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一众勋臣都看向高延宗,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眼神显然出卖了他们的想法。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服高延宗。
 
第一百三十九章姚襄告破
“汾北”顾名思义,就是汾水以北,玉璧、华谷、定阳、姚襄等重镇都在其列。姚襄,是齐军在汾北可以达到的最深处,拿下了姚襄、定阳,战局就已经定下了,北齐将彻底将汾北数百里沃土收入囊中。
高延宗的目标很明确,石殿城,这座由宇文护修建守护姚襄的新城被高延宗彻彻底底的无视了,高延宗留下累赘的大部人马,秘密从各军之中抽调挑选了数千勇猛善战之士,朝姚襄进发。
夜色里,顶盔贯甲的齐军军士个个彪悍威武,汗水早已浸透了底衣,但没有人卸甲,凭谁来看了都要赞叹一声这真是一支威武之师!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高延宗也是一身厚重的铁甲,他面色冷峻的看向黑黢黢的山脚下,月色下,一条如银色匹练的河流静静流淌……对面一座高城耸立,固若金汤,正是姚襄城。
两日的秘密行军,他们安全的绕开了新城,途中一举攻破了服秦城,后顾之忧被解决,现在只要渡过河,就可以攻打姚襄。高延宗的速度太快,姚襄现在还没有接到任何消息,高延宗就已经挟泰山压顶之势而来。
连续两日的新军奔袭,军士们却丝毫没有感到疲累,反而是满脸兴奋,即使是眼睛布满了血丝,也是振奋无比,如果高延宗此时下令他们下马攻坚破城,他们也绝对没有二话。
地图上漂亮的画满了各种穿插线。高延宗设计的路线即快又隐蔽,瞒过了十几道周军关卡,即使碰巧被发现,高延宗也丝毫不躲避,直接命人将周军扫荡的干干净净,这些粗狂豪放的作战方式很对鲜卑汉子们的胃口。
跟在段韶身边几个月,高延宗长进很大,从前按照他的思路,就是和对面面对面的正面交锋,可现在他学会了变通圆滑,既有虎的刚猛,又学会了狐狸的狡猾,已经有点大将的样子了。
“前面就是姚襄了……”高延宗放下手臂,沉吟道,“这座城不好打……三个月前左相拿下了这里,后来又被宇文宪给收了回去……,而后周军就一直以定阳、玉璧、姚襄为据点和我军周旋,打的我们憋屈的很,现在,我们再把它抢过来便是……”
“我们现在已经绕到了他们的北边,綦连猛在南面和西边合围,援军被拦住,到不了,我们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拿下这里,但是我希望能更快一点……!”高延宗扭头扫视着部下们,“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都督,这里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又有河流,易守难攻,依末将看,我军唯有强攻一条路可走……”一个参将大手一挥,道:“命千名勇士,悄然渡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抢占对岸,然后后续部队再进攻,攻坚拿下姚襄!”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初左相就是这么攻下姚襄的……”
高延宗想了想,驳回了,道:“这个法子不行,你们看看这地势,区域狭小,城楼又高,不适合展开大规模的攻城战……”他扬起马鞭指指对面,“看到没有岸边的区域窄的很,即使我们的人在岸边稳住了跟脚也是无法长时间立足的,根本施展不开……他们在城楼上一梭子箭下去,我们势必伤亡惨重……”
