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闲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蜀山1288
一个落魄富二代,怎么会无端杀了一个并无交节的无赖
焦晃沉思中,狱卒进来喊到:“大人,犯人带到了。”
“带他进来。”
焦晃看了一眼坐在旁边负责记录的狱从事何高二,何高二正以目示意他慎重。
两个狱卒押着宁放进来,用力把他按在地上。
“草民拜见两位大人。”
“下跪者可是宁放”
“是,人不是小民杀的,请两位大人明断。”
“胡说,人证俱在,还不老实交代,小心大刑伺候。”焦晃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别看宁放内心深处还以富二代自居,可在焦晃眼里,就是一个破落小地主,在权力面前和蝼蚁一样渺小。
“请大人明断,人不是小民杀的。”宁放被折腾了半个月,虚弱不堪,却还是昂起头大声说道。
“荷,有人亲口举证还如此刁蛮,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来啊,上夹棍。”
随着一声喊,狱卒拿着夹棍上来,不由分说就给宁放上刑,古代办这种有人证的案子一般都是简单粗暴,一顿大刑下来,只要你招了就定罪了。宁放大喊冤枉,焦晃挥了挥手,狱卒用力拉紧,顿时疼的他大叫一声,汗如雨下。
“说,宁二是不是你杀的”
“草民冤枉啊,大人明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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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劫后余生
隔日李冶来探监,带了好酒好肉,小丫头眼圈红肿,仅仅半个月憔悴得不成样子,哭的稀里哗啦。
“公子,我把田卖了……。”
“卖给谁了”
“姚五”
宁放狠狠咬牙,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自己身陷牢狱,上上下下疏通关系,贿赂狱卒,需要一大笔银子。之前吴安世给的银子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
宁家还有七八亩田,若在平日至少能卖三十两银子,但姚五趁火打劫,只给了二十两,李冶哭了两天两夜,最后咬牙还是卖了。
小丫头虽然只有十八岁,却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坚强果决,宁放出事后,她几乎天天都是以泪洗面,在煎熬中度过。
宁放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肉,忽然间美食在他眼里变得反胃,百感交集,慢慢地说了一句:“你回去吧,以后不要送饭了。”转身回牢房了。
邓大抓着栅栏瞪着他,宁放在他诧异的注视下把酒肉从缝隙塞进去,看也不看邓大一眼,走到地铺躺下。
二十年来,宁放虽然落魄,在外人眼里却活的很优雅,维持着曾经富二代的尊严。可是此刻,一场牢狱之灾剥开了华丽袍子下的悲凉。
就像一个昳丽的肥皂泡,轰然破裂后,露出**裸的真相。
此后几日,宁放都陷入痛苦中,他二十年的人生即将划上句话,说不上遗憾,却有不尽迷惘。
外面正是春光明媚,大好河山,至少沿河两岸的菜农呼吸着新鲜空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郑秀才一定是坐在河边渡口下棋,偶尔想起宁放,一声叹息。
一个破落小地主的命运,并不曲折,却是那么真实。
黑暗的牢房里,宁放第一次拿起黑乎乎的窝头塞进了嘴里,苦涩,味同嚼蜡,让他忍不住哇地吐出来,吐的一塌糊涂,连脏肺都似乎要带出来,引得一旁的邓大哈哈大笑。
“小子,连这都忍受不了,将来案子判了,关进死牢还不尿裤子。”
宁放默默看了邓大一眼,捡起地上的黑馒头,皱着眉头咽下去。
邓大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之后几天,李冶送的饭菜,宁放一口不吃都给了邓大,邓大满脸错愕,毫不客气照单全收,脸上的凶狠倒是柔和了些。
半夜,邓大忍不住爬到栅栏边问宁放杀人原由,待得他听完事情全部过程,摇摇头,说道:“小子,我不信你能杀人,你等着。”
邓大是南城有名的混混,熟悉黑道,第二天邓大写了个纸条让狱卒带出去。
过了二日,午后狱卒带宁放去第二次提审。
典吏焦晃坐在审讯室,惬意地剔着牙缝,刚吃过午饭,打着饱嗝。
这段时间,宁放的案子一直搁置,眼看关押期限快到了,焦晃才着急了。
本朝对命案一向很重视,只要是命案,就必须有结论,上次审讯后,焦晃察看了所有证词,也提审了举证人,虽然疑点很多,但举证人一口咬死是宁放杀了人。这种情况,以往都是大刑拷问,嫌疑人最后都招了。
