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在卢家影卫赶到的最后瞬间,卢锦噗一声闷响,手握匕首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耳畔传来圆尘还有影卫们的变了声的惊呼“卢大小姐!”
然而她什么也听不见了,鲜血模糊了她的双眼,一片鲜艳的红,似那十里红妆,她再也等不到的之子于归。
“锦儿。”
一声轻唤,宛如当年。他放佛出现在街道尽头,骑马向她行来,他依然英姿勃发,白马青衫,唇边的笑带着十六岁少年的豪情和干净。
他向她伸出手,好似要拉她上马,从此归去,再不管此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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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对质
这自然引得全府哗然。五姑娘辛菱日日跑到慈兰堂,或是旁敲侧击或是哭哭啼啼,要么扯上辛府名声,要么来句防患未然,可辛周氏听了数天,也都没变主意。
一来二去,府中人都知道辛周氏是定死了心。就算有不满有疑惑有怨尤,也都只得压下去。连辛岐也只是把六姑娘叫去,训了顿话,提点了闺中之德,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比如:辛栢病了。
辛栢这一病来得突然,还不轻,日日茶饭不思,蔫蔫地躺在榻上。
郎中请了一拨又一拨,都道是深秋寒气入体,脾胃气虚,心思愁郁,静养阵子也就无碍了。
辛栢作为辛府嫡长子,一举一动都牵连甚广。于是辛周氏亲自发话,府中诸人,无论是谁,除非得辛栢同意,否则都不能去打扰他。
然而,当辛夷站在辛栢房门口,看着阻拦她的两个小厮时,连日的闷苦瞬时点燃了火星子。
“让我进去。我要见小哥哥。”
“哎哟,六姑娘。您别再为难奴才了。四公子病着呢,若是您打扰到他安歇,彼时老太太怪罪下来,奴才们也没多的脑袋哩!”
守门的小厮眉毛眼睛都挤到一块儿了,连连搬出辛周氏的名头,想把辛夷劝回去。
这六姑娘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大清早的就闹着要见辛栢。劲儿还倔得紧,杵了数个时辰了,也没有退半步回去的意思。
小厮们暗暗叫苦,想着怎么再磨几句,却见得辛夷猛地冲上来,一把推开小厮,直冲冲地就往院子里闯。
“哎哟,六姑娘!老太太可是发了话的……”
“尽管回话去。有什么罚算我的。”
辛夷三两步甩开了小厮,闯进院子,哐当一声推开了辛栢的房门。
房间内没有点烛,就算是白昼,亦是显得有些昏暗。
辛栢半躺在榻上,脸上盖着副梨木棋局,身边黑白棋子凌乱地散了满榻。
他一袭家常的鸦青色滚风毛湖绉衫子,衣襟松松垮垮地系着,甚至未着袜,赤足就那么晃悠在榻上。全然没有平日仕门公子端谨敦厚的样子。
直到辛夷走进了榻边,他也没有动静,似乎是下棋累着了,棋局一散就瞌睡了过去。
辛夷眉心蹙了蹙,兀地伸手过去,掀开了棋局。
棋局梨木雕琢,有些分量,猝不及防下落在辛栢腿上,疼得他倒吸口凉气:“嘶——阿卿你想砸死我呢!”
辛栢并没有瞌睡,他睁着懒洋洋的眼睛,带着些戏谑地盯着辛夷。
“小哥哥不是病着么”辛夷根本无心辛栢的打趣,直接凉凉地丢了句回去。
眼前的辛栢面色红润,意态悠闲,哪里有半分重病的样子。只是眼眶下有圈可疑的暗黑,好似思虑些什么,连续几晚不曾合过眼了。
“对呐。本公子可不是病着”辛栢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抓住棋局又要往脸上盖去。
辛夷却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俯下身,逼近他的脸庞:“小哥哥没有什么,想对阿卿解释的么”
“阿卿想听什么”辛栢眸底一划而过的精光,宛如暗中出鞘的宝剑,哪里还有半分那闲散富贵公子哥儿的样子。
两人离得很近。辛夷能看见他眸底映出的自己,宛如贴在铜镜上的窗花,清冷,淡漠,没有一丝的温度。
咫尺距离,却好似山长水断。
呼吸被二人刻意地压抑,安静得能听见秋风拂过脸上细小绒毛的微响。
辛夷的心一寸寸沉
第一百零九章 四方
“第三方到底是谁小哥哥可有想法。”辛夷凑近前去,暗暗压低了声音。
她确定有第三方插手,那这个局就变得复杂了。她和辛栢成了那一方的棋子,对弈者会怎么处理棋子,实在是没有太多仁慈的余地。
而关键是,直到现在,她都不肯定第三方到底是谁。这无疑是摸着石头过河,蒙着眼过悬崖,一不小心就要栽个粉身碎骨。
辛栢的眉间忽的凝重,有脉脉夜色在他眸底翻涌:“我不确定。但有个直觉,这个第三方和当初你嫁卢婚事的背后操纵者,是同一个人。他的靶子,便是五姓七望之首的卢。”
辛夷的心顿时一阵猛跳。
她下意识的起身关好窗子,又确定屋门已掩好,才蹑手蹑脚回到榻上,声音又兀自压低了几许:“李景霆”
