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帝业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拙眼
这唱的什么玩意儿何洪珍心情更加坏了,朝窗外吼了一句:“吵什么吵还有没有教养滚!”
那几个孩子被吓住了,嘴一瘪就要哭,何洪珍的神情更加唬人了,他们收住了声,被两个更大一些的孩子拉着跑远。
“毛孩子有病吧……!”他愤愤地一甩门窗,眼不见为净。
这般跋扈的姿态自然引得其他客人不满,店小二望见这边刚想上来说他,却被掌柜的摇摇头制止了,只得偃旗息鼓。
这个胡人出手阔绰,对于店家而言,有钱的就是大爷,谁管他指谁骂谁
隔壁桌子的几个士子朝这边不满的望了一眼,最后要求店家换座位,远远的离了这浑身土气的暴发户。
何洪珍心里暗笑,“一群穷酸书生,你们看不起老子,老子还看不起你们呢!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出将入相了”心里其实是酸溜溜的,虽然这些士子能不能考上还是两说,但人家肚子里有墨水是真的。
何洪珍会做人,处事圆滑,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墨水不多,怎么也能谋到一官半职……
心累,正自饮自酌之间,远远的那桌忽然拊掌大笑起来,“……前面左相和段太宰捷报频传,汾北汾南将入朝廷掌中,我等若是明年能中,必可谋到实缺……!”
“原来是一群书呆子在白日做梦……”何洪珍心中暗笑一声。考举中举的多为世家子,寒门要考中,那是千军万马过渡桥,难如登天。尤其是邺城考举取士之名传扬天下之后,更多的士子涌入了邺城,现在有个笑话,在邺城二
第一百四十一章明月照长安
不管在什么时代,大部分人总是对于市井中流传的传言感兴趣,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总有一些不和谐,但是异常活灵活现的说法流传,想禁也禁不了。
越是弹压,人们只会越相信自己听到的就是事实。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不会被蒙蔽,但是他们错了,谣言止于智者,可聪明人是多数,所谓智者却在少数。
随着边关大捷而来的,还有一股言论,正在悄然发酵,渐渐掀起轩然大波。
这里面会牵扯到太多太多的人。
何洪珍,西域胡人,本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原本想一步登天,攀上了谏议大夫张景仁的大腿,娶了张家的女儿,以为仕途会顺风顺水,但是在赵郡王的参劾之下,张景仁被罢官夺爵了,何洪珍也遭受连累,被罢官,一条通天之途就此中断,成为流落邺城里的不得志的人之一。
北齐一朝,许多胡人在朝中任职,当然,他们大多数都并不是靠什么真本事,而是依靠财力上位。
比如和士开,他的父亲就是西域富商,靠着雄厚的财力让自己和儿子们挤入仕途,何洪珍一开始打定主意要走的,也就是那么一条路。
钱或许不能再变成钱,但是钱可以换权,权可以让人得到更多的财富。
美梦一朝破碎,何洪珍并不甘心,总想要找机会再次进入朝堂。
但是以往所向披靡的钱不管用了,在邺城的权贵们被陛下的高压镇的死死的,不敢再插手朝政。
世家子弟看不起他,人家世代清贵,也不差钱。
真正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他也巴结不上。这下是真的上天无路了。
何洪珍没有读过多少书,只是粗略的认得字,晓得说一些排场话,善于揣摩上级的喜怒,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大本事,去考举也是注定行不通的……难道他何洪珍就真的一辈子都要当低贱的贩夫走卒吗
想想他就十分的不甘心……,阴郁的天光下,何洪珍坐在路边的客店里长吁短叹,“店家,来一盘升平炙,一壶清酒……”
七月底,天气燥热,何洪珍坐在窗口边上将窗打开,自拿了一只竹竿撑住。
凉风习习,将他身上的燥热吹淡了一些,在他的脚边,是大包的古玩珍藏,用上好的皮料包裹着,价值不菲。
他起了一个大清早,带着礼物挨个去拜访城东的权贵人家,忙活了一天却毫无所获,现在心情郁结,十分烦躁。
店家将大盘冒着油花的烤肉端上来,笑着道了一声“客官慢用”便退下了。
升平炙一看就是胡人的餐食,主要是羊肉鹿肉大杂烩,鹿蹄筋、鹿舌还有各种肉烤的喷香扑鼻,底下冒出的油花呲呲作响。
何洪珍饿了一天,也不嫌烫,就着清酒,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平日他也舍不得这般花销,但是今日不同,下午他还要去几家大人物那里碰碰运气,可不能饿着肚子去。
想到这里,他心里对于岳家也有了意见,若不是张景仁,他今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张景仁一倒,张家没落,他被连累罢官不说,还得时常看在妻子的面上接济他们。
简直就是一堆废物蛀虫!他完全忘了当初是谁将他引进了仕途,满心只有恼怒和怨恨,打定主意,等他攀上了更高的门户,就将那女人还有那一大家子废物给一脚踹开!
