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高岳策马扬鞭,直登上了银城关。
关口往东的河原平野上,全是唐军和熟羌义从的营盘。
而向西极目望去,高岳知道自己此次征伐最终的目标,就在那里。
他握着马鞭,蔡逢元则举着统万城四通八达处的铜图立在马前,展示在汲公和其他各位节帅、将军眼前。
“白城子在典籍当中多次被史家提及,说无定河和多座大山在其南,河川自其西南处环绕城池,至东北而过,加上城堞崇高,绝非人力所能攻取。”此刻高岳喟叹说。
在场的韩谭、郭再贞、高固、明怀义等大将,听到汲公亲口说统万城“绝非人力所能攻取”时,脸色无不大变,“难道这次要在这统万城下损
12.救主与弥勒
高岳此言一出,麾下各位大将急忙请求说,汲公居方岳之重,执黄钺白旄大权,身为三军统帅,受皇命征伐白城子,千万不可轻出,更何况是这种骑兵长途迂回的战事。
其中高固更是请求,不然将帝源川的战事交给我指挥好了。
然则高岳决心已定,他对诸位解释说:“表面的主攻方向是无定河,然则帝源川才是决定胜负的所在,我军必须出其不意,抢占契吴山、黑水,叩穿统万城北面门户,故而岳必须亲自督战,这样儿郎们才肯搏杀用命,再者,天德、灵武的徐抱晖、康日知马上至石子岭,还有河东太原西进而来的杜门郎随即至骆驼堰,都要和我军合流攻统万城——这群人不是方镇节帅,便是朝堂宰相,黄岑你为兴元都知兵马使,权位和名望并不及他们,如何调遣得灵便毋庸再言。”
这话说得倒也极有道理,高岳并没有将骑兵奇袭黑水当做场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将其上升到决定统万城之战胜负的战略高度,而战略层面上能将北路军(徐抱晖、康日知)和东路军(杜黄裳)指挥得动的,只有高岳本人。
所以听到这番话后,高固、张敬则等都知兵马使们也都服膺,表示接受。
很快,鱼河堡大营的中垒处,将士们欢呼雀跃——高岳登上高台,正式叫人打开军资库,把先前欠定武、义宁两军士兵们的三十万贯钱帛,又加了十万贯的利钱,接着又从度支司后继支付来的二百三十万贯钱帛里,再抽出三十万贯来,合计七十万贯,悉数发放下去,“攻陷白城子后,再发五十万贯钱!”高岳的战前动员话语很简略,但足以让大军为之而狂热。
另外,对前来追随作战的熟羌义从们,高岳同样没有亏待:每名羌骑除去口分粮和马匹草料外,更发一贯的“修兵杖钱”,还有三匹棉布。
此外高岳又拿出一百万贯钱来,声称诸路军马合聚围攻统万城时,再将其赏赐给其他诸军。
其余的钱财,高岳交付给营田水运副使王绍,最重要的用途便是支给兴元、凤翔、泾原、京畿和河东的各商队,把粮食、军器后勤运输承包给他们,自水陆各条路线,配给份额,运到前线营地里来。
就在大营内所有的将士摩拳擦掌、厉兵秣马,准备上阵进攻时,主帅的帐幕前,左面立着象征杀戮权力的斧钺,右面则立着象征指挥战争权力的白旄、牙旗和貔貅战旗,“党项僧”细封移鼠受邀来到高岳的面前。
和沸腾的营地氛围截然不同,移鼠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对白城子的战事箭在弦上,谁也不清楚,这场战事到底会死多少人。但我相信,死去的大部分还是平夏部的党项。”高岳的这番话,让移鼠的眉眼稍微颤抖下。
没错,虽则誓言要将此身贡献给神,但一旦牵涉到故土、故族,哪怕是移鼠,内心也会微妙的波动。
此刻野诗良弼立在高岳的旁侧,不断把这位的话语通译成党项土话,对移鼠继续说到:“以前你在米脂城塞下曾说过,所有的党项,无论是东山、南山、六府、离石还是平夏,都受到了邪神和萨满的蛊惑,他们的命就得全献祭去贺兰山(说道这个,野诗良弼的脸色也是戚戚然的),他们不信仰真正的帝天之神,帝天之神便派遣我来,用利剑杀戮,用马鞭奴役,作为对全党项的惩罚。先前是米脂,而今则是白城子了。”
“这是迷信不悟者的应得之罪。”移鼠如是回答。
高岳笑起来,“听说你曾在奈王井的雪原里,救过贼酋拓跋朝晖,既罪有应得,为何当初还要救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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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疾驰河套地
