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你们倒是快活了,我又和宣武镇结下新的矛盾了。”带着这样矛盾的思绪,高岳乘船从寿春出发。
船官湖边的西昌寺里,整个幕府、巡院的官吏们成群结队,于该地为高岳饯别,一时间诗笺满筐满筐地被搬上船,可谓斯文之盛。
待到高岳的座船入大溵河时,官军对郾城的攻坚达到白热化的境地了。
大溵河沱口处,蔡逢元沿河岸动员士兵掘出七座炮垒,布设对应数量的大铜炮,炮弹昼夜不休,拖着青灰色的烟迹尾巴,呼啸着轰击着郾城的南垣,淮西军在城堞上的高楼大半被击毁。随后蔡逢元又用船只布设起浮桥来,动员跳荡兵推驴车,至城墙下,掘土为坎,毁坏城墙,且轮番攀缘攻城,并用小船载运神雷火药,准备在掘出的墙洞里塞入,炸塌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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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赦董重质
至于整座郾城更是化为真正的森罗殿,淮西的军将被冲入的官军捆在木柱上破腹挖心,军卒则被斩首,没有斩首的也被割下鼻子、耳朵,凌云栅、护城河直到公廨的长街上,全是被绑在柱子上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密密麻麻,惨遭碎割后露出的赤红色肌体和白花花的骨头,居然在隆冬季节召来了许多苍蝇环绕。
最后官军都没法在城内呆着了,高岳和杜黄裳下令,所有兵马到大溵河一带扎营驻屯。
此外高岳和杜黄裳这两个“行营”(大本营)也正式合并,但分工还是明晰的,即高岳指挥他那几路,杜黄裳也就指挥自己几路,互不干涉。
郾城之战,淮西军往洄曲、汝南陆续逃走的,不过两三千人耳,其他一万一千人,战死者也就两千多,其他全是城破后被官军发怒屠戮的,加上随军家属和城中普通百姓罹难的,总数几乎有两万之多,血水浸满大溵河和汝水。
几乎同时,和申光二州交界的白狗栅,内里镇将和守兵千人,正式向徐泗部投降;而严震的武昌军和伊慎、王锷的荆南军,也攻占申州首府义阳——蔡州以南的门户全丧。
下面的结果毫无悬念,唯一有疑问的,是淮西方最后据点洄曲到汝南城,这南北百余里、东西七八十里的地带,还能在官军的围攻下坚持多久
到了新年伊始,董重质也折返归来,他的奇袭完全失败,只能自己绑着自己,到郾城官军营垒军门前乞降。
这次,是皇帝派遣来的汝州刺史陆长源立下了大功。
原本董重质的两千骡子兵,外加数千桐柏、方城趁火打劫的山棚,确实在汝州东南地带嚣张了阵,高呼要一起攻陷洛阳云云,几个县城也望风而降,但陆长源据守梁县,可不像曾经的李元平那样丢脸,他制定一套严密的“城法乡约”,不但动员周围千余丁壮保护城池,还联络了忠于朝廷的山棚,共拒董重质。
东都的山棚,尤其是伊阙、陆浑一带的,曾遭淮西栽赃,对吴少诚那是个恨之入骨,先前朝廷招募权益兵时就有不少加入,现在更是拉起队伍,到汝州梁县帮陆使君作战。
接连打了十多日,事实证明只要陆长源没被恫吓住,董重质拿深沟高垒的梁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迂回又迂回不过去,别说打下东都,最后连吃的粮食都周全不了,当郾城被官军攻陷的消息传来,顿时全军崩溃,部分逃往方城群山里为盗匪,还有部分跟着董重质跑,跑到最后董重质自己也觉得绝望,便到郾城请降。
帐幕内,高岳和杜黄裳密议,到底该不该接受董重质投降。
