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反噬,说得好难听啊,我都帮你做到中书侍郎了,索取下你的命,算不得什么的。”
“可那日梦境当中,你明明驱赶白牛来,说我要执牛耳的,五兄你诓骗我。”
“我没有骗你,这头白牛有两条尾巴,是也不是”
“是......”
“牛有两尾,便是个‘失’字,这说明你早晚倾覆丧命。结果时中你只看到牛耳却不见牛尾,利欲熏心,注定你是无头又无尾的结局。”
“五兄,五兄,求求你,我身死倒没有什么,能不能帮平陵窦氏保住血脉,窦申,窦荣,都可以,求求你......”
五兄倒是停了一下会儿,接着发出诡异的笑声,“你侍妾上清本来身上已有了你后代,如果正常下去,李唐皇帝倒也不会杀上清和这孩子,可惜啊可惜,你最宠溺的族子窦申,在事败前殴打上清,踹其腹已致流产,所以平陵窦氏真的无后了,你就安心跟我走吧!”
“......”这时窦参的眼眶里,滚出了豆大的泪珠。
到底是哀伤,还是悔恨,说不清楚了。
身后,明怀义挥动了手臂,一名手持锋利宿铁刀的定武军骑士,用力对着窦参的脖子劈砍下去。
“哗!”风骤然而起,明怀义只见到翻滚的草浪里,好像拂过一团黑色的影子,是鸟的影子,还是云的明怀义没看清楚,那团影子绕了窦参身首
19.宰执竟何罪
对皇帝诚挚的邀请,高岳当然是婉言拒绝。
他回复说,臣绝非有沽名卖直的念头,只不过统万城尚未灭,臣还是得留守在抚宁。
很快皇帝的第三次要高岳入京为相的诏书抵达。
高岳继续拒绝。
第四次,皇帝说,你、韦皋的画像已经上了凌烟阁了,和李晟、马燧、段秀实靠着,都在朕的旁侧(德宗年轻时当过天下兵马元帅,画像上了凌烟阁)。
可高岳还是表示,陛下另请高明,不,是另请贤能吧!臣岳如在中枢,未必能尽展所长,平定党项后我便归隐第二故乡兴元府鹿角庄精舍里,以诗书射猎自娱,死后碑文上但写“唐故御营都统长史高岳”即可。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皇帝的口风越来越焦灼。
最后还是翰林学士卫次公,给皇帝起了个点子,他对李适说:“陛下在位以来,宰相杨炎、窦参、乔琳被处死,常衮、卢杞、萧复、姜公辅、张延赏等左迁废黜,淇侯不想来中书门下平章事,似乎也情有可原。”
“从周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大为不满。
不过卫次公接下来倒说,七次明诏淇侯不来,怕只有密诏才能来。
皇帝一听有理,明诏的话你来我往,打嘴皮官司,迁延很久,可密诏代表的是朕真实不容置疑的想法,不由得高三他不来!
这时翰林院也遭到了大清洗。
吴通玄娶虢王李则之侄女为妾的事情败露,皇帝发怒说,吴这样的翰林学士,居然敢“沾污宗族之女”,还降其为妾,当即远贬,后来怒犹未平,派中官跟进,在驿站里将吴通玄杖杀。
而吴通玄的弟弟吴通微,吓得整日跪在光顺门前待罪,都不敢为死去的亲兄长披麻戴孝。最后还是司马承祯前来求情说项,皇帝便剥夺吴通微的所有官职,罚入道观中为奴。
现在翰林院以韦执谊为承旨,李吉甫、卫次公其后,皇帝暂时还没召其他人进来。
于是皇帝就让卫次公草拟了密诏,急速往抚宁寨送去。
得到了密诏后,高岳反复思索了会儿,就把几位心腹给唤来,坦诚说:“这趟京师,我是不得不去了。”
明怀义急不可耐,“淇侯你必定要当宰相了......”
