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凉州邻靠沙漠的边缘地带,沙陀的部落之地,哀哭声冲天,西蕃的骑兵冲入进来,肆意践踏他们的穹帐,掳走他们的牛羊,而后不问男女还是老幼,统统拉到沙碛边,残忍地挖眼、断手,然后处斩,罪名是他们在会州地界驻防的同族,特别是可汗朱邪赤心已经投唐,现在全沙陀已是大蕃国家的仇敌,不留一人。
朱邪赤心的两个妹妹,跪在草地上,眼睁睁望着西蕃行刑官用锋利的砍刀,一个接着一个把她们孩子的头颅给斩落下来,断绝了他们的性命。每落下颗年轻的头颅,这两位妇人就要尖利地号叫声,撕心裂肺。
行刑官上前,把赤心妹妹尚在襁褓的一个女孩夺过来,高举过头顶,然后狠狠砸在栓牛的石磙上,那女孩连哭都没来及哭出声来,顿时面目全非,迸出血肉来......
残存的一些沙陀处月人,多数是壮实些的男丁,想尽各种办法逃出来,骑在马或骆驼上,带着对西蕃无边的仇恨,纷纷投往唐军所驻守的北庭都护去。
青海湖地带,留存的吐谷浑族人更惨,尸身和鲜血飘满了湖面,并且他们是无地方可逃的,在吐谷浑政权被西蕃攻灭后,他们就沦为西蕃的臣民,负担沉重的“牛腿税”(缴纳四分之一的收入),并未西蕃养马,所以有西蕃军马钱粮,半出退浑(吐谷浑)之说,现在更是遭逢灭顶之灾。
族人被屠戮的消息传到原州后,朱邪赤心和慕容俊超目眦尽裂,带着麾下登山西拜,祭奠死难的族人,是号泣呕血,并发毒誓子孙世世代代与西蕃都是不共戴天之仇,此后有一人返向西蕃,全族必然“蛇入穹帐,头生烂疮,不生草,六畜横死”。
高岳趁机宣谕宽慰他们,并鼓动沙陀和吐谷浑:
他表示将来唐军光复河西,要划出羁縻州府来,让所有沙陀族人返回故园,你们可汗世袭,族人自治安堵;
他也对慕容俊超说,将来唐军攻占青海后,你们也统统回去,以前承担的“牛腿税”废除掉,只要每年给唐家贡献战马即可。
然后高岳诚恳地拉着两位可汗、王子的手,说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我唐家要收复河西、陇右,你们则要光复故国,我们的血是完全融在一起的,都要为重振汉唐的丝绸之路而努力奋斗!
感动完后,高岳就详细问了西蕃在会州直至河湟地区的地理风土,为将来继续开边复土做好资料的收集工作,然后高岳就对二位说,现在白于山党项未灭,不晓得二位可能协岳一臂之力呢
两位顿时心领神会,明白这是高岳代表唐家,向他们要“投名状”来着,赶紧毕恭毕敬说我等不过降人,只要节下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岳赶紧说,说什么降人以后切不可再如此称呼自己,沙陀处月和退浑你们是属于“内附”、“回归”。
对外,高岳下令严格保守沙陀和吐谷浑的消息,特别是对处于白于山包围网当中的党项们。
七月既望后,庆州城附近已化为一座巨大的军事堡垒,定武军和义宁军各八千将兵步骑,保大军五千步骑和论惟明四千将兵及
13.万事已具备
大昌原校场上,远远的长垛上竖起靶的。
张保百的一个儿子张贯千,带着一个幢队的定武军步卒,立在炮位的左侧,这群步卒全都身披精良的锁子甲。
高岳阅览时,张贯千便说,节下先前在苟头原大捷时曾缴获西蕃大论尚结赞的铠甲,其甲片青莹洁净,光耀照人,可鉴须发,三十步内弓箭无法贯穿,五十步内弩箭无法侵彻,我们便在洋州、利州的铁官仿制,最初不得其法,后来经几名东山奴之口,晓得内里奥秘则是反复冷锻,将锻造出的铁片锻至原物三分之二厚时,即算大功告成。