辛栢指尖玩弄着枚棋子,半晌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看辛夷,就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眼眶下的青黑又浓了几分,太多的算计太多的思虑把他的脑海塞得死死的。
良久,直到辛夷都快自顾自摆弄完一盘棋了,辛栢才幽幽开口:“阿卿心里明白就好。其余的,却也不用多担心。他用是用了我的局,但并不会对你我如何。”
“小哥哥如此确定”辛夷眉梢微挑。
同时陷入他人的局中局,那么如今她和辛栢,勉强可算是一条绳上的蚱蜢。那她也不怕把话说明白了,更不怕辛栢有半句谎言。
那个蒙在雾里的第三方,那个设下局中局的第三方,瞧着辛栢眼眶下的青黑,只怕他比自己忧心更甚。
棋局里,怕的不是输棋,而是输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因为还有第四方。”辛栢的语调愈的发沉,每个字都宛如从齿间迸出,“出了那么大的事,第四方迟迟未落子。这种观望是最可怕的。所以,李景霆不会多生事端,不然连他自己,也会成为第四方的猎物。”
辛夷一愣。
这下她倒是糊涂了。
第三方都还是“直觉”,如今又跳出了个“第四方”。而看辛栢骤然攥紧棋子的指尖,这个第四方只怕更加棘手。
局中局,连环套。棋局之中,棋子算棋手,棋手算棋子,不到最后一刻,甚至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明白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这个第四方”辛夷抿了抿唇,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发问了。
“对,第四方。”辛栢眉梢一挑,攥住棋子的指尖力道紧得,都有些轻微的颤抖,竟不知是怕的还是怒的,“那是李景霆真正的对手。也是最可怕的弈者。别看我们怎么折腾,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戏台子上闹得欢。他躲在深不可测的暗夜里,发亮的眸子已经盯好了每个猎物。时候未到,他不会出手,但他一旦出手,便是风云色变。所以,他的动向不明前,李景霆只能隐忍,谨慎又谨慎,能赢一步就算一步。”
辛夷越听越糊涂了。眉毛鼻子都难得的蹙成了一团。
辛栢像在说故事,而这故事讲得,还比街头那唾沫横飞的说书人更玄乎。就算辛夷知道他没有说假,但她实在也听不明一二。
似乎也觉察到辛夷的迷糊,辛栢抬眸一笑:“罢了。这些就不是阿卿可以明白的了。阿卿才堪堪进入这天下棋局,连第三方都还要应对,哪里有精力管第四方的。”
辛夷点了点头,心下倒也没多少丧气,反而添了分平静。
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棋局更是要一子一子落。知道得太多反而危险,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越是盘根错节。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她辛夷走到那一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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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出诊
“我知道。阿卿也该是如此想,才算得上是合格的弈者。棋局之中,唯有利益。哪怕是小哥哥,阿卿也不能忘了。”辛栢的笑有些苦涩,有些自嘲,他低下头摆弄着棋子,微微弯曲的脊背,看上去竟有些茕茕,“回不到过去了。也好。棋局无退路,我退不了,阿卿也退不了。”
辛栢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拾掇好,再次抬眸间,又恢复了那温柔到如同面具的浅笑:“时候不早了,回去罢。省得你被旁人发现来见我,又要被骂扰了我的养病,便被爹爹赏一顿板子了。”
辛夷点点头,下榻,转身,离去。她竟是再没多说一句,连脚步都没有一丝凝滞。
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对小哥哥说,还是对辛栢说。
也就是尚到如今,她都发现她的心,依然在动摇着,依然在抗拒着那锦绣袍子后,实则是满袭虱子的真相。
可辛夷的脚尖刚碰到门槛,一只温暖的大手就停在了她头顶儿。
那是她熟悉的温度。
儿时的她最喜欢辛栢抚她的脑门顶,感受着男子掌心的温柔,她会安心得像在太阳底下晒了整天的猫儿。
“不要回头。”辛栢幽幽道,声音竟有些沙哑,“就这样,一会儿便好。”
辛夷浑身都定住了。她没有回头,看不到身后的男子,此刻是如何的神情。
她猜得到小哥哥的,却猜不透辛栢的。
好似是昨日,却又好似过了很久,辛栢都没有这般抚过她的头顶了。
