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不论士气是否低落，神族在奥斯空间千锤百炼出来的战斗本能和战斗意识真不是盖的，没过几息，原本在树林里头躺的到处都是的神族战士们已经迅速按照战斗队形集中了起来，在格里什的注视下，在树林外头列队完毕。
两支军队就在京兆州的荒原上，在相隔没多远的位置上，两两相看。一方是彪悍勇武的神族战士，他们在这片大陆还没有遭遇过真正的对手。另一方是清一色骑在独角兽上的精灵精锐，英俊潇洒，那三百名魔兽先锋团站在角落中，非但没有任何违和，反而给原本有些单薄的精灵队伍平添了几分粗豪气息，相得益彰。





逆旅 第951章快回来
不过这并不能让神族畏惧，一千多神族战士，并不在乎五千人的精灵军团。让格里什的神族部队没有异动的真正原因，是精灵军团身后黑压压的人类士兵。一万五千人的国防军，和同等数量的千山帝国抵抗军，一共三万大军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阵地，纷纷就位了——这其实是最危险的时刻。
假如格里什不管不顾，直接带领麾下的神族全军押上，只攻一点不及其余的话，很难说这些普通的人类战士（哪怕是久经战阵的雷色国防军）能够抵挡得住。而且整个阵列中，格里什可以选择任意方向突破，只要不怕牺牲，就算是单刀直入杀进精灵军团，也不是不能打穿唐福这边的阵地。可格里什的问题，就在于算计的太多，胆子又太小。
其实格里什在奥斯空间也是能打能冲的猛将，要不也不可能坐到家主的位置。只能说兰德大陆的环境对于神族太友好了，没有恶劣的自然环境，没有分分钟致人死命的天敌，就连值得警惕的对手都没有，所以如格里什之辈腐化堕落的速度也是极快——这不，他跟海德力科还没把库拉斯揣进口袋里，就已经闹出了幺蛾子，直接让唐福找到缝隙，一举灭了海德家族。而现在，格里什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在面对未知的敌人之时，想的不是如何破釜沉舟，一举凿穿敌人阵营，反而观望了起来。
格里什不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那个魔法师，就是一手制造了海德力科家族被歼灭惨剧的始作俑者。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就会重新考虑自己的作战计划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这回事。唐福更加不会将自己的胜利寄托在对手没有底线的愚蠢上头。
事实上，他早就预备好了后手。阿马德里和康斯坦丁这两位先后晋阶的大魔导师，已经赶到了他的身后，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虽说在这场战争之中，唐福暂时还不准备出手，但是如果格里什异动，就会有三个目前人类阵营中最顶尖的高手一起出手为人类军团争取时间。当然，格里什的小心谨慎正中唐福下怀，能躺着，他才不愿意站着呢。
三万大军到位，现在的情形一目了然。唐福的布阵很简单，谁都能一眼看出来——那个半圆形的阵线，不就是个简陋的包围圈吗？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认得出来。问题是，在兰德大陆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敢这么狂妄地给神族设包围圈！
格里什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确认了又确认，最后还是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愤怒，示意自己的一个忠诚手下前去跟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接洽——也不知是不是亚金山山坳留下的后遗症，在格里什心里，能够用谈判解决问题最好，喊打喊杀多不好。
被格里什强行指派的这家伙也算倒霉，虽然同属于格里家族的高层人物，但是在千余家族战士众目睽睽之下要去跟敌人干类似“媾和”一样的事情，在神族而言，怎么都是一种无法洗刷的耻辱……
因此，他暗自在心里做了决定，眼前这帮不知所谓的人类要是识趣也就算了，假如叽叽歪歪，格里家族的英勇战士们必定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在他的视线里，对方阵营也走出来一个人，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点点头，看起来对方还算是识趣。
只不过那家伙怎么看怎么别扭，从上到下完完整整地裹着黑纱袍，看不到一丁点外露的肢体和皮肤，阴森森地挺瘆人。康斯坦丁从唐福身后走出来，缓缓前行几步，随即站定，举起两只胳膊，开始吟诵漫长的咒语。
