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郡君再仔细瞧瞧,真是一般……”聂轲有些急了,正要补几句,忽听得一个冷冷的男声传来。
“从王家手下救下辛府的是本王,从李建熙手中夺下奏折的是本王。都出自同一个主子,身手自然是一般的。”
旋即一抹墨色俊影走出,一双眼眸如夜色中的闪电般,灼灼地盯着辛夷和聂轲二人。
聂轲一惊,连忙现身下拜“拜见王爷!属下失语,自作主张,还望王爷恕罪……只是属下不忍王爷蒙冤……那日救下辛府的明明是……”
“够了!”李景霆蓦地打断聂轲的话,眉间氤氲起股寒意,“本王只命你来助郡君一臂之力,可没让你胡自多嘴的。退下。”
聂轲咽下欲言又止,只得暗自叹了口气,身影准瞬就消失在暗中。
原地就剩下了辛夷和李景霆。官道上依然刀光剑影,却惹不动二人脸色的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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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留下
王俭点点头,微微眯了眼:“不错。如今我们王家害得她丧失帝宠,连封号都没了,曾经被她视为依附的王氏,反倒成了连累她的剑刃。你说,老夫能不担心,此女临阵倒戈,将匕首对准王家么”
王俭顿了顿,瞥了眼王皇后的表情,见后者始终笼着汤婆子打盹,好似在听着无关人的事儿,这才沉沉续道。
“终归不是亲生的,说到底只是棋子。皇后养了她这么多年,如今要弃车保帅,应当知道如何做罢”
王俭的一双鹰眸,灼灼如电地盯着王皇后,放佛后者只要露出半点不忍或怜惜,他袖中指使影卫的号令便可随时发出。
然而后者似乎更清楚,自家哥哥的脾性,只是悠悠抬起眼帘,顺势还打了个哈欠:“此女跟了我十年,知道的王家机密不少,若是直接逼死她,怕她狗急跳墙,反倒不利于王家。不如就用最挑不出错的祖宗礼法,杀她个刀过不见血。”
王俭眼皮子动了动,不过瞬间,就明白了王皇后的心思,满意地颔首道:“一切听皇后做主。到了。”
随着最后两个字,马车兀地一顿,小厮的清喝从帘外响起“王府到了!请娘娘,大人下车!”
旋即是府门前如游龙般恭候的随从丫鬟,齐刷刷躬身行礼“恭迎大人回府!皇后娘娘千岁!”,遂有两个小厮上前来,跪倒在马车前,充当个下马脚垫。
王俭踩着那小厮背下了马来,然后才是丫鬟扶了皇后下来,二人甫一站定,一抹锦衣华彩的倩影立马迎了上来。
“给义父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并未听得宫里省亲圣旨,怎的皇后娘娘屈尊莅临,临时拼凑的寒酸仪仗,倒让娘娘见笑了。”郑斯璎屈膝一福,笑得娇粲。
王俭似乎心情不错,彼时还沉的发青的脸,也稍稍缓和:“斯璎丫头,老夫已收你为义女,命你搬到王家,待遇都等同王氏嫡大小姐,你还叫甚皇后”
郑斯璎也是个冰雪聪明的,立马带歉地赔笑道:“是斯璎愚钝,生受义父厚爱。皇后姑妈,此后便该唤皇后姑妈。”
“诶——”王皇后也貌似亲昵地应了声,亲热地执起郑斯璎的手,“本宫此番回府,不是省亲,纯属家事。你搬来王府多日,本宫都还没来看望你,于情于理都不妥。于是今日趁着带你义父去探建熙公主,便顺道一块回来,同你见个姑侄礼。”
王皇后又连声让丫鬟奉上礼物,郑斯璎也回了礼,笑语盈盈,春风和煦,一派族亲和睦的温馨场面。
场面礼过完了,郑斯璎才一边把王俭和王皇后往府里迎,一边挽着王皇后的手,似笑非笑道:“方才皇后姑姑说,建熙公主斯璎斗胆,这话怕是不妥罢。公主已被褫了封号,只能唤作六公主,又哪里有建熙公主。”
王皇后一愣,但只是片刻,就不在意地拊掌道:“是本宫疏忽,该打该打。公主已被褫了封号,只有六公主,哪里有建熙。”
郑斯璎又瞥了眼王俭的反应。见后者亦对她噙笑点头,她才露出了粲然的笑意。
不过简单的一句话,二人的反应和态度,她就试探出了棋子的弃用。
王文鸳弃了,李建熙弃了,如今,最后胜出的是她郑斯璎。
只为和那株辛家紫玉兰最后的对弈,她也必须是最后的胜者。
“六公主的事不就多论了。唆使文鸳,咎由自取,她的下场也怪不得国有国法。”王俭打了个哈哈,转向郑斯璎的目光,转瞬就浮起了笑意,“斯璎搬来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呢可有哪里不习惯,或者缺些少些。”
“生受义父挂念,斯璎一切都好。”郑斯璎连忙屈膝一福,看似惶恐又温驯,“不过是陪着义母,处理些府中杂事。比如年过完了,年礼收了一堆。库房堆不下,义母便说腾腾其他房间,于是搜出这个东西来。”
郑斯璎使了个眼色,便有小丫鬟呈上个小物,奉到了王俭和王皇后面前。
是个玉质项圈。只有半截
第三百一十章 赐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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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野史传,棋局暗流涌,但王家没出来表态,大明宫也依然是傀儡皇帝,议论也就渐渐消停,油盐还是酱醋,日子都一般过。