听到这话,高岳便看士卒身上的铠甲,却见每块甲片上某段还留着块未锻,所以其他冷锻过的厚度是三分之二,只有这小段厚度还是原本模样,故而凸出,形如筷子头。
高岳想起来,这不是后世宋朝时期,青羌所锻造的“瘊子甲”吗那未冷锻的凸出部分,正好和人皮肤上长出的瘊子般,故而得名。
“甲已坚整,那么卫体的刀剑呢”高岳便询问。
这时数名步卒站出来,将平陇长刀和横刀擎出,高岳一看,刀刃锋利,闪着冷冷的光芒,绝对能吹毛断发,比原来的版本果然要厉害。
“这是宿铁刀。”张贯千介绍说。
张贯千进一步说,这便是团炼法,所谓的“宿”,就是阴阳雌雄交配的意思,在熊熊的熔炉内,先用熟铁做成弯曲形成,然后缠绕入生铁,两者互相交合,然后生铁在高温里泄出米青(高岳的脸微微一红),注入到熟铁之内,最后炼成坚硬细密的刚刃,用来制造矛刃、刀剑,在战场上无往而不利。
原来这炼钢的过程,都这么污不堪的。
高岳就问,是不是所有的刀剑武器都用这种团炼钢打造呢
张贯千面对节帅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高岳就语重心长,说长矟刺杀人,靠的是矛尖,刀剑劈砍杀人,靠的是刀刃那块,箭羽伤人,靠的也就是簇头那块,所以就这些要害处用团炼钢就行,其他地方可用普通钢铁,不然这造武器的代价太昂贵了,我们大唐毕竟是靠体量取胜的。
“好钢用在刀刃上”,高岳又为中华民族贡献了句俗语。
炮位的右侧,是义宁军的一支幢队,他们为高岳展示的是弓弩之器。
其实是两种规制的箭簇。
一种扁平而阔,簇身被打得挺薄,叫“铩簇”;另外种细而尖利,叫“针簇”。
前者便于杀伤无甲或轻甲的敌人,而后者则利于射贯重甲的敌人。
高岳点点头,说这种箭簇之制可推广至兴元、凤翔全境,将兵、射士此后面对不同敌众,可用不同的箭簇给予打击。
随后高岳踱步到中间的炮位处,这可是他最关心的新式火器。
张保百和几名炮手对高岳躬身行礼,而后便指着架设在车厢上的“虎踞炮.叁式”,对高岳说到:“i节下,此炮较之前者,击发更加骤密,也更为便捷,且威力更上一层楼。”
“为何”
张保百就说,现在他们在铸炮时发觉,炮身如果过短,那么弹丸很难射远,那么这虎踞炮还不如弓弩有效。
听到这话高岳点点头,由此足见什么三眼铳那种短不溜秋的玩意儿,能算个什么正常火器发铳打不远,抡起来当棒槌砸那为什么不直接用蒺藜狼牙棒呢吹什么又能放铳又能当近身武
14.摸石头过河
出兵前,除去数军联合在一起进行紧锣密鼓的操练外,在筹略上高岳和谭知重、西门粲、高固、张敬则等监军、大将也进行反复地推演。
高岳发觉所有人最担心的,还是白于山的地形问题,它横亘四五百里(折合现在二百多公里),山岭大多高三千尺,几座主峰则高达四五千尺,地形盘旋险峻,西中东三条隘路至关重要,转输艰难,按照谭知重的说法,现在各路御营军马固守防界还好,但一旦动起来,那十石的粮秣能有一石到前线就不错了。更何况即便突破白于山的险阻,到了夏州地方,如党项死守统万城,坚壁清野,我军粮食不济,恐怕最终也只得力尽退军,甚至还会损兵折将。
谭知重的担心,其实高岳也清楚。
后世大宋在神宗朝也搞过五路伐夏,最终却是场惨重的失败,加上其后不久的永乐城惨败,士兵、民夫死亡数十万,神宗皇帝更是因此一蹶不振,厌谈兵事,以致在失意中晏驾。
可详细比较后(人家都是摸着前人的石头过河,高岳就不一样了,他可以摸着后人的石头过河),高岳觉得此次大举征剿党项还是有很大胜算的。
