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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雪下得愈大了。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黪淡万里凝,隐隐传来调皮的孩童等不及过年,已经欢笑着放起了爆竹。

    一声声,一岁除,春满旧山河。

    然而,随着年关将近,喜气却没有被北风吹到长安。

    反而是一城压抑,雪空晦暗,风雪把人心吹得比檐下的冰坨子还冷。

    只因那以“卢寰当街诛杀高氏全族”而结尾的卢高变故再出波澜。

    十五日深夜。子时。

    已经宵禁了,长安城漆黑一片,夜雪无声。大明宫上书房的宫灯却突然点亮。

    皇帝李赫连发三道圣旨,紧急召见卢寰。卢寰深夜觐见,在上书房呆了两个时辰。

    当黎明破晓,卢寰才出宫。据当时侍奉的太监说,卢大将军的脸色阴郁得可怖。

    当长安还没从这异常召见中缓过神来,就被卢寰当朝递的折子惊动了。

    第二日。宣政殿常朝。

    卢寰率领朝中所有卢姓官吏,向皇帝公开递了折子。折子为卢家叫冤。申辩那日在紫云楼中,卢家言语失当,行为欠妥,是因长孙不敬于帝在先,卢家身为天子忠臣,不忿其逆心昭昭,故出面维护九鼎,怒斥长孙。激动之下,言语上略有瑕疵。卢家忠字为天,为国镇守边疆数十载,愿将功抵过,再为国诛除长孙逆贼。

    这折子当朝公布,天下皆知,整个九州都被一股汹涌的暗流席卷。

    百姓诸官万万没有料到,本已风平浪静的紫云楼变故,为何卢家又要主动再挑起波澜。原因还是“言语失当,行为欠妥”。至于怎么个失当,怎么个欠妥,折子并没有细说。

    不过诸人也都隐隐猜到,这是皇帝李赫深夜召见卢寰的原因,只怕是事后得了锦衣卫的密报,而这“不妥”也大抵“不轻”,才让眼睛高过头顶的卢家主动上书请罪,还要拉上个背黑锅的。

    而最让朝堂百官惊诧的,是卢家将罪过归到了长孙头上。长孙如何“不敬于帝在先,逆心昭昭”,折子也没有细说。但随后那许久不理事的皇帝的举动,再次将九州推向了不安的边缘。

    第一道圣旨卢家死罪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窦财
    “紫卿三岁进府。如今快十三年了。爹爹却从未向紫卿道过,娘亲是如何模样。就算爹爹满门姬妾,莺莺燕燕,一个一夜风流的商贾之女很容易被遗忘。但她好歹也是,女儿的亲娘。”辛夷的语调有些不稳,“就算是紫卿疑心,但只要有半分可能,这变故居然扯到了娘亲。紫卿如何不多想一句。还请祖母和爹爹如实相告。”

    没想到,在她话音刚落,辛歧却兀地一拍几案,沉声喝道“小孩子懂什么!你还指责起你爹薄情来了!我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你娘!你又哪里知道,不得不亲手穿心的苦!”

    在辛夷脸上露出惊诧的刹那,辛周氏猛地一拽辛歧“儿啊!你这是被罢官赌上气了不是!瞎说什么胡话!什么前尘旧事,不如想想如何渡过眼下危机!”

    辛歧浑身一抖,像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看看愣住的辛夷,又看看对他使眼色的辛周氏,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说漏嘴了。被她的女儿指桑骂槐的说薄情,他一时又悲又气,竟口不择言来。

    “罢了。不说旧事。”辛歧干咳几声,别过头去不再看辛夷,“你若真是想知道,也不怕告诉你。是,卢家诬陷长孙逆心,确实扯到了窦氏,或者说,扯到了窦家。”

    “如何扯到了窦家”辛夷的指尖蓦地在衣袂中攥紧了。

    “钱财。说长孙逆心昭昭,依靠和辛氏,不是,和你结亲,示好窦家。从窦家获取足以反叛的钱财。”辛歧又扯断了胡须几缕。

    然而辛夷蓦地冷笑出来。她毫不掩饰笑声中的嘲讽。

    “爹爹这种话也编得出来。”辛夷一字一顿,眸色凛凛,“我娘亲不过是个普通的商贾之女,就算真有点家底,又如何支撑得起一个名门大族的叛变那需要的钱财到底是一钱,还是一两,竟能靠一个商贾全部填上。”

    辛歧没在乎辛夷的质问,他低着头兀自沉吟着,呢喃道“怪不得皇上两三下就信了。确实,若是旁的商贾,说出去都是笑话。但若是窦家,还真有可能。以一族之财,扶一氏起事。”

    辛歧说得小声,辛夷只听明了前半句。

    “皇上两三下就信了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岂是好猜的。说不定只是趁机打压长孙,然后给卢家一个台阶下。”辛夷些些蹙眉,“爹爹后面说什么女儿没有听清。”

    “罢了罢了。”辛歧摆摆手,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不管咱们怎么想,关键是皇上怎么想。皇上信了,这事就板上垂钉子了。再猜东猜西的,也于事无补。”