二月初。长安雪停,春风含暖,辛夷伫立在御沟边,看着柳稍头抽出的绿穗出神,丝毫没留意郑忠已唤了她几声了。
“怀安郡君怀安郡君,请往这边来。皇上在御书房候着呐。”大太监郑忠虽有些不耐烦,但念着辛夷这阵子的风头,也就生生挤出满脸笑意。
“这可麻烦了,麻烦了。”辛夷呢喃几声,眼珠子还凝在柳穗上,好似睁眼就打盹了过去。
郑忠叹了口气,不得已把拂尘往辛夷面前晃了晃“郡君还是快随奴才面圣去罢。这柳穗有什么好看的,便是回来再看也不迟。若是耽搁了圣意,龙颜大怒,可就是不好了。”
一只早春的燕子滋溜声滑来,勾得那柳枝一阵颤儿。
“哟。这燕子倒来得早。”辛夷这才缓过神来,目光转向了郑忠,“郑公公说说,皇上召见我,是为何事昨日接圣旨,今日便面圣,本郡君从昨晚想到今早,眼珠子都没阖个,想到方才走神了,也没想出个缘由。”
郑忠嘿嘿一笑“皇上的意思,我们作奴才的,不敢猜也猜不着。郡君还是随奴才速速面圣,疑问自有分晓。”
“罢了。公公前面带路罢。”辛夷摇摇头,清了清脑子,这才踏着绣鞋,随郑忠往御书房去。
而当御书房的门打开,郑忠的通报响起,跪在了金砖地板上,面前瞅着那皇帝,辛夷的疑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李赫是噙笑的。很纯粹的笑,并没有正话反说的意思。
那至少这圣意召见,就算不是好事,也绝不会是坏事。
“臣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辛夷敛裙下拜,行云流水,当郡君当久了,人前礼节她闭着眼,都能玩得一套一套的。
李赫和辛夷的交情也不短,自然也瞧出了这点,于是他直接笑了出来“你这丫头,有个位份压着,果然野路子收敛了,说话做事还周全了。”
辛夷微微往后一瞥,见御书房的房门并没关上,四下的丫鬟太监一溜圈,除了暗中的锦衣卫,此地满满当有数十人。
辛夷微诧。这排场做得规矩,那李赫端的就是皇帝架子,而不是她认识的李赫。
辛夷果断润了润唇,端起副温驯敬畏的臣子样“皇上说笑了。臣女深受皇恩,位列四品,便是为闺中典范,行事说话更当自省,万不敢有丝毫疏忽。”
李赫笑意愈浓,他虚扶辛夷一把,朝侍立在侧的郑忠瞥了眼“宣旨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怀安郡君辛氏,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法度在已,靡资珩佩。特赐紫如意一把,宜令所司,择日宣赏。钦此。”
最后两个字被郑忠拉长,公鸡般的嗓音嘹亮,震得殿檐下的残雪簌簌往下掉。
旋即一个紫檀盒子被奉到辛夷面前。“恭喜怀安郡君”的声音此起彼伏。
盒子里一柄紫如意。极品紫玛瑙,宝光瑞气如云,如意还被刻意雕成了玉兰的模样,一枝紫玉兰,顶端含苞待放。
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这柄紫玉兰如意,都算是价值连城。
皇帝李赫赐她宝来了。一出手还是大手笔。
辛夷收回目光,接过谢恩,似笑非笑地看向李赫“臣女斗胆,敢问皇上,这柄紫如意,赏的是臣女闺范佳德,还是那张公主奏折。”
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旁人听得稀里糊涂,李赫却是眸底一缕精光划过。
他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走到辛夷面前,俯下身来,刻意压低了语调“为了那
第三百一十二章 相思
“因为是你给的罪,本公子心甘情愿。哪怕是一杯鸩毒,但见是你的手端来的,本公子也甘之如饴。”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些些沙哑,听得人心发倦。
辛夷咬了咬下唇,才消下去的红晕又蹭一声冒了上来:“公子喝醉酒了不成说话颠三倒四,什么毒什么饴,教本郡君听糊涂了。”
江离轻笑一声,兀地往前几步,转到了辛夷面前,鼻尖都快碰上,唬得后者连忙倒退几步。
辛夷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却又微微歪着头,觑着如水的眼眸偷瞧江离。
“卿卿,我要去江淮。要走月余。”
江离忽的郑重了颜色,星眸噙着两团小火花,灼灼地瞧着辛夷,瞧得炽热又温柔。
辛夷慌忙收回目光,脸上的红晕愈烫,咬着唇啐出几个字:“我知道。你去会棋友。”
她自称“我”,而不是“本郡君”。
江离唇角一弯,眉眼温润:“我想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我知道。”辛夷只回答了三个字。她浑身的力气放佛都在流逝,教她手脚发软起来。
“你要想我。每时每刻都必须想我。”江离略略加重了语气,噙着分天生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必须。”
明明是强迫人的话,却并不教人讨厌。反而柔情千转,缱缱又绻绻。
辛夷心底顿时一阵喜,喜得她就算再端架子,也不禁笑意蔓延:“这事可由不得公子。你在江淮千里之遥,奴在长安天子脚下,公子如何知我,是思与不思。”
江离眉梢一挑,佯装发怒,蓦地拂袖转身过去,满脸的春风顿时结了冰。
“既然山水迢迢,那就随你意。本公子也不愿强迫人,倒是强扭的瓜不甜。”
“诶!公子!”
