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这是传统，然而帝王一般不用遵守传统。但唐福说，既然有这个传统，还是遵守的好。金弩目百般推却，却拗不过唐福，别说还有萨仑在一旁摇旗呐喊，最后只得勉力为之。
接过新媳妇手上的茶盏，金弩目颇为尴尬，匆匆忙忙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游霞儿：“你们……都要好好的！”
“是，大舅舅。”
唐福握着游霞儿的手，笑容满面地答道。大殿中全都是自己人，当然这是从新郎新娘的角度来说的，不关乎任何职位、国籍和身份。
萨仑、吉仁谢和马提尼几个小的可没什么城府，笑着闹着，倒把一场大婚搞得热闹非常，看上去跟普通人家的婚礼一样喜庆开心。
不少人注意到了，唐福麾下的各种势力都派出了代表参加婚礼，然而除了担任宫廷禁卫和保护唐福安全的精灵战士之外，居然没有一个精灵之森的大佬出现。
没人敢胡乱猜测，尤其是那些外邦的使者，但是他们无一例外不是心里在想着——莫不是唐福麾下在雷色之外的最大一股势力，跟他之间产生了某种龃龉？谁都知道，精灵之森的上万精灵是唐福的铁杆，精灵之森的大德鲁伊长老阿马德里更是唐福麾下的第一外籍大将，而唐福自己还被精灵之森奉为精灵王。
有知情者转眼回过味儿来了，据说精灵之森的圣女爱丽丝殿下，也就是唐福上位之后分封的第一位女公爵，暗中却一直爱慕着唐福……





逆旅 第855章观礼
在“正常人”的心目当中，区区一个精灵之森，自然比不上兰德大陆三大帝国之一的库拉斯值钱！
按照这样的理解，唐福选择库拉斯的女皇作为联姻的对象，抛弃了精灵之森的圣女殿下，岂不是完全正确的选择么。那么话说回来，圣女殿下眼见心爱的男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带领精灵之森分裂出唐福的阵营，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有这样的暗流在悄悄涌动，虽说大殿里头沸反盈天，但还是有人没去观礼，只是安静地坐在外头事先分配的座位上，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暗流之所以让人觉得恶心，就在于它们从不敢以公开的面貌示人，只在阴沟之中静悄悄地流淌，生怕被人发现，但往往却又绝不甘心就此沉沦，因而弄出一股子臭味儿来昭示众人。
主持殿外仪式的总大臣柯仕仁见到这个场景，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却也不好过分干涉，毕竟人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这一切被踏入里亚农宫的阿马德里和爱丽丝给打破了，暗流哗啦一声便销声匿迹。
柯仕仁显然早有预料，笑呵呵地上前迎接。总大臣柯仕仁阁下位高权重，尤其是柯仕仁担任过帝国皇帝唐福的魔法老师，谁敢在他面前托大？谁又有在他面前托大的资格？还想不想好好玩耍了？
于是阿马德里和爱丽丝疾走两步，三人在大殿门口碰上了头，随即精灵之森的大德鲁伊和圣女便被引入了大殿中，参加唐福的大婚典礼去了。
柯仕仁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一众外邦使者，像是要说些什么。
但其实什么都不用他说了。
阿马德里和爱丽丝在里亚农宫的大殿前，单膝跪下，高声说道：“精灵之森恭祝吾王新婚之喜！”
新婚夫妇听到了声音，疾步赶了出来。唐福一把搀起阿马德里，大力拍着大德鲁伊的肩膀，也不多话，只说：“走！进去陪我喝酒！”
新娘子则款款将爱丽丝扶起来，两张如花的笑靥便如同百花绽放，一路说着悄悄话走入了大殿之中。身后掉落一地眼镜，毕竟不止一个人在等着看两女争夫血溅华堂的戏码。
而阿马德里和爱丽丝代表精灵之森的那一跪，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了精灵部落对于唐福的臣服。柯仕仁好笑地看着种种变幻的神情，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表情一收，严肃地说道：“各位贵宾，我谨代表雷色帝国唐福陛下向诸位宣布一个好消息！”
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拎了起来，有个别眉眼通透的人已经在四处打量，猜测着柯仕仁将要宣布什么样的惊人消息——皇帝大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事情？
柯仕仁没吊这些人的胃口，可能在总大臣看来，在座的虽然都是一方之豪杰，大公、国王都不少，但却不值得他老人家费那功夫。因此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道：“精灵之森近卫军的阿马德里长老日前已晋阶大魔导师……”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事实上柯仕仁也没法说话了，大殿外头已经沸腾了，如同一锅炸开的热粥。
