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窃国的日子

    初唐时期文士们还有忧天下之志，各路英豪拜入秦王李世民的天策将军府，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几乎都是出自秦王门下。

    再看看一百年后的现在，平康坊的歌舞声从早到晚是不会停的，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北里墙内男男女女放荡不羁的笑声，那个“中原初逐鹿，弃笔事戎轩”、名将名臣多如繁星的贞观已经不在了，长安城里到处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饭都吃不起了，谁还有心情听歌来嫖的都是有钱人，跟嫖客哪能谈真感情进了春明门后老龙就带着其他人往北走了，只留下程元振跟王守善二人继续向西，路过平康坊就看到进士团的人架着一个逃跑的女乐回来了，小娘子哭得撕心裂肺，呼天抢地得诅咒那个骗了她的负心汉，直呼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云云。

    只要有钱有权，大丈夫何患无妻钱可以越赚越多，女人年纪越长越不值钱，在一个看重外表的男人身上找真情是真傻还是假天真欢唱逢场作戏就行了，女的要财男的要色，大家一起虚度光阴将大好青春浪费在帷幄之中，有些人偏偏要学人家红拂夜奔，这下可好，又要多一个红衣猛鬼给道士们添麻烦了。

    “娼妓生的儿子是怎么处理的”平康坊的清晨是很忙碌的，趁着天还没大亮人也不多，各家各户将前一晚的夜香提下来给拾粪人，年轻的妙客们则抬着一个死掉的娼妓，用席子裹了送上驴车，让收尸人运到城外的乱葬岗，此时她已经脱去华丽的衣衫，只有一身白色的中衣遮羞，曾经迷人的身体像被丢弃的垃圾一样无人理会，甚至还被人当成是一种麻烦。

    杀官奴婢最多也就是流役，不会判死刑的，她们是人形的畜生，与牛马等价，妓女生的女儿肯定是妓女，王守善想把那些男娃救出苦海，把他们托付给正经人家给口饭吃就行，哪怕是当个田舍汉也能活得比现在有尊严。

    “咱家管得的了那么多么。”程元振里面穿着一身宦官的朝服，外面却披了件褙子，头上也只是普通的幞头，看起来就是个寻常有钱人，也该着他们运气好，今天降温，不然穿那么厚一身程公公非热死不可“王郎，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住在平康里的女人都是包装精美的奴隶，她们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却是住在一个个漂亮的笼子里面，她们没有权力选择与自己共度良宵的人是谁，哪怕是个大腹便便的肥猪也必须笑脸相迎，这里的自由和爱情只是娼妓们自欺欺人的谎言，一个谎言说得久了就不仅自己，別人也相信，她们的浮华生活让一些无知的良家子心生向往，以为她们人后跟人前一样。

    贱奴死了官府是不会按照杀人罪判的，连这个都不知道，难怪有些女人会被男人随意玩弄了。

    王守善刚想说去找孟温礼，心念猛然一动，他想去见一个人。

    项羽之所以不听韩信的谏言就是因为他曾经受过胯下之辱，一个胆小的人所说的话岂能相信，所以他劝项羽和英布不要杀秦国俘虏的时候被项羽无视了。

    他小瞧了韩信，因此才陷入垓下之围，这一次他同样小看了李瑛，才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

    瑁就住在平康坊名妓楚莲香的闺房里，他想去会一会这位被自己阿耶给侮辱了却无力反抗的寿王。

    “你知道孟温礼是谁吗”王守善翻身下马，寻找可以拴马的地方，再次迈步踏进北里陪在他身边的却是个不能人道的宦官，反正他又不是来风流快活的，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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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八年他接任张暐成了第二任京兆尹，权梁山谋反时他的应对并不好，此人是武举绝伦科及第，各种政绩都是平平，但是这人有一点很奇怪，他从来都没有外调，镇压谋反不利他都没事，反而当了光禄卿，等风头过了他又当了一年河南尹，开元二十年他就成了太子宾客。”

    京兆尹和河南尹都是要职，一个没能力的人却能在这两个位置上任职

    “他有什么特殊背景吗”

    “王郎，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楚莲香的住处。”王守善像个浪荡子一样满脸邪笑“我倒要闻一闻她身上是不是真有香味。”