以野诗良弼先前所说的三利三不利为基础,高岳进一步强化自己的征讨方案,并且和后世宋伐西夏的战例进行了对比:
一、此时的党项羌族大多还是部落制,虽然叛贼拓跋朝晖自称为青天子,可实则平夏也好六府也罢,总体还是各打各的,但宋朝时则不同,唐和党项间是国家和蕃落间的对抗;但宋时不同——经宋前期军事和政治上对党项的双重失败,西夏已蜕变为相对成熟的政权体系,宋和西夏间已演变为国家和国家间的对抗。
二、宋军五路伐夏是哪五路王中正(监军宦官)是河东路,种谔走的是鄜延路,这两路的目标是夺取白于山北的银州、夏州和宥州;而后高遵裕(巧了,这位也姓高,并且所行军路线也和高岳一样)出环庆路(环州和庆州),刘昌祚出泾原路(受高遵裕节制),而后李宪(监军宦官)节制熙河、秦凤路军马沿熙河往东北而进,这三路的目标是夺取盐州和灵州地区——最终五路兵马会齐在灵州,再围攻夺取西夏的王都兴庆府。
那么最关键的区别来了:
我如今和宋神宗的战略目标根本不同啊!
宋神宗的目标是要彻底灭掉西夏,他的战略是攻陷兴庆府(灵武地带);
至于我的目标,则也是彻底要灭掉党项,但我的战略是攻陷夏州统万城。
为什么会有此区别,很简单,因为如今灵武还牢牢地掌握在大唐的手中(唐灭亡也没丢),河套也还掌控在天德、振武两军手中,平夏部党项也只能在宥州和夏州地区起事,占据统万城为伪都。
所以战略形势和目标的不同,往往决定了一场战争是胜还是负。
其实五路宋军在战役前半阶段已经成功突破了西夏位于白于山,也即是横山地区的防线。种谔攻陷米脂寨,斩首八千,光复绥州、银州和石州全境;王中正也成功自河东迂回而西,占据无定河;最成功的是泾原路的刘昌祚,攻陷了磨脐隘,这处隘口往北离灵州只有一百余里的路程;李宪也击破了兰州古城,推进到天都山屯营,和刘昌祚离的也不算远。
可后半阶段为什么就崩了高岳清楚,因为宋神宗所制定的战略目标不是夺取
15.金明必争地
所谓的禁商令,具体来说便是“五禁买五禁卖”,都有哪些
禁买党项牛羊骆驼;
禁买党项战马;
禁买党项谷麦;
禁买党项山货,如麝香、毛褐、皮毯、羚角、牛角等;
禁买党项铜铁。
以上是“五禁买”,还有“五禁卖”。
禁卖党项战马;
禁卖党项粟麦;
禁卖党项铜铁,及刀剑、弓弩、甲胄等;
禁卖党项茶、酒;
禁卖党项棉布、丝帛,还有最重要的青白盐。
先前清剿庆州的东山党项,高岳采取的先用互市套买党项战马,然后雷厉风行地突袭剿灭。但这次高岳要动用禁商令,彻底削弱各部党项的抵抗力量,逐步蚕食,让他们困竭而亡,情况不同,手段也不同。
在高岳的禁商令范围内,先前所开设的数处边境榷场,如驿马关、彭原、甘泉等旧的互市场所统统关闭,当地常驻的商队,全部被高岳“包养”下来:只要为军队跑转输,就有收入,钱也好丝帛也好,统统给你,但是严禁和渭北、白于山和夏宥的党项蕃落做生意,更不准走私乃至借此出卖情报,一经发现有触犯禁商令的,所有财物全部籍没,首犯枭首示众,从犯配流西北的“犯人屯”营田。
这会儿听完高岳进兵方略及禁商令后,谭知重有些放心,但他还是担忧:白于山各处隘道,相隔很远,首尾不能呼应,如遭党羌于险地设堡阻遏,或遭其埋伏、劫粮,又该如何
高岳微笑说都统监军使尽可安心:
“大略上,平羌乱我是先山南,后山北;然而在奇策上,我则是先山北、后山南,只要此策略功成,白于山三路,我唐军来去自如,拓跋朝晖只能困守统万城而覆灭。”
“这”谭知重有些不明所以。
但高岳也是卖了个关子,他对谭知重说,我将御营右军的大营主力屯于庆州便是这个目的,另外这招棋关键在刚归附的沙陀、吐谷浑二王的身上!