被格里什强行指派的那位一怔，这是搞哪一出？到了这个时候，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敌人不是在欢迎他，而是准备发起攻击——这也从侧面再次证明了安逸的环境是如何摧折智慧生物的意志和大脑，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者，就指的是这一大波神族是也。
“快回来！快回来……”
格里家族也不全都是糊涂蛋，有明白人已经看出了不对劲，扯着嗓子喊他。起风了。树林的叶子刷拉拉地剧烈抖动着，像一个被壮汉揪住头发来回撕扯的弱女子，除了哭喊嚎叫，什么也做不了。大块的云彩如同插上了羽翼的飞马，奔腾着向四面八方飞去，风云变幻之下，天地为之侧目！
很快蓝天就已经只能在云朵之间的缝隙中，才能看到一抹亮色，其他地方几乎都被遮挡了起来。紧跟着，白云被不知从何处倾倒下来的墨汁给一点点染黑了，变成了无数朵乌云，紧紧盖在天空的上层。黑云压城城欲摧，随着天色以极快的速度昏暗下来，无数稀奇古怪的声音在四处响起，无数魑魅魍魉幽魂残魄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
格里家的那位高层刚刚想要转身往回跑，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烂泥塘中，无数只手如同烂泥一样，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抓住他、拽住他，拼命将他想要拖入漆黑冰冷的淤泥之中，让他成为这些鬼魂的同伴。
能够在英雄辈出的奥斯空间中做到排名极其靠前的格里家族的高层，这一位神族也非泛泛之辈，他冷哼一声，就凭这区区手段也想困住老子？耀眼的金光从他的身周绽放出来，这位黄金阶位的战士开始发力，想要一举破除所有魑魅魍魉的围困。
奥斯空间关于武士黄金阶位的划分极为粗陋，只是大概的标准，如果按照兰德大陆更加详细的区分，黄金战士分为初阶、上阶和高阶三级，分别跟魔法师阶位中的大魔法师、魔导师和大魔导师一一对应。参考兰德大陆的评级体系，格里家族的这位黄金战士大概处于黄金上阶武士高级阶位，也就是说差一点点便可以晋级为黄金超阶武士，成为可以和大魔导师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逆旅 第952章狭路相逢1
可是，差一点点，也是差。
暗黑系死灵系的魔法天才康斯坦丁，在千年前便宁可舍弃短暂的肉身，将灵魂寄托在一个骷髅的身体中，就是为了突破魔法的瓶颈与桎梏——很显然，他成功了。虽然他是兰德大陆的土著中第三个晋阶为大魔导师的魔法师，但跟人口基数以亿为单位的兰德大陆人类族群比起来，依然无损康斯坦丁魔法天才的头衔。
大魔导师就是大魔导师，领域就是领域，哪怕是一个刚刚晋阶的大魔导师，运用他可能还不算太熟悉的魔法领域，同样不是一个没有突破瓶颈的黄金上阶武士可以匹敌的。耀眼的金光还没刺破周围的黑暗，就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各种污秽给污染得不轻，整个染上了一层斑驳的铜锈一般的颜色。
然后黑暗似乎感觉到了来自黄金武士的挑战，更多的幽魂和更多骷髅的大手攀上了格里家族战士的身上……树林这边，格里家族的魔法师们已经施展出了各种照明的魔法，尽管到处都依然黑洞洞的，但却不影响基本的视线。
就在神族这边诧异着刚走出去没多远的格里家族的代表怎么还没回来时，一声短促而又凄厉的惨叫声从黑暗中传来。没有神族知道那家伙到底遭遇了什么，又落到了什么样的下场。那一声惨叫结束之后，到处似乎都能听到淼淼的回音。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对于神族战士们的士气打击会有多大——对未知的恐惧往往是最令人不安的。格里什这回倒是沉稳了下来。他心知遇到了劲敌，原本对于拦路的这些人类和精灵的军队，他并不认为对自己格里家族的神族大军会有任何的威胁。但现在看来，他又再一次轻敌了。最起码，他也不知道在黑暗中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又有什么将要发生。但是对于这样的问题，神族的解决方式从来都很简单！
“全军，出击！”
随着命令的下达，神族战士们纷纷上马，跟随在自己的长官身后，组成一个个小型锋矢阵型，再由这些十几人、几十人不等的小型锋矢组成一个大型的锋矢，而格里什，就是最靠前的那个锐利的锋刃！
“杀！”
骨髓里都流淌着热血和勇猛的神族战士们，在身边同伴一起组成的阵型中，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逃跑的耻辱，也忘记了家主的无能，他们相信由神族战士组成的无敌锋矢，将会把一切敌人都撕成粉碎。他们嘶吼着，挥舞着手中巨大而又沉重的兵器，毫不畏惧地向黑暗中冲去。野兽般的呐喊声在黑暗的墙壁上来回冲撞，激起了巨大的回声。
