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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枕冰娘

    李赫当即准了。遂有太监撤下酒席,诸人盥手净口,台中燃起香薰,备好文房四宝,空气里顿时充盈了墨香。

    “既然是斯璎丫头提议,就由尔第一个起头罢。”李赫似乎心情很好,噙笑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乱子
    “皇上,臣女斗胆,请赋第二首!”郑斯璎朗声道,也不管李赫同没同意,径直开了口,“今朝酒乐之喜,两国邦交之欢,当以诗记之,共飨太平!这第二首,便咏今日之宴,贺我有嘉宾!”

    “光迟蕙亩,气婉椒台。皇心爱矣,帝曰游哉。玉鸾徐骛,翠凤轻回。别殿广临,离宫洞启。引思为岁,岁亦阳止。叨服贲身,身亦昌止。徒勤丹漆,终愧文梓。”(注1)

    熏凉台中又是喝彩如雷。“千古才女”“文昌仙葩”等等赞誉,一个比一个不得了。

    “好诗。用字考究,有古贤之风,比上一首更显功底。”李景霆依然淡淡地赞了句,引得诸人在他和郑斯璎之间的探究,愈发玩味起来。

    然而吐蕃和南诏的使臣却敛了笑。

    这诗是古韵。比上一首确实“费了心”,然而也更难懂,大魏的仕子们都要琢磨两下,何况勉强懂得诗词之分的使臣。

    上一首还听得出唐尧,这一首却是云里雾里。

    熏凉台欢声笑语,品评风骚,唯独几个使臣愣着干瞪眼,可并没人主动解释,连皇帝李赫都转头和王俭说笑,似乎没看见。

    于是一方桌案的尴尬,在整个宴席中显得格外突兀。吐蕃和南诏的使臣们终于挂不住脸了。

    “这甚鸟什子诗。搅来搅去,没个明白意思。还不如我吐蕃的女娃,小嘴一张就唱来的好听。”吐蕃的使臣提高语调,不满地一声喝。

    空气一凉,欢笑骤僵。

    百官面面相觑,满脸的鄙夷却没人站出来,还是郑斯璎下颌一抬,骄声道:“使臣大人有所不知,我大魏乃礼仪之邦……”

    “这我当然知道!要不是慕大魏礼仪,我等怎会跋山涉水来朝”吐蕃使臣愈发不快,阴脸道,“既然是礼仪之邦,就该懂待客之道!尔等大魏使臣来我吐蕃,我等也不会用吐蕃语来与尔交谈的!”

    “使臣大人稍安勿躁。诗词中真意,朕命斯璎丫头解释一二便是。”皇帝李赫不慌不忙地安抚道。

    “解释天可汗还真当我等是娃娃不成”南诏使臣重重地将汤匙扔在碗底,刺耳的一声响,“还是说大魏真当我南疆是茹毛饮血尔等听好了!”

    “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吐噜吐噜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云片波粼不见人,押不芦花颜色改。肉屏独坐细思量,西山铁立风潇洒。”(注2)

    李赫眸色微变:“敢问使臣大人,此诗何名”

    “《挽段功》!”南诏使臣蹭一下站起来大喝。

    挽段功。声如雷。

    尤其是段功两字,让前时还没听出名堂的人,都心里咯噔一下。

    几十年前,大魏政局未定,南疆还有绿林好汉作乱。当时镇守南郡的皇家梁王镇守不住,千钧一发,幸得当时南诏部落首领段功相助,才守住太平。为感谢段功,梁王将女儿下嫁,传为一段佳话。

    但后来,因为征战有功,段功在南诏的影响力日渐扩大,隐隐压过了皇室李家,引起了梁王的猜忌,最终将段功秘密诛杀。(注3)