栏杆山至瓦浪间,奉化、奉诚、振武三军连骑十多里,高岳派遣来的传令司虞侯李宪,自鱼河堡疾驰而来,叩拜在杜黄裳的马前,称奉汲公的命令,特邀杜门郎简拔精骑,涉帝源川,入统万城北侧的黑水川,汲公在彼处策应。
李宪的用语很巧妙,对杜用了“邀”这个字眼。
杜黄裳先是吃惊——这高岳身为前线的最高指挥官,居然亲自领骑兵迂回包夹,真的是匪夷所思,但很快他又大笑起来,心中想到当初在菊水阻截擒拿叛贼李希烈时,他就晓得高岳是个想到就做到的人,他之所以亲自督战,那黑水应该就是夺取整个统万城的关键处。
于是杜黄裳很快就传令:本人和李工尚(河东节度使李自良官拜检校工部尚书)督率步军、辎重粮秣往银州鱼河堡方向前进,而张光晟将军领三千振武骑兵一路,目标直指骆驼堰,沿路清扫叛羌蕃落;浑侍中领奉化、奉诚共四千骑兵,目标直指沃野泊,准备和高汲公的兵马会师。
张光晟、浑瑊,一个先前就在代北、振武久历沙场,一个先前随郭子仪的朔方军转战各地,对当地的地理环境可谓熟悉,对骑兵长途奔袭更是拿手。很快,他俩领着浩浩荡荡的骑兵,宛若两道巨大的铁钳,开始往契吴山以东的广袤沙漠、草野和湖泊迅速伸展。
就在张和浑两位大将自东而西奔袭时,高岳的骑兵们正由南而北,于统万城的东侧活动着。
六营骑兵飞扬着战旗于前,数千熟羌义从骑马于后,其中高岳本人,也骑乘着日行千里的南诏神驹“大厘雪”,伴随着万千儿郎、城傍们一起沿帝源川的西岸驰骋着。
战前,皇帝曾关切地问他,南诏和我唐随后就会在洱海的点苍山正式会盟,先前异牟寻的弟弟凑罗栋已入朝交纳信物,并送给朕一匹绝好宝马,卿此次征剿党项,多在白于山北大野大泽当中行动,少不得要策马奔腾,不妨朕便将这匹宝马赐予卿。
高岳热泪盈眶,说陛下错爱,可陛下的坐骑乃是载过圣人的,岂容俗人躯体再加沾染臣怎敢僭越,领受陛下美意即可。
整条帝源川,在高岳飞动的衣袂间往后急退着,呼啸的风中,高岳看到这条河川十分奇特,两岸极度陡峭,宛若悬崖,是条隔绝东西的堑壕。
而堑壕往西看,都是荒野。
不,“荒野”这个词汇来形容不是特别确切,准确来说,朔方或者说河套地区只是个“准沙漠”,它也有山却不多,有七个比较大的湖泊,其中五个是盐湖,两个是淡水湖,内腹有极为宽广的沙漠,但也有极为丰美的水草地,再加上河套至白于山间地带有四个角落,都堪称极为富庶的农耕地区,绝对的“金角银边”:西南角的灵武,西北角的丰州天德军,东北角的胜州,还有东角的米脂到富原地区,都以土地肥沃著称,再加上此地盛产良马、青白盐,所以“黄河百害,惟富一套”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就要清扫这里的党项,用党项为内陆的工坊提供人力,同时也用戍卒和移民前来充实这里,巩固华夏北疆的防线。
整支骑兵的行动可以用神速和高效来形容,因高岳事前就让三衙刊印了贾耽所著的《四夷七道兵志图》数十册,颁发给各统军大将们,并且要求熟记,内里关于朔方的各条要道、里程和关隘要地记录十分详尽,绝无迷路可能。
三日后,高岳便饮马黑水川,他向西望去,即是巍峨雄伟的契吴山,当年赫连勃勃曾北游至此,发出慨叹说,“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吾行地多矣,未有若斯
14.狼火耀黑水
“是否要燃起出战的狼火”米原请示说。
高岳颔首,“我军长途奔袭而来,但求和叛羌主力一战,不然干粮和草料耗尽,野外又无法求食,局势便危险了。”
“是否要等北路和西路的援兵”另外位虞侯问到。
“不必,绝不能让这股叛羌骑兵过契吴山,否则他们散入大漠当中,再四出抄袭我军粮道,便会误了大事,只要能夺取契吴山到白城子间这地界的话,敌人门户尽丧,优势便尽掌握在我等手中,叛羌只能坐困而亡,出战!”高岳当机立断。
这时,立在庙柱后,光着脑袋只梳着一根辫子的司波大野,手里握着奚刀,满心盘算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像这唐家高岳般威势冲天,不,不能久在唐家营下苟存,得尽快窥得那什么神雷火药的秘密,而后便远走大漠,早晚重兴我弥药司氏的荣光......”
