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窗外卢府后苑,灯火悄寂,几只竹骨灯笼在檐下吱呀的晃着,似乎姨娘孙玉铃那边有些喧闹,见得辛岐在诸人的簇拥下,急匆匆的往孙玉玲那边去。
沿途各房都打开门,闲得慌的姬妾们磕着瓜子看笑话,隐隐有孙玉铃捏着嗓子的哭声“老爷,不干妾身的事!辛菱这个死丫头不见了,贱妾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辛夷的眉梢一挑。辛菱失踪了。
而她去了哪儿,去找谁了,旁人不清楚,她辛夷却是十有猜得到。不过她并不想站出来插一脚,辛菱有自己的选择,她也没必要大义凛然的主持公道。
只怕辛菱这一去,将再无还归日。
十一月的寒风呼呼地刮进来,吹得火塘里的火顿时奄奄一息。
天阴沉得可怕。乌青色的苍穹,泛黑的云彩像腐烂的棉絮,向长安城死死压下来。
“快下雪了。”辛夷打了个寒噤,不禁笼紧了衣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彼日的品茶盛会,将是一场鸿门宴。
十一月廿。寒冬渐临。
卢高之变依旧僵持着,圆尘依然没有出现。无论是卢家的影卫还是大理寺的官兵,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鸿门(加更致歉)
“绿蝶。”辛夷蓦地开口了,声音异样的沙哑,“马上,立即,换身男儿装,装成个算风水的,去卢家送过请柬的官家。去向周边的商铺路人甚至是坐在墙角的乞儿套话,卢钊每出一府,脸上是什么表情。或是冷脸或是喜色,都给本姑娘查清楚!”
绿蝶手一滞。迷糊地抬起头“查……查卢公子出府是什么表情”
辛夷点点头。两世为人,记忆叠加,回想起她和卢钊打过的交道。
此人骄矜残暴,富家公子有的劣迹他都有。但好在没什么心机,喜怒形于色。
这样的人,充其量是卢寰的一条走狗。
得知他出府的脸色,不离十,也能猜出他在那府中是受了气,还是得了意。
“查这个做什么”绿蝶睫毛扑闪,愈发不解了。
“快去。”辛夷没有回答绿蝶,而是些些肃了脸催她。
绿蝶不敢再多嘴,行了礼后便告辞退去。
房门砰一声关上,正午的日光被瞬间截断,没有点烛的屋内有些昏暗。
案上的清粥小菜逐渐凉透,羊肚羹腻了层油,那榆木箸却是半分未动。
辛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一层寒气笼得她的小脸发青,她的指尖攥紧成拳头,重重地搁在案上。
品茶请柬,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从卢钊亲自来送请柬,这送的就不是风雅,而是量尺,一把衡量或楚或汉,或黑或白的量尺。
长安各官家,文武列九品,如何迎接卢钊,如何跪迎请柬,如何送走卢家,都成为量尺上的筹码。
若有半分逆,筹码重一两,秤杆就压向了“死”。
若有十分敬,筹码重一两,秤杆就压向了“生”。
而卢家,便是执掌秤杆的族。卢钊,便是投下筹码的人。
辛夷看向那盒子里的请柬,碧云春树笺幽香袭人,却在辛夷闻来是一股血腥味,反呕的血腥味。
还偏偏包了个品茶的风雅皮儿,比直接露出来的刀锋更让人心凉。看不透的人死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得透的人就算看透了,也毫无办法。
卢家势盛,已可生变。一场即将席卷整个长安官场的大变,一场足以颠覆大魏朝堂的裂局。
“以送请柬为名,以卢钊为耳目,试探各官家对卢家的态度。这还只是试探,估计正式品茶会那天,卢家的刀才会露出来。”辛夷拂袖而起,推开了窗扇。
窗外卢府后苑,灯火悄寂,几只竹骨灯笼在檐下吱呀的晃着,似乎姨娘孙玉铃那边有些喧闹,见得辛岐在诸人的簇拥下,急匆匆的往孙玉玲那边去。
沿途各房都打开门,闲得慌的姬妾们磕着瓜子看笑话,隐隐有孙玉铃捏着嗓子的哭声“老爷,不干妾身的事!辛菱这个死丫头不见了,贱妾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辛夷的眉梢一挑。辛菱失踪了。
而她去了哪儿,去找谁了,旁人不清楚,她辛夷却是十有猜得到。不过她并不想站出来插一脚,辛菱有自己的选择,她也没必要大义凛然的主持公道。
只怕辛菱这一去,将再无还归日。
十一月的寒风呼呼地刮进来,吹得火塘里的火顿时奄奄一息。
天阴沉得可怕。乌青色的苍穹,泛黑的云彩像腐烂的棉絮,向长安城死死压下来。
“快下雪了。”辛夷打了个寒噤,不禁笼紧了衣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彼日的品茶盛会,将是一场鸿门宴。
