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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然而当皇帝听到“暴君庸主,纵其佚欲”的话,嘴角不断地在抖动着。

    这时陆贽在皇帝前愤声疾呼,“臣在此有书,论奸蠹裴延龄大罪有七!”

    接着陆贽在延英殿中,把裴延龄的七条罪状一一数落出来。

    一、裴延龄自任判度支以来,不断勾获欺隐国库钱财,挪移供给皇帝支用,从此是君有索臣有供,大肆搜刮,都城混乱,地方沸腾;

    二、裴延龄擅自把太府寺的财货,视作文账遗漏之物,转为羡余,目无法纪,使得国家无财供军,无钱支付俸料;

    三、裴延龄在度支左藏立欠、负、耗、剩、季、月六库,大造虚假账目,互相腾挪,掩人耳目,敲剥取盈,巧取豪夺;

    四、如今河陇之地,边军亟需用粮,除去营田自供外,还有一半需度支司转输供给,可裴延龄明明没有输送粮食,却谎称已送已馈,全属欺骗,就此还蛊惑圣主,唆使出兵西蕃,以缺衣少粮的军队出战,必有倾覆之败;

    五、裴延龄身为六卿之一,位列户部侍郎,却向来不服中书门下管辖,往往于私邸视事,结纳各方不轨人士;

    六、裴延龄不学无术,根本不通财用之学,遇事只知委任胥吏,以至度支司行贿成风,纲纪大坏;

    七、度支司衙署内有牛驴等三千余头,又有车八百辆,专门用于转输军粮到边军营地,然则裴延龄执掌度支以来,将牛、车所费转为私有,以至车破畜死,十不存一,其后转运军资,便让胥吏在街市内强征公私的用畜和人力,前后逼死百姓不下百人,京师内对他早已是怨恨沸腾,只是圣主还不清楚,犹以为忠。

    “臣出身寒末,得蒙陛下恩典,得以身处台衡之中,难道不知道察言观色,随众沉浮的道理吗但是臣是亲眼见过奸臣误国,以至陛下播迁奉天城的秘辛(皇帝听到这里,面目更加扭曲,他很忌讳大臣在朝堂上当众截自己的短),其后这十余年来,又看到我唐复兴是如此的艰难不易,故而岂能自默希望陛下睿聪,惩处奸佞,为国熟虑,臣不胜荷恩报德之诚,谨冒死奉书以闻!”

    言毕,陆贽把冠帽、笏板摆开,双手把书状抬起,希冀皇帝能够接下。

    然而皇帝却没有动。

    一会儿,皇帝叹口气,“陆九,朕什么时候对你言听计从,又在什么时候对你置若罔闻的”

    “陛下,臣在翰林学士院时,陛下




5.阳亢宗伏阁
    但事情还不算完,殿中监李齐运随后利用自己便利身份,径入大明宫浴室殿,对皇帝进言说:“淮南非用宗室不可,请以嗣道王李实执掌旌节。”

    皇帝不置可否。

    而李齐运又说,西蕃赞普新丧,人心不安,我等可趁机以神策大将军高崇文为帅,统制西北诸军,支持牟迪赞普进军吐谷浑地;同时韦皋于剑南维州处出兵,为侧翼牵制。

    至于岭南洞蛮,交给杜佑,维持温吞局面就行。

    皇帝依旧不语。

    此刻李齐运觉得,对陆贽他们要痛下死手,就进谗说:“杜黄裳、陆贽、穆赞、李铦等人结党营私,不甘被罢免政事,必然会煽动东宫和禁军,摇晃陛下的国本,请陛下试观之。”

    果然到了次日,就有神威军在京市内呐喊,说冬衣至今不至,是否被判度支小裴学士克扣掉,以供给皇帝私下享乐所需了

    同时,难得勇敢一次的太子,也给皇帝送来洋洋洒洒三千余字的奏疏,全是亲笔所写,恳求皇帝不要如此对待陆贽、杜黄裳和高岳等。

    “你又要市恩......你又要市恩,好,好,罢了罢了,朕便把这个恶人给做到底!”

