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叹了口气，唐福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千山帝国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况？达尤啻是内奸，格林斯是内奸，帝国内部还有多少位高权重的内奸？地本州一战之后，消息估计已经逐渐传了出来，菩荙贤者的陨落会在帝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觉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多千山皇室原来的反对者会不会从暗处跳出来，给神族侵略军当带路党？况且……”
在唐福一口气连珠炮般地提出了诸多问题之后，他的脸上又再次露出了刚才的那种讥讽的笑容，这时候冯萨里已经面色苍白如纸——唐福所提的问题，冯萨里难道从来没有想到吗？不，如果连这些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冯萨里也坐不到皇帝的位置上。他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这还没完，唐福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况且，高高在上的冯萨里陛下，我想请问你手上到底有什么底牌，让你如此有底气，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中京城你那张龙椅之上——”
“千山帝国的军队当中，有多少将领和士兵是完全效忠与你的？这里的效忠，是指无论发生何种情况，这些人都会跟随着你一起战斗，哪怕一起去死！千山帝国的官员之中，有多少人是仍旧效忠与皇室的？哪怕是敌人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能够很轻易地将他们碾成齑粉，他们还会坚守自己的信仰，绝不背叛！”
“还有，千山帝国的人民，包括统治着这片土地的贵族，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领主们，还有依靠辛勤的劳作，供养着这个帝国所有的官员、士兵和贵族们的平民们，还有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各个职业工会的大佬，又有多少人会站在你这一边？哪怕是敌人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甚至取代了你们皇室的统治之后，还依然在心里默默支持着你，为将来可能的反攻不惜付出所有……”
唐福的话音在狭小的斗室之中淼淼回荡着，振聋发聩。这些问题，他不仅仅是问冯萨里的，同时也在问他自己——雷色帝国的现状，又能比千山帝国好到哪里去呢。
会客室中，一灯如豆。
摇晃的烛火将两位皇帝的身影拉得很长，随着不时爆响的灯花，变幻着影子的形象。
两行清泪在冯萨里清癯的面孔上流淌，唐福问他的几个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啊，你能指望一个从小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富贵闲人，能够对帝国上上下下的细节掌握多少呢？
这些事情，原本应该在他即位之后，通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一点一滴抽丝剥茧般慢慢学到的，这也是兰德大陆所有国家的通病——随着开国元勋和那些雄才大略的君主逝去以后，一代代皇帝越来越平庸，越来越荒淫，他们的祖辈信手拈来的事情，这些后辈们却要通过漫长的时光才能学会。
如果没有外敌的威胁，这些皇帝最多是多花上一些时间，大不了再多付出一些代价，总能维持下去。可现在的问题，恰恰是没有时间。敌人来了。侵略者不会给年轻的皇帝成长的时间，你要么快点成长为合格的帝王，要么就被毫不留情地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沉默了良久良久，唐福再次开口说话，这次他的声音温柔了很多，像是在冯萨里的身后看到了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的身影,他看着冯萨里,其实是看着冯萨里身后的阴影说道:“说起来，冯萨里你可能不信，我其实压根就不算什么天潢贵胄，大概我全身上下，除了血脉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跟雷色皇室有关……”
听到这个话，即使是正陷入到天人交战之中的冯萨里，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唐福这话是什么意思？冯萨里并没有参与空间裂缝之前的行动，当然也没有听到过唐福叙说自己的往事。
