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闲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蜀山1288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然而胜负已分,黑背蛐蛐虽然断了一条腿,却咬死了对方取得惨胜。
姚五纵声
第三十三章 春来发几枝
大德武德十三年春。
过完年,一切都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菜农开始辛勤地忙碌,宁家所在的胡同里,齐大壮夫妇开始早出晚归去东城卖菜,每天清晨,天还没亮牛车经过院外,老牛吭哧声就惊醒了宁放。
宁家本来就拮据,卖了一块田后更加紧张,开春后,李冶就给大户人家干活,早出晚归。
开春,对菜农来说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往年安济坊都要在这段时间开门赈济,今年也不例外,西门里每逢三六九日下午官府施粥,百姓扶老携幼蜂蛹而去。
饭后,宁放信步走出门,向河边走去。他背上的伤经过这几个月调养,基本上好了,走了半会丝毫没有出汗。
天灰蒙蒙地,风很大,护城河上的冰还没有消融,瘸子老段在渡口修理他那破旧的船,柳树下,范五爷正在和人高声讨论什么。
河边,一群孩子在放风筝,其中有一个蜈蚣风筝,长达数尺升上空中后随风摆动,如同真实蜈蚣,活灵活现。放风筝是齐州府的传统习俗,每年元宵一过,护城河边的田野就有人放风筝,一直持续到清明,菜农们把寓意晦气倒霉的风筝放飞,预示来年幸福。
春来踏青,放风筝,不光是普通老百姓热衷,也是贵家公子千金小姐必不可少的活动。
“看那风筝,好高啊。”
人群纷纷抬头,视线跟着空中渐渐模糊的风筝,赞叹着。
“永宁,宣武两朝对河事犹决不下,又耽于北方威胁,塞北流东朔,逐酿成灾变,致北地受灾千里,死者不计其数。教训历历,然朝野仍不思悔改,继续逆河而行……。”
“范爷,小声点,此等朝野大事非普通人能管的了的,谨言谨言。”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河事关乎你我安危,焉能视之不见”
范五爷大概喝了酒,触动心事,越说越激动,引得周围人纷纷看来,和他讨论的是个私塾老先生吓得赶紧捂住范五爷的嘴。
“武德三年,朝廷又派人疏浚东流,沿途河沙淤积万丈高,危急如卵,可叹有人竟上疏夸功……。”
“范爷,您喝醉了,老朽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私塾老先生见范五爷越说越大声,吓得直冒汗,偷偷溜了。这种朝野大事普通百姓妄议是大罪,一旦被人告发就麻烦了。
宁放走过去,扶起范五爷,赶紧把他送回棋院。一路上,范五爷仍然不断地高谈阔论,宁放平日不学无术,虽然不懂,可也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情况。
大德朝永宁六年,黄河决口北流入海,此后沿途所经地带年年水患不绝,时朝野分为两派,一派意见顺应态势,疏浚北流,平息水患。一派意见堵塞北流,回河故道使河东流。永宁,宣武两朝对此两派一直争执不断,朝廷决议也反反复复,致使河患更加严峻。
然而这都是朝野大事,对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甚至不知道黄河北流东流,也懒得去想。宁放也是第一次听人说到北流东流,懵懵懂懂,他父母就是因河患而亡。
宁放把范五爷送回棋院,赫老夫子听说后吓得脸都白了,这种事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齐州知府也不敢随便妄议。
范五爷醉得一塌糊涂,倒在院子里睡着了,郑先生和马掌柜把他扶进屋里,赫老夫子和宁放坐在喝茶。
“宁公子,今日之事可千万勿要对人讲,都怪范五爷喝醉了胡言乱语。”
“赫老,这北流东流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公子”赫老闻言神色紧张地看了
第二十四章 踏青论茶
宁放只记得,黄河决堤那年水灾后,山贼就来了。
至武德十三年,这伙山贼已经盘踞了七八年,官府年年剿匪却不见效,坊间众说纷纭,各种说法都有,最惊人的说法是钱仁谦和山贼勾结,这当然是猜测,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马车霖霖,途中去郊外踏青的游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人群里那些文人雅士摇着折扇,摇头晃脑不时吟诵着诗文。骑着马的富家公子飞扬跋扈,大姑娘小媳妇羞羞答答,犹抱琵琶半遮面,一些精明的小贩看到商机,卖糕点的挑着货担穿梭在人群,卖馄饨的用牛车拉着灶具沿途现做现卖。
宁放纵然心里烦闷,看到这热闹的场面,也豁然开朗,和顾老喝酒聊天。
古人踏青,讲求极天地之悠远,返璞归真,放下一切去体味大自然的气息。不管是达官贵人,贩夫走卒,还是穷人流浪汉都高高兴兴,尽情享受。
路过一处溪水,有四五个富家公子围坐溪边,吟酒作赋,悠然自得,旁边还有两名歌女唱着曲儿,这算是有钱人的玩法,附庸风雅,美其名曰临水诗会。倘若饿了,道路上自有卖的馄饨和点心。