    当时灵虚公主为了救高岳,光足奔入殿中,哀求父皇,为了天下计,请不要如此任性,然而却看到皇帝把太子李诵的奏疏给撕得粉碎。

    很快,太子校书刘禹锡,虽然不过个区区九品,但也直接上疏,为陆贽高岳等辩解,皇帝说了句“沽名卖直”,随后将刘禹锡的奏疏留中不发。

    接着皇帝见灵虚花容惨淡、吞声低泣,心中也痛苦得很,就跺脚说,不值得,为那高三不值得!

    大明宫新的处置如风如电:

    皇帝要诛杀陆贽。

    理由是“私结党羽,摇动军情”。

    听到这个消息,谏议大夫阳城在归宅后,喊来了在京城里的所有亲友,一起饮酒。

    酒酣时刻,阳城忽然拿出篇文章来,询问亲友说:“可知此文是何人所作,又是论说何人的”

    众人一看,居然是韩愈所写的《诤臣论》,当初韩愈写这文章就是为了讥讽阳城空居谏臣首席,却从来没有进言之举的。

    就在众人讶异不解时,阳城大笑起来,边阅读文章边指着自己,“韩退之在文中说,我阳城在位,不可谓不久;闻天下得失,不可谓不熟;天子待我,不可谓不优渥。但是我却未尝有一言及于政,说我看这个天下,就像一个越国人看秦国人是胖还是瘦一样,熟视无睹,漠然麻木。”

    “韩退之接着又说,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而我阳城,则是该得言时而不言,不得其言时又不去,无一可也。”

    说完这些,阳城将文稿扔下,满饮三杯酒水,随后叫家仆当场端来纸张和笔墨,很沉静地对亲友们说:“现在,正是该进言,也是该去的绝佳时机,我要用命,来救陆敬舆。诸位,喝完这杯酒,便与我绝交,不累其他。”

    阳城说完,便提起笔来,在纸张上书写不休。

    亲友们素来了解阳城的脾性,这时也逐个饮酒,鱼贯而出,包括阳城的两个亲兄弟在内。

    最终守在阳城身边的,只剩下一个朋友,他叫李繁。

    李繁,正是邺侯李泌的儿子,而也正是李泌将阳城推荐给朝廷的,故而两人为生死莫逆之交。

    “亢宗,这份奏疏未必能救得了陆贽。”

    “纵使救不了,也不能让裴延龄得势。”

    “为何”

    “圣主贬谪宰相,不会一而便止,先罢平章事,而后左降,最后杖杀鸩杀,如裴延龄借此得势,必会置陆贽于死地。”阳城说到。

    “那高岳和韦皋,都是陆贽好友,且手握重兵,想必圣主也不会如此吧”

    “圣主征召高岳回朝,他到底对高岳有无雄猜,我不敢妄加猜度,然而怕是圣主也想知道一件事。”

    “何事”

    “那即是,圣主还能不能真的将高岳征召回了......”



6.真孤家寡人
    大明宫长满石榴树的巡城监仗院里,胡须头发已花白的郭锻正在手持葫芦,在水缸里舀水喝,一看到身着五彩缯衣的中官来传令了,顿时站得笔直笔直地,毕恭毕敬听完。

    然后就回头把大手一挥,“儿郎们,速速给我把巡城的哨棒给拿稳了,准备去打脊喽!”