其实对此,高岳的态度是不接受,他对杜说:“当年朝廷平河朔时,最大的失误便是拉拢朱滔、王武俊辈,借贼平寇这种做法,等于是与虎谋皮、抱薪救火,所以就算李惟岳身死,对原来割据局面又有什么改变李惟岳虽死,王武俊却继续割据成德,驱一虎来一狼,朝廷对待他们稍不如意,动辄还是逆反。董重质乃吴少诚婿,淮西诸般恶行逆举,他都参与规划,比如此次奇袭东都的企图,吴少诚能将两千直属牙兵交给他,足见董是最大的罪魁,对罪魁便要严厉处断,免得未来再生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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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假若杀了董重质,会伤降者之意。”
“降者何意之有,大多是形势所迫而已。汝南城旦夕且下,淮西转瞬可平,那群所谓的降者不过想找能继续为恶的路,几个有自新之意的?活董重质,对大局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杀董重质,反倒让蔡人晓得朝廷的雷霆天威。再者,遵素啊,
10.屠灭嵯峨乡
“那嵯峨乡的乡人,知道不知道你那小厮是官军的人”
“是知晓的,我那小厮还带了朝廷印制的‘投顺状’去,可那乡人久奉蔡贼,根本不把此状放在眼中,不但捆了小厮,还给其他蔡贼报信,指引蔡贼将他俩残忍杀害。”王沛越说越气。
高岳便说:“圣主在临战前,多次强调勿要动辄杀伤蔡人,要爱如赤子,所以才有了这投顺状,要是嵯峨乡的乡人连它都拒绝,那我们也是毫无回旋的办法了。”
于是高岳当即出了宰相的堂判:“王沛,你领五十名骑兵,将西平嵯峨乡的田舍全部围起来烧掉,至于乡人,久通蔡寇,不思投顺,反倒杀我斥候,也有悉数处决的必要。”
平明时分,嵯峨乡尚满是寂静,只有里长提着灯笼,有点心神不宁,到村头厩舍里是看了又看:里面的长屋中,堆着各色各样的财货,有茶串、布帛、衣衫,也有甲胄兵杖等,他们乡和不少蔡州其他地界的乡村一样,和蔡州土著军人集团有密切联系:山棚和**们在邓襄汝、鄂岳蕲黄或陈许、寿庐劫掠,有时候是蔡州正规部队上阵去掳掠、勒索,得到的财物就让申光蔡的乡镇来销,大家利益均沾,所以很多乡也就成了淮西军的前哨耳目。
之前嵯峨乡引蔡兵,来杀了两个十来岁的官军小厮,原因便是如此,乡人认为这两个是来探察四面形势的,是斥候,是间谍,便迅速告诉附近砦栅的蔡兵。
而后的情况:小厮反手被捆住,被踩在地上,让蔡兵举起石碌,脑壳都被砸得稀烂,然后尸体被几匹骡子拖曳着,扔到了当路上。
嵯峨乡为此得了二十匹布帛,约合三十贯的赏钱。
当郾城失陷后,里长颇是害怕,他便召集各村落里的男丁商议,要不要丢弃田舍,跑到方城山里去可大部分男丁却满不在乎:那斥候是蔡兵杀的,与我们何干况且这官军和蔡兵,这么多年,杀来杀去,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没把责任追究到我们头上来。
由是嵯峨乡便浑浑噩噩,事不关己地继续平静下来。
但这次,高岳却指令王沛:蔡人和蔡兵、蔡贼、蔡寇,往往就是一体两面,所以处置方案不比申州、光州,既然他们欠朝廷官军的血债,我们便得让他们血偿。
“砰”,里长提着的灯笼忽然跌落到地上,火光映照着长屋内的各色财货,快速晃了下,便重新沉入黑暗,里长本人也惊得倒退两步,差点没瘫倒。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乡野外的道路上,传来磅礴的马蹄声和嘶鸣声,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里长爬起来,急忙推开了门,然后直奔到田垄之上。
此刻正是隆冬时节,黝黑的天际上缀着几颗清亮的星辰,起伏如墨线的冈峦处,忽然升起点点火光,然后数行骑兵的身影,转眼就立在了里长的正当前。
从忠武军骑兵的眼中俯瞰下来,嵯峨乡的田野、屋舍、土笼、蚕棚、厩舍、林地,覆盖着斑斑点点的雪,在星光下是一目了然。
王沛扬臂,拔剑出鞘,“围定,杀!”