“非但如此，我估计在一般人的概念中，像我这样的出身只能算是草莽，甚至可能连这个都不如。你知道希玛城吗？我就是在那个小城里长大的，所以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那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生活的地方。在希玛城里，我有一个师父，我和他的关系，既像师徒，又像父子。很可惜，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逆旅 第636章振作
唐福平平淡淡的声音回荡在斗室之中，既不慷慨激扬，更没有什么声泪俱下。他只是突然有了一些倾诉的欲望，想把自己的过往经历说一遍，好给眼前这个尚且不够成熟的帝王，看上去像是落魄到了极点的年轻人，一些启发和帮助。
更重要的是，他想说给阴影中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听，哪怕对方已经听过一些，哪怕或许那阴影里只是灵魂的碎片，甚至那阴影中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唐福的回忆。
于是唐福就像当初在地本州空间裂缝菩荙贤者的营帐中一样，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告诉过贤者，我不知道柯仕仁法师是怎么介绍雷色当前内乱的情形的，但就像我告诉贤者的那样，我要告诉你的是雷色内乱的起源……”
“大概在二十年前，雷色帝国的雷诺陛下，身边就已经被奥斯神族的内奸给渗透得千疮百孔了……想必你听说过阑珊城流血夜，当然如果你没听说过，我可以简单说一说……但其实阑珊城流血夜事实的真相是这样的……”
简陋的会客室外头的精灵护卫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门口充当卫兵的，是精灵远征军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阿马德里和海格纳两个家伙。他们当然不可能来偷听精灵王跟冯萨里的谈话，但是他们却是远征军中最明白这场谈话的意义的两个精灵。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远征军的军团长和副军团长就这么自贬身份，变成了会客室门口的两根木桩子。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场谈话不会持续很久，摆明了自家精灵王和这个小白脸一样的废柴皇帝，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唐福是什么人？他的地位，他的威望，他号令精灵之森的权威，都是靠着一场又一场结结实实的战斗和胜利，累积起来的！甚至精灵远征军中的很多骨干和军官，包括一些普通精灵战士，都是精灵王亲手从惨烈的战场上救下来的。
而冯萨里，一看就是没什么见识和阅历的家伙，凭借着祖上的余荫，才丝毫不费力地当上了这么大一个帝国的皇帝。可问题是，一旦面临眼下这种强敌压境、内部分裂的困局，他可不就抓瞎了么！
没得谈，没得谈……
可是让这两个精灵意外的是，看似绝无共同语言的两个皇帝，居然一谈就是好久——月亮升起来了，秋意渐浓的北方大地上寒意袭人，直到月上中天，谈话仍旧没有结束。
渐渐的，东边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眼看着新的一天就要降临在这片大地上，海格纳终于没忍住，还是凑到阿马德里的耳朵边上，悄悄问道：“军团长，你说陛下到底在跟那家伙说什么？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阿马德里先是瞪了海格纳一眼，直到后者也觉出了自己刚才的语气中居然有对精灵王陛下不敬的地方，脸上露出歉意和求饶的表情，才算揭过。
然后大德鲁伊悄不滋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袖珍的雕花银酒壶来，拧开盖子，小口地抿上两口之后，才哈出一口酒气，对海格纳说道：“你小子就把心放肚子里！啥时候陛下做事情，还需要你在这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告诉你，陛下跟那家伙谈的时间越长，对咱们将来的战事就越有利！你可别小看那个小白脸，人家祖上的荣光，到了现在可还是有大用处的……”
不得不说，能够得到唐福的信重，阿马德里除了个人超高的实力，还有对精灵王的忠心耿耿之外，他过人的大局观也加分不少。就当前面临奥斯神族咄咄逼人的侵略态势，整个兰德大陆上对于局势种种可能的发展方向及后续如何应对的判断，头脑最清醒的应该就非唐福和他莫属了。
因此，当谈了一夜的唐福从那间充当会客室的小房间出来，直接下令再修整三天的时候，阿马德里没有任何疑问，直接拽着一脑袋浆糊的海格纳就去执行命令了。
在危机四伏的京兆州，尤其是在靠中京城这么近的皇庄里头，想要悄无声息地驻扎下像精灵远征军这样的这么大一支军队，而且还要一待就是三天，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幸好，经过外围警戒哨的反馈，最近不知是否受到地本州战局的影响，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中京城附近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一大堆的各路武装力量，搅得中京城是烽烟四起焦头烂额，倒是给精灵远征军创造了不错的条件。