言毕,高岳就把手指,先指在看似和白于山不相及的,位于黄河岸边的丰安城,而后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划,划到了灵武城处,接着又在盐州城这里重重点了点。
如此谭知重、西门粲和诸位大将顿时醒悟,连说节下高见。
数日后,庆州的城头上伸出的木杆,悬着一串血淋淋的首级,在风中摇晃着,夏末的苍蝇嗅到血腥的味道,绕着飞舞着,其下竖着木扎,旁边是贯甲执刀的士兵看守。
扎帖上写着,这几位有的是军中士卒,有的是当地的商贾,在禁商令颁布后依旧利欲熏心,先是军卒夹带盐,趁机在军市中交给商贾,而后商贾又越山企图高价卖给党项蕃落,结果被游奕骑兵抓捕到,人赃并获,明正典刑,罪无可恕,悉数枭首以徇。
城头谯楼处,谭知重脸色苍白,用丝帕捂着嘴,远远看着这些可怕的首级,对旁边的高岳说:“圣主又派中使来催促了。”
说完谭知重让几位侍从抬着名贵檀木做的匣子,其上用襄阳漆刷出精美考究的花纹,光是这匣子就值得百贯钱,打开后里面是金银腰带、细绸单衣、白玉酒樽,还有象牙笏板,“都是圣主赐给三郎你的。”谭知重带着笑,语重心长说到。
可这些赐物内里意思也非常明白,大明宫皇帝见高岳居在庆州,是兵强马壮、器械锋锐,心想高三你怎么还不出战焦急下便让中使来庆州城宣
16.保卫百井戍
八月第三日,金明道十余姓六府党项,共计三万骑的兵马如潮水般自土门各个山谷倾巢而出,进逼对其西侧对其造成严重威胁的百井戍。
此刻百井戍已齐备木栅和土垒,屯守的军马只有两百人是正规定武军士卒,其他千余羌兵义大部分是数黟、白马两族的,还有少部分则是党项司氏家族的残党。
自壁垒所在的山岭往下望去,各个方面都是围攻而来的六府党项士兵,人马满山满谷,喧嚣得如同海潮般,震撼着守军的神经。
司波大野披着犀甲,头颅四面的须发全都髡干净,腮帮和耳根还留着剃刀的新鲜疤痕,顶正中央留着数绺头发,按照鲜卑式样绞成冲天小辫,看到其下如云的战阵,是血气翻涌,带刀持弓,走来走去,大声呼喝鼓舞着族人,说要杀泥香王子为阿父报仇。
在中央台地竖起的烽燧下,定武军三衙虞侯周子平则很平静地立在苇草堆前,指令手下点起烽火,火焰和烟雾升腾,滚滚而起。
司波大野回头看着他,很好奇这位为什么能气定神闲。
他也知晓,唐军的援兵正在路上。然而百井戍直到白豹川间,多为丘陵山地,且泥香王子还有打援的队伍。更让人不安的是,这里只有一千二百名守军,而敌人则接近三万!
能不能坚守到唐军主力到来,这是司波大野最害怕的事。
哄叫声震天动地,六府党项各蕃落,之间根本没什么配合,也谈不上什么战术,反正就是对面铜锹山上泥香王子挥动下青色的令旗(就是这面令旗,也是泥香王子在先前偷偷从庆州商人那里买来的),成千上万的羌人,纷纷舍弃马匹,背着箭囊,从百井戍山脚下的各个方向,蜂拥着仰攻上来!
百井戍头道木栅的各处缝隙后,树黟、白马两族的义从们,很冷酷地给自己角弓上弦,接着从身下的泥地抽出箭支,在火堆上掠下,一支接着一支地射出去,无数用鹿角和兽骨削成的箭簇挟着劲风,不断命中前赴后继的六府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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