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薛瑶英便也来看,就问现在应该如何。
“爷也真是的,当初播迁奉天城时,谁是真正的忠臣心中难道没数吗给边疆赐衣服赐赏钱,不就是给高岳用的嘛,现在既然已发挥效用,高岳领四军大破叛羌不就得了,还噜苏个甚”灵虚不由得公然埋怨起父亲来。
元和宋二位少女未经人事,只当是公主仗义执言。
只有蒲团上坐着的薛瑶英心中有数,这公主肯定还是和高岳发生什么,不然何以帮着情郎骂生父女人啊,都是这样。
而后,公主便写了张别纸,悄然附在信封里正文后......
乌延城下,一列列神策士兵背负着布囊,正在整修着城墙,高岳坐在军使大营里,先是有中使持学士院所拟的制书来,并当众阅读,斥责高岳先前均分御赐禁军物的专断行为,并要求高岳给出解释,否则将罢免其御营右军职务云云。
高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逢龙”私人的信件也被掌书记权德舆送来,高岳便对中使说少待,取出随身的匕首将其裁开,将正文和别纸都读了番。
李逢龙的信里,别别扭扭地,既希望高岳不要介意,给朕个台阶下,又说高岳你这次确实做错了。字迹又是娟丽的,看起来就是出自女子手。
再看了下灵虚的别纸,高岳随即起身,敛容对中使说:“请天使回覆圣主,臣岳已知罪。”
 
10.国难思贤臣
先前浑瑊奏请神策、边军待遇划一的奏疏,立刻被大明宫否决,回覆到了延州城,浑瑊还对僚佐们自我苦笑解嘲说:“其他方镇的奏请圣主无所不允,独我浑瑊不过,这说明圣主没把浑瑊当作跋扈武人,而是视为心腹也。”
解嘲完,浑瑊也“病倒”了,对挂帅的请求等于是推辞了。
“这个天下,难道非你高、韦不可”皇帝怒发冲冠。
这时窦参便向皇帝举荐,马上攻统万城,既然高岳请辞,那么臣愿推举御营北军都统李景略,替陛下彻底平定羌乱。
另外,窦参极力推举嗣虢王李则之为神威大将军,希望由他统领皇帝的神威军,出京走渭北,协助李景略平叛。
坐回到绳床上的皇帝,心中犹自怨恨高岳不已,便摆摆手,说依卿所奏。
现在皇帝想法是,平夏、六府党项的命运已是风前残烛,谁来吹这最后一口气都行,原本朕是要成全你高岳的功勋,你却不识好歹,自引军归府,那朕便让李景略和虢王则之来吹这最后口气得了。
得到皇帝首肯的窦参喜形于色,在归第后就得意洋洋地对族子窦申说:“高岳负气领军回本镇,他的势力已然衰落,怕是不会再得皇帝的宠信,现在该是平陵窦氏全面开花结果的时刻了。”
窦申喜不自胜,便请求说:“叔父若是想运势长久,必须得把持住谏台系统,孩儿不才,但怎么说也曾冒险出使过西蕃一遭,愿为京兆少尹。”
这时另外个族子窦荣也索取殿中侍御史的官职。
最初窦参还有些犹豫,可架不住两位族子的恳求,便答应下来。
这时,在中堂偏厅处偷听到这一切的侍妾上清,便不安地放下手中的针线,微微叹息,她心中晓得,窦参始终膝下无子,宗族意识又特别强,故而将窦申和窦荣当作自己亲子来抚养,希望的就是带领整个平陵窦氏能重登辉煌巅峰。
然则窦参对外是强敏果断的,对内却对这两位宠族子溺过甚,现在又要在皇帝眼前遍植党羽,树大招风,怕是倾覆之祸就在眼前......