他苦笑道:“这次为了隐蔽保险,我只带了两千多人过来,还没有人家的兵力多……左相当初之所以可以拿下它,靠的就是不计成本,他可以这么干,我却不能……不行,得换个法子……”
“都督,我们不如先筑起军寨,徐徐图之……”这是个求稳的。高延宗摇头,也否决了,“不行,我军不止有姚襄要拿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干,我们没有时间,不能和他们拖下去,要尽快攻破……”
“这姚襄,果然是一块硬骨头呀……”众将都是默然无语,高延宗沉吟了一会儿“这样,兵贵神速,我们不如先试探一下……先派数百壮士渡河,周军若发现,我们就就地扎营,先休整一晚,若是周军没有发现,我们就大军一举渡河攻下姚襄……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绝对来不及反应……”
高延宗的命令很快得到执行,部将们从军中挑选了百余名水性好的军汉,等到一片云遮住月亮,便脱了战甲背着盾牌游过河,一开始顺风顺水,便又派了数百人渡河,到了第三批的时候,乌云忽然移开,月光散落,偷偷渡河的齐军军士们被对岸发现了。
周军士兵指着这个方向大喊道:“齐军偷袭!齐军偷袭!”一石惊起千层浪,还浑浑噩噩在睡梦中的周军一个激灵之后,纷纷抓起武器戍守城墙。
齐军将领咬咬牙,带着数百人就想砸开城门,周军提前获知齐军夜袭,零零散散的也陆续组织起来,雨点一样的箭对着城下扫射过去,齐军只得将人分散开来,躲在盾牌后面根本不敢抬头,渐渐顶不住压力。
另一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齐军诸将面黑如锅底,纷纷下意识的看向高延宗,高延宗表情依旧平静,古井无波,这一切都仿佛是他早已预料的结果。“袭击失败了……看来还是行不通呀,也罢……让他们赶紧撤离吧。”
“让他们一批一批的撤,慢一点,否则他们会出城追击的……,我们这边安排多一点人,全部去接应,声势搞的大一点,越大越好……剩下的人就地扎营。”
今夜注定不可能有什么成果了,高延宗有些失望的转身,忽然对几个将领说:“安排几个探子,装成百姓的某样,从东边进入姚襄,先让他们不要动,听候命令……”
“你们去,将姚襄城太守的个人喜好、秉性、情况都打听出来,不要着急……慢慢打听也可以……”
他背着手,低头思考着,命令一条接着一条。
“将这满山遍野都插满我军的旗子,明日一早,命全军照常操练,声势同样要浩大,我们要让对面以为,我们
第一百四十章战局定
高延宗调兵打姚襄的同时也没有将汾州和新城给漏下,他命尉相贵率几千人袭击定阳,作为高长恭的援兵,自己回到大军之中指挥攻下汾州、新城,大开大阖,双管齐下,压着周军打。
四日内,新城被攻破,又半月,汾州被攻破。
宇文护、宇文宪、韦孝宽等大惊失色,而齐军则喜出望外,振奋无比,斛律光接到战报的时候激动的一拳打碎了桌子,大笑道:“汾北归我等了!”之后对于玉璧的攻势更加猛烈。
韦孝宽无奈,坚壁清野,坚决不和斛律光正面交锋,姚襄已经丢了,在汾北的周军失去了和齐军正面较量的资本,韦孝宽一天三封告急文书发往长安、同州,这是继高欢围攻玉璧以来,韦孝宽面临的最险恶的局面!
斛律光的后顾之忧被高长恭、高延宗清扫一空,很快就会聚集薛孤延、綦连猛等散布的兵力围攻玉璧!
“多事之秋呀……”韦孝宽站在府衙前轻声一叹,暮气沉沉,阴影笼罩住了这位盖世名将的半张脸。左右亲信的面色也很是凝重,“姚襄被攻下,新城、汾州也丢了,定阳不能再丢了,否则我军危矣……”
韦孝宽细长的眼睛眯起,看向那人,闪烁着危险的寒芒,“要守住定阳……难!”