辛夷没辨清真假,下意识地就急了。她慌忙伸出一只素手,兀地拉住了江离半截衣角,又是羞又是悔地摇头。
“嗯”
江离只咬出了一个字。简单的一个字,微微上扬的尾音,被他说得风月无边。
可他偏偏没有回身。似乎故意地晾着女子,感受着她主动抓他的衣角,那片刻间的岁月温柔。
辛夷的头都快低到胸前了。她攥紧衣角的指尖迟疑片刻,嫣红的眸底划过抹坚毅,便轻轻拉过那截衣角,上半身顺势就靠了过去。
她倚在了江离背部。
江离没动。任她倚着。
没谁知道辛夷此刻的心慌意乱。正如辛夷也看不到,江离那一瞬间,乍然烧红的冷脸。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倚靠着。残雪无声,春风不渡,枝头凋零的梅花被风儿一吹,簌簌地坠落似雪。
“我会想你。你走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你。绵绵思远道,无穷无尽头。”辛夷轻声呢喃,男子宽厚而干净的背部就在她颊边,熟悉的沉香将她萦绕。
她是那般心安。心安到说这些直白的话,好似也自然无比。
他不在她身边。她想他。就这样。日日思君不见君,思之若狂。
江离忽的觉得,一阵倦怠涌上心头,他不禁轻叹一声:“好。但愿君心似我心,无穷无尽头。”
——尘世辗转颠沛,棋局心悸诡谲,却独独在你的面前,卸下满面风霜满身尘,远方故人归,岁月静好如斯,赌书泼茶香。
“要去多久”辛夷蹭了蹭江离背部,像只晒太阳的小猫儿,蹭着主人的怀。
“月余。”江离发现自己必须要深吸气,才能压下心底腾起的秾烈,秾华似桃李,夭夭若炽火。
“早去早回。回来要第一个告知我,第一个来见我。”辛夷学着前时江离的语气,加重了后两个字,“必须。”
“好。”江离心底的秾烈乍然炽盛,让他再也架不住冷脸面,摆不出肃做派,兀地化为满眸的温柔如海,将他整个人湮没。
他蓦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辛夷攥他衣角的手
第三百一十三章 娘亲
这日。上巳。本是杂花生树的日子,长安城却下起了雨,整个都城都被蒙在层轻绡帘后。
春雨淅沥,绵绵不绝,语调打在枝头初绽的桃朵儿上,也打在李建熙的的赤足上。
她独自一人在城郊官道上走着,浑身衣衫破烂,凝着发黑的污垢,都分不清曾经的红锦绿缎,一双绣鞋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就赤着个脚,玉足也是结了寸厚的泥盖。
她面如金纸,眼眶发青,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骨架瘦到颧骨突出,挤得眼睛往外突,愈衬得那小脸挂不住五官,都要掉下来了。浑身上下露出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不知从哪里磕碰着,血和泥垢混在一起都结痂了。
她就这么走着。没有魂儿,也没有魄儿。
踉踉跄跄,一步三摇,失去焦距的眼珠徒然地瞪大,嘴里喃喃自语,雨水冲得她如落汤鸡,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曾经的大魏公主,如今只像个乞丐。甚至比乞丐还不如。
有撑着伞路过的百姓,根本也没认出她,只是捂着鼻子加快脚步,厌厌地低骂声“女疯子,臭死了”。
然而这样的李建熙却笑了。
一步步,向南行。她正沿着朝南的官道,走向吴越,靠近金陵。
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最后走回她娘亲的故乡。
她好久不曾记起了。娘亲是吴越人。
是小脚似金莲,吴侬软语靡的吴越女子。有细长的眉眼,软糯的嗓音,喜欢在发髻间簪一朵洁白的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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