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良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听雪
他轻轻的抿了下唇瓣,强忍抑郁的,跟朱尧媛问道。
每个人,都当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
他,自不例外。
如今,他眼见就要与自己的琴离别,许今生,都不能复见……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再听一次它的声音……
反正,没了它,他便等于是一无所有,纵是输,又能再失去什么呢
“以琴和先生为注。”
“赢,此琴归先生所有,输,先生归尧媛所有,如何”
最后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琴,朱尧媛缓步上前,跟背对着她的男子,详述了“赌局”的筹码。
“我们赌《凤求凰》。”
朱尧媛是个善于观察的人。
从男子的背影,便已知晓,自己的“提议”,得到了认可。
“以听弦奏。”
“先生先来。”
“如何”
说罢,朱尧媛缓步走到了香炉旁边,打开腰间荷包,从里面摸出了一块儿上好的崖香,投了进去。
男子没有说话。
但他的动作,却证明了一切。
琴声起。
香烟绕。
一曲终了,朱尧媛投进香炉里的那块崖香,也刚好烧尽,只余一撮儿浅灰。
“先生不曾爱人。”
“自不知,求一人白首,是何等不易,盼一人回眸,是何等煎熬。”
“尧媛技艺粗陋,虽曾有幸,听人弹过此曲,却无能模仿。”
朱尧媛的母妃,李氏,极擅音律。
她自幼跟李氏研习琴艺,技艺,又怎会粗陋
但她无意求胜,或者说,是不忍,“横刀夺爱”。
“此局,尧媛认输。”
“琴,是先生的了。”
干脆的认输之后,朱尧媛缓步走到了前堂里的另一张琴旁边,浅笑着,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她突然想弹琴了。
弹这首,她早已背熟了琴谱,却总也弹不好的《凤求凰》,给这个,给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晓的男子听。
琴声缥缈,宛若凤鸟落于梧桐。
期盼。
求索。
寂寞。
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把《凤求凰》弹得这么好,这么贴近她母妃李氏的技艺。
但,她终究没有,任性的把一曲弹完。
铮——
弹至中途的乐曲,突似裂帛一声,戛然而止。
朱尧媛微笑着站起身,顺手,将那张摆在她面前琴架上的琴,抱了起来,然后,自腰间荷包里,摸出了翎钧刚给她的那张,价值千两的银票,放到了已经空置的琴架上。
“这张琴,尧媛抱走了。”
“多出来的银子,且存先生这里,待将来,需要添置琴弦码柱了,先生自其中扣除便好。”
男子没有阻止朱尧媛离开。
他唇瓣紧抿,于琴凳上缓缓起身。
许久。
久的朱尧媛已抱着琴,行至店铺门口,他才唇瓣微启,低声跟她说了一句。
“万炜,字敬初。”
朱尧媛抬起的右脚,于半空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便似什么都未听闻般的,走出了商铺。
她听见了。
敬初。
但,她不能回答,亦不该回答。
那个已经尾随了她一路的“敌人”来了。
只等着她孤身一人,便欲上前搭话,套取三皇子府消息的“敌人”。
她不能为图一时之快,将这宛自画中走出,全无势力傍身的男子拖入深渊。
她母妃李氏曾多次告诫她。
生于皇家的女子,是没有“自己”的。
美貌。
学识。
礼仪。
佳名。
她们自出生开始,就已拥有的一切,都会在将来,成为助父兄安稳社稷江山的筹码。
纵是遇上心悦之人,也万不可诉之于口。
倘对方,非社稷可依之人,更是该挥刀斩麻,速与其断绝往来。
否则,轻则累对方成自己软肋,遭人胁迫,重则,害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宗族尽毁。
帝王,永不会对无用之人吐哺扫榻,亦不会允无用之人,浪费自己手中棋子。
古来如是。
相濡以沫,终不及,相忘于江湖。
她不知,自己对这万炜,到底是何种心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希望这个名唤敬初的男子,遭自己牵连拖累,或因自己殒命。
“瑞安公主”
“好巧!”
来人,是个身材中等的少年,演技拙劣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特意赶来,与朱尧媛“偶遇”的。
听声音,就知来人是谁。
唇瓣紧抿,朱尧媛瞬间入戏的后退了半步,仿佛,是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吓了一跳。
站稳,朱尧媛颇有些紧张的,低头看向了自己怀里的琴。
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在“确认”自己的琴没受损伤之后,她才颇有些不悦的抬起头,看向了距自己约有三步远,佯装是与自己“偶遇”的黔国公府嫡子,沐德丰。
“沐少爷怎神出鬼没的!”
“若是摔坏了兄长新给我买的琴,沐少爷可能替尧媛遭责备!”