不久,一万多背依高山、黑水布好阵势的唐军骑兵,听到了赫连勃勃庙宇里传来的咚咚咚大鼓声音,当他们回首望去,山巅上已升起了黑白貔貅大旗。
这是出战的讯号。
最前方担当游骑斥候的,是二百名定武军游骑营将士,他们的马匹散落得比较广,由骑将朱博、沙通带领,是整支队伍前沿的双目。
漠漠大野当中,这群游骑很快就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叛羌骑兵队伍,竖着杏黄色的旗幡,中间还夹杂着许许多多的牛羊骆驼,正对着己方所占据的契吴山涌来。
当然,唐军目为“叛羌”的,正是夏人骑兵,他们由泥香王子带领,内里还有元隆和元盛两位幼小的“皇子”。
泥香王子也没想到,他们出城走了不到六十里路,居然眼睁睁就在契吴山下,出现无数唐家骑兵。
风中,契吴山上的狼火飞舞,光照林麓,冒出的烟缭绕在黑水之上。
接着那烟飞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条黑色的绸带似的,忽上忽下,被牵扯撕裂为无数道的丝线——契吴山上的乌云开始翻滚四合起来,风越来越烈,而阵阵鼓声里,各色衣甲的唐军战骑,一支幢队一支幢队,层层叠叠,密密压压地挨着,马蹄小跑着,开始不断往己方的阵队逼来。
这是场毫无预兆的战斗!
“速让二位皇子回统万城。”泥香王子在战前头脑还是清醒的,当即对身旁的侍卫呼喊起来。
“叛羌若前,则上前搏战;叛羌若退,则急速追击。”赫连庙处,登高督战的高岳如此号令。
旁边的移鼠也紧张地瞪大了双眼。
就在夏人护送二位皇子车辆的骑兵队伍,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脱离泥香王子的主力骑兵队伍时,统万城的角楼处,元晖攀登其上,正在让城内的队伍打开北面的“平朔门”,赶赴救援泥香王子。
唐军骑兵在渡过黑水,便重新披挂齐整,背靠依托契吴山列阵,故而战备较为充分:
义宁军大将扶余淮督骠骑、轻骑、战骑三营,居于左翼;定武军大将明怀义督陷骑、突骑、游骑三营居于右翼;两翼互成犄角之势,居中的为四千名熟羌义从骑兵,由颇超怡磨、司波大野分统。
同时高岳还命野诗良弼领剩余两千熟羌义从,至契吴山的西南角林地里设伏。
所以赫连庙中,只有高岳以下二十余三衙人员,携鼓角战旗指挥而已。
“砰”,脆亮的炮声响起。
接着便是炮声不绝。
唐军骑兵阵势在推进到距泥香王子大约二百步开外时,率先实施了炮火攻击。
炮是一石重量的轻型虎踞炮,共有十二门,是唐
15.拓跋盛就擒
然而降临在黑水草野上的,只有帝天对平夏部党项的惩戒。
夏骑在奔逸时,一个接着一个,被利箭射落,或被唐军刀剑劈砍,坠亡马下。
有的还回身拉弓,发出所谓的回马箭,可这有什么用呢唐军骑兵身上的甲胄精良,兽骨做的箭镞,根本无力将其贯穿。
夏的山南大王泥香王子右手手腕中箭,流下的血将裤腿都染尽,索性用缰绳将自己的右手捆住,然后继续挥动左手里的羌剑,和追袭来的唐骑奋战。
“你们全是弱者,别进行着无畏的抵抗,降服吧!”奋进的旗幡之下,连仆从唐家的司波大野也忍不住咆哮着,他看到被杀死的夏人,其实绝大部分头顶上只有毡帽或压耳帽,身躯上也没有任何铠甲,己方只要稍微砍一下,或者射一箭,他们便非死即伤,这种单边的近似屠杀的行为,让和平夏部有血海深仇的司波大野,也忍不住流出泪水来。
