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聪敏的蔚如明白,便点点头说,“战场上的道理,在于个明耻教战,也就是如何更好保全我们,更好消灭敌人。”
父亲便哈哈笑起来,说你最像你母亲了,便摩挲了下她漂亮的小脑门。
“明耻教战的希望,就在这群武道生身上了吗”蔚如如此想着。
隔着彩棚间攒动的发髻和花钗,她望见正在用镗钯试射火箭的这群少年,似乎对他们也有了些好感。
另外侧的江都县廨官舍里,韩愈十分激动而开心,他看着家中的箱箧罐筐,是有衣有粮有钱有盐,三十余口也全得温饱,自己最大的侄子十二郎即韩老成也娶到妻子了,马上准备考取进士,一切都很顺利。韩愈至此
,心想兼任个幕府推官还真是让家境宽裕起来。
今日恰好休沐,韩愈就喜滋滋地坐在廊下,给几位侄儿侄女编草马玩。
而薛涛坐在窗牖的妆台处,看到阳光下夫君的笑容,心里也满是开心。
其实夫君还不晓得,这数个月,自己化名“巫山柳”,光是写那些文章,就得了八十多贯钱的润笔,而今是扬州纸贵,多少闺中少妇和小娘子为了看到她的文章,不惜花两倍乃至三倍的价钱购入。
她之前实
17.督逋江淮税
“现在各方多事,朕如何能安心坐在宫中,而不去殿内呢”大明宫浴室殿中,得到西蕃使节报丧消息的皇帝,在几位翰林学士前,满是焦虑的表情。
这个国家,又到了朕为之殚精极虑的时候了。
同时,河陇神策决胜军、威戎军、宣威军数个边镇,文书也如雪片般飞来,他们以神策大将军高崇文为核心,临时形成个强硬的主战集团,请求皇帝下诏:册封凉州牟迪为新的西蕃赞普,而后由神策边军联合牟迪的兵马,自赤岭日月山的边关入攻,打到逻些城去,把牟迪扶上赞普的位子,此后让西蕃彻底沦为大唐的附庸。
将军们,大部分都是激进的鹰派。
牟迪的外交使臣,先前因受伤而留在长安城客省的娘.定埃增也开始积极运作,他联络好友,现任礼部主客郎中的袁同直,向唐家斡旋——希望向唐家“借师”两万,凉州马重英、尚结赞再倾巢出师两万,协助牟迪杀回高原,事成后不但归还凉州,且愿将吐谷浑故地也割让回唐家。
对此主张,皇帝的心开始麻麻的。
但宰相的政事堂,还有御史台系统,杜黄裳、陆贽乃至韩洄,却又不主张对西蕃内乱持武力解决的办法。
陆贽对皇帝连番进奏,称牟尼虽死,但他和牟迪共同的父亲赤松德赞尚在,威信也高,我方若支持牟迪争位,名不正言不顺,还是暂且袖手,静观其变再做定夺的好。
中书侍郎杜黄裳在延英殿内,则对皇帝说得更为直接:
“卫国公出镇淮南前,陛下之言犹在耳边,称先着力平定岭南洞蛮,而今西蕃牟尼薨去,虽说突发,可也没到冒然动武的程度。”
韩洄也说,此事到底如何决议,应该先征询淮南高卫公的想法。
皇帝说好好好。
然则当即淮南进奏院就呈递上高岳的奏疏。
高岳的意见十分明确:
如今河陇、安西北庭牢固地掌握在我唐的手中,商贸之路复开,边军营田储粟也已见到成效,可尚未到出军时刻,因朝廷财政不足以支持对西蕃、洞蛮两线同时开战;
以雄祁军等为主的蕃汉山水寨兵们,号令未完全统一,操练也不精熟,不足以对神策军形成有效辅助;
剑南路以韦皋为主帅当毫无疑问,可河陇路却没有合宜的主帅人选(除了我,可我不在,我在淮南,请陛下认知到这点),然则若将韦皋统制两路,指挥必然不便,或让韦皋离镇至兰州指挥,也不甚好;
最重要的,我武毅军已操练完毕,只要镇海军提供大船,便可至广府和杜佑会师,进剿洞蛮,陛下没必要临时改弦更张,舍南求西;
此外,牟迪一直被看管在鄯城内,千万不能让他和马重英、尚结赞会合在一起,否则他回逻些后,西蕃依旧会是我唐的敌人,那我唐为战争支付的钱粮牺牲会血本无归。
于是皇帝只能又在延英殿,召开次扩大规模的宰臣会议。
三位宰相都同意高岳的建议。
“只要平定洞蛮,岭南五府、湖南、黔中等地的两税便能重新上交朝廷,其后再考虑西蕃的事,便简单了。”
而立在殿内后侧的裴延龄,心中是狂乱不安。
他也清楚,人生的最关键的命运分岔,已摆在面前。
是要在生命里最后几年内,苟且求安,继续匍伏在高岳的鼻息下,以区区个判度支(管钱袋子)终了一生;
还是抓住皇帝的心思,轰轰烈烈地一跃而起,用谗言打垮高岳在朝堂内的盟友,自己白麻宣下,也入主政事堂。
“犹豫,便会败北......败者将一无所有。”裴延龄痛苦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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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镇海地头龙
扬子镇的留后院处,王海朝还在逡巡犹豫时,门吏就忽然来报,高卫公的仪仗从蜀冈子城而来,已至院外二里处歇脚,即刻便到!