    程元振脸上有了古怪的笑意，继而说道“郎知道她住哪儿吗”

    “不知道，你呢”

    “咱家也不知道，不如找个人问问”程元振指着一个站在街角鬼鬼祟祟，穿着皂衣，腰挂横刀的不良人“他肯定知道楚莲香住处。”

    王守善看向程元振“三郎没把察事厅子交给你”

    “那是李静忠的伙计，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辛苦组建的势力交给咱家。”程元振冷笑着说。

    “你们现在就对上了”

    “王郎觉得黎将军和林内侍现在很和吗等高总管仙去后争斗最厉害的就是此二人，我跟李静忠一样，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现在宦官还没得势，外臣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一旦宦官得势，也是他们起内讧的时候了。

    王守善也不知道这




第六百零五章 贫贱骄人
    最早出现恶钱的地方就是江南扬州一带，那边的铜器熔了就能铸造恶钱，隋朝的时候为了禁止恶钱流通颁布了非常严苛的刑法，不光是铸钱，用都要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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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人唯利是图，一个开元通宝所含的铜可以铸造四个甚至十个恶钱，但是恶钱还是按照一个母钱用，做小买卖会干么原本两个开元通宝能买的东西必须二十个恶钱来买，物价因此飞涨，商家趁此机会敛财，开元四年宋璟担当宰相期间恶钱横行，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为了恢复物价，打击那些趁火打劫的恶霸地痞，他一方面对市面上横行的恶钱进行追缴，一方面又对市场进行了整治，一个母钱只能兑换两个子钱，结果收效甚微，于是他干脆就实行“一刀切”政策，不只是商铺里的，就连百姓家里的恶钱也一律全部追缴，如此一来就爆发了矛盾，恶钱也是钱，虽然它成色不足但它也是真钱，官差们收缴百姓的恶钱不是明抢吗

    要收人间恶钱就必须用东西去换，开元六年太府寺出五万贯于南北两京，并借了两京官员的俸禄，以好钱换恶钱，保证市场上有足够的钱流通。

    姚崇找来的人还是很靠得住的，朝廷又不是不发俸禄了，只是晚发一点而已，再加上读书人基本都有点身家，家里都有点余钱，因此那次钱荒就有惊无险地过了，李林甫这次遇到的钱荒可比宋璟那次严重多了，飞钱就是一种代金券，它是纸做的，不像铜钱一样具备价值，只是有了这个东西能保证取出铜钱而已，各地进奏院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飞钱是往宽裕里开的，府库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铜钱，即便有不少胥吏以官府的名义采购货物，然而商业还是多少受到了一定影响，东市要等市鼓敲过后才开门，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周围坊市的店铺应该已经陆陆续续得开门才对，可是如今一片萧条，看起来冷冷清清。

    宋璟被罢相除了内斗，他治理恶钱不力也是重要原因，开元八年他直接下了江南，从源头开始整治，盗铸者又恢复了绞刑，其家属也会没为奴婢，他当时下了死命令，必须将江南道清洗干净，铜钱刚开始用是黄色的，用旧了会生锈发青，而恶钱因为掺杂了太多锡铅铸出来就是青色的，崔家乃是大姓，有很多崔氏族人在江南任职，监察御史崔隐之就让江南崔家人将商铺中那种发了青的开元通宝一起交了，让他们去督促其他人照着这个标准收缴，于是乎官差们不论青红皂白，不只是恶钱，甚至让百姓把那种发青的开元通宝当恶钱给交了。

    宋璟收恶钱矫枉过正闹得人心惶惶，江淮作为恶钱的原产地种类繁多，最小的恶钱甚至比纸片还薄，不在收缴的范围内，小钱都得不到足够的补偿，这种小恶钱就更不可能了，但放在家里百姓担心要被官府抓住判刑，于是就干脆将小恶钱给丢进了江里。

    恶钱好钱都没了，江淮的商业是彻底停了，没钱了照理该以物易物，降价才对，怪的就是物价还在涨价，而且还是飞一样地涨，这个后果传到了京师，于是崔隐之罢官宋璟罢相。

    法太严了会被反抗，法不严就达不到约束人行为的目的，执法之人每天都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长安集中了全世界的财富，街上到处都有新鲜的事物，而执法之人的俸禄却低得可怜，除了基本的生活什么都添置不了，老婆要首饰女儿要衣服，儿子要读书父母要看病，一个男人却都负担不起，甚至还要面对仇家的骚扰追杀，这种日子谁愿意过