一群孩童嘻嘻哈哈的从街头跑到街尾,闹人的很,还不停的在那里唱曲儿,拍着巴掌,“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这唱的什么玩意儿何洪珍心情更加坏了,朝窗外吼了一句:“吵什么吵还有没有教养滚!”
那几个孩子被吓住了,嘴一瘪就要哭,何洪珍的神情更加唬人了,他们收住了声,被两个更大一些的孩子拉着跑远。
“毛孩子有病吧……!”他愤愤地一甩门窗,眼不见为净。
这般跋扈的姿态自然引得其他客人不满,店小二望见这边刚想上来说他,却被掌柜的摇摇头制止了,只得偃旗息鼓。
这个胡人出手阔绰,对于店家而言,有钱的就是大爷,谁管他指谁骂谁
隔壁桌子的几个士子朝这边不满的望了一眼,最后要求店家换座位,远远的离了这浑身土气的暴发户。
何洪珍心里暗笑,“一群穷酸书生,你们看不起老子,老子还看不起你们呢!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能出将入相了”心里其实是酸溜溜的,虽然这些士子能不能考上还是两说,但人家肚子里有墨水是真的。
何洪珍会做人,处事圆滑,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墨水不多,怎么也能谋到一官半职……
心累,正自饮自酌之间,远远的那桌忽然拊掌大笑起来,“……前面左相和段太宰捷报频传,汾北汾南将入朝廷掌中,我等若是明年能中,必可谋到实缺……!”
“原来是一群书呆子在白日做梦……”何洪珍心中暗笑一声。考举中举的多为世家子,寒门要考中,那是千军万马过渡桥,难如登天。尤其是邺城考举取士之名传扬天下之后,更多的士子涌入了邺城,现在有个笑话,在邺城二
第一百四十二章诡谲
何洪珍意识到,他的一个机会来了!祖珽和斛律光是死敌,又是当今器重的大臣,如果自己提前将情况反映给他,帮他出谋划策,扳倒斛律光,那么绝对可以抱上这条大腿!这是一个大好的敲门砖。
反正出面针对斛律光的是他祖珽,不关何洪珍的事情,何洪珍大可不必担心牵扯到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何洪珍一扫疲倦之态,付了账之后匆匆去准备拜见祖珽。从食肆到皇城东的距离并不远,都是靠着最热闹的地方,地段很好,马车行上半刻钟也就到了。
他上交了拜帖,从门房通报到祖大夫正式会见他就足足等了有两个时辰。没有办法,祖大夫如今身兼数职,御史台的地位又在逐渐增高,每天排着队等着被传见的官员数以百计,何洪珍一个去职人员,即使用钱上下打点好,可毕竟地位太低下了一点。
雍容大度,龙行虎步,这几个月来的意气风发让祖珽找到了第二春,一袭玄色的宽大袍服,看着真有朝堂三公的派头。如今的祖珽可不是年前那个四处找关系求进阶之途的流浪汉了,从正厅到议事堂,光是陛下赏赐的甲士护卫就足足有数十人。看着近卫们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孔,何洪珍心里便暗暗发寒,背后沁出了冷汗。
“来者何人呐”祖珽揭开茶盖,悠悠然在滚烫的茶面上吹了一口气,慵懒道。这一套动作这几日他已经重复了上百次,乐此不疲。
“草民何洪珍,见过御史大夫……”何洪珍很识相地跪下,给祖珽磕头。祖珽见到何洪珍行此大礼,心底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坐在上方睇着他,幽幽道:
“你自称草民,看来没有官职在身喽如果你是来求官的,那老夫帮不了你,你的礼物也可以拿回去了……”