    言毕郭锻亲自来到棒栏前,抽出根极粗的来,当即便说这根好,立刻舞动一下,正中自己额头,血流不止,哎呦声,便颓然倒下。

    很快“郭金吾抽棒误伤自己”的呼喊声传遍仗院,子弟们乱作一团。

    “郭锻这个狗脚贼......”得到回报的皇帝大怒,知道郭锻其实是在推诿塞责,便让叫巡城监的其他军将和兵马使替手。

    然则还未如愿,就听到神威军的诸位将军,以老将张万福为首,也都跑到延英门外,对着阳城、王仲舒等是长拜,然后一起高呼“朝廷有直臣,天下可就真的太平了!”,边走边喊,唯恐别人听不见。

    最终皇帝无奈,也晓得若当即斩杀陆贽,太伤自己形象,便坐在殿内,对翰林学士韦执谊说:“你出制文,左降陆贽为道州司马,再贬谪阳城为宥州刺史。”

    结果韦执谊此刻也举手,说臣实难奉诏。

    很快,韦执谊也归还了长借马,脱去绯衣和银鱼符,从学士院内步行出宫,准备去福建建州为司马(只要不去岭南就行)。

    皇帝看看,也就剩下个李吉甫。

    “弘宪,你写。写完这个你就是承旨学士。”

    “臣写倒是可以写得,然则臣还要对陛下说,此举不妥,若将来有所变故,恐失却陛下的圣颜。”李吉甫很坦然地说到。

    “弘宪,连你也想去远州为司马”

    “臣不可能去底,不然陛下便只能叫中书舍人院的刘德室、权德舆来制诰了,他俩可是高岳援引来的。”李吉甫面不改色。

    “那弘宪你先写,陆九......朕不会杀他......”

    “臣担心的是,若高岳和韦皋发难,陛下该如何”

    “那你说朕该如何。”

    “还请陛下留一步罢。”

    李吉甫的这话,让皇帝陷于深思当中。

    当皇帝贬斥的制文来到陆贽的宅第时,陆贽很平静地将其慢慢听完,然后伏下身躯,对宣读的中使说了句:“天子圣明,臣罪当诛,侥幸配流,戴德不已。”

    说完陆贽接下了制书。

    中使叹口气,就提醒陆贽说:“陆司马不可逗留,速速至驿站起身,不过——也许半道上天子回心转意,又宣召你回来呢总之,多多保重。”

    等到中使离去,陆贽的妻子,还有儿子简礼,都哭着跪在陆贽的身旁。

    陆贽却劝他俩说:“马上你们也得随我去道州,数千里的路程,是我连累了。我身为左降官,即便在道州,怕是也只能深居简出,闭门扫路,以避猜忌。所有的门人和昆仲兄弟都不得往来,还有所有的朋友......”

    “夫君你的朋友,也只得韦皋和高岳两位。”夫人边哭边说。

    陆贽笑起来,说我若还能回来,那也是看这两位,你俩安心,我必须得看到裴延龄这样的奸佞不得好下场,不会轻易死去。

    接着他对妻子说,裴延龄抓我的把柄是抓不到的,你平日里倒是和京兆尹李充妻子过从甚密,马上怕是裴延龄要从这里入手,生事陷害。

    “死,便死在夫君身边。”陆贽妻子也是刚烈的,当即就说到。

    陆贽点点头,他的感情向来都是很含蓄内敛的,可这时想到妻儿他没哭,想到友人他也没哭,但是一想到皇帝,他不由得哭了:他想起那时候,他伴在皇帝身边,坚守在奉天城,四面叛军交逼围攻,皇帝缩在城垣和钟楼里,那样的表情,他是亲眼目睹的。

    所以那时候皇帝才会说,看到陆九,朕就心安了。

    陆贽母亲还活着的时候,皇帝会送糕点来,也会亲自来探望,更想吃一口陆母亲手做的羹汤,随后满脸的幸福。

    可也正是如此,皇帝现在听到他再谈起奉天的事,便满是恼恨吧

    “圣主亲手成就了我,但也亲手毁灭了



7.救民于倒悬
    眼线口中的“茶枭”,就是整个宣州数一数二的大茶商王子弗。

    本来,平定淮西、坐镇淮南时,和高岳交情不错的王子弗还曾一次性捐给朝廷军马足足二十万贯钱,而后高岳于淮南大开市集、税场,广泛贸易,并施行楮币政策,王子弗对未来的发展是信心勃勃。

    可这一切,随着李锜的到来戛然而止。

    因宣州是产茶重地,李锜就派遣场吏将茶园全都占住,待到采茶时强硬压价,把茶农手里的茶叶全部用一种竹笼子给装起来,摆在榷场中,茶商们手持钱财先到榷场来换“茶引”,结果李锜规定的茶叶榷价,是一斤中等成色的茶一贯现钱,是淮南寿庐茶叶榷价的三倍还多!