    辛夷眉尖蹙得更紧,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得辛周氏一声清喝“好了,六女。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后面的事怎么发展,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

    “那,还有一事,紫卿想向祖母请教。趁着这当儿,就一块说了。”辛夷只得压下心底的疑惑,目光雪亮的盯了辛周氏一眼,“已经风平浪静的事,为什么卢家会再挑起波澜所谓卢家的‘言语失当,行为欠妥’到底是如何失当,如何欠妥,竟然又生出这般大变。”

    “你这丫头,一问就问两个。还真当你祖母是百晓生么。”辛周氏有些无奈的笑了,然而解释却是不慢,“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卢家会再起波澜。不是卢家愿意,是卢家被某人逼的。那人放出了些‘不妥之言’,卢家要么站出来找个背黑锅的,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谁逼的”辛夷眸色一亮。

    “这个就不知道了。就算老身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辛周氏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一副大好天儿品茶赏雪的闲样,“第二个问题,折子里说的卢家‘不妥之言’,肯定不是轻的。这么想想,十有都要扯到‘逆’字上去。不然也不会惊动皇帝深夜召见了。”

    辛夷略微沉吟,忽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宫宴
    “爹爹但说无妨。”辛夷眉尖微蹙。

    “紫卿呐。”辛歧又长长的唤了声,语调有些不稳,“我一直不曾问过你,也想过这一生要不要问你。可今天你既然提起了,我不问也得问了。”

    “爹爹到底想问什么”辛夷愈发糊涂了。

    “过去十余年,你恨过我么为着你娘。”辛歧深吸口气,才说完最后半句。

    说完后,他又紧紧盯着辛夷,有些紧张的瞧着她每丝表情变化。

    辛夷愣了。那一瞬间,她的脑海是空白的。

    恨,谈不上。若说寻常的父女情深,更谈不上。

    辛歧,更像是个挂着爹爹名分的陌生人。不会太亲近,也不会太疏远,相安无事,渡以此生而已。

    毕竟从她三岁那年入府,只有小哥哥辛栢是最亲的人,辛歧或是其他人,大抵都是一样的。

    见辛夷长久的沉默,辛歧苦笑着摆摆手“算了。我就不该问的。去罢。”

    辛夷眸色闪了闪,忽地开口了“时隔十余年,爹爹只唤我娘窦氏,府中人也只唤我娘窦姨娘。女儿只问爹一句如今是否依然记得,我娘的闺名。只属于我娘的那个名字。”

    辛歧的眸色有些恍惚,如梦呓般轻喃了句

    “晩。窦晩。”

    辛夷转过身,在辛歧看不见的角度,蓦地笑了。

    随后她敛裙,迈步,推门,没有半分凝滞的告辞离去。

    年,一日比一日近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送神慌年忙祭灶。家家户户设祭坛,拜灶神,大门上贴了花花绿绿的灶神画。祈求灶神回去禀告玉皇大帝时,给自己带点好气运。

    腊月二十四。关中处处红灯笼高挂,屠苏酒的香气满街飘,长安城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形形色色的庙会热闹得掀了天。

    腊月二十五。腊月二十八。皇帝祭祀先祖。赐京城四品以上、州县五品以上官吏金银幡,准长安从除夕至正月初五不宵禁,玉漏莫相催。

    腊月三十一。除夕。合宫大宴。

    皇帝于麟德殿设宴,宴请四品以上百官、功勋之臣、各外命妇及各国使节遣魏使。三百余人泱泱宫宴,成为大魏所有热闹的汇聚点。

    这日,酉时。

    天刚刚黑下来,大明宫已是火树银花,玉龙光转,十里宫墙红灯笼映亮夜空。

    三宫六院,幽幽宫闱,燃巨烛,燎沉檀,荧煌如昼。丝竹声不绝于耳,御水沟里数百花灯团簇,似银汉垂地。

    麟德殿前,笙鼓待兴。羊脂玉殿前台上,置御用金龙大宴案,孔雀扇紫龙旌的簇拥下,皇帝李赫着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平日苍白的脸此刻也红光满面。

    殿前宽阔的广场上,置数十张大条案,三百余官吏使节就坐,望过去乌压压一片。而靠近皇帝的地方,又各置一人一案的方案,坐着的都是五姓七望,成为整个筵席除御台外最瞩目的地方。

    当最后一顶轿子进场,最后一名官吏入座。太监放响龙凤鞭炮,示意御膳房饽饽下锅,年关合宫大宴拉开了帷幕。

    皇帝李赫手持琉璃金龙杯,斟进贡剑南烧春,起身举杯致意“降尔遐福,维日不足。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群臣刷刷拜倒谢恩,三拜九叩后,才各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次山呼“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旋即,大太监郑忠鸡鸣般的声音响彻全场“礼毕岁更交子!上煮饽饽!”