很多时候，神族的敌人在还没被神族战士的武器砸碎脑壳之前，往往已经被他们这种惊心动魄的狂吼声给吓得肝胆俱裂了。唐福看着从康斯坦丁袖口之中露出来的两支胳膊，准确地说那是两支由纯粹的骨骼组成的骷髅胳膊，好整以暇地扭过头跟阿马德里说道：“哎，我说大德鲁伊，康斯坦丁这一身骨头看上去好像比在射月原中没晋阶的时候要硬多了，对吗？而且不是之前那种瘆人的白色，好像有点发黄，跟正常的肌肤看上去更像了……”
阿马德里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轻轻咳嗽了一声，压根不搭唐福的话。
面前的这座面积不小的树林，已经被康斯坦丁施放的黑色云雾给彻底覆盖了，别说正在发起冲锋的格里家族战士们组成的攻击集群，就连远处的树木都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以康斯坦丁站立的地方为界限，他身后是正常的朗朗晴天，身前却是由厚重的死灵黑雾组成的地狱景色——说景色也不对，那完全就是一大团黑色的墨汁，除了偶然能够看到格里家族强力的神族战士身上爆发出来的各色斗气光芒之外，漆黑一团。
虽然康斯坦丁的死灵之桥领域的变种“死灵之湖”已经完全展开，并且将所有格里家族的战士们都包裹在了其中，但是依靠一个大魔导师的力量，想要困住一千多强力神族战士，这未免太过痴人说梦。之所以神族暂时还没冲破死灵之湖领域，大抵是因为康斯坦丁先声夺人的原因，只要格里什一个身先士卒的冲锋，将格里家族战士们的士气调动起来，死灵之湖的破碎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唐福预先埋伏的杀手就快要暴露，他居然还这么有闲情逸致，来调侃康斯坦丁骨头的颜色……
形势如此，也难怪一贯正经的阿马德里会不知如何搭腔。透过黑雾，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神族战士的狂呼乱喊的声浪了。唐福面色一肃，冲阿马德里点点头。大德鲁伊得到了指示，立即便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执行。
神威魔法师军团编制七百人，按照唐福在射月原中的设计，他们将是精灵之森的主要战力之一。神威魔法师团的任务是在战场上对敌人形成绝对的魔法压制，以及远程的魔法攻击能力和强大的攻击力量，从而瓦解敌人的斗志，或者干脆用魔法力量将他们拖入毁灭的深渊！深受唐福信任的曾基为神威魔法师军团的军团长，整个军团分为七个百人队，每队设正副队首各一名。
为了增加他们的力量，七名曾经跟随随唐福一起战斗的虔信者，被分配到了军团之中，担任神威魔法师军团百人队的副队首，名义上是协助曾基组建军团，其实起的作用远比这个要大。经过一系列的调整组合，最当初的那七名虔信者，现在已经不全都在神威军团了，留在军团中的也都晋升到了更高的岗位。
唐福现在压根用不着依靠自己的虔信者来掌握神威军团，亦或者任何一支精灵之森的军团，因为现在整个精灵之森里头的精灵们，不敢说百分之百，最起码绝大多数都已经成为唐福坚定的追随者。




逆旅 第953章狭路相逢2
这支被唐福寄予厚望的军团，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曾基看到阿马德里的手势，立即发动了蓄势已久的攻击。说攻击其实也不准确，七百名大魔法师以上阶位的精灵法师齐刷刷地施放出了一个统一的植物系魔法——生命礼赞。
生命礼赞和生命守护一样，都是植物系中级魔法。“生命守护”比神圣庇护高一级，虽然只是中级植物系魔法，但特殊之处在于它跟神圣庇护一样同样是圣女系魔法——除了圣女之外其他精灵无法施放。也同样是因为射月原精灵之森之前的精灵王和圣女传承的中途断绝，导致这个魔法在射月原精灵之森中几乎绝迹。
但生命礼赞却没这么多讲究，任何一个植物系中级魔法师都可以施放，只是从效果来看，跟生命守护可谓天壤之别。当初遭遇神启的死灵沼泽骨龙骑士拉尔夫的弟子极光，在精灵之森与死灵沼泽的战争中，重创了大德鲁伊阿马德里，唐福正是依靠生命守护，将濒临死亡的大德鲁伊从地狱的入口给拉了回来。
生命礼赞则是个非常鸡肋的魔法——既没有强大的攻击力，也没有特别的增益效果，说起来倒更像是精灵族向伟大的月神表忠心和表达感恩之心的道具。不过，生命礼赞这个魔法中充溢着的极度浓郁的植物系生命气息，却是暗黑系生物最为讨厌的东西。七百名精灵魔法师一起施放生命礼赞，瞬间就让树林周边无数大的范围之内，到处都是绿色的光幕。
那是植物系魔法元素被集中到了一处，密度极高的体现。有些地方，比如康斯坦丁的死灵之桥领域的变种“死灵之湖”中，厚重的死灵黑雾构成的那一大团黑色的墨汁里头，大量的植物系魔法元素更加集中的聚集在一起——道理很简单，魔法元素的排他性原理在起作用。正常的空气中，各系魔法元素的比例差不多，被魔法师施放的某一系魔法元素称王称霸几乎是毫不费力，但对于一个大魔导师的领域，一个区区的中级魔法就不够看了——哪怕是七百个中级魔法的叠加！