何洪珍之所以可以得到祖珽的传见,那是下了血本的,他花了大半家产从一名行商那里买来了王献之的墨宝真迹,正是这份礼物让祖珽决定见一见这个卑贱的小商人。
但现在看来,这个人的目的不是不是那么简单,祖珽暗存了警惕之心,这礼物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好收的……
“草民来,是想为祖大夫效力……”只这一句话就让祖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何洪珍不直接说要做官,反而说要为祖珽效力……
看来也是个喜欢夸大其词哗众取宠的人,这种人要是扶上去,要么顺风顺水,要么就会拖累自己。
祖珽的面上闪过审视和轻蔑,“老夫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劳心的,你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就先下去吧……”
几个武士上前来便要将何洪珍请出去,何洪珍眼看事情要泡汤,连忙道:“草民不敢欺瞒御史大夫,草民确有解决祖大夫心腹大患的办法!”
这一句点中了祖珽的穴,祖珽的对手太多,但是说起真正忌惮的,其实没有几个,何洪珍说可以解决掉他的心腹大患,他心里便不由得有些好奇,好歹听听再说,他一伸手制止了他们,武士们站住不动,“那你可要说明白喽,老夫公务繁忙,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若是你胆敢耍老夫,可就不止是丢出去那么简单了……”
“草民明白……,草民明白……”何洪珍一边擦汗,一边观察着祖珽的脸色,斟酌道:“不知道,祖大夫与左相关系如何”祖珽身躯猛地崩紧,斜乜了他一眼,浑浊的独目之中闪过利芒,“不共戴天……”
此事世人皆知,以他的骄傲,他也懒得去装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
这个何洪珍果然所图不小,只是他干嘛扯到斛律光这老匹夫的身上祖珽更感兴趣了,想要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商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洪珍见到祖珽果然入套,心里松了一下,镇定道:“这几日,邺城有一股传闻,不知道祖大夫听说没有……”
祖珽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问道:“何种传闻呀”
“就是市井中现在有一种传闻,说……说是斛律光想要谋反……”
“砰!”细白的茶盏在何洪珍的膝前碎成了几百片,祖珽愤怒的一拍座下的榻站起,逼视着何洪珍,“你说……,谁派你来的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莫非,你是伪周那边过来的奸细”
何洪珍一下子便被武士按倒了,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消失不见,惊慌起来,手指死死的扣住金砖缝,头磕得咚咚作响,“祖大夫误会,祖大夫误会了!求祖大夫饶命呀!草民不是奸细,不是!”
前一秒祖珽还是风轻云淡的镇定样儿,转眼间,脸色就已经阴郁的像腊月的大雪天一样,每一个皱纹的沟壑里都透着寒冷锋利,“还敢说你不是你说出这等诛心之言,岂不是唆使老夫与斛律光相互残杀,你是何居心!把他打断双腿扔出去,交由廷尉府发落!”