    游龙般的宫女捧着朱红飞龙雕漆宴盒鱼贯而出,刚出锅的煮饽饽热气腾腾,被一盘盘呈到诸人面前。

    然而,当香气扑鼻的饽饽奉到辛夷面前时,她却根本没有食欲。

    周围的人觑着眼,对她指指点点,窣窣的议论声不停撞进她耳里,让辛夷愈发如坐针毡。

    只因为,她一个五品府第的庶女,不仅接到了宫宴的邀请,而且座位还被安排在五姓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锞
    这些宫中的伎俩,瞒得过百姓,却瞒不过官吏朝臣。

    金锞子让谁吃到,甚至在那一堆饽饽里的位置,让谁先谁后吃到,都是皇帝授意,御膳房早就“准备”好的。

    无所谓新年气运,不过是个喜庆的幌子。所谓的只有势力权衡,圣意示好。比如六个锞子,除了古怪的多的一个,其余五个一定是五姓的。

    果不其然,卢寰吃出了第一个金锞子后,王、李、郑、崔,各五姓家主,都陆续吃出了金锞子。

    甚至在他们动作刚凝滞,还没来得及吐出锞子时,由大太监郑忠带头,四面八方的贺喜就到了。

    麟德殿喜庆热闹,欢声笑语。辛夷却独自伶仃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塞饽饽。

    她不吱声,也不瞧热闹,显得游离在外,又冷漠淡然。她坐在这里已经引起太多的猜疑,如今她除了藏拙,就只有藏拙。

    李赫宴请她出席的原因,她依然猜不透。

    就算她隐隐察觉,这是盘针对她的局,她却看不到对手的棋落在了哪里。这种迷茫,让她觉得危险,让她觉得坐立不安。

    然而,辛夷的思绪猛地断裂。

    因为她的齿关咬到了个硬物。一个藏在饽饽里的硬物。

    她下意识吐了出来,一声金石撞击的微响,碟子里多了个金锞子。

    辛夷蓦地头皮一麻。

    饽饽里的金锞子。那五姓七望之后的金锞子。那六个金锞子的最后一个。

    几乎是同时,大太监郑忠的道喜就像厉鬼般传来“恭喜辛夷姑娘!贺喜辛夷姑娘!”

    麟德殿在那一刹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辛夷只觉得浑身都僵住了。碟子里的金锞子闪着华贵的宝光,却如毒蛇般嘶嘶地对她吐着信子。

    金锞子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谁会吃到,按什么顺序吃到,都不过是大明宫权力格局的游戏。圣意示好吃到,家国栋梁吃到,时局重臣吃到,无论如何,都绝没有一个五品官庶女吃到的道理。

    所以,这金锞子是被人刻意藏下,刻意给她辛夷的。换句话说,这是场披着喜庆华衣的陷害,裹着锦绣皮面的阴谋。

    四方的猜疑,各方博弈的漩涡,威胁和试探,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任何一条拿出来,都足以让辛夷死无葬身之地,如被丢入一个叫做朝政的狼群,瞬间就被撕成肉块的小狐狸。

    辛夷的脑海有片刻的混乱了。她没有动,三百余名显臣贵吏也没有动。

    唯独皇帝李赫撩起旒冕的十二串东珠,似乎特意确认了下辛夷的面容,自言自语地一笑“竟是你这丫头吃到了。”

    不是皇帝李赫的设计。

    那一瞬间,辛夷就排除了李赫的可能。若是他的计策,他没必要撩起珠帘确认。

    但李赫知道金锞是谁放的。而且还默许了。否则他没必要说一个“竟”字。

    而如果不是李赫,能决定往饽饽放金锞子的人,除了御膳房的大厨,就是整场宴席的做东者。毕竟宫宴是以“皇帝宴请重臣”的名义,但国事繁忙,帝不躬亲,必是另外有个人负责。

    辛夷兀自思虑着,皇帝李赫却笑吟吟的开口了“辛夷,乃著作郎辛歧第六女。温良恭俭,明德惟馨,尤得皇后赞誉‘才气殊殊’,故吃到这金锞子也不算亏了。来人!赏桃符!”

    皇帝“主动”介绍了辛夷的身世,还侧面承认了“金锞子没有放错”,大太监郑忠立马腿脚麻溜的,奉了那御笔桃符给辛夷,一连声讨好地打千“恭喜姑娘”。

    三百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吉祥
    眼看着麟德殿乱成乌糟糟的一片,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的响起“咦本殿竟也吃到了个金锞子”

    诸人的目光瞬时被拉了过去。是位以青玉面具遮住上半脸的男子。四皇子,李景霄。

    他墨发及腰,头戴紫金冠,别支白玉螭龙明珠束发簪,着皇子吉服,蟒龙翟纹八宝平水绛纱袍,腰挂杜若兰草,愈发衬得他器宇轩昂,岳峙渊渟。就算是以青玉面具遮去了上半脸,也无法掩饰一股天生优雅清贵的韵致。

    “霄儿也吃到了金锞子吾儿说笑了罢。这金锞子一共才六个,五姓家主各一个,辛夷一个,哪里又来第七个”皇帝李赫摆摆手笑道。

    “可儿臣确实又吃到一个。或许是御膳房的厨子记错了数,多放了一个罢。”李景霄举起手中的碟子,碟子是有个金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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