    程公公不耐烦干这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差事的，他兴趣缺缺得背着手闲逛，就跟前面的那个匪徒一样，他要花钱必须要等到集市开门，现在只响了晨鼓市鼓还没响，也不知道他这么早起来干嘛。

    从这里走个两里路就能到国子监，但是公子爷们这点路都不想走，打着呵欠骑在马上，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气，闭着眼睛回学校了。

    贵妇人出行是必然要带香囊的，娼妓虽然身份低微派头却要学得十足，在外面过夜这种事到底见不得光，她们的香车在车夫的驱使下晃晃悠悠得往平康坊驶去，一路留下阵阵香味。

    “上元灯节这一片还要热闹，京兆府会把做好的灯放在车上拉到东城来，皇帝一家在花萼相辉楼看，我们就在街上看。”陈彪这个时候忽然跟王守善闲聊起来“第二天在承天门看舞马，表演完之后皇亲国戚们还会在城门楼子上撒钱做赏赐，那天叫赶金钱会，洒下来的钱是金的开元通宝，这种钱并不流通，仅供赏玩，现在一枚金开元通宝可以卖出十倍重的赤金。”

    “还有金的开元通宝”

    陈彪左摸右摸，从脖子上掏出一枚红线串的金币，它确实跟普通的开元通宝一模一样，只是用金子做的“这个我打算留下来当传家宝，以后肯定会很值钱的。”

    金开元通宝肯定稀有了，王守善的义父有一坛子乾封泉宝，是高宗年间恶钱时横行朝廷铸的法钱，一个开元通宝可以换十个，据说这种钱只铸了一年就不铸了，义父把它埋后院里，指望着有朝一日它变稀有了卖高价，王守善对此很嗤之以鼻。

    这年月玩古币的都是玩战国时期的钱，他那坛子乾封泉宝得埋到啥时候才能当古币，等他自己埋地里化成了灰那坛子钱说不定都没涨价呢。

    “你也去捡钱了”把玩了之后王守善就把那枚金开元通宝还给陈彪了，他要是想要找他丈人要去，何必抢别人的。

    “这是孟府尹给我们的，每到那天我们就要累死，上面的达官贵人们撒钱撒得开心，人一多就容易乱，别人过节我们却在受罪，孟府尹就给了我们一人一个当辛苦钱。”陈彪把那枚金币给重新塞回衣领“王少侠刚才突然问我陈某才没想起来，孟府尹就住在兴化坊，跟邠王李守礼是邻居，长安主薄李少安在他家斜对面。”

    找到住哪个坊就好办了，王守善有些得意，果然跟着陈彪走是没错的。

    “你干嘛把这东西随身带着”

    “不带着不行啊，我家附近都是胡人开的酒肆，值钱的东西不敢放家里。”陈彪满脸愁苦。

    “不良人的家他们也敢偷”

    “胡人哪里懂这些，把金子一融了就看不出它原来是什么了。”

    胡汉杂居的地方一向都乱，胡人都是来中国做生意淘金的，捞着了钱就走，不良人一天到晚不着家，与其防贼不如不让贼惦记。

    游牧民族的首饰华丽也是为了方便携带，兵灾来了戴上就可以跑，相比之下汉人的首饰就没他们那么大了，小巧而精致，因为有家可以放嘛。

    盛世古董乱世金，命都保不住了谁会带着那些易碎的瓶瓶罐罐逃跑，黄金永远都是通货，女人买首饰首先看到的是漂亮，男人则看它的材质，金链子要越粗才越好，越黄越好，成色好的金子颜色越正，纯度高，这样的金子带着才显得有身份。

    “你家里没其他人啊”

    “有一个女儿，白天她在米店干活。”

    “那晚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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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青红皂白（上）
    华夏乃衣冠大国，尤其是男子的衣服是不能随便穿的，红色的衣服五品以下只能军队及军队有关的人穿，同样是胥吏刘秩是右监门卫录事参军，他的衣服就是红色，而文官的胥吏则穿白衣，国子监的生徒还没在朝为官就已经穿白衣了，他们的起点就比普通人高很多。