“冤枉!冤枉!”何洪珍惨叫更加凄厉,武士们根本不听何洪珍的哀嚎,手搭住他的肩膀,只是一用力,就像拖着猪一般将他扯起来,拖拽着朝门外走去。
何洪珍死到临头,嘴皮子溜了许多,大声道:“草民绝非怀有异心,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市井之中这种言论已经流传甚广,说斛律光和长安那边勾结,将要废帝篡位!草民不敢欺瞒,御史大夫明鉴呀
第一百四十三参劾
假话,说上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人人都这么说,便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到几日,“明月照长安”的反诗尽人皆知,孩童口诵,一层浓重的阴云笼罩了斛律家高大的门楣。
人人侧目,带着质疑、警惕去审视这个满门荣耀的姓氏。流言席卷邺城的时候,高纬冷眼旁观,没有去阻止,也没有推波助澜。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井水满溢,等待着盖子快捂不住的那一天。
终有一日,百官们坐不住了,门下省给事黄门侍郎崔季舒上奏:“近日,邺城流言四起,有童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更有‘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句句诛心之言,有影射重臣之嫌……”
百官哗然,这事要摆在台面上了吗关于民间传言,他们也有所耳闻,在这个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斛律羡站在前排,不由得冷汗涔涔,这些天他想尽办法将这个盖子捂下去,却没有想到事情依旧到了这一步,这是明摆着的诬陷!斛律家何时有过反意
高纬皱眉,不悦道:“此事明显便是造谣,造谣者居心叵测,仅仅只靠几句流言,便想折损朝之肱骨,其心可诛!”他话音刚落,一个文官秘书省又一官员踏出来,对高纬上奏道:“启禀陛下,众口烁金,只有空穴才会来风,陛下不可不察……”
还没有等到斛律羡出来自证清白,御史台中又有一名官员踏出,道:“启禀陛下,左相国之干臣,此事牵扯过大,若是一直让流言这么继续下去,恐干臣与朝廷离心离德,臣以为,很有严查的必要……一来,惩治那些蓄意造谣、居心不轨之徒,二来,佐证左相清白,请陛下允准!”
站在清贵文官队列的斛律武都和斛律须达都铁青着脸,这人表面上惺惺作态说相信他们父亲的清白,实际上还不是怀疑父亲真有不轨之心斛律武都当即便按捺不住,踏出一步,高声道:“陛下容禀,切莫听信小人,污蔑斛律家清白,我们家几代忠心王事,忠心可鉴日月,还望陛下明察!”
说着便躬身拜下,斛律武都生的高大威猛,这一拜下去顿时便如倒玉柱一般。斛律羡登时便想将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侄儿一脚踹死,“陛下还未表态,怎可凭空说陛下听信小人污蔑斛律家清白你让陛下作何想”
高纬皱着眉看了这个大舅哥一眼,又淡漠的移开。祖珽见时机已到,急忙出列上奏道:
“陛下,臣也同样以为有严查必要!此事牵连甚广,如果不早下决断,恐怕生乱。臣恳请陛下下诏,严查此事!若是流言为虚妄,则正好还斛律氏满门清白!”
郑宇、赵彦深回头深深的望了祖珽一眼,郑宇暗生警惕:“原来今日一切的幕后之人居然是他……看来这老瞎子已经在朝中站住了跟脚,以后再想钳制可是不易了……
不过他今日居然惹上了斛律光,呵,有意思……,且看看他要如何收场再说……”
赵彦深眼界已然不同,他对于权力倾轧已经不感兴趣,文官队列里,现在还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位置。况且,斛律家世代功勋,已然势大难制,谁也无法拍着胸脯担保以后,即使他们真的忠心耿耿,即使他们现在还没有把手插到朝政中来,他身为臣子,也要好好为陛下考虑一番……
赵彦深看向皇座,年仅十五的陛下面无表情,心思难以揣测,已经无人能窥知陛下的想法了……
斛律武都并不是真的蠢,听完祖珽发言后,那里会想不到今日种种究竟谁是幕后主使当即便怒不可遏,怒视祖珽道:“老匹夫,你敢污蔑我父亲!我与你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听着大侄儿气头上了,越说越不像话,斛律羡瞪眼喝道:“够了!大殿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他心里哀哀的叹息,兄长多年在外征战,没有教养好子嗣,武都也只继承了兄长一点就爆的脾气,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这这么了得他铁青着脸,拿出叔父的威严瞪着武都:“还不快给御史大夫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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