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两位将军疑惑,便问若不擒余伯良,难以光复颍州全境。
“何必在乎颍州一城一地得失小子闻,沈丘有一小城,乃昔日邓艾屯田时所筑,以四面城垣,圈护当间的大仓,又背依颖水、小汝水交汇处,经数百年依旧险固,余伯良必据此城,我军深入数百里,本就缺乏攻坚器具,若顿兵在沈丘,恰好合了蔡寇的心意。为今之计,先逼降颖口处的蔡贼,而后索性往西横枪,直入蔡州地界,大造声势,扰乱吴少诚。”
原本在出发时,高岳就对徐泗、苏浦交代,李愬虽年轻,但绝不可轻,你俩负责统兵,他则是谋主,他说什么,你俩照做即可。
于是两位将军便听取李愬的谋划。
数日后,淮水河道也顺天应人,冰雪消融,悉数被冲走。
下蔡硖石城处,浮桥功成,且大船也足以开动。
南岸城中,新近运送、赶制出来的御寒棉衣、鞋袜,及时发到将士的手中,而一万五千扬州镇兵也已汇聚过来,射亭帷幕中,西川奉义军大将张芬,正在为汲公演示自己的绝活:
褪下
5.官军四围至
整个淮西的精锐,可谓都猬集在北线郾城处,在新蔡没有什么像样的驻军。
所以徐泗很轻松地便击破了布设在该县的数处砦栅,杀死、捕虏蔡贼五六百,耀武扬威,一直占领了葛陂,邻靠汝水,往北距蔡州首府汝南城不过百里。
至此,全淮西震恐。
参军事李愬察觉,淮西的防御壁垒,多是所谓的“砦栅”,蔡州地界并无高山深谷,这种砦栅绝大部分设在丘陵山岗,扼守要道,规制十分简陋,防御力不足,就是土垣加木栅——官军用虎踞炮抵近射击铅丸,都能将其轰开,足见淮西镇根本没有财力修筑土垒,更别说砖城了,另外他们沿路取胜捕获的“蔡贼”,年龄要么是五十岁往上的,要么是十五岁往下的,更无甲胄,也无精良武器,审讯下来,都说自己是蔡州乡人,被吴少诚的将领和军吏强行征发来戍防的。
“原本这里的驻兵呢”李愬询问说。
“全往北走了。”
于是李愬便让传令司的骑兵,昼夜疾驰,将此消息传报给在寿春督战的高岳。
“吴少诚要在郾城孤注一掷,精壮都在彼处,正利于我军四面合击。”而后高岳指令,所有船队继续溯颖水而上,攻沈丘、南顿、便转入大溵河,自东直逼郾城。
同时高岳调度:杜黄裳激励北线诸官军,休整补充完毕后,便强渡小溵河,自北攻郾城;
徐泗、苏浦、李愬的两千兵马,继续为自由人角色,随缘于新蔡、褒信、平舆、新息诸县机动,因粮于敌,不求全取一城,但求削弱淮西的抵抗力量,把蔡州的西南部搅个天翻地覆;
增强霍丘处李宪、周子平的军力,将新赶来的一万五千镇兵,调拨五千于彼,让其出击光州,高岳授意“连新蔡县吴少诚都强征老弱乡人在戍守,光州地界更是如此,你等动作要大要猛,每得一处城池砦栅,便要安抚当地百姓,并招徕自蔡州而来的流亡;
安州和申州处,新任节度使严震不得延误,即刻出击安陆,并要夺取义阳,至蔡州南界的罗山关而止;
唐州方向,于頔亦不得延误,在击破文城栅后,便分路取吴房、朗山。
安排完毕后,高岳的八将牙军进展神速:范希朝领保大军两将共五千兵,自汝阴入小汝水,攻余伯良的沈丘(安徽临泉),余伯良手头仅有三百兵,实在无法坚守,便弃城往北而逃,范希朝亲率骑兵猛追,将余伯良部属尽数捕虏,余伯良本人被当地乡民伏击杀死,首级献于范希朝,范希朝便又送首级至寿春报捷,随即领军向上蔡的兴桥栅前进;
蔡逢元、张芬、扶余淮共六将,一万三千步卒乘船,自汝阴(安徽阜阳)分道入颖水而上,而明怀义、米原则领三千精骑自陆上并行,五日后破南顿(今河南项城),斩淮西蔡贼五百,随后泛舟入大溵河,距离郾城不过二百里距离。
这时候,尤其是徐泗和李愬的战旗出现在葛陂,让吴少诚、李元平乱作一团。
尤其是吴少诚,昔日面对朝廷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他双手抱头,脸色惊恐,精神几乎崩溃,大呼小叫地对李元平说:“汝南城里,淮宁军上上下下,所有家属都在那里,而守军不过三千,且都是老弱,必须将此地部分精锐抽调回去,不然若被高岳的这支军马偷
袭,后果不堪设想,我等便如丧家之犬,要被悉数坑杀在郾城这个地方。”
随后吴少诚忽然又喊:“董重质的两千牙兵,不要去汝州,更不要去东都,让他回来,就在这里,保护郾城,保护洄曲,保护汝南......”