内中一个富家公子摇着折扇,高声吟唱道:“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众人齐拍手叫好。
田野上,天高云淡一片清明,草长莺飞,在这样好山好水中,即便是有万千烦闷也消失了。
两人一路欣赏风景,不知不觉间到了回龙观,马车停下来。观门禁闭贴着封条,门口长满了杂草,满目疮痍。
冬天那场抢劫中,回龙观的几个道人都被山贼杀了,官府只是来草草查看了一下就封了观门,再无下音了。
宁放对那回龙观主还有印象,看着眼前的景象,摇头叹息:“可怜白观主了。”
“宁公子,我们拜拜白观主吧。”
顾老说道,将壶里的酒洒在地上,两人对着观里拜了三拜,跪下磕了个头。
白观主是外地逃难来的,无亲无故,死后没人追究,官府也就置之不理,尸骨还是附近的山民收敛埋葬的。
拜完观主,两人来到观后,冬天他们挖蛐蛐的田野被人挖的的面目全非,坑坑洼洼,黑色的土壤露在外面,一眼看过去,和周围的青绿形成鲜明对比。
自从那场抢劫过后,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远处的田野上,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围坐在草地上,嬉戏玩闹。已经很少有人想起这里曾经发生过抢劫。
……………
午后,顾老和宁放在回龙观后面的溪水旁生起火炉,用溪水烹煮茗茶。回龙观后面的溪水本来就是天然溪水,又经雪水侵淫,清冽凛凛,品质不凡。在顾老这样的人眼里,是不可多得上佳泡茶水。
”宁公子”顾老将揉碎的茶饼未放进茶盏:“这是韩老前几日从京城托人带回来的大龙团,配上这溪水,独一无二啊。”
“哦,顾老,那可是稀罕物。”
“呵呵,那是自然。”
宁放常年混迹在上流圈子里,自然听说过这大龙团,也就是北宛龙凤茶,这种茶非常稀有,是上贡之品,民间只是听说过,韩鄙是告老还乡的翰林院大学士,学生遍布京师,也就只有他才能弄到。
即便如此,韩鄙也只给了顾老一小块,顾老特意留着,就是要用回龙观后的溪水烹煮。这种有钱人的品味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于顾老来说,奔波这一天更大的乐趣也许就是这壶溪水烹煮的茶。
不过,顾老能邀请宁放共同品名茶,也很难得了。
功夫不大,茶烹煮好了,掀开盖,清香扑鼻,宁放忍不住赞叹起来。
若论品茶,赏花,斗
第三十五章 小地主
西门口茶楼。
府学教书的赵秀才端着茶碗,喝的很慢,一双狡黔的眼神透过镜片看着宁放。
“喏,舅舅可是费了很大劲才让姚家多出了十银子,六十两,这个价格不低了。”赵秀才说道六十两,特意加重语气,用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宁家原来有十几亩田地,去年冬天卖了最好的一块田,剩下的田比较贫瘠,租金也收不了多少,生活品质已经大不如前。如果这些田也卖了,那就真正一无所有了。
宁放按捺住内心的愤怒,没有吭声。这个舅舅在他心目中早已经不如路人,如果不是看在表妹赵宛儿份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喝茶。
“甥儿,眼下这世道不宁,灾荒连年山贼横行,你也老不小了,卖了田娶个媳妇,舅舅已经和曲院的杨老说好了,让你去曲院打工。”
曲院就是官方酿酒的地方,说白了就是酿酒工,赵秀才显然提前也做过功课,看似处处替宁放打算。
“难为舅舅这么关心,先喝茶,有话好说。”
宁放淡淡地说道,心里却在冷笑,那些田都是父母留给他的,宁放好歹也算个小地主,收个租金悠哉悠哉,混迹在上层社会圈子里。卖了田,去曲院打工,赵秀才这是把他往火堆里推。
“甥儿,姚家已经催了几天了,现在还能卖个好价,过段时间灾荒一来,就不值这个价了。”
…………
“甥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哼,一个泼皮无赖想买宁家的田,休想。”
宁放看赵秀才越说越来劲,猛地一拍桌子,用力大了,把桌上茶壶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地。周围的人全都看过来。
“甥儿……你,你……。”
赵秀才指着宁放,恼羞成怒,对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他一向避之唯恐不及,担心连累自己。不过姚五找上门威逼利诱,要他当说客,又许以报酬,赵秀才也就利益熏心,跑来当说客。
“舅舅,请你转告姓姚的,想买宁家的田,休想。”
宁放看着茶楼外面,冷冰冰地说。
“好好……甥儿,你别后悔。”
赵秀才气急败坏,狼狈不堪地走了。
宁放喝了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他慢慢走回家,李冶在院子里收拾菜园,咬着嘴唇不安地问道:“公子,赵秀才怎么说”
卖田不但关乎宁放,也关系着李冶,看得出来李冶很紧张,眼圈红红的,昨夜估计是哭了一夜。
“没事儿,你别怕。”
宁放淡淡地说道,心里却无法平静,隐隐有一丝担心,今非昔比,现在的姚五有钱有势,已经不是白马寺香会上那个泼皮无赖了,沿河两岸很多菜农迫于淫威不得不把菜地卖给姚五,有人去衙门告状,衙门根本不管。