而后数十名忠武军骑兵,分散开来,举着火把和各色兵器,马蹄在麦收后的田地上,扬起阵阵飞烟,如一把把刀锋,将整个乡的地界给劈刺开来。
火把
被抛出,在屋舍的墙头和茅草上跳跃翻滚......
刚刚夺门而出的乡人,惨叫着被马叉、长槊给刺中......
沿着田野,企图往山中跑的,没多远就被凌厉的箭矢射中后背,倒毙在沟壑水渠边,或翻滚践踏的马蹄下......
早晨,整个嵯峨乡毁灭了,漫天的火光下,乡人世代居住的屋舍被烧为废墟瓦砾,田野和道路上,满是被杀乡人的尸首,无论老幼,王沛的
11.玉玦汝阳城
对此吴少阳说,阿兄且安心,我已派遣数拨密使、死士,往郓州和魏州去了,相信这两个方镇对淮西的存亡不会坐视不理的。
于是吴少诚才略为宽心,一行人骑马穿过鹅鸭池,进入到雄伟坚固的汝南城内。
蔡州,原名豫州,因避唐代宗李豫的庙讳,方才改名为“蔡”,但后世却始终沿用下来。其雄踞汝水之上,北控洛阳,南蔽颖淮,西接襄邓,东连中原,向来是中国南北门户争衡之地,自春秋直到元明,皆是兵家必争所在。
其首府汝南城,又叫汝阳城,此城池被许多河川湖泊萦绕:
汝水是最主要的河流,其主干河道和支流,环绕整座城池而过,再往东南流入光州,最终注入淮水,而汝南的城垣就是沿着汝水流经处建起来的,形状便如个葫芦,故而又名“悬瓠(壶)城”;
除去汝水外,城西有练水,城西北有瀙水,城东则有澺水,城南则有溱水、汶水,皆自不同方向注入汝水,又将汝南城外土地切割出大大小小的湖泊,如南湖、西湖、三角湖、十家湖、柴潭、鸿池陂等,这些湖多有堤坝,外围种稻,内里盛产菱角、芡实(也就是俗称的鸡头果)、鱼虾等,向来是蔡州军民吃食的倚仗。
当朝廷和蔡州战事起,吴少诚便下令,在诸河口和湖堤处设立砦栅,以增加保卫悬瓠城的力量。
而悬瓠城本身,就有高大的雉堞、角楼,且分为西城、东城和子城三重,而今吴少诚决心以五千兵守城郊,再以五千兵守城内,同时征发城内的将士家属、工匠、商贩,编为部伍,轮番登城驻防,并把城内所有粮食都集中在子城内,统一配给。
城内外互为犄角,再凭借河川湖泊等天堑,吴少诚很有信心,“坚守三个月到半年,问题不大。那田绪和李师古,到时候一定会替我斡旋的。”
淮宁军衙府后院,家奴鲜于熊儿跪在门廊处,对迈入其中的吴少诚进言:“郾城沦陷后,我淮宁军将士不返者过万,皆死于大小溵河,汝南内及牙兵院无数家户前都挂着缟素,哀哭怨气冲天,奴才害怕不利于将来守城。”
吴少诚听到此,也有些胆战,便问鲜于熊儿该如何办。
“府中尚有十多万贯的钱帛财货,请节下于子城东亭子设宴,将其分赐于军将及其家人,借此凝固人心。”
吴少诚便答应下来,将此事托付给鲜于熊儿、吴少阳去办。
就在鲜于熊儿告退离去后,吴少诚的女儿大哭着来到,告诉他董重质身死的消息。
吴少诚几乎晕厥过去。
原来,董重质的首级这时已被送到汝南城里来。
董向来是吴少诚最器重的女婿,也是整支队伍最得力的干将,“奸贼高岳,翦我门户,将来必不得好死!”吴是咬牙切齿,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和高岳同归于尽。
这时女儿抱着弟弟元庆,哭哭啼啼,劝父亲说:“和我夫君一起遇害的,还有阿父你几乎所有的牙兵,如今在这城内,哪里还有值得信赖的人保护我家”
“我尚有谋主李元平,肱骨吴少阳,不用担忧。”吴少诚靠在绳床上,回答女儿。
“吴少阳回这里后,数次和鲜于熊儿私下交谈,知人知
面不知心,唯恐他谋及阿父你啊!”