李元平见他动摇,便苦口婆心地劝说:“汝南城河川环绕,城堞高大,哪能轻易攻下,除非官军围之者有十万众,高岳此军不过恫吓我等罢了。若节下担忧,分三五千兵回去便是,董
6.竞涉小溵河
高岗上,坐在杜黄裳身旁的杜亚,便说我等莫不是中了吴少诚的奸计,他见官军精锐都在临颍,便派出一支精锐主力,趁虚直取东都
“东都帝京所在,若被吴少诚部攻陷,我等万死不足赎罪啊,请暂且放弃渡小溵河,回援东都。”杜亚当即就进言说。
杜黄裳很镇定,在旗帜和伞盖下纹丝不动,“这淮西骡子兵走的是桐柏、方城的山野小径,人数必不会多,也就刚刚到了襄城,连汝州都还没到呢,谈什么夺取东都留守不应失措若此。当务之急,还是渡小溵河,攻凌云栅、郾城,那里才是蔡贼主力所在,不要因小失大。”
见杜黄裳持重若斯,整个行营的状态也就稳定下来。
接着杜黄裳高声指着龙肝岗南侧那蜿蜒的小溵河,“诸将合诸军儿郎,先渡河者有赏!”
数十架大鼓顿时擂得震天动地,杜黄裳都督下各官军,皆前进至小溵河岸侧,连亘十多里,见对岸盾橹后,依次有蔡贼的营盘和旗帜,便犹豫互相观望起来。
“今日,进者赏,不进者斩。”杜黄裳说完,便让各军的监军使,手持纸笔,按照次序站立监察起来,“日落时分,若还逡巡不进,便照事前高堂老所言的规矩,各军军使统统贬谪为远州司马。”
这时候,神威将军刘昌率先回头喊到:“宰执令重如泰山,不可不从,昌先渡河。”
言毕,刘昌纵马,跃入到滚滚的小溵河中,接着奋力打鞭,一往无前。
“神威军当先!”张万福虽年有七旬,但慨然将毡毯裹在铠甲上,举起凤嘴刀,紧跟着刘昌一并骑马涉入河中。
令狐建也策马入水,接着神威军的骑兵前后呼喝鼓舞,陆续入小溵河。
连锁效应来了,忠武军一年轻牙将名曰王沛者,也大呼:“丈夫立功名,便在今日。”随即第一个跃入河水里。
忠武军节度使曲环趁机激励将士,“朝廷养军千日用在一时,若久而无功,岂有颜面西向圣主乎”
于是忠武军骑兵也相继渡河。
龙骧军兵马使史万顷,镇义军节度使燕子楚,也争相渡河。
顿时鼓声里,数军骑兵成百上千涌入波涛里,各色铠甲战旗,若水中浮动的鲜花般,冒着三三两两的箭矢跋涉而进,而步军则紧随其后,鼎沸鼓噪着,向对岸奔去。
小溵河淮西的防守将丁怀金,根本没敢做出顽强的阻击,只是放了串箭后,便领着游兵仓惶退入凌云栅。
“什么,丁怀金放任官军渡过小溵河,岂有此理,就算他打不过,也该知会其他各军往前死战,如此怯弱,定斩不饶!”在郾城得知官军渡河成功的吴少诚,气急败坏,便让守凌云栅的门枪将方晔,将丁怀金捕拿,准备治罪。
然则此时,城南烽堠处燃起了巨大的烽火。
接着吴少诚看到了更为绝望的景象:
距离城南的敌台约莫一里外的大溵河,无数舟船首尾相衔,滚滚而来,这正是高岳麾下的兵马,步骑足有一万六千之众。当舟船铺满水面,邻靠在岸边,宛若一艘艘临时的壁垒,随即骑兵们先占据前方的要地,后船的步兵先下,前船的步兵后下,再往后就是顺着大溵河,中规中矩地开始构筑营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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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少诚的脑袋直顾抖动着,他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膨胀,马上都得爆裂出来似的。