上清是聪敏的,可她不过一介侍妾,家计窦参还能听听她的,外事上对她屡次的忠告却是充耳不闻,宁愿神神叨叨,去拜谒那个恐怖的蒲草人“五兄”。
她能怎么办呢她也是束手无策。
兴元七年(789)年春,距离高岳领义宁、定武两军自白于山乌延口归镇,已过去三月,皇帝和高岳始终处于冷战的僵局当中:
高岳深恨皇帝追究自己均分神策衣赐、节赐钱的事,归镇后致力农商,和妻子亲自耕作田庄,庶务便交给僚佐打理,宛如隐居;
另外面,皇帝也恼怒高岳没给自己这个九五至尊面子,所以转眼就把诸党项招讨使、押党项蕃落大使的职务给了李景略,绝口不提起用高岳重回北地剿羌。
不准皇帝自己不提,也不准其他人提。
两位宰相班宏、董晋都上疏请求重新用高岳,皇帝不回;
陆贽在嵩山寺庙为亡母守丧祈福,也给皇帝来信,不断提及这件事,皇帝装听不见。
几名年轻御史出于公义,上疏奏请让高岳回营执掌节钺,皇帝大怒,窦参会意,当即就把这几位逐出宪台,送往地方州县去任职了。
 
11.灾事接踵至
所谓的短板,归根结底,就是“没钱、没钱、没钱”。
河东军资库里没钱,仓廪里没粮食,甲仗库里武器相对钝弱,按李自良奏疏里的描述,光靠本道去年的留使钱支用军需,两个月就见底了,再打下去我害怕奉诚军会哗变。
于是朝廷只能拿出李泌生前所储备的“户部钱”,调拨给奉诚军、昭义军。
同样,李景略的振武军,和韩潭的夏绥银军也不容乐观,也只能花大批的钱,从河朔那里购买粮食。
结果奉诚军和昭义军也不给力,或者说陷于恶性循环:没钱,军备士气都不力,啃不下党项的堡寨壁垒;朝廷只能塞钱进去,但钱到了军队里,只能用来填窟窿偿旧债,没半文钱也没半尺布用来改善军备的——最后是越打越穷,越穷越打不赢,也越让朝廷焦头烂额。
“先生主持户部钱三载,积蓄几乎六百万贯,而今开战不过仨月,已去大半。”皇帝看着李泌辛辛苦苦攒下的户部钱就像沸锅里的雪般,转忽消融无影,心脏都在滴血。
银州一线,李景略主持攻统万城,也极为不顺利。
对夏人来说,他们就是部落制嘛,百姓就是兵,打猎游牧和作战也没啥不同,有口吃的有马骑就能打,打胜有战利品就是赚得,此外青天子元晖原本窝在统万城里吓得如过冬的蛐蛐似的,可转眼间见唐家内讧,而后最害怕的高岳解职离去,立刻又活跃神气起来,规划了坚守统万城的计划:
万余党项轻骑,绕统万城四出,占据水草、河道、通路,唐军来攻便远遁,唐军如停就抄掠粮道,而西线方面高崇文、康日知兵力不足,又不敢配合对进,使得李景略几次出击都铩羽而归,消耗损失都很大。
以至得意的元晖派人直接向唐家“乞降”,称愿去青天子、大夏天王的称号,也推辞掉西蕃那边赞普钟的王号,此后不劳王师远道征讨,只求给我郡王爵位,世袭天柱军节度使,许可占宥、夏、银三州即可,另外元晖甚至还向唐家求婚,要仿照回纥的例子,求皇帝亲女为妻,族内其他宗室女子为媵(陪嫁的)。
“耻辱,莫大的耻辱!”皇帝怒不可遏,直接对宋若华、若昭姊妹说到,然后气得数日都吃不下饭。
最终旁边侍坐的宋若华忍不住,便对躺在绳床上不言不语的皇帝直接说:“为天下计,圣主何妨重新起用淇侯”
皇帝翻了个身,哼哼两声,也不理她。
来日延英殿内,皇帝不耐烦地问窦参:振武、奉诚、昭义军军用浩繁,朝廷供应不足,不但户部钱告罄,马上还得用江淮的两税支持,卿有何见解。
窦参便说,此事交给臣即可。
“可现在是无数钱帛花了,对叛羌的征剿却寸步难行!”皇帝陡然咆哮起来。
这声音震得雕梁都在晃动,窦参惊得面色苍白,却只能捧起笏板不敢回话。
那边班宏进言更让皇帝苦恼:“陛下,神威军已进抵延州城,可本在此屯守的渭北、邠宁、河中诸军却不肯随嗣虢王(李则之)并进。”
什么
要知道,神威军是皇帝如今最后一根稻草了。