话还没说完,高岳就举起手来,示意他不要再继续,“我唐的宰相难为啊,圣主连续七次下诏,我实在是难以推阻,不然便有轻君的嫌疑。”
说完后,高岳就开始委托,将羌屯托付给谁,将三衙事务托付给谁,将军伍和营垒托付给谁,如此搞得他好像不是准备入京白麻宣下似的,倒像是在托付后事,弄得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过高岳心中是有数的,这么多年,他已经深谙应付皇帝的一套了。
所以他有自信,这次依旧能全身而退。
在高岳和班宏起行时,抚宁当地的驿馆来了封信件,高岳拆阅后,就知道妻子云韶又给自己生了个男孩,正要他给娃取个名字。
云韶好像是专门生男的,这已是第三个了!
“名字而今朝中奸屏斥一空,乾坤清朗,光芒万丈,就起名叫炅好了,字克明。”高岳如此回信道。
他想到,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怎么也算是家族丰茂了。
前往长安的路途当中,班宏忽然感了风寒,虽然病日渐沉重,可这位萧国公的兴致依旧高涨:他迫不及待地要重新主掌三司国计,并准备营救徐粲,并对张滂实施报复。
然而到了中渭桥时,班宏躺在车中,已口不能言,高岳握住他的手,他脸颊深凹,脸色发赤,歪歪斜斜地用笔,艰难地于一方纸上写了行字,交给高岳手中。
“复按徐粲案,废裴延龄、张滂。”这便是班宏所写的内容。
看来班宏是想要借着平反此案,彻底回复自己的政治信誉,哪怕他的生命已如风前残烛。
 
20.中官护禁军
?
“大政在君的手中,天下何人不信服陛下须知道,天下的士人百姓和军卒,信服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理,而是威、财、权和谋,此四者兼备的话,陛下自当口含天宪,无所不允。”高岳捧起笏板继续滔滔不绝,“现今天下事方殷,陛下应急用有实利实干实效者,以求振兴军国,罪名不过是个虚的,臣之所以希望陛下给窦参定下‘通蕃’的罪名,是因为一者,此罪名可让关东方镇无有‘清君侧’的口实;二者,此罪在西,也方便关东方镇自我撇清关系,只要让它们自保,它们就会继续苟存,而不会做犹斗困兽。”
“卿的意思是,窦参的罪名就是通蕃,参与者只有李景略、韩游瑰,由此来缓和朝廷和关东的关系”
“然也。”
“那也即是说,朝廷在攻灭统万城的下步,就是要,削藩了。”皇帝说到这话时,语气切切起来。
高岳想了想,很慎重地答复:“臣以为,应该先让皇唐西北的军队在河陇站稳脚跟,逼迫西蕃接受对我唐大为有利的和平,摧垮西蕃在削藩时自背后攻击我唐的战争力量,这样后方无虞,便可全力往东用兵,淮西、淄青、魏博诸贼便不在话下。”
“那诸贼以何者为先”
“淮西。”高岳这次不假思索,“平灭蔡州后,便可解除朝廷的心腹之患,且蔡贼既桀骜,可盘踞的申光蔡三州在各方镇里又属最弱,只要朝廷下定决心剿灭,那么随后便可用杜佑的新漕运方案,过淮西开凿鸿沟渠,收东南、江淮、荆襄诸道的财赋为己所用,自此其余方镇便不在话下。”
皇帝点点头,接着他回到了原来的话题,“这些都离不开高三你,朕白麻宣下,希冀你为国相,便是如此的想法,此朕真意也,切勿辞谢。”
说到这里时,可能是太急切,皇帝忽然没能完全忍住,嘴里半真半假地说了这句:“你我两家,几同昔日郭汾阳与肃代皇帝,哪里还会有什么猜疑只要你答应朕为宰相,神策和神威军同样交给你操练,这多次内乱外患,朕的禁军始终不能让朕满意安心。”
可听者有意,高岳心中咯噔下,莫不是我和李萱淑的事情败露了!