唐福晋阶大魔导师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兰德大陆，这也是很多人此刻坐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尤其是唐福晋阶时的异状，口口相传之下，被很多人当做了天命所归的征兆——别小看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当下的兰德大陆还在延续着千年前的老传统，假设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天命所归，那么其实真相如何都不重要了。
关键是，当这个天命在身的家伙登高一呼，必定是从者云集！在人类将要结盟对抗神族的形势之下，披上这样一层外衣，对于唐福来说，那可正是时候。可谁也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多久？雷色帝国居然出现了第二位大魔导师！
众人议论纷纷，其实很多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他们却必须要说话，要不一团火会在他们心里燃烧，把他们活活烧死！柯仕仁没理会这些人，只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嗞”一声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回味着美酒的味道。
按照唐福的规划，大婚后他将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带着游霞儿消失，痛痛快快享受一下新婚的快乐时光。但是柯仕仁及一干重臣却不得清闲，他们将组织召开兰德大陆人类联盟大会，共同商讨联盟的各项事宜。
来参加婚礼的各路大佬正好省得跑两回了，一次性将所有事情搞定。本来柯仕仁还觉得这事儿或许还有点难度，毕竟人心隔肚皮，口头支持啥的最简单不过，可一旦要动真格的，很多人就会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抵抗神族入侵的联盟可不仅仅只是放嘴炮就行，那需要人力物力的支援调配，还有大战略方面的配合支持，甚至需要作出很大的牺牲——不论是经济方面，还是本国的其他利益上头！谁都不愿意付出牺牲，未来又怎么会迎来胜利？
但是看到众人对于阿马德里晋阶大魔导师的反应之后，柯仕仁心里踏实了。他显然低估了两位大魔导师对于众人心态的影响，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唐福身边待的时间越长，对于所谓的“奇迹”“神迹”之类的接受程度就越高，却忽视了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些王公贵族，在超越了自己想象力极限的事实面前，又有哪一个不是普通人呢？又有哪一个会比普通人的反应更高明多少？眼下乱糟糟一片的现场，就是最好的范例。
乱糟糟的……
从天命宫出来，石家的队伍就显得乱糟糟的。
石长书沉默不语。这些家族的成员实力高低不等，但被里克兰德软禁了这么久，各个都是一脸的萎靡。
石家这一千多年来的遭遇实在是有点让人一言难尽，石长书身为家族精英，对此自然有着自己的考虑，同时也负有一部分责任。




逆旅 第856章通道
家族在奥斯空间里，既是可以保护单个神族生存繁衍下去的保证，同时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至少对于石长书来说。
眼看着命运将自己一点点推入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却偏偏不能反抗不能抵御，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
“在想什么？”
石无英如标枪般笔挺地站在石长书身边，淡淡地开口问道。
石长书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师弟，同时也是他最小的一个堂弟，从小跟他感情最为深厚。他突然他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只伸手拍了拍石无英的肩膀，往前走去。前面是里克兰德给石家指定的临时聚居地，当然也是石长书极力要求的位置——在空间裂缝下方的神族大本营最为边缘的位置。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仅享受不到的大本营中的种种便利，反而要面对地本州荒原中的各种潜在危险。但石长书极力要求将石家安排在这里，考虑地主要是安全问题——对于神族来说，尤其是石家这种大家族，地本州荒原没什么了不得的危险，最主要的威胁反而是来自于神族内部。
尽管里克兰德口口声声说地都是要跟石家结盟，好去对付其他三大家族，但是别说这种口头约定，就连签在羊皮纸上的盟约，不都是拿来撕毁的吗？！
因此对于石长书的选择，里克兰德尽管脸色不渝，但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是里克兰德的诚意。假如你心里头没鬼，没什么算计，就一定会答应——这也是石长书的试探，放在明面上的试探。