“处道被齐军俘虏了……,杨敷最器重的就是这个儿子,若是齐军以处道的性命相逼,杨敷会如何”
刺史杨敷留守定阳,杨素是他的儿子,他平日里对这个儿子很是器重,以极高期许,刚刚弱冠便将儿子送到玉璧来历练,若是杨素被俘虏,杨敷还能定下决心和齐军死磕吗
众人皆沉默,有人道:“不能吧,杨刺史历来以忠义闻名,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儿子而损坏自己的清誉的……”
韦孝宽的眉头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舒展开,反而更加凝重,“那也难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已经写信给宇文宪,让他盯紧杨敷,若有异动,立即……”他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不是我小人之心,而是现在我军的形势,实在是危险到了极点,斛律光纠缠我们,我纵有千般手段也施展不开,真是憋屈……!”韦孝宽幽幽道:“现在只能想办法拖一拖斛律光的脚步,他若是与段韶合军一处,玉璧也许会守不住……”
“难……”一个幕僚想了良久也没有任何头绪,“斛律明月位高权重,在齐国得数代君王的垂青,如今的齐主正是斛律明月的女婿,斛律明月声名威权,四样都占全了,除了要听段韶节制,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到他,他若一意要打玉璧,必不会半途而废。”
不料韦孝宽只是阴沉一笑,“段孝先制不住他,还有人可以制住他。你以为,声望太隆是一件好事斛律光位高权重,手里掌控这军政大权,还是皇亲国戚,你以为,齐主就不会忌惮他”
说到这里,韦孝宽的心里便是一痛。
他这样的都屡受宇文护的猜忌,若是斛律光可以不被主上猜忌,那绝对不可能。
“他的长女是高演太子高百年的太子妃,次女又被高湛挑选成为太子高纬的太子妃,高湛退位后,更是被册封为后……斛律光诸子,成年的两子尽皆娶皇室公主为妻,其父斛律金,可谓满门显赫!
……齐主岂能不猜忌于他”
韦孝宽冷冷一笑,道:“我们就来个反间计,这些年,我们在那边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人,让他们去散播一些消息,我要他们,互相猜忌……君臣相杀……!”
“节帅……此计好虽好,但……会不会来不及了……”
幕僚斟酌着说到,小心的去看韦孝宽的脸色,现在跑到齐国内部去散布谣言,也起不来什么作用,斛律光该打的还是会打。他总觉得,韦孝宽这么做是在……嫉妒斛律光
韦孝宽面色阴沉的可怕,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暴躁的心情,缓缓吐气道:“不管能不能对此战起到作用,只要可以除掉斛律明月,总是好的……来日方长!若是当初大冢宰听我一言,我又怎么会被逼的出此下策”
他心里一直这样说服着自己,他韦孝宽并不是嫉妒斛律光,只是被宇文护、宇文宪连累,被逼迫得毫无办法……若是还有一丝正大光明打败斛律光的机会,他又怎会出此下策
命人离间,到底是手段阴毒……太不正大光明……,但他和斛律光交战这么多年,鲜少胜过……,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他的心随着思绪渐渐沉了下去,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把斛律光列为了不可战胜的哪一类对手吗
汾州,大战的硝烟刚落,齐军驻扎在新城,军旗猎猎,高延宗踏进了段韶的营帐看望他。段韶的身体实在是不好,大热天的还拥着皮裘,正一小口一小口抿着一碗热汤药。
“你来了……”老头懒洋洋的,将碗放在了桌上,指指对面,“坐……”
段韶笑道:“您居然自己主动喝药了,我没眼花吧”
段韶举起袖子擦擦嘴,无奈的叹道:“没办法呀,我也不想……可这不是为了多活几年吗我这些年连酒都喝的少了,养生嘛……”
高延宗看了看他柜子边上躺着的几坛明显开过封的酒,暗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去揭穿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头。
“你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离开这差不多一个月,高延宗居然发现这老头的气色好了不少,苍白的脸膛有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是差,但是精气神比起从前好了一些。
“嘿嘿……”段韶老小孩似的一笑,道:“斛律明月打同州的时候,随手抓回来来一个大夫,别看他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一手医术倒是不赖,晋阳可没有那么好的郎中,斛律明月也够意思,一听我病了,马上就把人送过来……人家一伸手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毛病……”