焦晃反复思量之下决定尽快结案,先让宁放招了,然后在想办法从轻发落,这样一则应付上峰,二则收了宁家贿赂,也能堵住宁家口。
这种官场老油条,想的不可谓不周到。
这一次上来就是夹棍,连续三遍夹棍,宁放疼死过去,又被冷水激活,身上血迹斑斑。
他咬紧牙,靠着一丝求生的**支撑着,一声不吭。
审讯完,狱卒拖着昏死过去的宁放回到牢房,扔进去扬长而去。
宁放整整昏过去一夜,邓大抓着栅栏吼了一夜,天亮他才醒来,双手十指基本上血肉模糊,痛彻心扉,躺在地上奄奄
第四十二章 春满人倦
已经是四月了,春意盎然,护城河两岸花红柳绿,河岸边妇女们在洗衣服,小孩子放风筝,顾老悠闲地钓鱼赏春。而对宁家来说,劫难过后,满目疮痍。
冬天那场雪灾的后遗症正在显现,据说城外乡下田里的庄稼全都死了,农户忧心忡忡,灾后饿三年,那些精明的商家已经开始囤积粮食,准备在后半年颗粒无收时大发一笔财,一切都表明,眼前的繁花只是暂时,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卖了田,宁家真正一无所有了,从前宁放好歹算个小地主,现在只有这座破院了。
这场牢狱之灾让宁放遍体鳞伤,需要一段时间将养,李冶虽然在宁放面前欢喜地笑,背地里偷偷抹眼泪。
宁家现在一无所有,家里用度,治病都需要钱,宁放回来的第三天,李冶就去给大户人家洗衣服去了。
宁放身上最严重的地方是双手,被夹棍折磨得不成样子,动一下就疼,别说拿东西,吃饭都要把碗放在桌子上,嘴凑近吸。
他回家后,第二天就让李冶去府司西狱给邓大打点,贿赂狱卒,邓大身上背着几条人命,想洗脱是不可能,只能让他在牢里少受点罪。
李冶一句怨言也没有,拿着卖田剩下的银子贿赂狱卒,给邓大送去好酒好肉。
如果不是邓大,也许宁放这条命就没有了。顾老那句话说的对,这世上自有一股气,看不见摸不着,却在平衡着世间万物。
过了几日,吴安世让人又送来了几幅中药,还有医书,宁放躺在床上养伤无聊,索性翻阅起来。
舅舅赵秀才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居然破天荒地来看宁放,留下一蓝鸡蛋在宁放鄙视的目光下,狼狈而去。
宁放不是君子,无法忘记赵秀才给姚五当说客,买宁家田。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日午后宁放挣扎着起来,在床上实在太闷了,他搬了张凳子,坐在院子里看书。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院子,风和日丽,胡同外面菜农和小贩忙碌地路过,认识的就跟宁放打声招呼。
郑秀才提着一壶酒走进院子,自从宁放回来后,他隔三差五就买酒来看宁放。
“郑先生,又让你破费了。”宁放有点过意不去。
“宁公子,说些干啥”郑秀才摇摇头:“都是街坊邻居,令尊在世时没少帮过大伙,唉。”一声叹息。
两人默默喝酒,对坐无言。
赫老夫子自从染上伤感,几个月一直不好,他年岁大了,棋院所有人都为他担心,也在为自己担心。白山棋院之所以能维持下去,全靠赫老夫子的名望,一旦赫老不在了,棋院前途未卜。
郑秀才,范五爷,沈姑姑等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旦棋院解散,他们只能流落街头了。正所谓一家不知一家难。
大概感到气氛过于凝重,郑先生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宁公子,昨日有件事你听说了吗”
“先生请讲。”
“听说昨日无痕公子为苏园才女朝云赎身了。”
“哦,无痕公子为朝云赎身,这倒是趣事啊。”宁放放声笑道。
无痕公子和朝云在世人眼里就是一对不通世故的才子才女。两人都是俊秀妖魅,一个痴迷音律,一个痴迷赋曲填词,日日耽迷。无痕公子本是富二代家财万贯,却被家人卷款逃走,经受如此打击,这位公子丝毫没有触动,继续我行我素,只痴迷填词作赋。
这种事在普通人眼里就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才子佳人,这也算是好结果了。
宁放父母在世时,也是富家公子,常去苏园听曲,四大才女的曲儿都听过,听到这个消息,一时触动,默然良久。
古时青楼女
第四十三章 鸡鸣桑树颠
宁放走过去,范五爷和教私塾的钟兆文老先生正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宣武三年,商河决口,洪水泛滥,淹没无数。九年,朝廷又引水入古塔河,不料半夜决堤,洪水漫延淹沿途九州十一县,死者不计其数,悲哉,此乃**,此后东流北流之争反反复复,朝令夕改,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范爷,你又喝多了,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钟兆文笑呵呵摆手说道,这黄河北流东流之争已经经历了宣武,武德两朝,争论不休,却无定论。这是朝廷大事,普通老百姓也只能发发牢骚,若然让衙门知道,还会治罪。