现在看来，最起码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但是结盟又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石长书心里反复盘算着之前跟里克兰德会面时的谈话，尤其是里克兰德最后说的那一番话——光是你我两家的力量，既不足以将其他三家完全压制，也没办法横扫兰德大陆……
“我们两家联合在一起，的确单从武力上说，可以压他们一头，”里克兰德侃侃而谈，但是眉头一直皱着，像是庄稼被冰雹全都打趴下了的老农一样，“但这种压制不是绝对的。就像打仗一样，最多是个击溃战，想要全歼绝无可能。可是兰德大陆这么大，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都能生存。假如那三家一时头脑发昏，忘记了老祖宗的告诫，四散奔逃，我们岂不是将成为神族的罪人？”
“到那时候，神族内部纷争不断，甚至有打内战的风险，别说统治人类，不被人家来一个反攻倒算就得是昊天保佑了！所以我们不动手则已，要动手就必须得用雷霆万钧之势碾压他们，让他们兴不起一点点反抗的念头。想要形成这种绝对的优势，那就需要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和人力。所以说，石家和我里克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召集那三家回来大本营，而是要扩张空间通道！我们要把奥斯空间剩下的神族全都调到兰德大陆来……”
“而且要抓紧！我相信那三家很快就会回过味儿来。他们就像是一堆到处寻找腐肉的鬣狗，只要微风中传来一丁点的味道，他们就会循迹而来。相信我，石长书，他们对于我们的警惕，丝毫不会比我里克兰德对他们的警惕要小多少……”
一边走，石长书一边将这些事情一一低声说给石无英听。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最小的弟弟也已经成熟了，可以参与家族的决策——事实上，石长书确认的下一任石家族长顺位接班人就是石无英。石无英的面孔还跟当年一样，很清秀很年轻，精致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彬彬有礼，一如当年唐福见到的那样，似乎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是的，当年在希玛城，突然闯入唐福那间凌乱又残破的屋子的家伙，心心念念要找自己师兄的莽撞闯入者，教会了唐福元力的恩人，嗯，被唐福打上“怪人”标签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石无英。石家两兄弟跟唐福的渊源极深，可以说唐福的成长和人生走向，很多地方甚至方方面面都是由这两兄弟所做的事情影响和决定的。
听完了石长书的讲述，石无英惊讶地低声问道：“空间通道？里克兰德还要打空间通道的主意？”不怪石无英会这么惊讶。石家修炼的是以心志精神为主的浅苍元力流派，但石无英却是家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空间魔法方面的天才，正是凭借着对于空间的深刻理解和把握，石无英当年才能那么任性地进出还未稳定、规模也比现在小得多的空间裂缝。
被里克兰德折腾过一回又一回之后，奥斯那边的空间裂缝已经出现了异变，按照石无英的判断，即使没有任何恶化或者人为的干扰，这个空间伤疤都需要上百年甚至好几百年的时间，才能被时空之力慢慢自行修复——这还是一切都按照最好的方向来预估，真实的情况可能会更糟一些。这要是再折腾一下，天知道空间裂缝会不会彻底爆炸？
或许眼前这个丑陋的裂缝会变成一个不知通到何处的次空间乱流洞，将这个奥斯空间和兰德大陆给拖进某一个可怕的深渊？！所以刚刚从奥斯过来的石无英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点点头，石长书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不打这个主意，又怎么会跟我们石家伸出橄榄枝？况且，他将奥斯那边留守的两千神族都已经计算到了自己的计划中去，又怎么会放过眼前这个唯一的通道？”
石长书回过头，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已经离开了不短距离的大本营，右耳耳垂上上的那颗小痣随着耳朵一起抖动了两下，表示着主人的心情十分不宁静。仿佛喃喃自语一样，石长书接着说道：“你看那些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的里克家的神族，他们可不是仅仅只在维护空间稳定这么简单……”
石无英顺着兄长的目光看了过去，一队队的里克家的战士如同蚂蚁一样在空间裂缝下方的魔法阵中忙碌着。




逆旅 第857章深渊
漫天风雪中的这一幕，不禁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些蚂蚁正在不自量力地试图将天上的某样东西拉到地上来，好占为己有！
