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而辛夷,是选王。选定帝王之人。”
简单的一句话,听得人心惊肉跳。无论是“帝王”还是“双龙”,都透露了太多的天机,尤其是那选王二字,更是一语成谶。
不是帝王之选,却可选定帝王。
没有龙冕加冠,却能为他人带上龙冕。
多年后,风云涌,双龙弈皇业,红颜定王权。
柳禛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身为喜怒可兴亡的伏龙,他心底勘破的事太多,但说出去的却太少。
敬天治人。王道是,棋道亦是。
老者却不管两个弟子脸色几变,他掏出本普通的集子并狼毫,就着雨后泥水为墨,在集子某页歪歪斜斜地写下——
辛夷。棋不棋。释:选王。
依稀还可见得翻开的页面,露出其他的几个榜上人。
绿蝶。棋英。释:丹心。
李景霂。棋殇。释:浪子。
李景霆。棋王。释:王选。
……
凤仙凑过脑袋去,一个个瞧着,怪有趣地异了:“绿蝶足当此名!李景霂是浪子也对,先没了娘,又被爹送走,在没有答案的命运中彷徨至死。确实像个浪子。李景霆是王选,等等,他也是王选”
两个王选。一模一样。只是最后个名字被凤仙掐灭在喉咙里,似乎有
第三百一十七章 征兆
百晓生顿时捂紧了怀中集子,好似生怕柳禛硬抢:“不行不行!才说过,这份集子只能由皇室看……你们就算是我徒儿……”
“徒儿就是要呈给皇上。”柳禛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急召我进宫,商议怀安郡君之事。我本来还愁如何要全了圣意,又不泄露天机。如今这份集子就是最好的托词,我半个字都不用说,让皇上自己瞧去。”
耳朵里灌进“皇上”两字,百晓生顿时肃穆了神色,却依然攥着集子不松手,似乎在考量什么。
倒是凤仙插了话进来:“怪不得,听闻你家公子去江淮会棋友了,你这个跟班的还呆在关中。原来是被圣意绊了脚,必得先顾皇帝这头。不过这关辛夷什么事”
柳禛乜了眼百晓生,见后者长久地思量,便也不急,干脆和凤仙解释了起来。
“皇上召见正是为辛夷。此女最近风头正盛,搅动棋局纷纭,想必她的不凡,棋局中人心里都有数。皇上自然也瞧了出来,最近还赐了她柄紫如意,暗示了她好好使用之意。可如意前脚赐了出去,后脚皇上就后悔了。念着君无戏言,进退两难,所以召我去问问法子。”
柳禛娓娓道来,凤仙却揶揄地一声笑,连连摆手:“这个李赫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他是观棋的人,却反而不可以参与棋局。以前哪怕是他儿子们,他也都严格恪守,如今却为了一介外命妇,言不由衷地帮了把。”
“不仅是帮了把,还是救她一命。”柳禛的语调渐渐沉重,并不在意凤仙的打趣,“虽因李建熙一事,王家受了挫。但王家的势力并没有削减,等风头过去,王家还会卷土重来,而且是以报复性的嚣张。彼时第一个开刀的,肯定是辛府。”
柳禛说得轻缓,好似茶馆里的说书人,却不知这番话拿出去,每字每句都是惊心动魄。
并且在若干月后,辛府的牌匾破碎。一语成谶。
凤仙自然也意识到这话的分量,眉间多了分凝重:“暂时的太平才是更可怖的开始。想来李赫对辛夷有些看重,不然也不会破了自己的规矩,插手棋局赐宝相救。这干涉了就干涉了,反悔算什么难道要派你去把紫如意要回来”
柳禛眉间一蹙,旋即舒展开,他朝百晓生怀里的集子努努嘴:“有这本棋榜在,辛夷榜上有名,李赫还有什么话说他虽然插手棋局,却救了选王之人。一个规矩,一个天下,他分得清孰轻孰重。最多下不为例。”
凤仙不再说话了。她和柳禛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百晓生,若瞅着猎物的狼犬,虎视眈眈地盯着那集子。
百晓生被瞧得发毛。像个受委屈的小孩般,噘着嘴道:“……除非徒儿你保证……集子只给皇帝瞧,你绝不许偷看……”
柳禛哭笑不得,他堂堂伏龙先生,连皇帝都执学生礼,却只有在自家师父前,他才是个什么都不是的酸臭书生。
当下柳禛连连保证,又凤仙帮着说话,百晓生才百般不放心地把集子交给柳禛,万般碎嘴地叮嘱“不许偷看”。
瞧着柳禛和百晓生说笑,凤仙却丝毫笑不出来,方才和柳禛的议论压得她心头发堵。
她转头看向了天际,雨已经停了。和煦的春光正缕缕迸出乌云,眼瞧着就要重新洒满大地。