魔法阶位的碾压没有任何数量上的弥补手段，别说七百个中级魔法，七千个也打不破规则上高得离谱的魔法领域的封锁。但这却也不影响魔法元素按照自己的本能，飞速往它们无法占据的领地中一波波聚集。而唐福预先埋伏的杀手锏，就正是利用了魔法元素的这个特点。生命礼赞遭遇死灵之湖，会是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没见识过鸡尾酒魔法的人自然回答不出来，或者压根想象不到那种剧烈的反应。但是所有有幸见过海格纳的处女鸡尾酒秀的精灵战士，却都心中打起了鼓，个别胆子小的已经用双手捂住了耳朵……海格纳大概是精灵之森第一个领悟了暗黑系魔法的精灵魔法师，是不是最后一个还有待观察，然后天赋过人的海格纳利用最低级的暗黑系魔法死灵黑雾，和强加给地狱骑士的生命守护（这同样是在射月原死灵沼泽一战中发生的事情，而且海格纳的天赋也突破了圣女系魔法不能由普通精灵魔法师施放的桎梏），制造了一起惨绝人寰的大范围的鸡尾酒魔法！
那是由暗黑系魔法和植物系魔法构成的混合鸡尾酒魔法第一次出现在世间，但却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唐福给格里什家族安排的这份大礼包，其威力和范围，都远远超过了海格纳的那一次。大魔导师阶位的暗黑系魔法领域，加上七百名精灵魔法师的生命礼赞，两者叠加，直接导致了一场爆炸。比起其他曾经出现过的鸡尾酒魔法，包括唐福亲自出手的那些，这个鸡尾酒初看上去几乎弱爆了，就连爆炸的动静都小得让人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格楞楞格楞楞……”的声音沉闷而不响亮，别说比不上天阴欲雨时的滚雷声，听上去活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在用小推车推着一车重物，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捂住耳朵的精灵战士双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是继续捂着已经发红的尖耳朵，还是尴尬地放下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周边同伴们戏谑的眼神和微笑，大概不是那么容易抹掉的。
“格楞楞格楞楞……”的声音一直在持续，但凡这种容易被忽略、却又非常令人不耐烦的声音持续的时间稍长，就会让人心生烦躁，误以为自己的耳朵被人按在地上摩擦。黑色的死灵雾气跟绿色的生命气息纠缠在一起，造成了极其让人不舒服的视觉效果，既像是漆黑的地狱中莫名其妙长出了一片植物，又像是某个巨大的生命临近死亡，残存的生命之火在死亡的微风吹拂之下摇摆不定。
可能只过去了很短的时间，也可能有一段时间过去了，“格楞楞格楞楞……”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捂住耳朵的精灵战士松了口气，装作毫无意识地放下了双手，眼睛看也不看旁边的战友，但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转着念头，不知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统统闭嘴，不提这件事情……
一个念头没有转完，剧烈的响声传来，将这位直接吓了一个*墩！如果说唐福身后的精灵军团骑着独角兽出场时，那万马奔腾的巨响如同大地在擂鼓的话，那么此刻的动静，就类似于天崩地裂。
尖锐的石块划破玻璃时，会产生让人极度不适的噪音，分贝再高一些，几乎能让人当场昏厥。但如果千万块小石头，同时划过玻璃呢——正如现在这样，超过正常人类和精灵听力范围内的巨大噪声，让很多战士都直接跌坐到了地上，不是因为胆子大小的问题，而是受到耳朵中管身体平衡器官的影响而跌倒的。
但这只是序幕。由绿色植物系魔法元素和黑色死灵雾气组合的那一团事物，也就是将格里什家族裹在其中的东西，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膨胀，收缩，曲折，纠结，以近乎疯狂的高速不停变幻着外在的形象，令人目不暇接。




逆旅 第954章狭路相逢3
至于从那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惨叫声和呼号都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谁也没本事去分辨，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是元素的纠缠使得它们在难舍难分中同归于尽，还是神族战士在鸡尾酒魔法的变态威力中被撕成粉碎，无从判断。