接着班宏就说:“这些边军士兵皆言,神威、神策逢节都能得数十贯钱帛的恩赐,皇恩如此隆厚,理应让他们出军,我等命贱,不愿抢夺功勋。”
“那就让神威、神策军上!论惟明和李则之先上,要是战不济的话,朕就御驾亲征!朕信用的大臣不跟我,朕边军不跟我,最起码禁军还是追随朕的。”皇帝再次怒吼起来。
一月后,皇帝差点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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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幡然醒转悟
自大明宫北苑门策马而出的灵虚和义阳,背着弓箭,装着猎衣,戴着男子幞头,伴侍在微服的父亲左右,心里都明白,父亲此行始终背负着“用不用高三”(或者朕如何下台)这个纠结心事,另外为什么又要去云阳
因为父亲又想起那个叫马宜驽的农户,大概想去看看对方境况如何。
一行人过云阳原时,是个初春晴朗的天气,漂亮的云都垂在郁郁葱葱的枝桠上头,尤其灵虚见到那熟悉的山崖时,念起那日和高岳在洞中的胡作非为,脸儿还不由得酡红起来,宛如“中梁烧”般。
皇帝压根就没心思射猎,拉着马儿溜了两弯后,就让侍从中官支起胡床,坐在林荫下,春天的日头已很强烈,而后皇帝让二位公主也靠在左右,这次倒是挺坦率:“朕也想重新用高三,奈何......”
灵虚还未说话,直脾气的义阳就开腔了:“爷,女儿也曾读过些史书,依爷的看法,那诸葛亮和蜀汉后主刘禅间该是个什么关系呢”
听到这话,皇帝不语。
义阳便接着说:“要说阵前自专,高三他哪能比得过诸葛亮呢!武侯专国内大权,又总边地之师,国外但知有武侯而不知有后主也,可诸葛亮征南蛮、北伐中原,如此种种后主从来也不曾掣肘。武侯薨后,后主亲自素服哀悼,大臣李邈却上奏疏诋毁武侯,说什么‘亮身杖强兵,狼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没,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结果后主当即就把李邈下狱处死。后主御世,用的也是武侯所举荐的蒋琬、费祎等辈,蜀汉以一州之地,安然无事二十载,岂非武侯的泽被按女儿的看法啊,高三不如武侯,可爷你却应远远胜过那后主才是啊!”
“高三哪里比得上武侯那般正人君子......”灵虚在心中暗念。
“后主是宁庸而不昏,可朕呢谈不上明君,但行事却和后主相反,是宁昏而不庸。”皇帝这番自我评价,倒也到位,说明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
这会儿灵虚也帮腔说:“爷,而今虽然小康无大乱,可西蕃、回纥、党项、南诏都环伺在外,河朔、淄青、淮西等又桀骜在内,天下事仍殷。神策军虽有东西二大营,但西要防备西蕃,东要保护漕运,算来算去,只有高岳这两军数万人,是爷唯一可以倚仗的生力(总机动兵团),高三这数年替爷征伐,也没滥用过一文钱,现在爷不用他,坊间还风言爷要把他召回京师为京兆尹,那兴元、凤翔,爷又放心让谁去持旌节呢”
“谁说要把高岳召回来要召的话朕还需等到今日你们啊,说来说去,全是朕的错喽”
灵虚笑起来,挽起板着脸的皇帝胳膊,“当年李怀光师变时,爷困守奉天一城,社稷几近坍塌,多亏爷有远见卓识,起用高岳、韦皋、陆贽这些英才,而今我唐往西已稳固陇山、剑南,那处月和退浑又来投靠,局势起死回生不说,还一日更胜一日,中兴即在眼前。高岳是你的大臣,是你的门生,你若用他,那就是明君和贤臣的际遇佳话,高三敢说半个不好再者,高三有怨气,还是对窦参发的,也没曾说爷半点不对。”