    但这还不算完,王子弗和茶商们忍痛花了大价钱买了茶引,可待到茶园里准备换茶时,却看到茶叶全在那大竹笼里,旁边有军吏和士卒把守,他们手中持个短笺凭据,叫“茶贴”,并对王子弗说,你花钱买茶引还不行,得加上这个茶贴才能把笼子里的茶给取走。

    加上茶贴,每斤茶的本钱升腾到了一贯二百文之多。

    所以激愤的宣歙茶商,都喊那盛茶的竹笼为“竹大虫”,形容它们吃人不吐骨头的惨酷。

    可李锜的盘剥还不算完,等到王子弗和中小茶商们好不容易把货载运到船上,准备出采石矶入长江,而后往鄂岳、襄邓那边去贩运时,却发现李锜又在采石设立个税场,过往的货物还要抽取重税。

    而这批茶叶,就算沿着长江贩到各地去,本钱也太过高昂,完全是入不敷出。

    入夏后,李锜又对茶商征收十倍的户税钱。

    一番下来,王子弗即便家大业大,财产也瞬间蒸发了三分之一。

    而其他的茶商如何能经受这样的盘剥当即投水、自缢而死的,光是宣歙一地,便有七八人。

    他们无奈,向宣州刺史刘赞申诉。

    刘赞便向节度使李锜求情,称茶引钱太高,商贾难有利润,长久重压下,必然私贩成风,还请加以缓和。

    然而李锜只顾着把剥削来的钱财分为三份:一份豢养假子,一份用于军府宴客挥霍,还有一份送到京师去孝敬皇帝和权贵。

    对刘赞的请愿,李锜只叫军府推官回信,怒斥恫吓了番,说茶引钱半文都不会削减,再提这事别怪我对刘使君你不客气。

    于是王子弗只能冒险,搞走私——直接花钱,从茶园农人那里买茶。

    可不久事情败露,李锜榷场的军吏像恶犬般,闻风而来,捕拿住好几十位私下卖茶给王子弗的茶农:得利十贯钱以上的斩首示众,得利五贯钱到十贯钱的施以杖刑,家产悉数没收,妻儿子女降为奴隶,至官府内做苦工。

    此外,李锜的军吏还要抓“幕后主使”王子弗。

    王子弗当即大怒,他毕竟是家产百万贯的人物,虽然没做过官,不是衣冠户,但却远比乡里的豪强形势户要厉害。于是王子弗索性把家里的浮钱十余万贯,还把田产、屋舍变卖,全部散尽,且用自己的威望,号召当地百余同样不堪忍受的茶商、茶农,最后居然纠集起千余乡党、同行,接连攻打镇海军六处榷茶场,杀光内里军吏,把所有茶引、茶贴焚烧殆尽,然后直接把夺来的茶,运上船从水路出境售卖——不到两月,“茶枭”王子弗的队伍迅速壮大到三千余,在宣歙山地野涧里纵横而行,官府不能制。

    随后宣州



8.武毅行军歌
    武毅军如今每支幢队都有块“字板”,此乃是东南禅林和尚们最先发明的东西,被推广到了军伍抑或保甲村社当中。

    士兵们抱着膝盖,把操练用的武器、小旗安放在一侧,都盯住字板不放。

    年轻的武道生手指着字板,手中握着白垩泥做成的粉笔,写下了很大的字,一两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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