不过高岳现在毕竟身经百战,虚晃一枪就抓住皇帝的后半段发挥起来,他直接建议皇帝:“天子六军乃是皇朝根本,绝不可以交给他人,尤其不能是宰臣、宗室,只有交给禁内中官才可放心。”
中官,是皇帝的家奴,又无篡位的可能。
高岳接着说,莫如召回王希迁、尹志贞,随后设“神策京西大营”和“神策京东大营”的中尉,接着再设“殿后神威军中尉”,共三中尉典掌禁卫,再于皇都巡城监设立“内外枢密使”,内枢密使参预机务,负责皇帝和宰臣间的沟通;外枢密使则负责皇帝和方镇间的沟通——同时内外枢密使,同样负责监察巡视整个都城。
此外文思使是“管中官的中官”,南北宣徽使则分管内廷杂务器具,内庄宅使负责皇家的产业田苑,飞龙厩使管禁内和西北的马坊,内库弓箭使管大盈琼林的钱财,神策、神威库使管理禁军的赏赐、甲杖、武器,再派驻中官为各军的监军使。这样,整个大明宫这个“内廷”,也俨然具备了朝廷所需的机能,陛下足不出宸中,即能把朝廷乃至整个天下牢牢控制起来。
高岳所言,实则莫不中皇帝的心思。
皇帝是个贪权的人,这点早被高岳给抓住了,他对家奴总比对大
1.敬舆且勉力
城南百战多苦辛,路傍死卧黄沙人。
戎衣不脱随霜雪,汗马骖单长被铁。
杨叶楼中不寄书,莲花剑上空流血。
匈奴未灭不言家,驱逐行行边徼赊。
归心海外见明月,别思天边梦落花。
天边回望何悠悠,芳树无人渡陇头。
春云不变阳关雪,桑叶先知胡地秋。
田畴不卖卢龙策,窦宪思勒燕然石。
麾兵静北垂,此日交河湄。
欲令塞上无干戚,会待单于系颈时。
——————————————唐李昂《从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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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高岳的心中看得更清楚:
其实皇帝倚重陆贽,不过是因他有辞学,有决策魄力,但实际上陆贽的政治理想,和皇帝是大相径庭,说得严重点,甚至能说是水火不容:
皇帝急求聚敛,而陆贽却希望“以义为先,以利为末”;
皇帝为了养越来越膨胀的军队和官僚,采取的依旧是“量出制入”,而陆贽却希望量入为出,由此限制朝廷的用度花费,减轻百姓的负担;
皇帝虽然杀了杨炎,可杨炎那套“按资纳税”却迄今原封不动,陆贽激烈反对,希望能复古为“按丁纳税”的租庸调制,并鼓吹百姓用实物交纳租税,而不是用钱,因为如此会造成钱重物贱的局面,变相增加百姓的负担。
皇帝对宰相权力的不信任,及昔日奉天播迁的阴影,让他几近贪婪地在充实自己的大盈琼林内库,于正税外不断派遣中官至地方宣索,而节度使们借机大肆炮制“圣主密诏”,以皇帝宣索的名义,对百姓额外横征暴敛,从中渔利,损害的却是皇帝的名誉,可对此皇帝本人却是不闻不问到麻木的程度,陆贽忧心忡忡,实则他也继承了李泌的想法,那就是希望废除天子内库,天子和内廷用度由国库来拨给,把国事拉回到正轨上来。
由此种种,可以想见,陆贽执政,必然会和皇帝间形成巨大的裂痕。
“我是不是太明哲保身,太自私了......不,留取有用之身,方能把握形势,图谋大举啊......”高岳想到这里,也只能点点头,挤出勉强的笑颜,声音有些沙哑地对陆贽说:
“敬舆,多多保重。”
言毕,高岳便辞别了待制院亭子。
结果在行至集贤院前,便遇到了仍为户部侍郎兼判度支的裴延龄。
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裴延龄专门在此等待问对出阁的高岳。
见到高岳后,裴满脸的柔顺和谄媚,同时也是低声下气地挨在集贤院墙壁下,对高岳急忙作揖,此刻他还不清楚窦参身亡后,自己到底能不能保住名位,也晓得他的命运,其实就决定于方才高岳和皇帝的谈话当中。
“小裴学士,何至于此!”高岳假惺惺地将其扶起,然后直接对他说勿要惊扰,一码归一码,窦参那是通蕃叛变,企图在京师内对皇帝图谋不轨,是大逆的罪过(裴延龄听说窦参的罪行居然定为通蕃,下巴都快惊到地上了,忍得好辛苦);而先前小裴学士和张滂,对徐粲贪赃案的按查,完全符合朝廷的律法,绝无复按的可能。
听到这话,裴延龄心中长舒口气,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瞬即,裴延龄的泪就流下来,他对高岳那叫个感恩戴德,恨不得跪在高岳的膝下,且急忙表态——度支司先前扣押兴元凤翔运来的四十万石军粮,还有原本答应拨给淇侯的二百三十万贯的钱帛,现经查验没有任何问题,明日就从东渭桥转运院,向抚宁发送,绝不会有半点差池延误!