“朕当时让二位宋女学士,写私信给他的,可他不识好歹!”皇帝说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女学士代笔终究隔了层,爷你如有想法,为什么不直接给高三写信,由女儿转递呢”灵虚这时公然嗔怪起皇帝来。
“......”皇帝居然无言以对。
不过这时皇帝已被两个爱女说动了七成,于是一行人休息完毕,吃了些饭食酒水,便重新上马,来到马宜驽所居的村社。
然则走到村社路口,皇帝就呆住了。
马宜驽家原本俨然的草
13.兴元革命论
兴元府鹿角庄内,高岳坐在榻前,很关切地一手扶住妻子,一手在给她喂食肉粥。
云韶笑着对他说,又不是头次怀胎,卿卿你还如此谨慎啊。
高岳返归兴元府不久,云韶第三次受孕了。
整个军府内,双文为刘德室,住住为蔡逢元,还有碎金为郭再贞,都生下来三四个儿女,可其中都各有个夭折的,连高岳也深为悲哀,为三个刚刚来到这世上就又匆匆离去的孩子,全都撰写过墓志文。
众人便更羡慕高岳,二子一女,全都健硕,根本没有夭折的。
他们将此归结于高岳命数富贵,可高岳却清楚,他的体质和这个时代的古人大不相同,孩子丰茂,可能也有此因素在内。
现在云韶又有身子,高岳恰好半赋闲在家,便把妻子照顾得很周到。
另外好在有云和帮忙,那边芝蕙也从凤翔府归来(原本高岳是把芝蕙带去凤翔府照顾自己起居的),继续和阿措操持家计,整个鹿角庄便重新热闹起来。
高岳陪在云韶身边之余,还要时不时监察竟儿的功课,陪达儿和蔚如玩耍,这高达和他阿兄相同,就爱玩“军事谷板”游戏,于是高岳只能自己动手做工,用砂土、米粒、豆子做成城池模型,以满足孩子们的需求。
这下,反倒是云和最为忙碌,因她还要主持兴元府女塾事务,每日都往来军府官舍与鹿角庄之间。
倒是吴彩鸾最为潇洒,不沾尘世事,又衣食无忧,她的闲就是和棨宝相伴,或者给军卒街坊表演几段傀儡戏,忙时也就是云游兴元山水,远的话还会去蜀地或巴南,美其名曰寻找洞天福地。
一日女塾休息,高岳心疼云和劳累,就陪她在庄内后山池沼处垂钓,舒散心情。
今日云和精心梳理了头发,是鸦鬓抱粉面,更用翠羽簪在顶上分出一长一短两段秀发来,望之如飘带般,钓了会儿鱼后云和就埋怨高岳说:“哪有如崧卿这般,身居方岳,整日甘为孺子牛的再者,崧卿你好久好久都没有写过传奇长编了,这十年间又是忙于官业,又是抚养孩童的,以前你在阿姊面前最最闪光的地方却荒废掉了。”
高岳摇摇头,笑着叹口气,对云和的埋怨,他其实也深有体会,人在婚姻和事业都有起色后,自身反倒会变得平庸起来,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两人接着闲聊,就谈到了洋州的韩处士,也便是韩愈。
自从韩愈用笔名“食鼍山人”,在兴元邸报上分数期刊登自己文章,用一个又一个鲜活而生动的事例,和自己犀利的见解,将唐政府西北、山南、京畿的军政、赋税、变法等诸般情况剖析在士子庶人面前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时间光是兴元府就印制五千册,以《秦岭琐言》为名目疯传,是洛阳纸贵。
这文高岳和云韶、云和姊妹都看过,现在云和还对其中一些名言警句如数家珍,她特别赞许韩愈最大的优点便是“敢言”,另外便是“亲历”,比如韩愈去京师平康坊时,就把内里的情况介绍得清清楚楚,官妓有什么特点,散娼有什么特点,营妓又有什么特点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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