也是，如果不拼命扩大空间通道，如何能将奥斯留守的那些神族迁移过来？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些神族没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到位。可是空间通道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可以说处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稍有不慎、甚至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崩溃，更别说这么蛮干硬上了！难道里克兰德这个老家伙已经彻底疯掉了吗？
天命宫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砸烂的桌椅、摆设等等物件，那些昂贵的魔法灯盏都打碎了很多。所有侍奉里克兰德的奴仆都战战兢兢地待在边上，靠着墙壁，恨不得能够缩进墙里才好。
里克兰德鼻息咻咻，眼睛中全是泛红的血丝，宛如一头刚刚斗败的公牛，明明很无助，却表现得更加的嗜血与疯狂。没人敢在里克兰德盛怒之下前去劝慰，否则死了都白死——难怪不止一个神族在私底下传播里克家族是由一个疯子在统领的消息……
此刻的里克兰德的确跟一个疯子没什么两样。里克弗雷跪在离里克兰德不远的地方，脑袋上一个拳头大的伤口，流下的鲜血已经将满头满脸糊住了，看上去格外吓人。神族的等级森严，上下尊卑方面规矩极大，族长对于阖族上下生杀予夺，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别看里克弗雷贵为千山帝国摄政王（尽管傀儡已去，但神族降临后也无人称帝，里克弗雷就这么稀里糊涂保持着摄政王的帽子），在族长里克兰德面前同样得毕恭毕敬。
里克弗雷感觉到两双手将自己扶了起来，正因为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摄政王抬眼一看，原来是侍奉里克兰德的两个贴身神族战士正在他的示意之下战战兢兢地将自己扶了起来。里克兰德手一挥，一个灰色的瓶子正落在里克弗雷的怀里。
“这是特制的伤药，赶紧敷上。”里克兰德的声音有些嘶哑，那是刚才大喊大叫的后遗症，然而平静的声音里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疯狂味道，中正平和，和平时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里克弗雷压根不敢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跟一根木头一样机械地任由那两个神族给自己擦干净脑袋和面部，将伤药敷在伤口上面。
伤药的确是神效，刚敷上便制住了流血。但是神族的伤药也跟他们自身一般，充满了蛮横的霸道，里克弗雷就感觉有无数把小刀正在自己的伤口上刮着血肉，他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直响，才算将自己嚎叫的欲望给压制了下去。
“哼，”里克兰德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里克家的好男儿，在兰德大陆这个猪圈里打了个滚，也变得这么娇弱无力了！”
里克兰德大手一挥，包括给里克弗雷上好了伤药的神族战士在内，大殿里除了他们俩之外，所有神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也觉得我太心急？”里克兰德冷冰冰地问道。
里克弗雷虽然温文尔雅，但骨子里的倔强却始终还在，听了里克兰德带着杀气的话，仍旧只是点头，说道：“是，大人。”话里的意思还是觉得里克兰德过于急切。
就在里克弗雷做好了再一次承受打击的准备时，却发现里克兰德并没有动手，相反双手背在身后，在大殿之中踱起了步。
里克弗雷这才发现，里克家族的顶梁柱，里克兰德大人，真的老了。他的脊背有些佝偻，尽管尽力做出了昂首挺胸的姿态，却能明显看到脖子下面的驼背。他拖着脚步在大殿中走路的样子，让里克弗雷想到背负着沉重的行囊走在驿道上的老马，汗水打湿了鬃毛，皮肤下面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毙。
他的精神更加令人担忧——虽然已经下了不止一次封口令，也将有传话嫌疑的神族杖毙了好几个，但里克兰德发疯的消息还是悄悄地被传播了开去——最要命的是，这消息还极有可能是真的。里克弗雷不允许自己相信英明神武的里克兰德族长居然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发疯，但是他同样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族长大人总是眼珠子发红，鼻息咻咻，这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好现象。
“继续说。”
里克弗雷一愣，从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中解脱出来，抬头说道：“大人，石家当下还未归心，那个石长书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况且，石家在空间通道当中损失了那么多精英，要说心中有仇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像现在这样平静才不对头。再者，即便石家跟我们结盟，现在马上就把奥斯那边留守的神族弄过来，我怕……”