纯粹的,干净的,宠溺的,只属于兄长和妹妹的温柔,只属于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辛夷太过怀念,太过陌生,心里一时忽冷忽热,蓦地幽幽启口:“一直想问小哥哥,从最开始就想问小哥哥:你打小违经叛道,力排众议,授我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真的只是怜惜,还是别有目的”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骇人的死寂。
一刻,两刻,三刻……
没有点烛的房间昏暗喑喑,没有一丝风儿。辛栢的呼吸宛如夜色中的潮汐,有些不稳地回响。
深秋的寒意从柚木地面上浸出来,一缕缕缠得人心尖凉,连同着辛栢搁在辛夷头顶的掌心,温度也一点点下降,最终化为了凉薄。
辛栢的手蓦地就垂了下去。
“快些回去罢。瞧这天色,又该下雨了。”
辛栢伸出手,越过辛夷,为她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蒙蒙的秋阳哗啦声淌进来,为房间带来丝光亮。然而辛夷却如蛰居黑暗太久的蝉虫,对陡然而来的光亮不适应。
她捂了捂眼睛,眼角涩痛得厉害。
“告辞。”
辛夷抬眸,迈脚,踏出了门槛,没有丝毫凝滞地远去。
房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奄奄的秋阳被生生截断,那伫立门口的男子瞬间被埋葬在黑暗里。
秋雨一场凉,冬雪一大魏又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天儿愈发寒冽刺骨,连风儿都夹了冰渣子。
天寒气冻,长安萧瑟。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将手拢在夹袄里,议论着今年的冬或许来得早些。
然而,五姓七望和官宦世家那些个人儿心里,却是先这深秋飘起了冬雪。
圆尘依然没有出现。卢家气势汹汹地连斩了数十名高家子弟,鲜血都流到大街上,凝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卢高之变僵持不下。其余世家则隔岸观虎斗。皇帝也连发数十道通缉告示。但是,只要圆尘一日不出现,这僵局只怕还得拖下去。
长安人心惶惶,秋风都愈凉了几许,吹得辛府的宝磬梅花打起了花骨朵儿。
辛栢依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变天
柳禛恍然,一拍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嘿嘿笑了:“县君说的是。瞧我这记性,真得给自己开两副方子了。也好,在下这便去为辛公子诊治,彼时再来与县君探讨棋道。”
言罢,柳禛便提了药箱,在丫鬟的带领下离去。
上房中诸人也陆续告辞,辛夷虽总觉得哪里古怪,但又找不出破绽,只得揣着糊涂随众人散去。
辛周氏在蕉叶的搀扶下回了慈兰堂,摆好珍珑棋局,煎了一壶好茶,便屏退蕉叶,一个人坐在案边静静等着。
热乎的龙凤团茶腾起白烟儿一缕,熏得辛周氏微微闭了眼。房间里很安静,灰蒙蒙的秋阳淌在棋子上,反射出喑喑的冷光。
半个时辰后,蕉叶禀报“柳郎中来了”。旋即,横板帘子被撩起,柳禛一个人走了进来。
“再耽搁,好好的龙凤团茶都凉了。”辛周氏没好气地瞥了柳禛一眼,眉间却是腾起了笑意。
“样子要做得足,总是费时些。我要是两三刻就开了方子,天下哪有这般诊病的若让有心人瞧去,还不得生出诸多猜疑来”柳禛并没行礼,他很是自如地在案前坐下,径直地伸手去斟茶。
他自称“我”,并不是恭谨合礼的“在下”。宛如和好友相聚,闲敲灯花,根本无所谓礼节和身份。
辛周氏似乎想到什么,扑哧声笑了:“你瞧瞧。他不是真的病了,不过是忧心棋局如何下,他清楚,我清楚,你也清楚。却弄得这般大张旗鼓,双簧演戏的。要见你伏龙先生一面,却是比见大明宫的皇帝还要难几分。”
“好茶,好茶。”柳禛啜了口龙凤团茶,陶醉地微眯了眼,不慌不忙应道,“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那五姓七望的影卫,那大明宫的锦衣卫,比苍蝇还要盯得紧。何况卢高变故一起,局势就更紧张了。”
“卢高变故”四个字落入辛周氏耳里,激起了她眉间些微波澜:“实不相瞒,柳禛小子,我此次见你,便是想和你探讨卢高之变。”
柳禛面色如昔,一杯一杯地贪着好茶:“我早就猜到了。若不是牵动九州纷纭的大变,天下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你我凑一块儿”
“瞧你这贫嘴,还得意上了。”辛周氏白了他一眼,“你我之间无需隐瞒。直说,卢高之变,你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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