳,面向了文武百官,棋盘割据,“我李景霆以晋王之名,愿再次发誓:国无二君,绝无僭越!我兄弟二人只是为父皇分忧,功过尽可由诸位大人监察!”
越王也抱拳,向诸人一礼,朗声道:“我李景霄以越王之名,同样立誓:国无二君,绝无僭越!我兄弟二人只是为父皇分忧,功过尽可由诸位大人监察!”
一模一样的话,双王立下誓言。
百官们愣了半晌,旋即连连后退,说着“不敢,不敢”,没谁敢多嘴这番誓言半句。
国无二君,那就是保证了,皇帝还是李赫。
这不是逼宫,而是夺权,金銮座不会易主。
那么至少在纲常上,在祖宗规矩上,天下人就没了质疑两位亲王的借口。
毕竟在历史中,皇帝如佛陀供着,下面的手段,可就想要多少有多少了。
政治,从来都虚与委蛇,君权,从来都欲盖弥彰,这是从古至今,没有人能赢过的局。
分忧,借口有了。无易主,保证有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聪明人有了,再来一场民心所向,这盘朝政的局,就了了结,皆大欢喜。
于是,文武百官刷刷下拜,叩首至地,向金銮座上的李赫山呼:“请皇上三思!准二位亲王所奏!准二位亲王为皇上分忧,担待政事,此乃国之福,民之幸!”
“请皇上准二位亲王分忧,担待政事,!”陇西李家主李圭脸色几变后,终于摇摇头,随着跪了下来。
朝堂之上,百官齐心,伫立着的两位亲王,浑身都如燃起了火焰,炽盛无双。
成王败寇,不仅是敌我,也是父子。
兴,和衰,盛,和卑,中间隔得仅仅是一个字:权。
李赫终究说对了一句话:这是皇室优良的传统。他不见怪,官吏们也不见怪。
良久,良久,皇帝李赫终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两位皇儿,决定了么”
“愿为父皇分忧!”晋越两王同时拜倒,眉眼中不加掩饰的野心,映亮了这座大明宫的规则。
拦我者杀,阻我者诛,剑下的只有君臣,还有无差的。
李赫眸底一划而过的笑意,在这种场合下,很诡异的笑意,然而被他迅速掩埋,换上了一副龙钟老态,无力和苍白。
第五百六十一章 知灯
“哪里是罪,功,是功。”李景霄笑意寒凉,“若不是踩着这些恨和不甘,本王又怎会有凌云之力。只怕和三皇兄一般,在乱花迷人眼的富贵中,军功临门一脚也能被夺了去。”
李景霄顿了顿,眸底氤氲开如烟的怅然:“本王不想去计较以前的事。因为真正的王,从来都不是出自大明宫,而是来自,广袤的土地和长空。”
王,不是孕育自皇宫和蟒袍,而是淬炼自土地和长空。
方为,真王。
扑通一声,李圭忽的跪下了,再次弯下的脊背,愈多真诚之意:“臣,愿赌一把:赌圣上百年之后,这个国,会迎来一位真正的王。”
“哦那李家主的赌资是什么”李景霄似笑非笑。
“出来罢。”李圭朝旁侧挥手,于是一名女子袅袅婷婷,来到了李景霄面前,敛裙下拜。
“知灯见过王爷。”
娇声如莺啼,深处却噙着冷意,胭脂红的裙摆铺洒在汉白玉地上,若春末缤纷的桃花瓣,一地娇秾。
李景霄根本就懒得看女子,语调多了分不耐烦:“知灯你怎么不叫知锅,知盆,知碟,知碗呢”
女子一笑,不急不恼:“因小女出生时哭闹不已,后来见得一盏琉璃宫灯,格外心喜,便止了啼哭,由此得名,知灯。”
“这便是老夫的嫡女,李知灯。”李圭很是满意,盯紧了李景霄的表情,“我陇西李和皇室从来都是两氏之好,陇西愿为王爷效忠,也请王爷,拿出相应的诚意。”
李景霄唇角一扬,毫无掩饰地冷笑:“李家这么快就忙着下筹码了。小心又看走了眼。本王如今无意娶亲,至于丫鬟歌女,是女的都不要。”
这番直白的讽刺,却让李圭不怒反笑:“王爷会错意了。两氏之好,不一定是姻缘。老夫只是想让小女追随王爷,端茶倒水都行……”
“本王不缺。”李景霄再次打断,语调噙了怒意。
李圭却笑意愈浓,胸有成竹道:“那让王爷待小女若臣子呢王爷若想为真王,小女的聪慧一定不要错过。王爷可听闻,一句流言‘点灯引路,万国来朝’”
李景霄心里咯噔一下。
这句流言他听过,很多人都听过,只是没有人,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点灯引路,万国来朝,莫非和这名“知灯”的女子有关
李景霄多了分郑重,终于打量了眼女子。见后者容颜虽无绝艳,但也算娇娥,胭脂色襦裙如霞,衬得她小脸儿似芙蓉,唯一让他注目的是那双眸子。
表面上看是恭敬和娇艳,深处却是极度高傲的冷。冷得,连瞳仁对着李景霄,也好像并没真看他。
李圭和他说说笑笑,她也就玩着自己二寸青葱指甲,打了个哈欠,半点兴趣也无。
李景霄脸色稍缓,却还是想到某个人,有些踌躇:“若此女真有才能,本王也不是不能……只是,流言总会传变样,恐有人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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