听到这话,王海朝额头上的汗瞬即冒出,批批地往下渗落:先前高岳在军府里交给他的任务是尽快催促镇海军,把京口处的两税钱、盐利和旨支米给送到扬州来,但高岳不可能不知道,他是留后院的知院官,是判度支裴延龄的人,如此安排,明显表示高岳在“试探”他,而试探的结果,可能就会决定他宦途,不,是整个政治生涯的下场。
“若我不去督逋,卫国公毕然会置我于死地!”
“可若我前去督逋,那镇海军节度使李?不从,我亦是死路一条!”
“就算李?答应,可若钱、米、布帛、轻货自京口来到扬州,高卫公将其扣住,不发漕运,朝廷追究下来,高卫公是动不得的,我则还是死路。”
来来去去,无数个血色的“死”字,在王海朝眼前飞来舞去,然后门吏一刻之间,便来三次传报,王海朝耳朵里满是高卫公“快到院门,请留后速去相迎”的话语,惊吓程度堪比牛头马面来勾魂。
最后,日头下,等到高岳下马,站在留后院廨宇前,王海朝伏在地上,几乎要瘫痪掉。
“王留后是什么出身”入了廨宇后,高岳坐定,便如此问王海朝。
“杂流,杂流。因有些理财的才干,在楚州的参军任上,被度支司勾留到扬子院中......挂了侍御史的宪衔......”王海朝脸色死灰,有气无力。
“这些年,王留后做的还是不错的。”高岳一说这话,王海朝头顶宛若炸雷,他明白人生的大起大落,就在这弹指间决定,由是当即哭了出来,对高岳是长拜到底,指抓茵席,口中直喊“务求卫公体恤”。
没多久,自己被满面温和的卫公扶起,“何须如此呢王留后,是不是对督逋京口有所顾虑”
王海朝的牙齿和腿肚子都在抖动。
高岳坐回到床几上,话语也变得很坦率:“留后但听我的言语做事,其他的一概与你无关,等到尘埃落定后,你便迁转去大郡为刺史,绝不食言。”
还没等王海朝发问,高岳就让身侧的随军官,拿出数封书信来,也不避讳,给王海朝一一展示。
王海朝眼珠转着。
这些书信都是什么人写来的呢
前浙西观察使,现镇海军行军司马王纬。
前浙东观察使,现越州刺史李若初。
前宣歙观察使,现宣州刺史刘赞。
常州刺史,韦夏卿。
苏州刺史,李士举......
非但有刺史级别的,还有军将。
丹阳军都知兵马使柏良器。
采石军都知兵马使王栖?。
义胜军都知兵马使李尚容......
“这些使君,多是李邺侯(李泌)为相时,从朝廷台省里精心择选出来的;这批军将兵马使,则全是韩晋公(韩?辏┑睦喜肯铝恕k?歉?镜览凑庑┬牛??换嵊惺裁此叫牡模?际且蛭?铊?在节度使任上,胡作非为太甚所致。”高岳叹口气,悠悠地对王海朝剖明自己心迹,“原本,本道已对朝廷申明,镇海军的本体是浙西观察使,但因昔日时局所需,在韩晋公在镇时,辖润、常、湖、苏、杭、睦、越、明、台、温、衢、处、婺、宣、歙足足十五州,原因为何只因当时中原大乱、江淮多盗,其后又有李希烈、梁崇义、李纳
19.双面间谍王
王海朝背脊汗毛耸立,他知道自己若接受,便是高岳的“双面间谍”。
可高岳也直接答应他,你做得好,给你个雄州刺史,守满数考后说不定还能到朝堂去,弄个四品京官——裴延龄、李锜这样的,能给你什么呢
下面高岳的话,让王海朝直接没有再逡巡的余地,他就像只被逼迫到角落的野兽,看着猎网和猎叉,瑟瑟发抖,“事毕后王留后不用再留在扬子院,这度支司的巡院,和盐商们都需要整肃,本道准备让岭表的徐粲回来领院官。”
高岳的话很平淡,但却暗藏无比锋利的剑刃。
徐粲,当初是前宰相班宏的手下,主持扬子巡院事务,可窦参联合张滂、裴延龄等财计官僚,和班宏争权时,曾指示御史台织就徐粲贪渎罪名,把他全家都流放去了岭南。
如今高岳特意让满腔怨毒的徐粲回来复职,怕是扬子院的官吏们会十不存一,血雨腥风。
“咚”。
王海朝的脑袋,叩拜在高岳的膝盖正前方,哀声一记,“望卫国公全我性命......”
