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于是韩愈就更加震惊,他很迫切知道妻子对张籍的来信有何见解。
薛涛就说,张籍真的是你诤友,可得好好珍惜,他在信中指责你四个不足,都是真知灼见啊:
第一说你虽然有排斥佛老的理想,然则“嚣嚣多言”,喜欢叫骂,但光靠口水是骂不倒佛学和道学的,只有著书立说才是王道;
第二说你有复兴古文的志向,他很喜欢,但你为长泽和江都县令以来,却老是写一些驳杂游戏、毫无根据的文章,这哪里是治学的态度
第三说你为人太过争强好胜,不能容人之短。
还有第四,便是说你最近沾染了博戏恶习,和别人竞财,这是最要不得的。
一番话,虽然是张籍说出来的,但由薛涛之口再述一遍,又让韩愈是汗流浃背,沉默不言。
然后薛涛将韩愈扶着,让他坐在床几上,和他促膝而谈,谆谆教导说:“退之你看你,可是昌黎高门之后(韩愈警觉),全族的依仗所在,也和这国家大道未来的寄托,卫国公又将你目为门下士,说不定会让你继承他的衣钵(韩愈再警觉),所以绝不能让友人对你的学问失望才是。”
“洪度你说的对,我即刻将博戏给戒除。”韩愈原本是要狠妻子的,但先开口认错起来。
“岂止是博戏,你想想,俗话说得好‘化当世,莫若口;传来世,莫若书’,我以前和张文昌一样,就劝你著书立说,可你总是说要等五六十岁后,那可不行,现在就得做,人生苦短。更何况如今世道,上到皇宗,下到公卿将相,莫不崇信佛或道,你靠叫骂那可不行,得循序渐进——先用口宣,结识志同道合的友人子弟,扩大影响,结成团体,然后即刻著书立说,这样既能
13.盗匪之末路
“不能得逞于江面,其后我们便要更进一步,于蕲、安、黄三州入江的水路处,创设堡砦,把他们的出路全都封死。”
按照高岳如此的指令,严震、路寰分别越江,于蔡山、蕲口、黄冈、黄陂等要地,开始派兵伐木立栅,控扼要冲,接着在冬季干燥时节,让士兵们每日烧草,整段江北烟火弥张,目的就是让无处容身。
陆陆续续,就有小股的放下武器,携家属前来投降。
高岳及时指示:自即日起,有肯改过自新的和山棚,不得加以凌辱杀害,就地配给田地,借贷给他们耕牛、药物和种子,让他们抢种粮食,然后组建保甲,但有敢挟官府赠予再投身为贼者,不仅阖家屠戮,且行连坐法。
这个方法是非常厉害的。
推行保甲,能有效加强官府对这帮人的控制,实施连坐,则能有效震骇,其实他们本来也不过是求口浮食的农民,只要条件过得去,他们还是能安心回归农耕生活的;
而高岳就近配给田地也是有原因的,此后这田、这牛、这屋舍村庄就是你的,和山棚再来劫掠,你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你得保卫家产,保护家人:挑动自新的盗匪,去斗怙恶不悛的盗匪,向来是高岳的得意技。
官军的围剿行为,不急不躁,稳步推进。
到冬至时,原本纵横的数州,渐渐被压缩到几块互不相连的区域,蕲黄的巢穴最为零落,而安州也只剩下云梦泽而已,同样不成气候。
其中就算有小股幸运,抢到了一两艘落单的货船,却发觉现在时代变了,商贾居然不带现钱,连布帛都没有,只有成叠的楮币便换——坐在甲板上,手里拿着这些印制精美的玩意儿,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些纸币能换什么发狠下,只能纷纷扬扬地抛撒在寒风里。
这货,是木器和瓷器,吃是肯定不能吃的,把货物给销掉吧也不可能,原本的靠山淮西镇已覆灭,申光蔡安蕲黄数州,都推行村落保甲制,再加上高岳之前下狠手灭绝了敢协助贼徒对抗官军的蔡州嵯峨乡,杀鸡儆猴,所以再也没有人敢接手卖下这些货。
最终这群们决心冒险一试,他们决心用小船拖着这批货,到原本熟稔的村落去,低价换些米和酒肉来吃,他们和自己家人也是饿得不行。
结果刚上岸,被那村落的人看到,锣鼓声咚咚咚就响起来,“有啊!”的喊声是四面八方,非但那村落,周围保甲的壮丁们,都拿着弓箭、手把铳和镗钯涌过来,女人在旁鼓舞帮忙,还有甲头挥动旗子在那里喊“快去传报大军,来捕拿,你们一起上前驱逐,杀了首级,官府有赏格!”