十一月廿。寒冬渐临。
卢高之变依旧僵持着,圆尘依然没有出现。无论是卢家的影卫还是大理寺的官兵,都找不到他半丝踪迹。
卢寰终于
第一百二十章 淘汰
而在街旁的一幢观风楼里,丝竹靡靡,歌舞绕梁,仿佛和楼下的惨像处在两个世界。
顶楼的亭子里置数十张金丝楠木大案,案上菊花佛手酥,蜜饯龙眼,更有一整套的八宝托花汝窑青瓷茶具,粉青釉壶里的热茶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数十名长安贵女落座,肃杀的空气里都是甜腻的脂粉香,火塘里烧着西凉国进贡的瑞炭,温暖的气息让飘进来的冷雨瞬间蒸发。
然而古怪的是,在场的所有贵女都脸面紧绷,两靥苍白,僵硬地坐着一言不发。甚至那些胆小的,额角都有冷汗一颗颗淌下来。
“各位贵人都愣着做甚这茶若凉了,可就害了味了。来人!给各位小姐斟茶!”亭子上首一道隔开的帘子里,传来卢钊热情噙笑的声音。
立马有丫鬟走到每张案前,为诸女斟满。滚烫的水冲入茶叶里,腾起雾般的白气儿,奇的是那白气儿缭缭上升,最后竟化为了一朵莲花。
“如何这茶开莲花,水亦有佛。若不是黄山的山泉来斟,还未有此番奇观!”卢钊爽朗的笑声从帘子后传来。
这时,楼下的街道上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得长安上空腥云盘旋。
卢寰宝刀如除草般斩下,十几人头咕噜噜到处滚,后面的高家人都被吓傻了,疯疯癫癫地大哭大笑,屎尿横流。
而身旁伴着这惨景,卢钊却朗笑声声,大赞松萝茶之奇,还热心地劝诸女品尝,便实在是太过诡异,诡异到令人汗毛倒竖。
楼中靠角的一张案前,辛夷的指尖蓦地刺入了掌心。
观风楼一共两幢,这一幢坐的都是受卢家之邀,前来品茶的小姐。因为卢家唯一的嫡小姐卢锦已经没了,所以由卢钊做东,中间隔了道帘子,也不算失了男女礼数。
而另一幢观风楼在街对面,隐约见得全是各府公子,也有一位卢家嫡公子做东。
无论公子小姐,两幢楼里的宾客都有两个共同点一是四品以上,二是嫡出血脉,除了辛夷这个例外中的例外。
换句话说,两幢观风楼里,都是长安重臣显门的继任者,是日后割据朝堂,指点大魏的主心骨。
两幢观风楼一左一右,中间穿过的安化大街正在上演高家惨案。鲜血淋漓,哭嚎震天,楼里却是茶香四溢,笙歌曼舞,诸府公子小姐吓得浑身发抖,可脸上还堆着僵硬的笑意,连半个声儿也不敢吱。
因为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那轻纱帘后,那房梁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卢家影卫。他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把把利刃在暗中磨得桀桀响。
辛夷想得入神,没留意一个女子凑过来,亲昵地来拉她的手“紫卿,那前儿送的同州羊可还新鲜我还怕搁了一天,都害味了。”
辛夷一转头,是赵素。国子司业赵信嫡女,发小赵素。
女子粉妆玉琢,蝉髻鸦鬟,银盆脸儿上一双杏眸横波。髻中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钗,一朵并头堆纱宫制菊花,身上紫绫袄儿玄色缎金褙子,玉色梅竹宽襕裙子,貌比幽花闲雅,性如兰蕙温柔。
她噙笑瞧着辛夷,笑意却很是生硬,连唇角都止不住的颤抖。
辛夷眸色一暗。赵素这是吓怕了,不得已跟自己扯闲事,转移些注意力。
“阿素莫怕……”辛夷刚想拉住她的手,却是心里猛地一个激灵。
她记得清楚,那晚绿蝶的报信卢钊给赵府奉请柬出来后,脸色就有些阴沉。
卢钊十有,或多或少,在赵府受了气。
无论赵府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赵信是哪点恭敬不妥当,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赵家在卢家心里的秤杆上,已被卢钊放下了一筹,压向的方向是死。
辛夷和赵素打小的交情,可也比不上辛氏满门的安危。斩草除根,有罪连坐,卢家绝对是这方面的好手。
一头是姐妹情深,一头是族亲血脉,哪怕是罪孽或丑陋,辛夷也不得不挥刀断臂。
做下决定的瞬间,辛夷便猛地打掉了赵素的手“这位姐姐说笑了。我和姐姐尚且不相识,又哪里有什么同州羊。”
赵素的瞳孔猛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现身
“好,好,好!”卢钊得意的大笑响彻楼中,“诸位小姐都是聪明人!来,品茶,品茶!”