“就是说您的痼疾有根治的希望”高延宗面露喜色,这些天行军作战,渐渐养成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性格,这是下意识的行为,段韶若是可以多活个十几二十年,绝对是他和陛下希望看到的。
大齐可以没有斛律光,也可以没有高长恭,但是不能没有段韶,多少次兵祸都是段大都督一力镇压平息的,有了他晋阳就稳如泰山。一听说段韶或有康复之望,高延宗顿时来劲了。
段韶摇摇头,说:“我这是从前战阵之中留下的痼疾了,整日冒着刀枪剑戟,风里雨里、爬冰卧雪的……,岂是能根除的也就天天喝着汤药,勉强吊着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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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明月照长安
不管在什么时代,大部分人总是对于市井中流传的传言感兴趣,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总有一些不和谐,但是异常活灵活现的说法流传,想禁也禁不了。
越是弹压,人们只会越相信自己听到的就是事实。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不会被蒙蔽,但是他们错了,谣言止于智者,可聪明人是多数,所谓智者却在少数。
随着边关大捷而来的,还有一股言论,正在悄然发酵,渐渐掀起轩然大波。
这里面会牵扯到太多太多的人。
何洪珍,西域胡人,本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原本想一步登天,攀上了谏议大夫张景仁的大腿,娶了张家的女儿,以为仕途会顺风顺水,但是在赵郡王的参劾之下,张景仁被罢官夺爵了,何洪珍也遭受连累,被罢官,一条通天之途就此中断,成为流落邺城里的不得志的人之一。
北齐一朝,许多胡人在朝中任职,当然,他们大多数都并不是靠什么真本事,而是依靠财力上位。
比如和士开,他的父亲就是西域富商,靠着雄厚的财力让自己和儿子们挤入仕途,何洪珍一开始打定主意要走的,也就是那么一条路。
钱或许不能再变成钱,但是钱可以换权,权可以让人得到更多的财富。
美梦一朝破碎,何洪珍并不甘心,总想要找机会再次进入朝堂。
但是以往所向披靡的钱不管用了,在邺城的权贵们被陛下的高压镇的死死的,不敢再插手朝政。
世家子弟看不起他,人家世代清贵,也不差钱。
真正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他也巴结不上。这下是真的上天无路了。
何洪珍没有读过多少书,只是粗略的认得字,晓得说一些排场话,善于揣摩上级的喜怒,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大本事,去考举也是注定行不通的……难道他何洪珍就真的一辈子都要当低贱的贩夫走卒吗
想想他就十分的不甘心……,阴郁的天光下,何洪珍坐在路边的客店里长吁短叹,“店家,来一盘升平炙,一壶清酒……”
七月底,天气燥热,何洪珍坐在窗口边上将窗打开,自拿了一只竹竿撑住。
凉风习习,将他身上的燥热吹淡了一些,在他的脚边,是大包的古玩珍藏,用上好的皮料包裹着,价值不菲。
他起了一个大清早,带着礼物挨个去拜访城东的权贵人家,忙活了一天却毫无所获,现在心情郁结,十分烦躁。
店家将大盘冒着油花的烤肉端上来,笑着道了一声“客官慢用”便退下了。
升平炙一看就是胡人的餐食,主要是羊肉鹿肉大杂烩,鹿蹄筋、鹿舌还有各种肉烤的喷香扑鼻,底下冒出的油花呲呲作响。
何洪珍饿了一天,也不嫌烫,就着清酒,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平日他也舍不得这般花销,但是今日不同,下午他还要去几家大人物那里碰碰运气,可不能饿着肚子去。
想到这里,他心里对于岳家也有了意见,若不是张景仁,他今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张景仁一倒,张家没落,他被连累罢官不说,还得时常看在妻子的面上接济他们。
简直就是一堆废物蛀虫!他完全忘了当初是谁将他引进了仕途,满心只有恼怒和怨恨,打定主意,等他攀上了更高的门户,就将那女人还有那一大家子废物给一脚踹开!
一群孩童嘻嘻哈哈的从街头跑到街尾,闹人的很,还不停的在那里唱曲儿,拍着巴掌,“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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