“怕什么？”里克弗雷一咬牙，说道：“族长大人！奥斯毕竟是我们的老巢，贸然放弃之后，假若这边万一事有不谐之下，咱们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十分大胆，但却并不新鲜。事实上，这正是里克兰德说服其他三大家族，要将石家弄到兰德大陆来的主要理由——万一被石家占了老巢，大家就退无可退了。但现在，五大家族齐聚兰德大陆，再说什么“事有不谐”，那不是动摇军心又是什么？就算里克兰德现在让侍卫把里克弗雷拖出去砍了，也不算冤枉他！
里克兰德站到里克弗雷面前，身材矮小的老人气势凝结，就像一堵墙，一座山，矗立在大殿中间。他的眼睛就是两座深渊，闪烁着寒冷的光芒，没有丝毫情感，也没有一丁点儿温度。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里克弗雷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两句诗。
眨了一下眼睛，深渊消失了，里克兰德露出了疲惫的神情，右手扶在里克弗雷的头顶上。里克弗雷温顺地接受着里克兰德粗糙的大手，这既是下属对于上官的臣服，也是晚辈对于长辈的慕孺。




逆旅 第858章蜜月
“你很好，最起码敢说话。我们里克家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后代，只有这样里克家才能一代代传承下去。不要学那些被圈养的牲畜，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已经被决定了。也不要去羡慕那些肆意杀戮的神族，他们早已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只知道服从欲望的野兽。”
里克兰德的话里有很多感慨，但却从头至尾都没有告诉里克弗雷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且去，好好做！”
同一块大陆，北方依旧寒风呼啸，而南方已是春风遍地。雪柳平原上的大片农田虽然还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外壳，但是一阵微风吹过，时隐时现的嫩绿色就表明了春天其实早已悄悄驾临。
两匹马在哒哒地走着，不时打上一个响鼻，低下头去啃食刚刚长出来的草叶嫩芽，主人也不去管，只是信马由缰地走着。两匹马鞍辔齐全，全身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料的良驹。
不过两名骑士却很不地道，全都骑在一匹马上，任另一匹马空鞍闲逛。
唐福将游霞儿搂在怀里，假装没看到游霞儿绯红的脸色，感慨地看着生机盎然的田野，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着。这大概算是难得的休息。自从误入射月原以来，唐福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一时不停地响着，催促着，好像要一下子把一生的日子都赶紧过掉。现在好了，自己结婚了，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他觉得可以停下来歇口气。顺便度个蜜月……
没人反对。但并不是说没人想反对。大婚那天，里亚农宫里里外外全都喝醉了，至于到底为什么喝醉，只有各自心里清楚。第二天一早，唐福带着新娘子悄悄出宫的时候，柯仕仁早早地就等在了外头。
那场面……唐福现在想起来都牙疼。
柯仕仁的表情很奇怪，眉头皱起，那是被繁重的政务压的，唐福一走，他身上的压力更大。但是嘴角偏偏有带着笑，像是看着自己的儿女终于找到了好的归宿一般。想想柯仕仁的两个身份，就不难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帝国总理大臣，同时也是唐福的师长！
最终柯仕仁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目送着唐福远去。
“我们快走出雪柳平原了吧？”游霞儿问道。虽然唐福的怀抱很温暖，也很舒服，而且两个人新婚燕尔，但是她却还是觉得害羞。所以她老是在微微地挣扎，想要到自己的那匹马上去。但是每次她只要微微一动，唐福就把她抱得越紧，直接将她的企图扼杀在摇篮之中……她也只好再享受一会儿。
“嗯。”唐福轻轻回了一句。“走出这片平原，就是中部行省的腹地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平坦丰腴的雪柳平原，也是阑珊城最主要的粮食基地。
正是有了这样一块天赐的宝地，阑珊城才有底气成为万城之城。走出这里，也就意味着离开了阑珊城的范围。
一位农夫在田里劳作了半晌，正坐在田埂上歇息，看到了携美同行的唐福，不禁打趣道：“小哥，把新娘子看好喽！外头强人多哦！”
唐福呵呵一笑，抬手扔了一包糖果过去，“老哥说得好！我雷色男儿怕什么强人……相逢就是缘分，这点糖果子给家里孩子们甜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