这时小裴学士已然已是年过花甲的人,却撅着屁股,对高岳连连作揖下拜,搞
2.承岳却姓王
待到高岳出宣平坊时,往东北方向望去,自资圣寺直到东市外狗脊岭处是人山人海,百姓都来围观前吏部侍郎窦申,还有前殿中侍御史窦荣因谋逆大罪,而被处斩的景象。
禁内公布出来的证据链很完整:窦申先前奉使去西吉会盟,遭西蕃劫持,而后屈膝变节,回来便和族父窦参、虢王李则之、族弟窦荣等合谋,企图杀害皇帝和太子,引蕃兵杀入长安来。
如何处决窦喜鹊,高岳没有去看,他骑乘在马上,拍拍自己的胸脯,“那位真正的本尊啊,你如在冥司的话也能含笑了,那喜鹊在你活着的时就是个表面朋友,多次侮辱坑陷你,现在他玩得越界过火了,也少不得在狗脊岭土坂上吃上一刀。”
想完,高岳即投城东而去,目的地便是少陵原下樊川处,义阳公主的别业。
狗脊岭邢神庙下的土坂处,一阵惊呼声,偌大的重斧忽闪而下,接着就是背脊骨头开裂的声响,窦申在这瞬间,不晓得是上半身脱离了下半身,还是下半身离开了上半身,顿时手足异处,他的脑袋暂时还能保持着思考,只是觉得原本如此尊贵的自己,跌落到了泥土当中。
嘴巴里满是草和土的臭味,他唔唔地呻唤几声,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好像溺水般,用牙齿死死咬住眼前的几根野草,可在十二万分的痛苦里挣扎了数下,便不再动了。
黑压压的人群,都看到了前宰相窦参的族子,被腰斩掉的半截身躯,还往前蠕动了大约两三尺,他死得很痛苦,健全的左手伸出,而残缺的右手没法抓住任何东西,便蜷缩着,残缺身躯由此歪斜着,好像更加努力地往前探,当刽子手把他的尸体拖住时,才发觉他的嘴里和左手指甲深深咬住抓住了身躯下的草根,费了好大劲才将其分离。
高岳在去樊川别业前,先登上少陵原,拜祭了以前在国子监中久试不第而忧愤死去的张谭之墓,而后又绕着朱太尉的坟墓两圈,乔琳、董秦等四座铸铁的跪像还在彼处,经风雨的侵蚀已有些斑驳......
长安的春里,樊川是最佳的名胜,高岳从原上而下,过了“下杜城”的遗址,前面便是河泉纵横的一马平川,直到东义谷间,满是山水洒然,秀竹丛生,京师里的豪商权宦最喜在此构筑别业,义阳公主当然也不例外,她不但在昆明池和樊川各有别院,乃至远在咸阳处也有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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