楼外的屠杀依然在继续,楼里的鲜血还没有干涸,诸女却是笑语盈盈,卢钊殷勤劝茶。
一切诡异到骇人。
终于有些人承受不住了。
“卢三公子饶命啊!饶命啊!”一位女子猛地扑到卢钊脚底下,眉眼扭曲得都变了样。
想起那日卢钊送请柬时,她族人端着李皇为尊,不愿跪卢的态度,还有像切瓜样被砍死的赵素,她整个人恐惧得快崩溃了。
卢钊眉梢一挑,凉幽幽地道“郑四姑娘,你这哭哭啼啼,打扰了诸位品茶的雅兴,又该如何算果然,若没有逆心,从一开始就干干净净地没有。若是有,无论后面怎么遮怎么盖,也是逃不了的。可惜了。”
卢钊悲天悯人地一叹,女子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化,那颗人头就砸到了地上。
咚一声闷响。
砸得场中所有人耳膜剧痛,眼眶发红,可唇边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
郑,五姓七望的郑。
那女子作为天之骄女,如今眨眼间就没了。罪魁祸首的卢家却连迟疑也没有半丝儿。
辛夷也在笑着。可楠木案下,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死死地压住彼此,手背上都印出了道道紫黑色的杠儿。
唯有这样,她才能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
她赌上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整个辛氏。赵素的半截尸身还躺在身边,哪怕是满手罪孽,良心腐烂,她也不得不弃车保帅。
然而,金丝楠木案的对面,却传来一声清响,似乎茶杯打翻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辛夷的,包括卢钊的,顿时投了过去。
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面容和方才的“郑四姑娘”有些相似。她面前的案上,茶水从打翻的茶杯里流出来,淌了一地。
“郑斯璎,本公子敬你是郑家嫡大小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似乎和女子很熟,卢钊直呼其名,“我刚才斩了你四妹妹,你可有意见”
“五姓七望,卢家为首。卢家做什么,我郑家不敢说二话。”郑斯璎清声回了句。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挂着娴静如昔的浅笑,为自己重新斟满茶,递到唇边。
然而她的手却是抖得利害,茶杯在唇边晃来摇去,半天都没进到口里。
辛夷愈发心寒,正要想个对策,忽听得楼下大街上一声清叱——
“住手!”
这是除惨叫声哭嚎声喊杀声之外的第四种声音,所以就算音量不大,也吸引了楼里楼外所有人的注意。
卢寰停了手中的刀,高家人停了哭喊,楼中的人也停了品茶。
此刻,高家的一百人已经杀了大半,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被雨水一冲,仿佛发了猩红的洪水。
血海腥雨中,圆尘一袭僧袍,负手行来。他没有撑伞,雨水从他哀愤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身后还跟着名女子,认识的人不多,辛夷却是眸色一闪。
辛菱。从辛府失踪的辛菱。
“好个圆尘和尚,不,当称汝高宛岘。”卢寰一抹脸上的血水和雨水,冷笑道,“眼睁睁看着族人被杀,藏了数十天的你,也终于缩头乌龟出壳了。”
圆尘悲愤地朗声大笑“荒唐!难道不是你卢家把我锁起来,反倒向世人声称,是我自己躲了起来你卢家早就存了灭我高氏的心,不过是要个‘我逃匿在先,卢家不得不杀人相逼’的皮面,让尔等暴行还显得于情于理,光风霁月!”
“竖子休得胡言!我卢家从未锁过你!你自己要做缩头乌龟,休拿脏水往我卢家身上泼!”卢寰一挥手中长刀,眉间戾气愈浓,“老夫懒得和你斗嘴皮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庚帖
大理寺主审,刑部主判,二者协同,为大魏刑律官署。若移交大理寺和刑部,就相当于进入大魏刑罚程序,依律判罪,按章定刑,作为将军的卢寰就不能再插手。
按照,赏罚分明。有氏族功勋者,可抵罪;有臣吏求情者,可减刑;有民以为不公,上万民书者,可酌情从轻。
如此,未尝不能留下一二血脉,不至于全族覆灭,陈尸街头。
周遭看客都不由点了点头。移交大理寺和刑部,也确实是高氏可选,也唯一可选的最好出路。
卢寰沉吟片刻,眸底一划而过的嘲讽,然而并没有谁看清。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