这下李元平也面无人色。
“也不晓得上蔡那里,有无官军......”良久,吴少诚有气无力问了这句。
他猜的没错,范希朝有五千步骑,在攻克沈丘后,真的在沿小汝水向上蔡进攻。
上蔡有处地带,名曰洄曲,洄曲又有座桥梁
7.血肉圬箭垛
来日,刚刚过小溵河的杜黄裳愕然:“孔大夫被蔡贼挟持了”
接着他悔恨万分,最初只是希望派遣判官孔巢父宣谕,希望郾城和吴少诚能早点降服,不用让整个蔡州陷于战火之中,可他还是低估了吴少诚这群匪帮的下限。
“蔡贼要杀人啦!”小溵河直到凌云栅,近二十里的距离内,近三万昨日刚刚渡河的官军,将士们纷纷立在营地木栅后,对面二百步开外山岗上的凌云栅,打起了鼓声,升起了旌旗,同时郾城北垣上也立满了淮西兵将,在护城河边沿的一排树上,依次捆着七个人。
城南大溵河处,朝廷的定武、义宁、奉义三军的将士是看不到的,他们正在通往沱口处的地界安营扎寨,准备实施对郾城的围攻。
杜黄裳急忙派遣数名骑兵出营垒,三名绕过郾城东,去知会在定武军的杨元卿,其他三名持着旗帜,直奔到郾城护城河下:那里马面处,吴少诚坐在缀着流穗的伞盖下,正目视着这场处刑的准备过程。
一个时辰后,郾城北,议论纷纷的官军将士们指认出来。
被捆在树上的七人,身份分别是杨元卿的妻子贾氏,还有杨的四个子女,还有淮西将丁怀金,及刚刚被绑架的杜黄裳判官,孔巢父。
树前,一群蔡兵正在掘土,好像是在垒起个射箭的长垛。
“速速放了孔大夫!否则朝廷不会宽赦淮西一人!”官军骑兵手指吴少诚,呵斥说。
吴少诚仰面大笑,接着语气里全是狂乱和残暴,“我暂且不杀孔大夫,但要让朝廷明白,我吴少诚有杀人的决意。”随即吴少诚身上甲片铿锵作响,他站起来,对着周围的淮西军将们,用手指着护城河里被绑着的丁怀金,“此人你们全都知得,我将小溵河的防务交给他,他却任由官军渡河,不愿死战者,死。”
话音刚落,丁怀金短促地惨叫声,他的脖子和嘴,自后用绳索和布巾被数名吴少诚牙兵死死勒住,丁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乃至发黑,血液全都因呼吸困难而涌上来,他想要怒骂吴少诚,可却发不出声来。
正面一名蔡州牙兵面目狰狞,手持一把短柄利刃,狠狠扎入到丁怀金的胸膛里。
这瞬间的猛刺,让丁怀金的口鼻眼眶和心脏,全都飞迸出血来,喷满了处刑牙兵满头满脸,丁**的双足在树下的泥地里,因极度痛苦,蹭出两个坑来,然后才气绝身亡。
郾城城头,城东北凌云栅,还有凌云栅对面的官军营垒,数万人都目睹这一幕,无不魂飞魄散。
“吴少诚,丧心病狂之辈。”杜黄裳看着这景象,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愤恨。
处刑的牙兵,在众目睽睽下,将刀从丁的胸膛直豁到腹部,掏出心脏和肠子来,扔在旁侧的箭垛上。
此刻,杨元卿的四个儿女,最大的也不过十一岁,无不惊哭起来。
“不要哭,死则死耳,马上这吴氏贼子阖族,都要为我们陪葬。”杨元卿妻子贾氏的口没被堵上,犹自大喊大骂说。
“你这娼妇,闭嘴!”城头的李元平跳着脚。