“喏!”
箭飞来,铳弹也飞来,夹杂着人喊狗吠,们绝望了,当即就有数位被打死,其他的窜入到河汊草丛里,驾着船就跑,头都不敢回。
等到镇戍军来到后,保甲们把数位尸体上的脑袋割下来,还夺回了大部分的货物,交给镇将邀功。
镇将很开心,也按照赏格规定,分给村落部分,自己也勒留部分。
因为他们也是有“绩效”规定的。
下雪了,和山棚的日子更难熬了。
本来他们打劫商船可以,没过往的船只便开船登岸,劫掠烧杀集镇街井,背后又有淮西销赃,当真是纵横无忌,吃香的喝辣的。
可现在他们打劫也打劫不到,销赃也无人敢接,水陆要冲被严密封锁,生活的物资全都进不来,冻死饿死的尸体,包括妇孺,比比皆是,有的横在河岸乱草里,有的就漂浮在闪烁的浮冰河流间,极度凄惨。
很快
14.开岭运河术
就在柳宗元感概时,高岳并没停下自己的脚步。
开春后,寿庐巡院的孟仲阳,舒州天柱山的禅僧晵然,还有新建在蔡州汝南护国寺(分寺)主事僧光眇、洁眇,在考察完鸡鸣岗地势后,齐聚到了寿春相国城,来与自淮水乘船至此的淮南节度使高岳会面。
同时,一起来到相国城的,还有蔡州刺史武元衡、光州刺史杨元卿、寿州刺史许子余,及庐州刺史窦彧。
“大主事僧还在天德军那里筑城”高岳于相国城的州廨正堂坐定后,便问明玄的两位弟子道。
光眇、洁眇即合掌回答说,家师此次筑城,已逾两载,在信中他曾对我们说过,此次天德军新城,“筑城是为了不再筑城”。
高岳颔首,他明白明玄师父这话的含义。
明玄这次筑城,用的是烧砖,和原本夹板夯土筑城完全不同;
且城池设计上,明玄要制造的是“炮铳之城”,不再是传统的用女墙、弓弩、城壕的守备方式,而是地台和楼宇的设计,要容纳轻型火炮和神雷铳的。
利用火器和城防把北方的异族抵挡住,而后再用城内屯集的骑兵巧妙反攻,且砖石城池长久的维修费用比夯土要大大减低,还能经受黄河的侵浸,这便是明玄“筑城是为了不再筑城”的真意。
“大主事僧的身体还康健否”高岳在赞叹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他想起了逝去的晏师。
明玄年事也高了。
两位弟子回答说,家师说过,他还能为卫公修筑新的汝南城和新的扬州城,那时再圆寂也不迟。
听到这话后,高岳喉头有些翻滚,眼睛湿润了。
当初他对明玄的恩,明玄真的是穷尽下半生和毕生所学来回报了,虽然这位老僧是释教中人,但却比很多儒学者更讲道义。
这时两位弟子便献上图纸,对高岳说:
鸡鸣岗当初曹操为何开凿不成是即便开出了漕渠,可淝水却流不进来,究其原因也很简单,鸡鸣岗比两侧淝水及施水的地势都要高。
高岳凝目看着图纸,然后对两位说,看图的话,二位的意思便是在淝水处筑堰,蓄春夏雨水,把水势抬高,然后设堰门,放水贯通鸡鸣岗的漕渠
“是也,只要淝水通入,那么其下的施水也就自然而通。”
此刻禅僧晵然补充说,破鸡鸣岗后,在沿途漕渠,上下设九处堰埭,逐级抬水,再逐级倾下,这样水势便能控制住,既不会干涸,也不会过激,“如是后,鸡鸣岗漕渠可行得二百斛到五百斛的船只,即便大船,用人力牵挽也可越过。而漕渠两侧,可开凿枝叶渠,就山坡而下,灌溉田野——这便是开岭运河之术。”
接着晵然又说,鸡鸣岗多是石灰(死火山),可凿孔塞入神雷药爆破,加快人工进程。
高岳这时就问孟仲阳说,整个工程需要多少功用,需要多少权益兵,需要多少米粮支用
孟仲阳身为盐铁司的人,哪里敢怠慢(反正高岳不是用他打压王海朝,就是用王海朝来打压他),即刻奉上编就好的会计簿。