大德朝是允许民间买卖土地的,一般只要双方达成一致,官府盖上印章,就算正式生效了。但有钱人强买强卖,衙门收贿赂坐视不管这种事也常常发生,宁家祖上世代经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向没人打他主意。但实际上却是空有其表,姚五非常清楚宁家的底细,才盯上了宁家。
宁放很清楚,一旦姚五铁了心,凭自己一个破落富二代根本没办法对抗。
开春后,李冶就把菜园翻了一遍,过段时间准备种菜,小丫头把菜地里每个土坷垃都打碎了,平平整整,可突如其来的这件事让她难过的几天吃不下饭,偷偷哭泣。
如果宁家仅剩的田地卖了,依照宁放秉性,卖田的银子用不了多久就吃喝嫖赌了,两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天的午饭,两个人都无心下咽,李冶眼睛红红的,扒拉了几口就回屋了。
“咳”宁放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暗
第三十六章 惊蛰万物始
宁放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昨晚一夜缠绵颠鸾倒凤,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窗边抚琴的女子,脸上隐隐挂着泪痕。
古往今来,青楼多薄命女子,这些青楼女子多半身世凄凉,有的是触犯朝廷的官家小姐,有的是穷人卖入青楼,有的是落难的富家千金,人前强颜欢笑,背地里却默默流泪。
两人虽则一夜缠绵,颠鸾倒凤,彼此却是那么陌生。
宁放自父母去世后,家中拮据,没钱捧四大才女,只能来这里听听曲儿,于他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起来梳洗毕,霍小玉叫人送来了点心,两人刚坐到桌边,便听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喊大叫,老鸨大声喊着。
“外面出什么事了”
霍小玉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向外面看去。
院子里,一个服饰华贵的少年公子正在撒泼,指挥带来的家丁打砸,姑娘们吓得四处躲避,楼内的嫖客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都给我听着,今天李姑娘不出来见我,我就把这里砸了,给我砸。”
“段少爷,实在不凑巧,今天李姑娘身体不舒服,您改日再来吧。”
老鸨五娘急得团团转,连连说好话,但那少爷丝毫不理,这一看就是争风吃醋,在青楼里司空见惯,周围围观的都跟着起哄,没人敢管。
“是段家的少爷。”宁放微微皱眉。
院子里的少年公子是老凤祥绸缎庄段家的公子,也是西城有名的恶少,仗着段家的权势为非作歹,无人敢惹。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可这段少爷丝毫没有继承一点段九锡的气概,胡作非为,无恶不作。去年冬天,是段家民团从山贼手里救了宁放,此时,看到段家恶少,宁放皱眉叹息。
那段少爷在院子里打砸了一通,直到老鸨另外找了四五个姑娘陪他,才让他罢手。
霍小玉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李念奴被一个叫黄三爷的西戎富商包了,黄三爷就在屋里和李念奴饮酒,外面闹得那么大,始终没有露面。
“宁公子,这黄三爷可是个人物,他自打来苏园,就喜欢上了李姑娘,天天包着,挥金如土。楼里的姑娘都没见过出手那么大方的主。”
“黄爷是西戎人”
宁放微微诧异,现今大德朝和西戎关系敏感,民间更是很少来往,这黄三爷竟然毫无顾忌地公然来苏园取乐。不过,这年月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是黄三爷出手阔绰,也不奇怪。
对青楼这种地方来说,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所以很快外面就恢复了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直到午后,那黄三爷才从李念奴屋里出来,宁放凑到窗边,只见那人鹰鼻阔目,骨骼古怪,穿着华贵,坐着一乘软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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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那天,居然下雪了。
雪是宁放从苏园回来的第二天下的,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全城都是一片银白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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