唐福从会客室出来以后，冯萨里却继续待在那里。
唐福派人将冯萨里的那几个贴身护卫给喊了过来——其实他们也就在指挥部外头，昨晚送冯萨里过来的。在护卫们进入到那间斗士之后，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没多过久里头就又是哭又是笑，弄得鸡飞狗跳。
紧接着，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护卫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脱下身上的甲胄或者千山帝国的制式战袍，飞快地打马跑出了精灵远征军的驻地。在唐福的指示之下，没有人阻拦他们，只是在他们身后，总会缀上一两名最优秀的精灵侦察兵。
冯萨里的护卫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身后有精灵战士盯梢，但出于同样的默契，他们也没有提出抗议或者故意将尾巴甩掉。当然，以冯萨里这一行人目前寄人篱下的客军地位，即便他们想要反对，估计也没什么底气，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易地而处，想必他们也不会放心，万一这些从营地出去的家伙叛变投敌呢？
经过或长或短的时间，这些出去的护卫们还是会回到营地。有的护卫是自己回来的，有的还带着几个人。
不论哪种情况，精灵远征军一律放行，只是随着冯萨里护卫们的进进出出，皇庄营地的戒备更加森严，冯萨里所在的那个斗室更是重兵把守，不敢说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但如果遇到任何异动，只要一声唿哨，大队的精灵战士就会迅速出动，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逆旅 第637章太上皇
冯萨里这边的事情，唐福交代下去之后，就不再过问。他的心思已经放到了其他地方。此刻他们扎营的地方，距离希玛城还很远。即便是全速奔驰，考虑到大队人马行动，没有八至十天的功夫，根本想都不要想。
再加上唐福答应冯萨里的那三天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的速度再快，回到希玛城也要等到十天以后了。十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情，可是让唐福他们郁闷的是，他们现在孤军深入，就像是聋子和瞎子一样，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所以这三天，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尽可能多地收集情报，以应对将要发生的变化。
此外，长途奔袭，对战士和坐骑的折损都是相当惊人的，能不打仗就最好不打仗。尽管精灵远征军最大的敌人尚在身后，但是打败那些不长眼的小杂鱼又有什么意义？更不要提还可能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就要好好规划一番，不能盲目出击。好在精灵远征军是当年精灵之森神罚军团的老底子，侦察、断后、警戒、通讯等等辅助性的工作一向是神罚军团的强项，于是一小队一小队的精灵侦察兵便被陆陆续续派了出去，他们的职责就是一路勘探地形，搜集情报，以避免远征军在回归过程中遭遇不必要的战斗。
此外，之前即便唐福通过地本州营地中的魔法传送阵，将他的精灵王卫队和萨仑他们给送回希玛城，作为对留守在希玛城的那一小队精灵战士的支援，但是现在看来，这点人还是远远不够。
如果说当第二次大陆战争在亚丁城开打之后，希玛城这个夹在两大帝国之间的千山边陲小城，已经变成了乏人问津的遗弃之地的话，那么现在随着唐福想要打通雷色和千山之间的通道的计划，希玛城的地位又重新变得重要无比。
并不是说雷色和千山之间的通道必须从希玛城走，只是亚丁城现在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实在不是一个适合经营的好地方。至于边界上其他的位置，大多都是荒无人烟的荒地，或者只是规模极小的村庄之类，后勤补给方面的压力太大，况且没有城镇作为掩护，也非常容易被敌人发现。
于是盘算来盘算去，希玛城竟然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而且，对于远征军来说，精灵王唐福陛下是希玛城出身的土著，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当然也要考虑进去。但是，就算再担心希玛城当前的状况，也不能直接派远征军的大队人马过去支援。