在阿马德里的指挥下，五千精灵战士和三万人类士兵组成的阵列稍稍往后退了大约一百米，包围圈变得更大也更稀疏了。当然阿马德里的目的不是扩大包围圈，而是考虑战士们的安全。就算是他和唐福，两位大魔导师坐镇，面对死灵之湖和七百名精灵魔法师的生命礼赞，同样心里没底。原本他们预估的安全范围，眼下看上去似乎未免太过乐观——假如自己的战士被鸡尾酒魔法损伤，那真是变成了大笑话。
至于另一位大魔导师，孤零零站在最前面的康斯坦丁，还在维持他的领域。从身后看，他那一身黑色的法袍无风自动，但是幅度倒不是很大，显得颇有余力的样子。当然他的底气也来自唐福，以康斯坦丁对唐福的了解，假如他又危险，对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这大概就是传说的人品好。现在的局面很古怪，康斯坦丁离那个黑色和绿色交错的死灵之湖最近，然后是唐福——他就那么一直懒洋洋地骑在独角兽身上，待在原地没挪过窝。或许说懒洋洋不准确，他明明含胸拔背，坐得如同一棵挺直的青松，但在所有人都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的背景之下，唐福却从头到尾啥都没干，因此才给人一种强烈的偷懒的既视感。
但说来也怪，只要他待在那里，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没有任何混乱。由各路人马组成的庞大的人类精灵联军，牵涉到好几个不同的种族，还有两个国家的士兵，却宛如同一个有机的整体，如臂使指，丝毫不乱。
那位曾经一个屁股墩坐地上的精灵战士，同样跟随着大部队撤到了一百米外。这对于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个好消息。一百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在战场之上，能够拉开这么大一段距离，无疑对于战士的心理来说，极大地增加了一些安全感。
但是……眼前的情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位战士心安——“我们……为什么在上升？”
虽然知道战场上不允许私下交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身边的同伴。同伴们也都很疑惑，的确，他们身处的大地似乎在升高，因为那团黑绿色交融的怪物正在不停地下降。“我们没上升，是他们在下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也顾不上战场的纪律，赶紧将自己的表现说了出来。被带队的军官怒斥了几句之后，战场安静了下来。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死灵之湖领域中正在发生的情景，眼睛都不眨，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也是，一个普通战士，大概一生之中都很难有机会看到眼前的场景。
大地如同被人从半空中扔下来的某样垃圾一般，正在缓缓地下降。考虑到被康斯坦丁死灵之湖笼罩的那一块广大的区域（能够容纳格里什家族一千多号神族的范围，怎么也不能说小了），这个“缓缓”的说法颇值得商榷——如果此时有人有幸跟格里什家族的战士们一起站在那块地盘上头，估计只会感觉到大地正在飞快地陆沉！
即便隔了那么远，轰隆隆的声音照样轰击着每一个精灵战士们的耳膜。那是史诗般的宏大音响，配合着天崩地裂的异象，搞得观众们以为自己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然而所有人的脸色都忍不住发白，即使并未身处其中，只需要简单的想象力，就可以猜测到那里头正在发生的不忍看不忍言的惨剧。有人没心没肺地暗自揣测，假如再持续这么一阵子，估计整个格里什家族都得被埋在深深的地底下！
这可不是简单的魔法之力，而是由一个魔法领域和冲突剧烈的针对性魔法调动了自然的力量所构成的地狱……
魔法最恐怖的地方正是这个。魔法师最恐怖的地方，也正是可以通过种种手段，调动大自然的力量。眼前这个场景，在一千多年前的大拿们看来，可能只是个小场面，不就是一块有限区域的地陷吗？
但对于没有那种恐怖经历的人来说，眼前这个就跟炼狱没差别。想一想你身处的大地，原本应该坚实可靠的大地，突然之间，带着无穷的动能，一往无前地陷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显然，格里什的神族军团也意识到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宏大的交响乐中间掺入了刺耳的杂音，一场完美的歌剧被彻底破坏——无数光芒亮起，混沌一片的死灵之湖中泛起了阵阵涟漪，爆破一般的声音在死灵之湖各处不断响起，听上去像是有人在不停地踩爆充气到了极限的气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