贾氏则扭头,对李元平怒骂:“你这渺小无须的丑怪侏儒,枉自称为宗室,做的全是猪狗不如的行径
,如今朝廷大军已到,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接着贾氏又对城头的淮西军将呼喊,“父老兄弟们,你们都是蔡州人,看看这吴少诚兄弟都做了些什么杀宰相,杀官军,杀百姓,作恶多端,罪不容诛,你们再跟着他,只怕最后汝南城化为齑粉,你们全家也都难活。”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杀了这娼妇!”李元平和吴少诚气急败坏。
贾氏大笑,啐骂说:“贼子今日乃惧一妇人耳我死后忠魂不灭,你等死后
8.吴少诚脱逃
随即,高岳心绪难平,走入到庭院里。
“三兄。”芝蕙从厢房廊下走出来,将皮裘给他披上,担心他受寒。
“芝蕙,我得离开寿春,前往郾城处,指挥对蔡贼最后的攻击。”
芝蕙一听,哪能让三兄单独去,便也要求跟去照顾高岳起居,但高岳却拒绝掉了,说淮西战事方荼,等过了这段动荡的时日便带你回扬州去。
结果接下来在衙厅中,宣武军忽然来了两名步奏官,是来代表李万荣和高岳讨价还价的。
关于颍州的问题。
宣武步奏官说:我们镇管下,除去汴宋外,还有亳、颍两州。
“此人所共知。”高岳坐在桌案后,有点不耐烦,他晓得李万荣拐弯抹角是要说什么。
果然宣武的意思是,颍州先前因我军主力增援临颍、小溵河战线,布防空虚,所以为蔡贼所趁,以致汝阴、沈丘、颍上等县相继陷落,现在汲公既已将其克复,便请把颍州还于我镇。
对此高岳的见解完全不同,“朝廷设军建牙,完全应战事局势所需,岂有节度使将某州某县视为禁脔的道理颍州最终的归属,还请李司徒静待朝廷的裁决为好。”
两位宣武步奏官很是吃惊和愤懑,这高岳居然倚仗自己是朝堂执政的身份,要横夺我镇的州郡,可当面并不敢发作,只能拱手告辞。
实际上,高岳而今不但遣送淮南镇兵,驻屯在沈丘、汝阴和颍上,还直接奏请朝廷,请门下侍郎陆贽安排,在颍州数县先安置县令、县尉来,人员就从去年新及第的进士或前资守选的官吏里择选。
和颍州相同处置的,还有光州和申州大部分。
高岳这个行为,很是让朝堂赞许,可以说他准确把握住官僚集团和藩道方镇间的矛盾所在,从而推动两个集团“结仇”,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支持。
对官僚们来说,不管他们为官的途径,是门荫还是科举,但“一个萝卜一个坑儿”是亘古不变的准则。原本让唐朝官僚最痛苦的,就是僧多粥少——安史之乱以来,河陇一大片州县沦陷,然后河朔、淄青、淮西、汴宋等方镇又属于“不计”之列,地方官吏都是节度使自主安排的——现在不同了,高岳光复河陇十多州,马上打下淮西,又能将申光蔡安这四州共计二三十个县收归朝廷版籍,让大批闲置的萝卜,不,是官僚们都能找到崭新的“坑”,大家都有官做,岂不美哉
所以顺手从宣武镇蹭个颍州来,怎么着,怎么着嘛!
那进士、官僚集团,现在于京师内,可都是一面倒支持高岳的,恨不得希望他平完淮西后,再马不停蹄去平淄青和河朔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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