    而如今,南诏使臣好歹不歹,借了这段往事,咏诗词,里面的警告就有些冰冷了。

    熏凉台的温度顿时下降。辛夷想到前时使臣的放诞,心底同样冰冷一片。

    这乱子,果然来了。

    李赫肃了脸,阴阴瞪着使臣,使臣也毫不避讳地瞪着李赫,二人的眸底都有细细风雪。

    “天可汗,我等仰慕大魏昌盛,不远万里来示修好。一片诚心,苍天可鉴。但若是有人不把这片心意当回事,我南疆也不是舔人鞋底的脾气。”南诏使臣一字一顿,语调冰冷——

    “我有段功之诚,只求大魏无梁王之刀。”

    熏凉台的空气几乎都快结冰了。胆小的官吏浑身哆嗦,始作俑者的郑斯璎更是脸一阵青一阵白。

    人心都是肉长的,决堤洪水都是从一个小纰漏开始。一场风雅,上升到了国家高度,还隐隐不是好风头。

    李赫眸色闪了闪,当先打破了僵局,不在意一笑:“不过是一首诗,使臣是不是大惊小怪了些”

    不待使臣回答,李赫斟了杯酒,缓缓道:“若我大魏有招待失当,朕不敢言无过。然大魏与南诏,与吐蕃,交好数十年,往来通商遣使,边疆百姓安居乐业。还望使臣多加衡量。”

    言罢,李赫竟走下御座,来到几人面前,微微举起了酒杯:“敬大魏与南诏邦交永固!敬大魏与吐蕃



第三百八十章 文战
    女子没有过多客套,径直开场。使臣脸上多了分玩味,朗声一笑,爽快地指了指台外:“华清宫位于骊山。便以‘山’为题。”

    “不是莲荷”李赫本能地一疑。

    诗词歌赋,莲荷为题更为常见,也就更好作诗,相较于身为女子的辛夷,这种诗眼自然更得心应手。

    “花花草草,娘们气儿。”使臣鄙夷地摆摆手,“既然是两国邦交,诗词为贺,便该气象万千方显恢弘。怎么,这位姑娘作不出”

    李赫看向辛夷,郑斯璎看向辛夷,所有人看向辛夷,辛夷却脖子都没扭,毫无躲闪地看向使臣:“有何不可。大人请。”

    使臣离席至场中,面对文武百官,眸底乍然精光涌现,如同沉睡的虎狼苏醒,昂首朗喝。

    “泰山不要欺毫末,颜子无心羡老彭。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出口成章,韵律标致,毫无粗瘆做派,反而处处风骚锦绣,大魏官吏都变了脸色,想不到手抓羊肘的蛮夷,也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辛夷唇角一勾。辞藻虽然惊艳,诗意却更耐人寻味。

    泰山,毫末。颜子,老彭。前者喻大魏,后者拟边疆。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强,一个弱。

    然而松树也会朽,槿花也有一日荣。风水沦落转,盛衰无常,强国也或有灭亡,小国也不能说没有机遇。

    “毫末千千万,泰山独一,槿花年年有,松树却是百年一棵。就算自成天地,各有天命,又岂能曰同日而语。”辛夷一笑,谦逊和傲然恰到好处。

    “危岫戴宝塔,亭亭起虚空。金铎韵广乐,日夜锵天风。平轩架绝壑,上与绝顶通。沧溟忽破碎,百川竞朝宗。”

    百川竞朝宗。中原王业在,万国来朝,天下长安。

    大魏诸人的脸上都不禁浮起光彩,那些叫嚣着“平民安可出席国宴”的官吏,也觉得辛夷意外顺眼了些,唯独使臣黑了脸。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南诏和吐蕃等人双目一瞪,气势汹汹地盯着辛夷,要不是顾忌是大魏的场子,只怕当即就撸袖子冲上来了。

    辛夷却放佛意料之中,淡淡一笑:“民女还未作完,使臣大人续听来。”

    “斜阳无远近,山乱高低红。四表倏明晦,变化安可穷。夜深风雨来,阴气夸骄雄。”

    使臣一愣。皇帝李赫唇角一勾。大魏诸人讪讪。沉默良久的李景霆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眸底不禁划过的笑意。

    辛夷敛裙一福,不卑不亢,朗声道:“八百里秦川多娇,英雄竞折腰!南疆东西南北皆不同,风物各异,百花绽放!我大魏与南疆国祚无穷,俱可夸娇雄!”