毕竟精灵战士的种族特征实在太过明显，人少还好，人一多就会暴露。唐福有心想要从雷色帝国抽调人手，但他勉强算能基本掌控的西南行省离得实在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离得近的东北行省他又不敢过早暴露实力，万一东北行省内部有人起了异心，那就彻底完蛋。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法子能用，还是阿马德里宽慰他道：“陛下不必过分担心。精灵王卫队也不是泥捏的！”
唐福想想，这活说的也有道理，只得先把这事丢到了一边。忙忙乱乱之间，转眼三天时间就过去了。再次从临时会客室中出来的冯萨里，比之前更瘦，更加邋遢，整个人简直就像是脱了水的干菜，干瘪瘪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就像两把刚拔出鞘的利剑，刺得人眼睛生疼。三天时间，冯萨里没有出过充作他办公场所的狭小斗室，昼夜不停地忙碌。据守卫的精灵战士说，冯萨里几乎没有睡过觉，就连饮食都很少。
然而，宛如出关一般的冯萨里整个人的精神面貌跟之前比起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人去统计这几天到底有多少人来到皇城营地，向冯萨里传递情报信息，或者效忠，但那几名冯萨里的贴身护卫人人都累得脱了形，几乎连上马下马的力气都没有，需要人帮忙。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一股子劲在支撑着冯萨里和他的属下们，但是唐福知道自己那一夜的功夫没有白费。
但是，三天里，从各个渠道收集、打探来的情报汇总起来，形势还是相当的不妙。甚至夸张一点说，千山帝国，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者说，千山帝国的皇室冯氏一脉，已经不复存在了。
千山帝国暴露出来的第一个大内奸，也是吸引了之前全部火力的大内奸，前任千山帝国最精锐的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李家当代家主，被通缉的前帝国侯爵李弗雷，在地本州空间裂缝的战斗打响之后，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
有人说，他压根就没有离开过中京城，而且他在暗中培植的那些势力，同样没有在之前的围剿中损失分毫。从空间裂缝战场传来菩荙贤者牺牲以及宗地霆师团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原本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李弗雷，居然一时间炙手可热起来。
将儿子赶去地本州，一手统带中京城所有武装力量的太上皇，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应对帝国当前的危局，如何迎击咄咄逼人的侵略者，居然在李弗雷出现的差不多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了。
有传言太上皇已被李弗雷软禁，还有人干脆就说老皇帝已经被李弗雷干掉了，但这两种说法无疑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歼灭李弗雷一役，帝国调集了数支大军，虽然虎头蛇尾放跑了李弗雷这个罪魁祸首，但是除了冯萨里带去地本州的那区区几千士兵和邻近京兆州的几支部队在战斗结束后返回了原驻地之外，留在帝都中京城的尚有近十万之巨的军队。
李弗雷有再大的本事，挨个砍十万头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十万士兵都是精锐的虎狼之师，否则也没资格被喊到中京城来勤王了。
太上皇如果真的就此消失也就罢了，最多天下大乱，李弗雷再狠，也不是人人都服气的。可问题是，没到一天功夫，太上皇又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李弗雷！




逆旅 第638章宝贵的三天
那一天所有在京的大臣、官员和统兵大将，统统接到了太上皇召集正式朝会的诏书，所有人带着满肚子的疑惑不解，还有人已然准备伏阶死谏，要逼着太上皇拿出主意，召集兵马北上地本州！
太上皇高踞丹陛之上,冠冕之上珠帘遮面，台阶下面紧靠着丹陛站立的，却是仍旧被帝国通缉的李弗雷！当即就有忠于皇室的大臣跳了出来，大声呵斥李弗雷为乱臣贼子，高呼“护驾”想要冲上去保护太上皇。
结果侍立在太上皇身边的御前侍卫却不由分说，当场将这些大臣立诛于太上皇眼前。然后李弗雷掏出一份诏书，乃是冯萨里退位的诏书，大意是皇帝陛下在地本州下落不明，为确保帝国不陷入混乱，太上皇即日起废除冯萨里的皇帝位，由太上皇亲自监国，处理政务。换言之，即太上皇要复辟了。
同时，太上皇下旨，任命李弗雷为千山帝国兵马大元帅，节制全国兵马。此诏书一出，整个朝堂哗然一片，有人哭有人笑，更多的人是面色如土呆若木鸡。
据有人事后回忆，当时的朝堂简直如同一座疯人院，帝国的中枢在这一刻集体陷入疯魔。这还不算完，接下来诏书中还公布了获罪官员的清单，他们的罪名几乎没有两样，都是不安于室，试图叛变帝国。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份获罪名单，将所有忠于皇室的官员大臣几乎一网打尽，以致于在他们这些罪人被当场除去官服，戴上镣铐，打下大牢之后，朝堂上居然都剩不下几个人了。刚才熙熙攘攘的疯人院，转眼间就变成了空荡荡的地狱。