    色役是一种徭役，是用来躲避正役﹑兵役及杂徭的，千牛卫也算是色役的一种，这种色役是要讲出身的，另外还有一种由白丁服的色役，在驿站递送文书的叫驿丁，在屯田上劳动的叫屯丁﹐负责防护浮桥的叫桥丁，掌烽火的叫烽子，刚才在春明门外拿着常刑杖，穿着一身皂服的就是万年县的执衣，官府是不会给他们俸禄的，这些人五花八门，什么来头都有，捞军功至少能捞个勋官，当了勋官就能当执衣，这样就不用再继续上战场搏杀了，可以在内地维持治安，而他们的俸禄是由勋职获得，只是为了逃避兵役也会有郡丁托关系充当白直，人都他妈不想死，官府里面多的是冒充色役的驿丁，许多富人借此来逃避兵役。

    男人的衣服不能乱穿，穿错了不仅要挨棍子，要是被当成逃户给抓起来还要配军，和女子款式繁多、颜色艳丽的衣服相比男人的衣服永远都只有一个颜色，在颜色不变的情况下款式怎么变都大同小异。

    皂色是贱役，普通良民一般不愿意去冒充的，更多的人愿意冒充给驿站管马的掌闲，这活简直没法再轻松了，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勋官的儿子被称为品子，就可以管公廨本钱了，走这条路的叫捉钱，需要学专门的算学，国子监里的算学生徒很多都是来自武将勋官家庭，再有就是派充地方杂任﹐即县史﹑渠头﹑里正什么的，这种人必须学法，律学的生徒很多都是日后打算从民政的。

    李唐尚武就在于对基层武官的重视，品子当番或捉钱满一定年限后均由州解送兵部参加武选﹐合格者量文武授予散官，相比之下到地方杂任的品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是个里正，于是乎就出现了学了律学后成了投身幕府，做正职长随的生徒，县官和武将都是要判案的，可是判案该怎么判却必须要有法律依据，这个时候师爷就会辅佐他处理了。

    国子监出来的师爷是很有名的，江南那边也出师爷，最有名的师爷就是诸葛孔明了，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国子监出来的师爷和民间聘来的师爷就跟御医和民医一样，各有各的长处，即便是房玄龄那样的幕僚也不能跟长孙无忌一样擅长律法，冯坤那小儿官场逢迎之术厉害，但是他不会律法，目前王守善的兵被李玙豪取了一半，钱粮事宜他可以不急了，他缺地是一个刑名师爷。

    “那个李叔叔你是怎么找到的”王守善好奇地要命，剥人皮啊，这是一般人能干的么

    “他祖上是辟头，后来在西市做屠户，手艺是从那学来的。”吴晓还是很和气地笑着，王守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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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辟头是执行斩刑的刽子手，只有贱籍的人才干，不为别的，容易惹上脏东西和晦气，在王守善的记忆里干这一行的好像都挺有钱的，怎么到了李三亩这儿变得这么惨了

    “主公，你叫学生来干什么”

    “我等一下要去孟温礼家，你陪我去。”王守善没有细问，能把残忍的屠夫给捏在掌心里玩，谁知道这个娃又会编出什么谎言来骗他。

    “孟温礼”吴晓果然不知道他是谁，王守善只得跟他解释了一下孟府尹的来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王守善不禁想起冯坤那小儿，现在又在搞什么花样。

    李隆基去北边他头一个会找的人是谁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高力士，一个贴心又忠诚的心腹是很好用的，那个孟温礼连太平公主和薛绍是怎么认识的都知道，没能力的人往往不受重视，这种人很适合做眼线，孟温礼卸任河南尹去担当太子宾客，估计等太子的事完了他就又要升官了，要把家治地跟铁桶一块并不容易，到处都是想探听情报的间谍，太子谋反依靠舅舅不信任外臣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不论他怎么防范他爹都有办法安插自己的人手。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会说谎，他只有三天的时间调查，不能继续耗在跟踪上，然而掏了那个鼠窝就能搞来修建医学院的钱，这钱来得还光明正大，除了充公的部分还能自己分一部分，这是他应得的军功。

    “王少侠找孟府尹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