    中原王业镇四方,长安为天下中心,百川朝宗,繁华无限好。

    而南疆百十民族,山乱高低红,变化精彩,自有风光殊异好。

    百川朝宗,一统为娇雄!千溪竞流,纷呈亦娇雄!

    辛夷先肯定大魏为尊,给使臣一个棒子,又赞誉南疆特色,给蛮夷一颗糖。可谓是双管齐下,剑意和鲜花同时奉上。

    “好诗!诗好意更好!”这时,皇帝李赫拊掌,爽朗的笑声几乎要把房檐给掀了,“四海一统,若一座泰岳耸峙,是好。但南疆各族杂居,小国数十,若千百颗珍珠洒落,光彩殊异,也是精彩。”

    皇帝的笑声起了头,想笑的得笑,不想笑的也得笑,不管是仍旧看不起南疆,还是认为辛夷诗说得对的,诸人旋即都爆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好一个俱可夸娇雄!天可汗圣明!愿我大魏与南疆同享繁荣!”使臣们也展颜而笑,举杯向李赫敬酒。

    熏凉台春风和煦,笙箫重起,又是一派热闹无限。

    辛夷心底的石头哐当声落下,砸得她额角都渗出星冷汗。

    天知道李赫扔给她多大个难题:一方是自家的皇帝和群臣,得捧。一方是蛮夷使臣在座,也得捧。

    当真是前有虎,后有狼,进退不得。只剩唯一的办法,顺顺虎的毛:长得壮实。又摸摸狼的头:小巧灵活。各有各的好,谁也不得得罪。

    “此乃前怀安郡君,辛夷



第三百八十一章 文魁
    郑斯璎带了五分惶恐,一分怨气地看向王俭。对于郑斯璎的醒悟,王俭并没太在意,只是冷漠地转过头去,向某位官吏递了个眼色。

    显然这第二颗棋子早就备好了。

    郑斯璎怨气愈浓,却不敢显露出来,只道了声“辛姑娘好才学”,就退回席,低着头阴阴不语。

    那官吏一袭青袍,头戴乌纱幞头,移步至场中,向李赫行过礼,遂看向辛夷,下颌一抬,眉间浮起股轻蔑。

    “在下翰林学士王文鹏。来向辛姑娘请教。”

    “原来是王家的学士大人。有礼。”辛夷意味深长地瞥了王俭一眼,冷声道,“辛夷区区小女子,却惊动了学士大人,也不知是王俭大人太看得起民女,还是大魏的翰林学士太闲,对闺中才学都如此上心”

    毫无掩饰的挖苦。又是王家人,又是王俭派出的杀棋,两头都是死仇,辛夷毫不介意直接亮刀子。

    王文鹏从鼻翼里挤出丝冷笑:“祖训曰: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既然是圣意要尔与使臣大人讨教,在下姑且不治你邪逆之罪。不过,尔不过多读了几本书,还真以为经史子集之学,都和你的绣花针一般容易么在下身为翰林学士,若不让尔见识下真正的大家之学,倒让他国使臣,以为我大魏无才学之人,一个小女子都能逞英雄了。”

    又是自诩治罪,又是抬出绣花针。王文鹏的下颌快仰到天上去了,要不是王俭的命令,与一介民女讨论学问,他都嫌自掉身价。

    辛夷翻了翻眼皮,语调仍极其温驯:“既然大人如此自信,那不如下个彩头,也为宴席添个乐子。若小女子凭三寸口舌赢了大人,愿向大人讨赏。若是输了,凭大人方才所言,大人也不会与民女一般计较罢。”

    “好大的口气!”王文鹏一声怒喝,然而想到自己乃翰林学士,用过的墨比辛夷吃的盐还多,输的可能性根本不会有。

    “也罢。赢了如你所愿。输了本大人也不与你计较。否则吾堂堂七尺男儿,倒显得与妇人一般见识了。”王文鹏冷笑几声,径直开口,“方才尔曰:不言,谁知其志不言,何以鼓天下之动者简直是荒唐!尔听好了!”