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喜人的春意正在笼罩这袤袤国土,似乎一切都是明媚的。
然而凤仙却觉得,这般的春,只是场欲盖弥彰的面具。
掩盖住了这关中长安,不日后的一场灾难。
王家盛,辛府倾。凤归凤归叹奈何。
天和十二年。三月下旬。长安城的春柳绿成了片,远望似层绿纱帘。
而千里之外的江淮,早已是桃花梨花赶趟似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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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保命
李景霆才消停下去的眉间寒气儿,蹭一声又窜了上来:“可棋公子要的出面,是本王直接出面,明里的和王家怼上。本来只是帮忙,本王有千种法子,使唤他人,暗中出手,都可以保下怀安郡君。但你要本王光亮亮地站到对面去,是真拿本王当枪使么”
“不错。”江离猛地打断李景霆的不满,眸底映出的桃花,起了些些波澜,“因为只有你以皇子身份出面,才能万无一失的保下。”
使唤他人,暗中出手,都有可能产生意外。
以皇子身份出面。是以李家天威,直接从王家手里,强行救下辛夷。
李景霆心里一个咯噔。
江离的话看上去是担忧辛夷,才有这种完全之策。但更有可能,是他勘破了彼时灾难之大,除了皇室力量再无人可对抗。
前一种是风月,后一种却是棋局。而且,不是好局。
李景霆敛了脸上的寒气,凑近前去,装作一起赏桃花的样,刻意压低了语调:“彼时王家发难,真有如此凶险”
“变局之变。险中之险。”江离话说得惊心动魄,语调却依旧淡然,教人拿不清他到底是随口唬人的,还是认真在下棋。
然而李景霆却明白,这八个字的分量。外行人瞧的是热闹,局中人瞧的是生死。
“当真棋局之中,英雄辈出,不乏有人勘破了王家的发难。但还没有人若公子,断定了这场发难的险易。”李景霆仔细打量着江离每一丝表情,见他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若真是刀山火海,那便无人可幸免。
城门火,殃池鱼,他不得不忍痛弃车保帅,首先确保自己的周全。
“如公子所言,若真凶险万分,本王就更不能明里出面了。其他的法子还有谈判余地,但本王可没理由,为了一介外命妇,把自己也牵扯进生死漩涡里。”
言罢,李景霆就一拂袖,冷笑没有一丝温度。放佛眼里只有自身的利益,棋局的输赢,其他种种都不过是筹码。
江离的眸色深了深,脸色有些复杂:“大难临头各自飞,保全自身才是唯一。本公子就猜到王爷不会答应,但本公子既然来了,王爷就不得不答应。”
一番话透露出淡淡的威胁,还有淡淡的自信。李景霆猛地拉下脸来。
“棋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江离一笑,风轻云淡:“李建熙的奏折是被谁夺去的在下还未请教王爷。”
李景霆藏于玄色衫子中的指尖蓦地一颤,唇角却挂着如昔的冷笑:“百姓眼里瞧得是‘旁人’,棋局中人瞧得是‘辛夷’。两种答案,公子要哪一个自己挑。”
“难道就没有第三种答案”江离意味深长地一挑眉,“且不论只会嚼舌的百姓。辛夷一介弱女子,怎有能力从重重守护的李建熙手里夺下奏折。王爷就莫装糊涂了罢。”
李景霆衫子中的指尖攥得更紧了。
他没想过纸能包住火。却没想到有人这么快就算到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公子到底是如何知道的”良久,李景霆才盯着赏花依旧的江离,语调多了分压迫。
江离只是淡淡地瞧着枝头桃花,似乎恰似心儿里的美人面,教他唇角划过抹温柔,和李景霆的如临大敌,简直是鹿头不对马嘴。
李景霆微微眯了眼:“公子就不必故作玄虚了。本王行事,一向自认缜密,绝不会露马脚。唯一的可能便是辛夷。可本王以为,辛夷没有必要出卖本王。我和她有共同的敌人,她把我拉下水,我自然能反咬,彼时来个窝里斗,反而让王家得便宜。辛夷没有这么蠢。”
李景霆一口一个辛夷,俨然没注意自己唤得很自然,更
第三百一十九章 皇弟
“那么,希望你我都走到最后,相会于最后的对弈。”良久,李景霆呼出口浊气,目光沉沉地俯身一揖。
是棋局开启局的礼。对手之礼。