对此高岳非常满意,当场宣布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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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蔡州、光州招募权益兵一万,从贫户里办,从豪户里征代役钱,发给米粮布帛,此事归武元衡、杨元卿管;
于寿州、庐州也各招募权益兵三千,此事归许子余、窦彧管(窦彧默然,他没想到在担任刺史的最后一考内,高岳还是开启了鸡鸣岗的水利漕运工程,逃是完全逃不过去的);
另外再自各州抽调出两千镇戍军士卒,加上一千五百武毅军士卒,参与到鸡鸣岗漕渠工程中来!
15.彩鸾素还真
薛涛也早料到炼师会发问,她便轻咳两声,对彩鸾说其实人间的欢爱也不单单是男女间云云。
可彩鸾阿师还是无法理解,她搬出了道家的训诫:“天生万物,唯人最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法天象地,规阴矩阳——洪度阿妹啊你听听这话啊,房欲就是天地,就是乾坤,也就是阴阳。谁都知道这男子是天,女子便是地,男子是阳,女子就是阴了。可你这变文当中,忽然让袁道士和方道士两位同门兄弟,阳阳相合......”
薛涛立刻就反驳说:“道家也说过,男是阴身,内含真阳,而女子则是阳体,内含真阴。所谓阴阳变化无穷极也,恰好这方道士,虽是阴身,可阴差阳错,阴阳颠倒,内里也含着个宛若女子的真阴,阴身和真阴相冲,命不久矣。而袁道士正是懂得这个道理,才用他自己的真阳,去融方道士的真阴,救他的性命——救救方道士罢!”
吴彩鸾说起什么阴阴阳阳来哪里会是薛涛的对手,听得她是瞠目结舌,无法抗辩。
可薛涛也越说越激动,“所以,袁道士一股乐感,冲开了方道士的乐脉,然后天脉和地脉张开,如是袁道士就采取了方道士的真阴,而又将自己的真阳取代了进入,至此阴阳互补,才是阴阳之道的大和谐!”
“洪度阿妹,你怎地流鼻血了”彩鸾喊到,以为是天气炎热导致薛涛中暑了,当即上前给头晕目眩的对方递上清茶。
一会儿,薛涛悠悠地醒转过来,嘴角挂着微笑,对阿师解释说无妨无碍,不过是说着袁、方两位道士的事,联想到两个真人,一时没耐住而已,“阿师,我再补你些钱,以后在抄录的时候,无论遇到老辣主事僧和俊秀小沙弥,还是遇到汉武和韩嫣的什么,都按照我方才所说的去体会理解,不用多问。”
听到加钱,吴彩鸾连连答应,便再也不追问了。
吴彩鸾抄书那是行家里手,万字的内容,一个上午也就完工,小楷又是美观非常,薛涛接了过来,看得是欣喜万分,便离去给幕后的崔云和审定,准备刻版付梓。
接着,彩鸾阿师独自立在清凉的树荫下,她抬起额头,听到了蝉的鸣叫声,油然而生起丝平淡的倦意,在濯洗好素手上沾染的墨水后,她吁了口气,坐回到胡床上,这时糖霜毕罗跃了下来,盯住她呜呜地低吟着。
彩鸾对糖霜招了招手,糖霜有些傲气,对她明显没有对女主人那般亲热,但最终还是挨过来,彩鸾捋着对方毛茸茸的尾巴,觉得惬意,不一会儿就挨在树干上,朦朦胧胧地睡去。
三日后,吴彩鸾站在庭院里,对高岳说:“逸崧,我要走了。”
刚准备去坐衙的高岳愣住了。
这一天他曾预想过的,可没料到,它还是在这样无准备的状态下,倏忽而至。
可吴彩鸾还是爽爽快快地说到:“那日晌午,我坐在树下小憩的时,梦到了文箫,他说自己想要把墓碑迁到洪州钟山去,想看看曾经的月有没有变化我也要归去故里,稍稍陪伴着他。”
扬子镇前,因**的剿灭,由此入江口,前往彭蠡或鄂岳、荆襄的船只愈发多了起来。