从头到尾，太上皇都一言不发，宛如一座朽木雕刻的木偶。但是根据了解内情的人说，虽然珠帘挡住了太上皇的脸，但是坐在宝座之上的那根木偶，无论从身形、坐姿，还有一些日常的小动作来看，都跟昔日的太上皇几乎一模一样。
中京城就此变成了九幽地狱。一天里从早到晚，从黑到白，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能看到禁卫军、御林军和其他种种人们叫不上名字的军队，在匆匆忙忙地四处出动，抄家灭门。一时之间，中京城人头滚滚，叛国乃是重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获罪名单至少有不下上百号官员，他们其中很多人是世代为官，在中京城根深叶茂，一个人往往能牵涉到几个甚至十几个大家巨族，仅仅诛光他们的九族，中京城估计至少要消失五分之一的人口！
形势已经相当明朗，李弗雷、或者说以李弗雷为代表的神族内奸（其中绝大多数还是人类自身的叛徒），已经悄无声息完成了改朝换代的工作，现在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是真正的太上皇，还是一根朽木傀儡，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帝国，至少是在这个帝国的首都，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一个叫做李弗雷的通缉犯来决定。风云变色，日月无光。但是，说句诛心一点的话，这恰恰帮了冯萨里的大忙。
这三天里，能够冒着砍头破家的风险，跑到这个皇庄里来跟冯萨里效忠的，或许并不都是对冯氏皇室忠心耿耿的孤臣逆子，更多的人大概是被李弗雷这种赤裸裸的高压恐怖给吓坏了——这时候，突然传来冯萨里陛下其实并未遇难，正在地下主持千山帝国的反侵略战争，很容易就被这些人所接受。
不得不说，千山帝国当前的情形，实际上跟雷色帝国之前发生的事情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两大帝国的皇室，并没有倒行逆施到人心尽失的程度，只要但凡不是被人赶尽杀绝，就总还有翻盘的机会。
随着地本州战局的细节渐渐被传开，奥斯神族的入侵也不再是什么惊天秘闻。李弗雷的伪政府在有心人的眼里，一看就知道这绝不仅仅是李氏夺权篡位的事情，不是一家一姓的事情，而是整个兰德大陆跟奥斯空间的事情，是人类这个种族跟神族入侵者之间不死不休的战争序幕，已经悄然拉开了。
李弗雷这个根红苗正的人类后裔，同时彻底被钉上了种族的耻辱柱之上。当然事后也有风声传出来，说李弗雷其实就是神族派来的内奸，李家后人的身份只是拿来掩人耳目的工具。
但不管怎么样，李弗雷的屠刀是真的——别看他今天仗着身后的强大武力，仗着神族侵略者咄咄逼人的势头，暂时性地让中京城鸦雀无声，让所有人都屈服在他的屠刀和淫威之下，但是人心向背是屠刀也改变不了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甚至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放着好好的人不做，而去给神族当狗！
李弗雷的所作所为，使得中京城甚至整个千山帝国的抵抗力量自发地凝聚了起来，冯萨里的出现更是给了这些想要抵抗却一时找不到出路的力量一个绝好的出口，变成了抵抗力量的旗帜！
再加上冯萨里原本就是帝国皇帝，名既正言更顺，使得这些尚未成型的反抗组织第一时间就完成了最难的起始阶段，直接就走上了正轨，没有浪费丝毫时间。
乐观一点说，冯萨里在中京城外皇庄里的这三天时间，凝聚了一支不下于最精锐军团的力量，为唐福尚且还在规划中的兰德大陆抵抗神族侵略的统一战线，开了一个绝佳的好头。
但是，无需讳言，这支力量，不要说面对那些实力强悍到逆天的神族侵略军，即便是面对李弗雷这样的神族爪牙，也还远远不是对手。这支力量的组织规制，框架架构，军事力量，等等等等，几乎还都是一片空白，等着冯萨里带领他的子民们去一点点搭建起来，并且慢慢完善。
不过既然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加上唐福的全力支持，想必这支力量的未来依然是相当光明的。这也是唐福宁愿浪费最宝贵的三天时间，也要待在此处的真正目的。现在看来，这个目的基本算是实现了。




逆旅 第639章强者
精灵远征军开拔在即。冯萨里穿着一身普通的魔法师袍，看上去就像一个落魄不得志的低阶法师。但是在他的身后，却有着十几名打扮各异的护卫。这中间，除了两名护卫还是一直跟随着他的老人，其他护卫都是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投奔过来的。
唐福看着冯萨里说道：“你真的决定了？”冯萨里点点头，说道：“决定了。大兄不必为了我特意绕道亚丁城，直接率军回归希玛城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