真正的开始才开始。
江离的眸底一缕精光划过。他也正色俯身,向李景霆回了一礼。
不卑不亢的平辈礼。对手之礼。
礼罢。江离便转身离去,素履踏过一地落桃花,没有半分的拂动,宛若踏云而来的神祗。
不沾烟火气得,有些不真实。
李景霆荒忽的声音乍然传来——
“你到底还要瞒她多久呢”
一句心惊肉跳的话。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江离的背影却没有丝毫凝滞,放佛根本没听到,依旧踩着一地桃花离去。
李景霆微微眯了眼,薄唇开阖几番,似乎在迟疑什么,那十几年的猜测,那随着棋局进展,愈发明朗的真相,在他的喉咙间打转。
终于,他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在江离素履碰到门槛的刹那,他蓦地问道——
“你瞒得了我,瞒得了他,瞒得了天下,难道还要瞒着她”
最后一个她字,让江离的脚步陡然凝滞,放佛最隐秘的温柔被刺痛,他的语调氤氲起股寒气。
“瞒如何,不瞒又如何”
李景霆紧紧盯着江离,目光放佛要戳穿那后背,看清江离到底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秘密被猜中的惶恐,或者是关于她的心虚。
二人都未发话,默契的沉默,唯有满院子的夭夭桃花,遮天蔽日若绯霞。
李景霆藏于宫袍中的指尖倏然攥紧了,攥得发白,攥得发颤。
他在赌。
这迄今为止,他最大的赌。
他并不是有十全的证据,但两个人中间多了个她,他就多了分急切。
想帮她问,也想问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我只是猜测,把握不过四分。但想来棋局中其他人,连这一分都没有。棋公子下了场好棋,就是不知她,是你算进去的棋,还是……”李景霆主动开口了。
“终点。”这次,江离意外地应了。
“什么”太过反常的迅速让李景霆一愣。
在李景霆或影卫们看不到的方向,江离眸底一划而过的温柔,放佛是灼灼艳艳的桃花,倏然就开到了荼蘼。
“她是棋局的终点。”
依然没有迟疑的话,语调干净又明媚。若不是眼前站的就是本人,还真难让人相信,是从他棋公子嘴里说出来的。
棋局终点一双人,为君归来洗羹汤。
最后的最后,不过是你罢了。
李景霆忽的觉得发堵,堵得他呼吸都不畅了,却说不出任何质疑或嘲讽的话,他明明都懂,却要装得不懂。
只因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以任何贪心的介入。
李景霆深吸一口气,衣袂里攥紧的指尖,乍然就一阵无力,蓦地就松开了。
“既然如此,此疑已解。但上一个疑问,关于本王的赌和公子的瞒,公子还未回答。还是说,公子已经默认。”
江离似乎勾了勾唇角,乍然抬脚便走,踩着素履,踏过落英,根本没准备回答,连告辞的招呼都懒得打。
眼瞧着那背影就要消失,李景霆的声音再次沉沉传来。
“那么,棋局终点见。本王,拭目以待。”
江离脚步仍未有凝滞,眨眼就消失在府门口,春风鞋底儿过,卷起一地落英飞。
大门关上的瞬间,风中幽幽传来,李景霆若有若无的一声——
“四皇弟。”
梦呓般的三个字,被春风乍然吹散。
第三百二十章 女儿
“我儿!前些日你虽然犯了错,被褫了封号,但本宫也是给了你悔改的机会!只要促成两国之好,抵过不说,还是大功一件,彼时自然是你要什么,本宫都赏给你!可如今,你怎么就没等到那一天,狠心丢下本宫去了呢!”
王皇后像是词儿都背好了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说话还条理清晰,口齿利落,让场中每个人都听得明白。
原来前阵子由王皇后上书,王家促成的和亲,不是对李建熙的“流放”,而是“用心良苦”。
王家和公主并无仇结,也无陷害,只有严母谆谆教导,最后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诸人顿时恍然大悟,为前番冤枉了王家自责,也为此刻的王皇后哀殇同感。于是一个个都像被传染了般,尽皆低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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