朱尧媛佯装愠怒的,给了沐德丰一记白眼,像是对他的鲁莽,很是厌烦。
第九十一章 恶毒
悻悻的目送着马车远去,求而未得所愿的沐德丰,懊恼的朝地上唾了一口。
“娘的!”
“要不是朱翎钧得势,老子犯得着跟你们这两个小崽子低声下气!”
沐德丰出口成脏。
他虽是黔国公府嫡子,举手投足,却无丝毫世家礼仪。
当然,这与他母亲对他的过度宠溺有关,也与他父亲的偏心,脱不了干系。
“少爷莫跟他们置气。”
“大不了,等回了府里,使人外传些您与瑞安公主的‘私情’,再求老爷去跟陛下恳请赐婚。”
“索性不过是个嫡妻的位置,给了谁,也无甚差别,待她成了您府中之物,还不是随您处置!”
说话的,是个长得干瘦的仆侍,声音沙哑的,宛若垂死的乌鸦。
他的眼睛,随着言语,滴溜溜乱转,仿佛有一肚子的坏主意,正发愁无处使用。
“那沐睿,再如何会讨好人,也终究是个乏势之辈。”
“三殿下再怎么看重他,也断不可能,撇了自己亲妹妹的夫君不顾,去帮衬个外人不是”
“这,倒的确是个立竿见影的好法子。”
沐德丰抿了下唇瓣,像是稍有些犹豫不决。
“只是……”
“别只是了,少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待承袭了爵位,再想做什么,还有人敢拦您不成!”
见沐德丰犹豫,仆侍忙上前半步,再压低了三分声音,跟他劝道。
“小的知道,您钟意段姑娘,可您也得明白,她终究,只是个风尘女子,就算您说破了天去,老爷再怎么宠着您,也绝不可能答应,允您娶她做嫡妻的!”
“我劝您呐,就好生经营,先把瑞安公主娶回府里,待将来,地位稳固了,再给段姑娘安排个清白身世,将她以平妻身份娶了。”
“都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万一哪天,瑞安公主没了,您将她扶正,也是顺理成章,让谁也说不出个不妥不对来不是”
仆侍的“谋划”,不可谓不阴毒。
但他所说的这些,却好似,颇得沐德丰心意。
带着四分无耻的笑,慢慢的爬上沐德丰的唇角,他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仆侍的“建议”。
“虽有些委屈段姑娘。”
“但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对“即将”遭他坑害的朱尧媛,沐德丰全无愧疚。
瞧样子,似是只要能让那位,被称为“段姑娘”的风尘女子入主宅院,他压根儿不在乎,是不是会牺牲些无辜之人。
听弦坊中,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指尖缓缓的滑过了琴弦。
他把目光,落在了站在自家店铺门口,无耻的讨论害人的主仆二人身上,宛若柳叶的眉,不自觉的紧缩了起来。
他听力极好。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谋划”,他一个字儿都没漏掉。
他的心,似是突然荡起了几丝涟漪。
宛若他于秋日里,于他久居的那座山中,坐在草屋前的那片小湖边的木栈道上,看到红叶坠入湖中,鱼儿突然跃出水面时的不喜。
她才只弹了半曲《凤求凰》给他。
他还想听另外的半曲。
这,已足够构成,他保护朱尧媛,使她免遭歹人所害的理由了。
万敬初这般想着,转身,走回了“听弦”旁边,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落雪。”
万敬初没有弹琴。
他缓缓的抬起右手,摸了摸琴弦,低声唤出了一个名字。
“少爷。”
答话的,是个穿着褐色劲装的少年。
未及话音落下,他已出现在了万敬初的身后。
没人看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交给父亲。”
“告诉他,我要见他。”
“今晚。”
取下戴在左手食指上的黑铁戒指,放入落雪手中,万敬初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仍站在门口,窃窃私语的主仆二人。
他那宛若琼脂的手,缓缓捏紧了起来,因太过用力,指腹处,竟显出了淡淡的红。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亦从未想过,要放弃自己的淡泊,去保护什么人。
毁汝淡泊者,当使其以命偿之。
这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十三年,他,从未忘记。
戒指,戒之。
他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舍弃这枚戒指。
不曾想……
“是,少爷。”
万敬初的吩咐,让那名唤落雪的少年,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他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后堂跑去。
“等等。”
万敬初突然拧了下眉,伸手,拉住了落雪的腰带。
他出手很快,快的落雪未及反应,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少爷您,您说。”
尴尬的低头,重新收整了一下,被万敬初扯松的腰带。
落雪红着脸转身,看向了坐在琴凳上,半寸也不曾挪动的自家少爷,“还,还有什么,需要属下一并……”
“把门板上了。”
“看着这两个腌臜东西,我眼睛不舒服。”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气。
宛若春风拂面,花香怡人。
万敬初声音不大,却足令站在门口,“密谋”请朱尧媛入瓮的沐德丰和那仆侍听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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