“淮宁军皆为同生一体,出卖我对他根本没有好处。”吴少诚还在解释着,这会儿鲜于熊儿来到帷幄内,毕恭毕敬地说亭子那边,筵席已准备好了。
“为何如此之速”吴少诚顿生疑窦。
熊儿解释说:“城内有专门的食店酒肆,水陆食材,席座锅铛,只要钱使到位,一个时辰内就能筹办妥当。”
于是吴少诚便打消顾虑,不过他有
12.绿珠坠高楼
吴少诚只觉得因剧痛,眼前一黑,伏在了马鞍上。
“诛杀逆贼吴少诚!”这样的叫声传入到他的耳里。
他怒喊着,重新睁开眼睛,想要拔出自己的佩剑来。
这时始终步行在旁的家奴鲜于熊儿猛地挥手,三名强壮的马弁忽然各自举起粗壮的木棒,一棒打在吴少诚的胳膊上,顿时将他按在剑柄上的手打折,另外两棒,一棒击在胸部,一棒击在头颅处。
吴少诚惨叫声,彻底丧失所有的反抗机能,神志不清,仆在马背上。
坐骑驮着他,慢悠悠地入了子城小门,又向前跑了十余步,来到勾栏回曲的设亭前。
在那里的锦帐帷幕处,迅速转出数十名披甲的军卒来,而吴少阳也在其中。
他们一拥而上,将吴少诚扯下马来,割下了他的脑袋。
“!”设亭坐席里,各淮西军将忽然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被飞掷进来,在地板上滚动着,最终看出居然是吴少诚的,无不惊骇地站起来。
“不要慌!”吴少阳立在亭外,全身贯甲,高声大喊道。
部分脑子转得快的军将,当即跪下来,呼喊:“唯储帅马首是瞻。”
“唯储帅马首是瞻。”瞬即,整个设亭内外都是齐齐的喊声。
吴少阳拱手抱拳,陈辞说:“诸位都是淮西土著,效力我吴家多年,本与朝廷河井无犯,上下相安。皆是吴少诚昏昧不明,受李元平、董重质唆使,起兵抗拒天子,又刺杀朝廷宰相,企图嫁祸淄青,弄巧成拙,反陷我淮西镇于不仁不义当中,成为天下公敌。如今少阳便只能大义灭亲,将主犯吴少诚、李元平杀死,献出首级,请求朝廷宽宥。”
言毕,吴少阳又在片低呼声里,跑到亭子筵席内,跪下来,抱起少诚的头颅入怀,大哭起来,“杀少诚,绝非为我一人私利,只因此举是拯救淮宁军上下的最后一线生机了!”
绝境中的淮西诸将,想起郾城那边破城后,官军鸡犬不留的惨景,也无不跪坐下来,围着吴少阳哭起来,“请储帅掌军府留后务,向朝廷乞和”的请求不绝于耳。
鲜于熊儿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将吴少阳几位心腹喊来,“做事不能留后患,现在你们领人去将吴少诚的妻子儿女,统统杀光。”
当这几位领着一群军卒,举着火把从子城里跑出来时,恰好在城垣下,李元平也被扯下马,绑在了街边的一株柳树处,那几位要籍官拔出刀来,先将李元平的奴仆全部砍杀,然后挺着血淋淋的刀刃,“对不住侍郎,不能留你性命。”
吓得李元平惊叫不已,恐惧下居然失禁了。
接着他又哭起来,只是喊着“湘灵”的名字。
刀刃刺来后,他像只小鸡般被宰杀掉了。
入夜,吴少阳的人马将军府后院围定,把吴少诚的妻妾、女儿还有唯一的儿子元庆,和其他亲戚,阖家一十九口,全都杀掉了。
待到太阳照在子城望楼的鸱尾处时,吴少诚及其家人老小,还有李元平、董重质(这位的脑袋刚送回来,就和妻子孩子一并重新列出)的首级,在女墙外的一处长垛上,排成数列示众。
不久前,还是吴少诚和李元平,用他人的血肉圬箭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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