对吴彩鸾而言,船入彭蠡湖后,便可回到洪州的家乡了。
青山上矗立着的寺塔,沉默地看着来来去去的白帆。
彩鸾所乘的千斛船上,那块墓碑已被运上去,而她本人则背着布囊,还是梳着那朴素的丸子头,披散着头发,着一袭半旧的羽衣,昔日在升平坊崔宅,后来在高岳宅第里,高岳和云韶赠予她的漂亮衣衫、首饰,她一件都没带走。
临别前,彩鸾没让其他人相送,只有高岳送她到了渡头。
“逸崧,你猜猜我的布囊里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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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牟尼赞普死
秋日,蜀冈子城的校场上,一群年轻的,来自于兴元武道学宫的生徒,正列着队,手持新锐的神雷火铳,轮番射击着靶的。
校场边沿的彩棚下,衣装华美的贵妇们在前列都叽叽喳喳地旁观着,并随着铳声起伏且喝彩不已,而后列少女妆容的,显得比较拘谨些,只是看,并不做声,最多私下咬着耳朵低声交谈。
自从高岳坐镇淮南以来,扬州风防不是特别严格,女子同样可以到军营附近观摩操练,且有意思的,对武事感兴趣的女子远比想象的要多。
特别是在这个小校场上,因武学生徒的身份,和普通武毅军的士卒大不相同,他们更像是军队里的进士秀才,不论出身,就看这体魄风貌,就是出类拔萃的。
并且他们还懂文字、算学,精通武器,更是慢慢取代旧式的军校阶层,刚进入军队便有散官阶,大多是有晋身的好前途的。
此外高岳还从京师大明宫那里请来了所谓的“御军衣格”,由皇帝亲自操刀,“武道生”们头顶遮阳幞头,着圆立领、深青色的锦衣,为短缺胯衫,窄口小袖,且有铜肩章(普通军卒则是铜膊箍),即两侧有缝隙恰好开到腰际,且露内里白色衬衣为装饰,下面后摆比前摆稍微长一截,其后宛若鸟尾,下着直筒裤,小腿上系着行缠(绑腿),衣衫上还有纹绣标识,而当他们得到晋升后,可以着绯色缺胯锦衣,佩戴银肩章时,怕是引起的欢呼尖叫又要大大胜过现在。
云韶最近也喜欢来看武道生,她会带着蔚如一起来,现在的蔚如已梳过上头妆了,并着襦裙了,单独坐在大母的旁边,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看,这些少年多英武啊,竟儿也在兴元武道学宫里呢!”每次大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会想起蔚如的阿兄来。
其实父亲同样开始在扬州设立武道学宫了,那地方蔚如也看过,悬着的匾额是四个字,“明耻教战”。
她还问父亲,什么叫明耻教战。
父亲回答说,前者便是叫将校军卒们都知道荣辱是非的界限,而教战则是要教授他们如何在战场上杀敌和自保的本领。
“士卒还需要自保吗”蔚如有些不解。
父亲便笑着给她解释说,士卒也是父母所生,本都是良善百姓后代,可到了战场上若不教给他们这些事,那便是坑害他们,他们一旦被坑害过,就会变得没有是非,缺乏荣辱观。我唐新军和旧军的界限便在于此,以前将帅视士卒若草芥,那士卒自然视人间万物若仇雠,在战场上畏敌如虎,下了战场害人也如虎,孔子曾说过,“不教人战,是谓弃之”,便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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