一名年老的夏人,在司波大野的战马即将追及他时,便调转了马头,手擎着一根粗陋的铁头棒,要来砸击司波大野。
在交手的瞬间,司波大野看到这老人的眼神里,并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武,其实只剩下绝望惊惧。
本能的,司波大野扬起手里锋利无匹的奚刀,自下斜着往上一拟,对面冲来的那位老夏人,铁头棒脱手,张开了双臂,脖子和肩膀被切割开来,身影急速往后仰,血带着好听的呼啸声,飞扬而起,扑哧溅射到司波大野的眉骨上——热乎乎的腥味扑鼻而来。
“啊,愚蠢!”司波大野愤怒了,他的马蹄继续往前,又狠狠握着奚刀,左刺右斫,连续杀死了好几名奔窜的夏人。
这时,望见夏人前阵已开始败退,而护送二位皇子的后阵也已奔出数里,前后阵拉开了较大的距离:预先埋伏在契吴山西南角林地的野诗良弼,果决抓住这个时机,带领两千羌骑呐喊着冲出,横着切入进来,彻底将夏军撕裂成不能相顾的两截。
就在此刻,赫连庙上督战的高岳,忽然觉得迎面转来了烈风,吹得他双眼几乎都要无法睁开,他急忙回头望去,山巅上的貔貅战旗的旗角旋了过去,而狼烟的方向也倒了过来,“风向变了!”契吴山上的树林在大风中翻涌,发出潮水般深厚的响动。
果然,一时间唐军由顺风变为了逆风,战场上飞沙走石,都没见过如此猛烈的风,很多人伏在马鞍上,本能地贴稳身躯,在原地打转,很难再往前追击,原本准备抵前再用“百子铳”发射散弹的骆驼炮们,也只能缩在骆驼的身后,动弹不得。
只有野诗良弼的骑兵,横贯整个战场的腰部,一面和泥香王子的部众死战,一面又追袭夏国皇子的车队:虽然他们还不晓得这里面有两个幼小“大人物”。
手持铁锏披头散发的明怀义,还是全身贯重甲握着长槊的扶余淮,暂时都犹豫了起来,在这么大的风里,还能不能再深入追击下去。
这时,契吴山下,奔出一个雪白的点,越来越近,那正是高岳,骑着大厘雪的高岳,这位不顾三衙的阻拦,径自奔向了满是尸体和伤员的战场,“追击,给我追击!”
高岳不断地喊着,接着他噌一声,拔出了云浮铎鞘,剑芒似乎能将扑面而来的劲风给劈开,声音竭尽所能地传向了正在逡巡的己方骑兵们,“我是汲公,不要顾忌风沙,给我追击,不前者,斩!”
很快,伴在高岳身边,继续持槊往前的骑兵,是越来越多。
“不要停留,追击!”明怀义扬起铁锏喊到。
“不放叛羌半个人回去,追!”那边扶余淮也举高马槊,对身后的部众鼓舞说。
短暂的惊慌后
16.各路军取齐
入夜后,夏人收敛己方士兵时举着的火把,在荒原上是繁若星辰,伴随着凄厉的哭声,与尸骸的腥臭混合,随着狂风直吹到契吴山上来。
而得胜归来的唐军,则也抢着在山脚处砍伐木材,不敢懈怠,环绕赫连庙所在的白色契吴城立木栅宿营。
支起的帐幕烛火下,高岳很满意此次对战的结果,并让随己而来的周子平,详细统计好将士们的斩获,这时拓跋朝晖的幼子盛,被高岳的牙兵推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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