范五爷望着北方方向,一时神色悲怆。
这种事普通人也不懂,范五爷只有遇到钟老先生才高谈阔论一番,宁放上次已经隐约听说了一些。宁放父母就是死于那年河患,是以他倒是对这个话题倒是很感兴趣。
范五爷向宁放打声招呼,钟兆文见来人了,却岔开话题,说道:“半个月前,教济司开仓赈灾,却发生疯抢骚乱事件,好好一个赈灾,却演变成了饥民闹事,听说抓了很多人,昨日在城南校场游街示众,这事儿,咳……。”
“钟老,此事一言难尽,依我看过错并不在饥民身上,而是衙门克扣物资,饥民领不到粮,自然骚乱。”
钟兆文闻听吓了一跳,往四周一看,见无人注意才松了一口气,这些话若是传到衙门,两人就麻烦了。
老先生见范五爷越说越来劲,话题也越来越离谱,吓得脸色白了,拱拱手溜了。
范五爷摇摇头,道:“这个钟老,活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活不明白”
“范爷,不谈这些也罢。”宁放看见河边来了一伙过河的客人,赶忙说道。范五爷固然忧国忧民,但他和钟兆文一样是俗人,不敢管,也懒得去想。
范五爷见没人跟他聊这些事,顿时意兴索然,闷坐着看渡口。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宁公子。”
宁放转过头,看见白马寺的赵吉祯从渡船走下来。
赵吉祯挑着菜担,问候了宁放几句,见他没事,才上转身向城里走去。
两人坐着看过河的菜农来来往往,随便聊着,不觉到了晌午,范五爷要回去了,宁放想去看看赫老夫子,便跟着走去。
待走到白山棋院,还在院外就听见院子里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
……“棋者,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故计定于内而势成于外。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战已合而不知胜负者,无算也。”……
宁放轻轻推开院门,立即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院子里,摆着十余张桌子,每张桌都摆着一副棋,坐着一个青衣童子,凝神观棋。
沈姑姑站在前面,神采飞扬,朗朗教化,春风荡漾,院墙角山花烂漫,恰合眼前情景。
看见宁放和范五爷,沈姑姑轻轻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范五爷去厨房干活去了,宁放悄悄绕过孩子们走进屋里。
简陋的屋里,赫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聆听外面的声音,脸上露出微笑,看得出他发自内心为义女高兴。
赫老病了几个月了,整日躺在床上,人也显得憔悴无比。
“咳,宁公子来啦。快请坐。”
宁放在旁边坐下,范五爷泡好茶送来,道:“宁公子,这是我去年冬天采摘的菊花茶,储藏了一冬,你尝尝,不输徐记茶楼的茶。”
冬天采摘的菊花,晒干储藏起来,开春泡茶喝,这是沿河两岸菜农最喜欢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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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青龙摆尾
晃眼快到端阳节了。
端阳前几天,宁放把父母留给他的一块首饰当给当铺,换了三两银子,一场劫难让他骤然成长了,银子拿回来,他破天荒全部交给了李冶。
小丫头喜极而泣,眼圈都红了。
清早,宁放去外面转了一圈,便看见街上比平时热闹了很多,护城河边敲锣打鼓,热热闹闹,有很多人在扎龙舟,为端阳那天在城南举行的赛龙舟作准备。
端阳赛龙舟是齐州府每年的盛事,从官府到民间全都踊跃参与,尽管是灾荒年,世道并不太平,沿河两岸的菜农还是积极参与,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营造节日气氛。
这种热闹,宁放自然不会错过,连日来就在河边给别人帮忙扎龙舟,白山棋院年年都牵头,组织沿河两岸的菜农扎龙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棋院的几个人全部出动,连大病初愈的赫老夫子也兴致勃勃地拄着拐杖去河边。
钟兆文老先生戴着老花镜在写铭文,沈姑姑和顾老在下棋,白马寺的赵吉祯闷声不响地蹲在地上干活,从城外道观请来的孙真人捋着胡须,煞有介事地拿着拂尘念念有词。
按照本地习俗,塞龙舟不只是图热闹,更主要是一种仪式,祈祷风调雨顺,保佑沿河两岸的菜农平安。这种祖辈传下来的风俗,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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