    “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注1)

    王文鹏都懒得和辛夷费口舌,直接搬出孔圣人的话,一个千钧泰山压下来,想把辛夷压得粉身碎骨。

    孔圣人之言,一字如万语。无论后世哪个大贤,都无力压得过去。

    场中诸人看辛夷的目光,已如看个死人,甚至都开始恭喜王俭,说些“辛氏不知天高地厚”的谄媚话。

    郑斯璎更是心底怨气一扫而光。能看到辛夷出丑,受点王俭的气,也值了。

    然而,辛夷却是不慌不忙,淡淡地抬高了语调:“若辛夷有德,则多闻阙疑,慎言其余(注2);若辛夷无德,则括囊,无咎无誉(注3)。”

    没有直接反驳孔圣人的话。而是绕个弯子,将矛头扯到了自己身上:承认或有过,却又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反倒赤子心肠。

    熏凉台一静。鄙夷声嘲笑声,连同涌向王家的谄媚声,都哑在了喉咙里。

    王文鹏唇角微僵,眸底划过抹狡猾:“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注4)。就算尔偷看了经史子集,然辛歧为尔父,出身仕门,怎会不知纲常,纵容尔染指四书五经”

    辛夷的火蹭一声就窜上来了。

    王文鹏这是拿辛歧说事,逼她非议自己的父亲。非议是对父不尊,不非议是承认自己违逆祖训,两条路都是悬崖。

    才压下去的嘲笑和谄媚,眼看着又要死灰复燃,辛夷嫣然一笑,毫无惧色,语调愈发掷地有声。

    “春雨如膏,滋生万物,农民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普照四方,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恶其辉光。天尚不足何况人乎(注5)又者,君听臣遭株,父听子遭戳,夫妻听之离,朋友听之别,乡邻听之疏,亲戚听之绝。男儿七尺躯,谨防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注6)。辛夷不得明晰,望大人恕罪。”

    辛夷再次绕过了辛歧,直接抨击王文鹏:辛歧教女如何,或有功或有过,然终归是我辛家事。尔一介外人,妄加评论,才是违逆祖训。

    王文鹏终于变了脸色。

    王俭眉间乍然腾起股戾气。

    郑斯璎俏脸一白,贝齿咬得咯咯响。

    唯独熏凉台的风儿有些变了。前时的轻蔑和谄媚,渐渐多了些赞许,虽然不多,却也若暗夜之光,为冰冷的空气带来了暖意。

    南诏和吐蕃的使臣渐渐听出味儿来了,拊掌大笑:“有意思!这斗嘴皮比歌舞还有意思!大魏的女娃娃好样的!”

    “此乃巾帼不输英雄。”皇帝李赫向使臣们点头,



第三百八十二章 弹歌
    “贱女人!不过读了几本闲书,也敢口出狂言!我是翰林学士!寒窗苦读数十年,怎会输给你!”王文鹏又是不甘,又是忿忿,扭曲了五官,发狂般冲上来就要拽辛夷。

    “放肆!”诸人还没缓过神,皇帝李赫便一声威喝,御林军立马冲上来,死死押住了王文鹏。

    “堂堂翰林学士,愿赌服输,成何体统!”李赫阴了脸,意味深长地看向王俭,“王家就是这么教子弟的”

    哪怕面对的是皇帝,王俭的脸上,也公然露出了不满,然而余光瞥道吐蕃和南诏的使臣,毕竟他国在场,他到底觉得不好,于是转过头,满腔怒火都洒到了王文鹏身上。

    “亏汝还是翰林学士,连个闺中女子都说不过。十年寒窗便是尔这般读的”王俭瞪着王文鹏,眸色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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