最终王海朝领命,乘船,渡江至京口,是毫无容留。
而高岳留在扬子院的廨舍当中,沉默地想了想,然后提起笔来,亲自写了封信件,要送往京师。
京口,镇海军军府牙兵校场内,自舟船而下的王海朝,趋走进来。
校场西北侧一株巨大的桑树下,五十岁出头的李锜身着戎服坐在胡床上观看士卒演武,校场外围身着锦衣手持弓铳等兵器的全是镇海牙军,其牙门将为公孙玠,得知王海朝来意后,即将其引入到李锜面前。
更行了数十步,但见李锜所坐处外围,都是屏风帷帐,更有贯甲的雄健士卒,持刃立在旁列,此乃李锜所厚养的,牙军里的牙军,共有四院,每院三百人,即“四院随身子弟”,其首领为镇海军都虞侯韩运。
韩运背负箭囊,手持长槊,盘膝坐在军门前,宛若恶鬼修罗般,王海朝不禁胆战,好不容易抚平心绪,对韩运说清楚原委,韩运才入内通报。
好长会儿,王海朝获准入帷内,和李锜相见。
靠近后他才看到,李锜身边又各有一支卫军,左翼者全都强弓硬弩,头盔上插着羽翎,即“挽硬随身”,为首的乃李锜的心腹牙将李均,此人能挽六石强弓,发箭穿石,射无不中;
右翼者全都为披发虬髯的胡人,有的是“六州胡”在中原的族裔,有的则是从渤海渡海来投的奚人,也别为一屯,佩长矛、长刀,号称“蕃落健儿”,为首乃李锜另外位心腹牙将薛颉,此君在疾驰马背上,能持三丈六尺的长槊,刺落树梢上的橘子。
这两屯特战部队,数量各有二百五十,李锜是“廪给十倍”,待遇远超镇海牙军,更勿论外镇军和团结子弟了,且都是他的后院郎君,称自己为“阿父”。
有这群假子兵马,外加五千镇海牙军,和足足十五州富庶之地的军资供给,李锜丝毫不惧淮南高岳,且得意地对幕僚宣言:韩晋公昔日得三万镇海军劲甲,足以横行天下,而今我也有其八分的力量,横行天下谈不上,但也足以坐断江东了。
“节下太过谦虚了!”幕僚们自然又是大吹法螺。
王海朝小心翼翼地代表扬子留后院,把高岳的文牒递给李锜。
“君是度支司知院官,为何代那高岳行出使外藩的事”李锜拆开信封,抖出纸张来,先问王海朝道。
王海朝苦着脸回答,卫国公坐镇淮南以来,尽收度支、盐铁巡院,为己所用。
“这高卫公,何太跋扈!”李锜不满地说。
结果看到了高岳的文牒后,李锜更是恼怒,“高岳令我尽快让京口处的船只发至扬州,凭什么朝廷三司尚在,轮得到他一个地方节
20.风雨聚延英
那边王海朝一回扬子镇,被高岳的撞命郎捉拿,入府后高岳大骂王海朝“卖我”,当即就被关在子城牢狱里,日夜杖打,打得王海朝遍体鳞伤,求饶不迭,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
几位扬州大盐商认为,扳倒高岳的时机到了,就暗中资助善走人士,火速向京师的裴延龄、李齐运通风报讯。
几乎同时,高岳火速遣送自己的行军司马顾秀入京,告李锜“劫财赋于京口,不至扬子留后发船,欲行不轨事。”
而不甘示弱的李锜,也送自己行军司马李棱,同样日夜兼程入京,告高岳“欲占两税财赋自用,且无辜杖责扬子院留后王海朝,皆是惧罪所致,可谓穷形露相。”
这两位都是骑乘一日三百里的骏马,但还在半路上,长安大明宫的皇帝,及京师的士庶们都已知晓这天大的事。
没人关心,为什么淮南节度使和镇海军节度使最终闹到如此地步。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镇有九州,一镇更有十五州,加在一起就是整个江淮大地,国家近一半的财赋,就此被勒留下来。
京内的神威军,京西、京东的神策军,还有其他的边军,都等着冬衣的发放呢!
还有整个京官,也都等着俸料钱呢!
关中所有两税的额度,也就是五十万贯,远远不足以支撑整个国家用度。
韦皋剑南六十五万贯两税钱,及高固兴元二十四万两税钱,随即送抵,然而还是不够。
皇帝慌了。
辅兴坊灵虚女冠内,公主坐上檐子,一路急行,入了大明宫浴室殿,把高岳的密信交到皇帝手中。
“果然果然,李锜拒不提供镇海军的船只给高郎,高郎就要朕撤换他,现在事态已交迫到如此境地!”皇帝又是怕又是悔。
当初为何要听那裴延龄的,让李锜去镇海军,徒然激化和高岳的矛盾,以至于今日的地步,皇帝只觉得后脑嗡的一声,脚下站立不稳,当即后退,倒在绳床上。
灵虚大恐,赶紧上前扶住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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